娇冠天下——双瞳烟华
时间:2019-07-09 10:51:38

  除非真有那么一天,她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赵静心中思量,面上笑容不减,道“你不必在娘面前说这些虚话,娘只问你一句,你对这晋南王世子是什么想法你可愿嫁他”
  段缱怔怔道“我我不知道。”
  说到这,她忽然抬起头,微白着脸色道“娘,你应下了这门亲事”
  霍景安既然敢求娶自己,那肯定不会是空着手的,定会奉上他的“诚意”来给她母亲看,或是联手合作,或是俯首称臣,总之,一定是会给赵静、给朝廷带来极大益处的。
  这是一场联姻,一场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联姻,她的母亲会答应吗
  赵静笑道“这就要看你自己的意思了。”
  这话完全无法抚平段缱混乱的心绪,她一时拿不准赵静是想让她识大体地应下这门亲事,还是拒绝这门亲事,又或者,仅仅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让她自己考虑
  她心乱如麻地想了半天,最终咬唇道“娘,女儿要好好考虑一下”
  赵静一听就明白了,她这个女儿对于不喜欢的事情向来不会退让半分,如今既然没有当场推拒,定是对那霍景安动了心,只是尚未发觉,或是还不确定,所以才这般推诿。
  看来这一门亲事,是有九成定下的可能了。
  能够与晋南王联姻,和霍景安联手,简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赵静却没有半分喜悦,甚至莫名的有几分郁愁。
  她压下这些情绪,对段缱一笑“自然,这是你的终身大事,考虑再三也不为过。”顿了顿,又道,“你想好了,就告诉娘,不管是答应还是拒绝,娘都依你的意思。”
  段缱点点头,低声道“娘,快喝药吧,药凉了就不好了。”
  从临华正殿出来,段缱并没有回碧玉阁,也没让采蘩采薇跟着,独自一人走下了长廊,离开了临华殿,在宫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霍景安居然向她母亲提亲了。
  是合作还是交易总不会是单纯的喜欢自己吧
  他他会喜欢自己么
  段缱轻咬着下唇,回想起这几个月来与霍景安的种种,心里就漫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她想把它们压进心底,不再去想,可越是这样,那些念头就越是争先恐后地冒出来,让她心乱不已。
  一阵秋风吹来,段缱恍然回神,惊觉自己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丹明池旁。
  已是七月末尾,池边杨柳依旧,海棠树却已显出了入秋之状,风一吹,便轻轻落下几片叶子。
  她望着池水怔怔出神,一只黑色细犬却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围在她脚边不停地打转。
  她吓了一跳,很快认出这是上一回在森林里见过的猎犬,不禁有些奇怪,这狗上回见她还冲着她狂吠,怎么这一回却变得这么亲近难道她认错了,这是另一条狗
  段缱有些纳闷,但见那黑狗冲她不断摆尾,黑豆般的眼里流露出讨好之意,就忍不住伸出手去逗了逗它。
  下一刻,赵瀚低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表姐倒是不怕这只畜生。”
 
 
第22章 
  猎犬立刻转了身,跑到赵瀚脚边摇尾打转,吭哧吭哧地喘着气,一副开心不已的模样。
  段缱心中一沉。
  不是因为赵瀚的来到,而是她想起了这只猎犬的名字,心中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点喜爱之情就这么散了。
  她交叠双手,缓缓对着赵瀚行了一礼“见过陛下。”
  赵瀚冷笑一声“不必了,表姐既然从未把朕当过天子来看,这礼行不行又有什么区别。”
  话不投机半句多,段缱也不与他分辩,微微笑了笑,敛衽道了声是就转身想要离开,却被赵瀚叫住。
  “站住。不许走。”
  她停下脚步,颔首浅笑道“陛下还有何事”
  赵瀚上前几步,走到她的跟前。
  他虽比段缱小上一岁,个头却要高上些许,再加上他阴沉的脸色与滚黑的龙袍,周身便散发出了几分威压气势。
  他就这么斜眼睥睨着段缱,冷笑道“在表姐心里,朕就是一个性情乖戾、喜怒无常之人,是不是”
  段缱不知他又发什么疯,只是垂眸微笑“陛下多虑了,臣女从不敢这般作想。”
  “不敢”赵瀚冷笑两声,忽地沉了脸色,厉声呵斥,“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你们,还有其他所有人,朕都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都看不起朕,都在背地里嘲笑朕,是不是”
  段缱只是但笑不语。
