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用更惊“王爷他”
身为霍景安的得力下属,刘用也是王府里的老人了,对府中事情知之甚详,知道先晋南王妃去世没有两年,晋南王就又娶了一位续弦的王妃,诞下了小公子,对其甚是宠爱,甚至超过了主子。
本来这也没什么,主子也不在意这些,可不知道是不是王妃吹了枕边风,王爷竟生了给小公子求个郡王之位的心思,主子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此之前,王爷对于晋南还是有些实权的,此事一出,主子就直接接手了晋南的军政大权,让王爷荣养在府,不再问事。
自此之后,王爷就再也没有提过请封郡王一事。
他原本以为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没想到过了两年,王爷居然还没歇了这个心思,竟是把它写在了给主子请期的折子里,这可是主子的终身大事啊,王爷对主子可有丝毫亲情
对小公子那般宠爱,对主子却是如此,实在让人心寒。
“不过半年不回去,心思就又开始活络起来了。”望着被烧黑大半的奏折,霍景安面无表情,“郡王痴人说梦。”
刘用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主子,那这请期”
“请期的折子我自己来写。”霍景安抬眼,“公羊兴那边怎么样了”
他忙道“前两日传回消息,说是陛下已经开始接触先帝的旧部了,主子看是”
“按兵不动。”霍景安道,顿了顿,又道,“这两个月,皇长公主新任命了一位太医令丞,是晏平侯的小儿子,你仔细查查他。”
“是,属下遵命。”
年关将近,前朝一片忙碌,赵静再次长久宿于宫中,而霍景安毫无预兆的进京也意料之内地掀起了一阵波澜,更具体的事段缱不清楚,但他上奏请期一事是在一夕间就传遍了皇宫内外的,毕竟这一门亲事非比寻常,牵扯到了天子、长公主、藩王等多方势力,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它。
霍景安上奏的请期折子里,婚期定在来年的八月,而赵静批准了。
这就意味着再过九个月,段缱就要嫁作人妇,成为世子妃了。
婚期定下,前朝后宫每个人都心思迥异,但最焦躁的还要属段逸,甚至为此特特请了一天休,专门堵了段缱道“小妹,阿兄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你不必再为了这个家牺牲自己了。那姓霍的长了那样招蜂引蝶的一张脸,你嫁过去后得多操心还是嫁去晋南那么远的地方,他要欺负你,对你不好,阿兄都赶不及过去帮你揍他你还是推了这门亲事吧,找个在长安的王孙公子嫁了,这样阿兄也好护着你。”
第39章
段缱哭笑不得“阿兄,娘已经下了赐婚的旨意, 婚期也定下了, 你要我再推了, 这”
“不要紧,阿兄去帮你推”段逸立刻道,“而且常言不是道, 长兄未娶,余下弟妹皆不可谈婚论嫁吗, 阿兄还没娶妻呢, 怎么就轮到你这个妹妹嫁人了呢”
段缱道“阿兄是想给妹妹找个嫂子”
“当然不是”段逸急道, “小妹, 你听我说,那姓霍的”
段缱温言打断了他的话“妹妹知道阿兄想说什么, 妹妹也知道, 阿兄是真心为妹妹着想,可这门亲事并无不妥,我也我也很满意这门亲事。阿兄就当是为了妹妹,接受这门亲事吧。”
段逸压根没听进去她后半句话,一听见前半句话就捏紧了她的双肩,激动道“小妹,你能明白阿兄的意思真是再好不过阿兄知道你的难处,但你放心, 以前是阿兄混账, 从今往后, 阿兄都会护着你、照顾你的,阿兄绝不会让你错嫁他人”
“”在发现根本就是在对牛弹琴之后,段缱无奈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阿兄若当真不希望这门亲事成了,得去求爹娘他们。若阿兄能说服爹娘推了这门亲事,那妹妹就是想嫁给晋南王世子,也嫁不成了。”
她这话本来只是想让段逸知难而退,毕竟她这兄长平日里见了爹娘犹如耗子见了猫,是能躲就躲,却不想段逸还真把她这话给听进去了,段泽明他不敢直面,赵静还是能鼓起勇气面对一回的,当天下午,他就进了宫,去求见了赵静。
对于段逸这个长子,赵静虽然有些恨铁不成钢,但总体还是包容的,再加上这两个月来他慢慢变得沉稳,逐渐有了担当,更是心怀甚慰,觉得长子总算是开了窍,明了事理,不负他们夫妻二人的教导。
直到段逸风风火火地进了宫,一脸严肃地让她推掉女儿和霍景安的这门亲事时,她才发觉,儿子还是以前的那个儿子,执拗顽固,解释不通。
面对长子的又一次质询,赵静头疼地叹了口气“逸儿,这件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晋南王世子一表人才,又对你妹妹一片真心,你何必跟你妹妹过不去,要破坏这一门亲事呢”
段逸这时倒显出往日少有的不卑不亢来“娘不要再骗孩儿了,孩儿知道这门亲事代表着什么。娘,妹妹才十五岁,你忍心让她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吗这可是她的终身大事。孩儿无能,不能帮到爹娘什么,但你们也不能就这样把妹妹推出去啊。”
