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冠天下——双瞳烟华
时间:2019-07-09 10:51:38

  母亲只给她讲了晋南王妃早逝一事,却从没提及过晋南王妃的出身,南疆人性情豪爽,爱恨分明,鲜少有三妻四妾之辈,与中原大为不同,晋南王的后院却与天下男子一般无二,花红柳绿,莺莺燕燕,晋南王妃的早逝或许就是与此有关。
  怪不得她会在临终时把这镯子交托给霍景安,又说上那样的一番话,她定是受过很深的情伤,才会有此一语。
  若无两心相守之意,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要许下诺言。
  这世间,也就只有女子,才最是知晓女子的伤痛了。
  零零散散地想了许多,段缱的思绪有些纷乱,她抬头看了眼霍景安,只低低唤了一声“霍大哥”,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一直在克制自己,纵使答应了这门亲事,面对了自己的心意,她也一直都在克制着,克制着自己对霍景安的感情。
  她刻意把霍景安曾经说过的那句白首相许压进心底,为的就是害怕自己在这段感情中迷失,陷得太深,将来抽不出身。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她害怕自己沉溺进去,男子最是薄情,霍景安现在能喜欢自己,将来未必不能喜欢别人。
  更何况她一直都不确定霍景安为什么会喜欢她,心里始终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容貌,霍景安才会注意到她、喜欢上她的,而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要是她现在就放任自己,一颗心都放在了他的身上,等将来又出现了一个倾国美人,霍景安变心了,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不敢去想象。
  所以在霍景安离开长安的这四个月里,她不是没有空闲去思念他,而是一直都在压制着那股思念,书信不来就不来,婚期无讯就无讯,只要她不在乎,那这些就都没什么关系。
  在对于感情一事上,她其实一直都很胆小怯懦,畏缩着不敢往前迈出一步。
  然而,霍景安却在今晚给了她这样一个承诺。
  她也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就不知不觉沦陷了进去,任凭百般告诫,千般克制,也抵不过他的一句话。
  一生不负,只你一人。
  他送了自己母妃的镯子,还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承诺。
  这样的他,她还如何再去克制、再去退避沉溺就沉溺吧,就让她这样任性一回,飞蛾扑火也好,不撞南墙也罢,要是连她自己都不能鼓起勇气,完全面对自己心底的感情,那她还有何颜面来要求霍景安真心待她
  想着这些,段缱心潮一阵起伏,像有什么在破土而出。
  她缓缓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晶亮地看向霍景安。
  “霍大哥,谢谢你送我这枚镯子。”她的声音微微发着颤,但更多的还是平稳,轻软如同棉絮,“我一定会好好保管它,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摘下它”
  她本就生得极美,如今樱唇微抿,眉目含笑,双颊泛着桃晕,尤似桃花嫩蕊一般娇艳欲滴,霍景安看着,体内就涌起一阵冲动,等听明白了她的话中之意,更是心中大喜,再难克制,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好,咱们约好了。”他说着,一个吻顺势落在她的鬓角耳边。
  段缱身子一颤,耳根迅速发红,却没说些什么,默不作声地靠在他的怀里,默认了他的这个行为。
  霍景安见她没有反对,欣喜难抑,可就在他要再落下一个吻时,段缱的声音却轻轻在他耳边响起。
  “霍大哥,离京四月,你为何从不与我一封书信、问候我只言片语”
  他动作一顿。
  “什么”
  段缱伸手贴上他的胸膛,微微一用力,人就从他怀里退了出去,抿唇笑着看向他道“我是问,为何你离京四月,却从不与我一封书信”
  霍景安一愣,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起这个,但见她眼含笑意,就知她意不在质询,只是故意为难一下自己罢了。
  若换了他人,多半会糊弄过去,可他不同,自从他意识到了自己对段缱的感情,对她喜欢得有多深后,他就下定了决心要与她共度一生,把这镯子赠给她就是表态,自然不愿糊弄,当下敛了眸,道“是我的不是。我在晋南时遇到了一些麻烦,处理起来比较棘手,一时就忘了,是我的错,我向你保证,下次再不会这样。”