  赵瀚性子素来阴晴不定,对段家人更是从来就没有好脸色,段缱早已习惯,因此见他发怒,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她的身份摆在这,赵瀚就算对她有再多不满,也只能逞几句言语威风,不敢对她有什么实质的不利,就像赵娴一样,即便妒火攻心,也只敢选在浅水边下手,怕的就是她真出了什么事,毕竟这宫中掌权的是她母亲,不是他们。
  更何况比起赵娴的推人落水,赵瀚的这几句喝骂实在算不了什么,她用不着计较。
  并且按照她以往的经验,只要她不多加理会,时间一久,赵瀚就会自感无趣,掉头离开。
  果然,见她始终微笑不语,赵瀚冷哼着拂袖转身,却没离开,而是下到了池水边的台阶上,招呼那只猎犬“大将军,过来。”
  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球,往水里一掷,那猎犬立刻纵身跃入池子里,划水向那木球游去。
  段缱心中一冷,他这是在故意喊给自己听见自己对他的嘲讽丝毫不理,所以就觉得自己好欺负了
  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她可以不在乎冷嘲热讽,但是辱及她的父亲,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她上前一步,殷殷关切道“母亲前几日还念叨陛下,说陛下一门心思都放在这些玩乐的事情上面,于国家大事却是漠不关心,在行宫时更是纵马游猎,嬉乐无度,实在不该。陛下身为天子,就算无心朝政,也该关心一下才是。”
  赵瀚果然被她这话说得面色一沉,恰好猎犬从池中游回来,咬着木球拱他的手,他就一脚踹去,呵斥一声“滚”
  段缱没想到他会把火发在狗身上,见那猎犬被他踢得嗷呜一声,却还是继续上前冲他摇着尾巴,结果又被他一脚踹远,跌进了池子,不禁变了脸色“你”
  赵瀚冷笑连连“怎么,表姐看不过去了朕自己养的畜生,爱怎么对它就怎么对它,不过踹了一脚,又没让它去死,还要巴巴地养着它,给它吃食。朕又没有抢它的东西,只不过打骂两声而已,表姐就心疼了”
  段缱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心生厌烦,不想再和他谈下去,转身欲走,却听赵瀚在她身后道“还有一事,表姐可教训错了,朕是在行宫狩猎数日,却也不是丝毫不沾笔墨。表姐前些日子不是还说,朕沉迷于丹青一道,都快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吗,怎么转头就忘了,对朕说教起来”
  段缱脚步一顿,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和赵娴通过气了,决定用赵娴的法子来拉拢她
  再一想到这丹明池边是她常来之所,赵瀚今日孤身出现在这里,那头猎犬又一改先前凶恶,对她亲热起来,她心里就有了几分肯定。
  那他也太沉不住气了,才几句话的功夫就原形毕露,如此心浮气躁,想来就算没有和段家的那些恩怨,她的母亲也不会轻易将大权移交给他。
  他的确不是个帝王之才。
  这么想着,段缱回转过身,对着赵瀚微微一笑“陛下记错了,是娴表姐将这些告诉臣女的,陛下当时还很惊讶,说并无此事。”
  出乎她的意料,赵瀚冷笑一声“是啊,这是大姐告诉你的。朕原先还以为,在这宫中,只有大姐一个是真心待朕好的,却没想到连这也是假的。朕这个天子,当得还真是失败。”
  段缱一愣,又立刻明白过来,看来赵瀚是恼了赵娴背着自己私自行动,心中暗忖,她原本以为这姐弟两个是一条道上的,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也是,赵娴身为先帝嫡女,赵瀚却是后妃所出,两人不是一母同胞,有所隔阂再正常不过,若是二人生母在生前有过恩怨,就更难同心齐力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的功夫,被赵瀚踹下池子的猎犬已是又一次爬上了岸,但也不敢再靠近赵瀚,远远抖着毛发,可怜兮兮地望着赵瀚,咬着木球低声呜咽。
  赵瀚立在池口台阶,孤身一人。
  一时间,段缱心中倒生出了几分怜悯,想赵瀚在宫中也是这般孤身一人,有点可怜,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的境况也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他对一心忠他的猎犬还能脚踢脚踹,更遑论其他人,没有知心人再正常不过。
  且他若不对段家厌憎,母亲也不会忌惮他,让他在宫中荒废度日,这么想着,她心底的那丝怜悯也就散了。
  她微一福身“臣女还有要事在身,请恕臣女不便多陪,就此告辞。”
  离开了丹明池,段缱仍然没有回碧玉阁,她本是出来散心,没成想遇到了赵瀚,心没散成,却又添了一层烦闷,便沿着宫道慢慢走着,一路来到了杨柳台。
  尚未完全入秋,杨柳台依旧碧柳依依,枝条摇曳,段缱轻抚着一条垂落下来的柳枝,忽然想起她就是在这里遇上霍景安的,还因为在亭中躲雨产生了一些小小的不愉快。
  忆及旧事,她忍不住低头一笑,心弦似被谁若有似无的波动,泛起一阵涟漪。