赵静哭笑不得,这话说的,她什么时候就成了这样一个狠心的母亲了。这父子俩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得知这门亲事的第一个反应都是要推了它,连理由都一模一样。
见段逸始终固执己见,认为段缱是被迫才答应这门亲事的,一定要推了它,甚至连“长兄未娶,弟妹不可说亲”这一套说法都搬出来了,赵静无法,只得道“好,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娘就给你一个机会。你若在一个月内找着愿意嫁给你的姑娘,娘就先办了你们的亲事,把你妹妹的婚期往后推一年,如何”
段逸不傻,他要的是取消这门亲事,而不是延期成婚,但他也知道,这份上的松口已经是赵静最大的让步,再闹下去估计会适得其反,总算是识眼色了一回,应承了下来。
婚期能延多久就延多久,他就不信了,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难道还不能让自己的妹妹有一门满意的亲事至于要在一个月内找到姑娘娶了这个条件,他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再怎么说他段逸也是个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还愁娶不到人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段逸满意地离开了临华殿,也因此,当他在殿外遇见霍景安时,面上不免流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
霍景安看在眼里,只作不见,面无表情地与他擦肩而过,就往殿里行去。
“哎。”没想到他居然对自己视而不见,段逸有些恼怒,也越发看不惯他起来,当下伸手一拦,“世子且慢。”
霍景安停下脚步,侧头看向他“段公子有何指教”
这不咸不淡的态度激怒了段逸,他冷哼一声,交叉抱起双臂,皮笑肉不笑道“指教不敢,倒是近日有一则传言,让本公子很是恼火。不知哪个没长耳朵的在那胡言乱语,说是世子即将娶舍妹为妻,还说什么婚期都定好了,在来年的八月,简直一派胡言不知世子可曾听过此则传言没听过最好,要是听过了,世子可千万不要误信。不知道是谁胆大包天,竟散布这样一个谣言,本公子定会好好彻查此事,看看是谁在背后弄鬼,简直其心可诛”
霍景安一直敛眸听着,等最后一句话落下,他悠尔抬眸,冷冷横了段逸一眼。
只是无言的一眼,却气势可怕,饶是段逸也心里一个咯噔,嚣张的气焰去了半截。
不等他再说些什么来找回场子,霍景安已经在一边冷冷地开了口。
“段公子,我敬你是郡主兄长,对你礼让三分,你万莫得寸进尺。有些事,我会看在郡主的面子上退一步,但不会退第二步,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转身就走。
段逸被震慑住,愣在当场,半晌才回过神,发觉自己竟出了一手的冷汗。
若说他之前不同意这一门亲事,只是单纯地站在段缱“为大局牺牲”这上面考虑,那么刚才,霍景安的反应则更让他坚定了反对的决心。
那样一个气势逼人的家伙,怎么可能甘于屈居人下,好好当他的晋南王世子。
他绝非妹妹的良人。
这一门亲事,绝对不能成
长公主府。
段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听闻郡主婚期已定,喜事将近,宜华特意来此,恭贺郡主一遭。”坐在被炭火烧得暖融融的屋子里,赵萱笑容明媚,“贸然登门拜访,宜华没有打扰到郡主吧”
段缱捧着热茶盖碗,微微一笑“无妨。左右我闲着也无事,你陪我说说话,也算是打发时间。还没有谢过县主的生辰贺礼,那一幅雪景图栩栩如生,县主好画技。”
自从确定赵萱是别有目的地接近她、还要接近段逸后,她对赵萱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但一些场面话还是要说说的。
赵萱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容,眼如月牙般弯起“一幅拙作,郡主不嫌弃就好。”又道,“听闻世子入京,我还惊讶了好一会儿,毕竟年关将近,鲜少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入京,只可惜晚了一日,要是再早上一会儿,就能赶上郡主的生辰了。”
这是在试探自己那晚有没有和霍景安见面
段缱轻缀了口茶,不露声色地微笑“的确是遗憾了点,不过生辰年年都有,错过了今年,还有明年,这么一想,也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赵萱抿嘴笑了“等到了明年这时候,郡主都已经成了世子妃了。”
段缱低眉一笑,不作言语。
赵萱又道“郡主有所不知,长安不知有多少人都羡慕郡主的好福气,能嫁与晋南王世子为妻。不说别的,就说永嘉长公主,昨日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罚了好几个宫女呢。”