  段缱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就算他说忘了,也准备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却不想他竟这样认真地同自己道歉,一时倒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长安往返晋南,少说也要半个多月,仔细算算,他八月末离京,腊月初回来,在晋南只待了三个月不到的时间,还有他口中的那些麻烦,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些什么,但能耗费了他三个月去处理,必定不是什么小事。就是这样,他还是在年关最忙的时候赶赴长安,只为了不错过自己的生辰
  她越想越动容,面上却依旧克制着,低头道“好,这一次暂且放过你,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再无下次。”霍景安保证道。
  段缱抬起头,冲他莞尔一笑。
  霍景安也笑着看她,少倾,伸手搂住她,见她没有反对,就低头在她耳边落下了一个轻吻。
  这一回,段缱微微瑟缩了一下,只是幅度不大,难以察觉。
  “霍大哥,”她在他怀中喃喃低语,“你这次回长安,准备待多久”
  霍景安思索片刻,道“不清楚,或许十天半个月吧,也或许要久一些。”顿了顿,又低下头,凑近她的耳边,轻声笑道,“你想我待久些吗”
  段缱没说话,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在慢慢变红,害羞的同时又微微松了口气,想着幸好是在夜间,烛火不甚亮堂,自己脸红,他也看不出来。
  “缱缱”霍景安又低低唤了一声,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沙哑。
  气氛变得暧昧起来,段缱依旧没有说话,但这次是因为紧张,她的心一下下跳着,和霍景安的心跳声混合在一起,呼吸也带上了几分错乱,缠绕交织,分辨不清。
  “缱缱”霍景安再一次低声问她,“你想不想我待久一点”
  他一边说,一边放松了怀抱,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不等段缱有什么反应,就抬起她的下巴,对着她的唇吻了上去。
  段缱呼吸一滞,下意识想要避开,但被霍景安手下收紧,便寸步难离,被他带着几分凉意的唇贴上,在唇瓣上辗转厮磨。
  感受着逐渐变得温暖湿润的亲吻,她忍不住一阵头晕目眩,身体发颤,心慌意乱地想要退缩,偏偏又被霍景安紧紧抱住,无处可逃,只能被动地接受他的亲吻,血液自脚底涌起,直冲心房,一股酥麻感沿着脊椎蔓延上升,让她忍不住脚下一软,整个人被更紧地搂入怀中。
  雪花簌簌落下,给这夜又添一层静谧。
  这是两人的第一个亲吻,比起缠绵厮磨,霍景安做的更多的还是试探,没有太过深入,只是浅尝辄止。他当然想更进一步,但怕吓着段缱,还是在进行到一半时停下了,意犹未尽地止了亲吻,与她拉开了一些距离。
  反正他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不急于这一时。
  比起霍景安的镇定,段缱要慌乱的多,几乎是手足无措,停下亲吻之后,她就一直低头垂着眸,不敢直视霍景安的目光,要不是她还在他的怀里,估计早就落荒而逃了。
  这也怪不得她,她未经人事,十五年来第一次体验到这些,难免会惊慌失措。她就这么慢慢平复着呼吸与心跳,直到冷静了些,才低声道“霍大哥,时辰不早了,我我要回房休息了。”
  “好。”霍景安道,“我送你回去。”
  段缱心中一跳,红着脸道“不必了,我自己能”
  “我送你回去。”霍景安打断了她的话,“夜色已深,你一人回去我不放心。”
  他裹紧了她身上的斗篷,又拿过搁置一旁的琉璃宫灯,吹灭了桌上放的蜡烛,就道“好了,走吧。”
  见无法改变他的主意,段缱只能抿了抿唇,将“外面有丫头候着”这话吞回肚子里,微微点了点头,戴上雪帽,跟着他一道走出了花厅。
 
 
第38章 
  离开花厅时, 雪已经差不多停住了, 地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在月辉的照射下泛着清冷的微光。
  霍景安握着段缱的手, 一边拉着她踩在松软的雪地上,一边低声嘱咐她小心脚下。
  段缱的手被包裹在他宽大的手掌里, 感受到他手心传来的热度,她面上的红晕就又深了一层,低头应了一声, 跟着他的脚步下了花厅台阶,来到了外院的月洞门处。
  采蘩采薇正候在门口, 听见动静, 就起身往里走了两三步, 对着两人分别行了一礼。
  段缱停下脚步, 把手从霍景安掌心中抽出,交叠着放在腰腹前, 矜持着侧过身对他道“霍大哥, 你送到这里就行了, 夜色已深,你一路赶来长安, 风尘仆仆,想来也累了, 还是早些回府休息的好。”
  霍景安道“不必, 我还不累。”
  段缱一哽, 片刻方道“有采蘩采薇送我, 你不必担心。”
  霍景安看向她,眼中似有戏谑“这里是你家,我自然放心你一人回去。只是你不愿我送你,是如刚才所说,想让我早些回去休息呢,还是不想让别人看见我们两个在一起,徒惹是非”
  段缱心中一跳,有些被他说中了的心虚,这两点的确是原因之一,但不是最主要的,更多的还是因为刚才那个吻。只要霍景安稍稍靠近点,她就会想起那个吻,感到一阵紧张,都不知道该把手脚往哪里放了。
  这样的状态,她哪里敢让他一路相送。
  她大可默认霍景安刚才说的话,顺势让他离开,但因着不想让他误会,还是轻抿着唇道“你胡说什么。我若担心那些,今夜便不会前来见你了。”