  杨柳台后面的小坡上就是杨柳亭,建于高地,供人歇坐观赏,段缱朝着亭子走去,想着若是亭中无人,便在里边坐下,欣赏欣赏风景,却不想亭子里已经有了人,霍景安着了一袭藏蓝袍衫,负手立在亭中,正和身边的侍从说着什么。
  她一愣,还没等她想好要不要离开,霍景安就目光一转,望见了她。
  两人隔空相望。
  段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下一瞬,霍景安就移开目光,吩咐了身旁侍从一句。
  侍从躬身应了,走下亭子,来到段缱跟前,对她施了一礼“我家主人请郡主过亭一叙。”
  段缱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在侍从的带领下上了杨柳亭。
  侍从躬身退下之后,亭中就只剩下了她与霍景安两人,霍景安原本面朝亭外,见她到来,就转过身,请她坐下。
  段缱应了,同霍景安一道围着石桌坐下,只是双手交叠放于膝上,有几分不自在。
  依大魏制,亲王郡王一旦授封,便要居于封地,无诏不得归京,赵静曾于四月下发了一道诏令,命诸王入京望朔临朝。按理来说,四月过后,霍景安等人便该即刻返回封地,可不知为何留了下来,还跟着去了行宫避暑,等避完了,赵静的四十整寿又即将到来,诸王便都一直留到了现在。
  不过就算没有这些,霍景安或许也还是会留在长安,他尚未授封亲王,只是个世子,倒不受这些制律约束。
  她一边想着,一边道“世子请长乐过亭一叙,不知所为何事”
  霍景安道“没事就不能找郡主么”
  段缱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一时有些语塞。
  霍景安站起身,走到石栏边,面朝亭外道“我刚来长安时,正值暮春四月,长安城里花红柳绿,分外妖娆。”
  段缱有些不解,他是想跟自己闲话家常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道“花开好时节,四月既是盛春,自然各地花开,景致极盛。不知晋南又是如何,可与长安相似”
  霍景安转过身“晋南地处南边,气候要比这边暖湿许多,花开得早,谢得晚。”
  他一袭藏蓝袍衫,英姿笔挺,丰神俊朗,身后是垂杨碧柳,再远处是琼楼宫阙,人与景融合在一处,便像是一幅画一般,叫人目光流连,移不开去。
  段缱望着他,忽然就微红了脸,垂头低声道“花期漫长,是件好事才对。”
 
 
第23章 
  霍景安道“郡主喜欢赏花”
  不等段缱回答,他就低头笑了,“是了,郡主若不喜花,便不会折柳编环,驻足花丛前,下臣白问一句。”
  他话中提及了两人初见与未央宫前偶遇这两件事,段缱也随之想起,不禁哂然,心中却疑惑愈深,不知霍景安怎么忽然跟她聊起了这些。
  他请她过亭一叙,难不成就是为了说这些闲话回忆往事
  正思量间,段缱就听霍景安道“数日前,下臣曾向殿下奏请赐婚,恳请殿下将郡主许配给臣。此一事,郡主可已知晓”
  段缱不意他会提起这件事,一愣之下面颊慢慢烧起,有些心慌地垂下头,避开霍景安的凝视目光“这世子,你我之间不过几面之缘,尚未熟识,世子这般贸然提亲,未免有些草率”
  “尚未熟识”霍景安慢慢念了一遍,几步走到她身旁,“那好,郡主想知道什么是下臣的生辰八字,还是生平轶事只要郡主能想到的,问到的,下臣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段缱眨了眨眼。
  随着霍景安的话,她心底慢慢溢出一种情愫,这曾经让她彷徨过,但现在,她忽然明白了那代表着什么。
  虽然不可置信,可这确确实实是存在的,存在于她心底的那一份感情。
  “世子求亲之事,我已知晓。”她低垂着眸,缓缓道,“但在此之前,长乐有一疑问,还请世子解惑。”
  “郡主请说。”
  “世子为何非要娶长乐为妻”她站起身看向霍景安,眸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是为了联姻,还是其它的缘故”
  霍景安定定看着她,忽然一笑。
  “下臣倾慕郡主已久,愿娶郡主为妻。”他上前一步,对她施了一揖,“愿一心相待,白首相许。”
  刹那间,水暖风回,花开烂漫,段缱如置身春月,心中情愫四散开来。
  霍景安低凉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同淙淙流水,流淌过山涧溪岸。
  “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段缱慢慢抬起头,看向立在她跟前的霍景安,面颊渐染红晕。
  “我”她整个人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心跳如鹿撞,对上霍景安如墨的双眸,更是心头一震,后退了一步,“时辰不早了,我该回临华殿了,世子也早些回宫,我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霍景安出声,她就飞快地行了一礼,提着衣裙转身离开了杨柳亭,娇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小坡之下。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