段缱拨弄着杯盖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她“县主昨日进了宫”
赵萱笑着点点头“父王上贡了一批年货,殿下心喜,赏赐宜华年仪一副,我昨日进宫谢恩,就顺道去了之前暂居的留容苑,想看上一看。却不想路过永嘉长公主的娉芳阁,正巧遇上了她在惩罚宫人。”
“郡主,”话说一半,她忽然犹豫起来,眉心蹙起,压低了声音道,“永嘉长公主心仪晋南王世子,还曾被世子当庭拒婚,如今她这幅模样,郡主可要当心。”
段缱静默片刻,不知她说这些有什么目的,只道“我知道了,多谢县主提点。”
正在此时,采蘩掀起厚厚的织锦棉帘走进了来,先是对赵萱福了福身,而后就转向段缱道“郡主,大公子回来了,要见郡主,说是有要事要谈。”
一听这话,段缱就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用说,一定是又想到了什么退婚的理由,要来说与她听了。
“你让他先等等,”她道,“就说我这边还有客要见,若不是什么急事,容后再谈。”她现在倒有几分感谢赵萱的来访了,能让她免了一次段逸的念叨。
采蘩应声离去,段缱把目光转回赵萱的身上,却发现她的神情有些怪异,不由唤了一声“县主”
赵萱回过神,一双眼直直看向段缱,道“郡主可还记得当日答应宜华之事”
第40章
段缱一愣, 没想到她会这么大方地提起。
长安贵女多矜持守礼, 对于感情之事更是腼腆, 她习惯了这份矜持, 应承赵萱时也下意识按照了这个思路,想着她既然已经应下了请求, 赵萱就算心里再急,也不好多说什么,顶多遮遮掩掩地问一两句, 到时她当做听不出也好,糊弄过去也好, 都可以应付, 却忘记了赵萱是淮阳人, 性情一贯直爽, 对于情爱之事放得很开,不会忸忸怩怩。
是她错了, 她不该那么想当然的。
且不提赵萱性情如何, 就只有目的地接近段逸这一点, 她就不可能半途而废,害羞不过装模作样罢了。
现在她该怎么答, 是直言表明段逸无意此事,还是敷衍应承, 徐徐图之
权衡片刻, 段缱选择了前者。
她倒想看看, 当她明确表示段逸对她无意之后, 赵萱会怎么应对。
这么想着,她轻轻搁置茶杯,对上赵萱期待而又紧张的双眼,面露为难道“非我不愿应承县主,只是我曾经询问过阿兄县主,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
赵萱怔了一下“竟是如此”
段缱微微抬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轻声道“恐怕近两年内,阿兄都不会有婚娶之意。”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赵萱垂下了头“我知道了今日贸然登门摆放郡主,多有打扰,宜华还有些事,就先告退了。”
段缱就这么看着她行礼告退,没有挽留,只是让采蘩送她出去,免得她在离府的过程中东走西走,“不小心”遇上了段逸。
在这之后,她又坐着歇了半晌,才唤采薇去请了段逸来,准备听听她这阿兄新的退婚理由。
段逸很快来了兰渠阁,一见到段缱,他就迫不及待地把和赵静的约定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包括遇见霍景安、霍景安对他视而不见、无礼至极一事,也都一并说了,并且极尽描绘之所能,力图将霍景安说成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饶是段缱已经习惯了段逸对霍景安的偏见,也听得一阵无奈,心道这才不过打了个照面,他们两个就已经这般不和了,往后可还怎么相处,口中还得安抚段逸“既然娘已经答应了阿兄,那这事就好办多了,阿兄只需在这一个月内给妹妹找个嫂子,就万事无忧了。”
段逸和段缱说约定时撒了点谎,把赵静的延后婚期说成了取消,段缱不知道赵静留了一线余地,但依旧没有把它放在心上,先不说年关将近,她这阿兄上哪找姑娘家娶去,就算他真的找着了,霍景安请期的折子都上了,母亲也批准了,八月成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哪有取消的道理。更别说此事还牵扯重大,不说取消婚期,就是改一改日子,都会让不少人生出别的想法来,牵一发而动全身,哪里是能说取消就取消的。
不用想,这个约定一定是母亲用来搪塞阿兄的。
哭笑不得的同时,段缱也有几分感动,清楚段逸是为了自己着想才会这般奔波,想着他这里是说不通了,还得寻个空和霍景安谈一谈,让他别对段逸太不留情面,自家阿兄是个直肠子,到时要真闹大了,也不好收场。
只是年关将近,大家都在忙着,这时候请他,会不会打扰到他
段缱有些犹豫,然而,还没等她做好决定,她就在宫里碰见了霍景安。
早在生辰的半个月前,段缱就从宫中搬回了家里,等生辰过完了,又有一堆年事要忙,就继续住在了府里,没有再回碧玉阁,但也还是会一有空就进宫去陪伴赵静,不端汤送药,也会陪着说上一会儿话,母女俩闲聊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