  “那不就得了。”霍景安笑一笑,看向采蘩采薇,“你们郡主有我送着,你们两个先回去吧,煮碗姜汤,烧些炭火,别让你们郡主受了凉。”
  采蘩采薇对视一眼,有些迟疑地看向段缱。
  段缱也算是弄明白了霍景安的性子,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旁人就不可轻易更改,无奈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和世子绕着附近再慢慢转一圈。”
  二女便都应了声是,福身退下。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望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霍景安忽然道,“你是觉得我身为藩王世子,大半夜的忽然出现在这,若是让别人看到了,恐会生疑,是不是”
  这也是原因之一。段缱有些不解地抬起头“你既然知道”
  “那又如何”他浑不在意,“今晚见到我会心生疑虑的人,难不成明天见到我就不会了吗。为这些人行事掣肘,不值得。”
  段缱道“可要是在半路遇见了”
  他打断了她的话“你住在内苑,我送你回去,自然走回内苑的道。宾客往来,则多走外苑道,现下宾客尚未散尽,我这时离开,反倒容易撞上别人,送你回去,也顶多遇上几个仆役而已。好了,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的事了,我都不在意,你又担心什么”
  段缱一时语塞,他的确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说到底,还是他对自己的态度越发柔和了,让她差点忘了他是个怎样目下无尘的人。
  见她无言以对,霍景安微微一笑,伸手裹紧了她身上的斗篷,又拢了拢她戴着的雪帽,确保不会有一丝漏风后“雪虽然停了,风还是很紧,你裹紧一些,别冻着。”
  段缱低下头,“知道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与娇嗔。
  霍景安听出来了,心下悦然,本该收回的手忍不住在她面上摩挲了片刻,笑道“走,我送你回去。”
  就这么被一路送回了兰渠阁,段缱在外边的长廊下立定,一边接过霍景安递来的琉璃宫灯,一边询问他要不要进去坐坐。
  霍景安瞥了她身后的屋子一眼,不说进去也不说不进去,只道“你是真想我进去坐坐,还只是客气地装装样子”
  段缱愣了愣,一双清眸慢慢垂下,沉默不语。
  瞧她这反应,霍景安就知道她刚才那话真的只是客套,不由有些苦恼,不明白她怎么就这么怕自己靠近。
  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和旁人一样吧,未免太过冷漠,对她温柔些吧,她又不自在,心中头一次升起一阵无力感,叹了口气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也别对我太见外了,下次要再这么客气,我可会当真的。快进去吧,别着凉了。”
  “霍大哥”段缱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不妥,张了张口,想弥补地说些什么,但被霍景安的淡淡一笑打断了。
  “好好休息。”他这么嘱咐了一句,而后就转过身,沿着长廊离开,融入进了茫茫夜色里。
  段缱怔怔立着,久久没有回神。
  还是采蘩上前一步,小声唤了下她,她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向采蘩道“采蘩,你说我对他是不是太见外了总是这般拒他于千里之外。”
  与采薇不同,采蘩一向谨言慎行,对于不该接的话从来就不会接,但她见段缱眉尖微蹙,面有愁绪,不想她为此烦恼,就大着胆子道“这种事,奴婢也不太懂。可奴婢觉得,郡主是真心待世子好的,不说别的,就说今晚,郡主冒着风雪去见他,换了哪家姑娘,都不会轻易这样做。若这样还叫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奴婢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真心相待了。”
  她这一番话有效地安慰了段缱,段缱稍稍安了点心,触及腕上的银镯,更是安定,微笑道“你说得对,是我多想了。走吧,咱们回屋里去,这外面的确冷了些。”
  晋南王府。
  已是夜半时分,书房里却依旧燃着烛光,霍景安坐在圈椅上,冷眼看着手里的奏折,半晌,把它一扔,掷在了正烧着银炭的火盆里。
  洒着金粉的奏折顿时被火舌吞噬,变黑发灰,散发出一股焦味。
  立在一边的刘用对此惊讶万分“主子,这是王爷的请期折子”
  这可是用来定下跟长乐郡主的婚期的,若没了这折子,这婚期可就定不下来了。
  对于霍景安的心思,身为心腹的刘用不说十分了然,也清楚八分,自家主子对那位郡主的用心,他都看在眼里,也知道主子为了这门亲事下了多少力,可现在,主子居然烧了这份请期的折子
  莫非主子反悔了,不想定下这门亲事了
  “请期”霍景安抬眼看他,“你见过谁在请期的折子上请封郡王的吗。”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