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啊,我刚才都睡着了。”
“那你怎么还不回去?”
“你们三个女生都还在这儿,我怎么能放心走啊?”
“我们等会儿三个一块儿走,有你什么事儿啊,走了走了!”
她赶他,推着他往门外走,绕到柱子后面了,才压低声音说:“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了吗?”
“什么话?”
“就是想想啊,让你给她点时间,不要靠太近,你忘了?”
“我没忘。”戴鹰拧着眉,“我没想做什么,只是前不久跟她聊了一下,让我觉得江浩这人很危险,所以这段时间不放心她一个人进出。”
“这还用你说,我们也觉得江浩危险,所以我们才要跟她一起走啊!我还叫了乌格来接我们,没事的。”
她叫唐劲风先走了,他手头还有工作,妈妈还在医院,不想叫他在这儿耽误太多时间。
她看得出顾想想也有意避开戴鹰,所以他在这里大家也不自在,不如早点回去。
戴鹰一向很听她话,于是叮嘱她们自己小心之后就先离开了。
高月跟林舒眉和顾想想从宴会厅出来,刚走到大堂,就接到乌格的电话:“你在哪里?”
高月以为他等得着急:“噢,我们马上出来了!你在哪儿啊,把我车开到酒店大堂门口来,我们在门口汇合?”
乌格似乎顿了一下,沉声说:“你们在酒店大堂待着,哪里都不要去,也不要到车库这边来?”
“啊?为什么?”
“出了点事。欧伟祺死了。”
什么?!
高月突然止住脚步,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林舒眉和顾想想也停下来,看她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高月看着他们,嘴里机械式地跟着电话里重复了一遍:“欧伟祺……死了。”
不仅是死了,而且死在她的车子里。
高月她们赶到停车场的时候,法医刚把尸体抬出来,现场的痕迹勘验还没有结束,她停车的那一片区域全都拉了警戒线被围了起来。
警察来了好多,进进出出的,同时在警戒线外维持秩序和寻找证人。
纵然高月有过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生阶段,但也完全没想过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看着那个装有尸体的担架从面前过去,又恐惧,又紧张,又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头皮一阵阵发麻,手心里也捏满了汗。
她往后退了几步,有种遇见危险之后想要逃走的本能,没想到撞到一个高大的身体上,吓得整个人一凛。
“你没事吧?”
身后的人是唐劲风,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去而复返,但这一刻看到他,她还是奇异地感到安下心来,声音微微发颤:“我没事,是欧伟祺……欧伟祺他死了。”
唐劲风脸上也有讶异的神情一闪而过,但跟她比起来还是镇定得多了。
“别怕,我问一问情况,等会儿万一有人来问你,要录证人的笔录,你照实说就行,我会陪着你。”
现场已经由刑警接手,过去因为业务关系跟他们检察官也都认识,唐劲风就走过去问情况。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折回来,就是在回去的路上感到心神不宁,有白色的塑料袋从车子前头的人行道上飘过,出租车司机大概也很疲惫了,恍惚间把塑料袋认作了小狗,猛地踩了刹车,他人也随之猛的一晃。
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
然后他没有多想就让司机转向,又把车给开了回来。
上回在酒庄,他留了乌格的联系方式,就是怕有什么不好的情况需要联系。他折返的路上打给乌格,问他是不是去了晚宴现场接高月他们,然后就得知了欧伟祺出事的消息。
到现场看到那样的阵仗和高月的惊慌失措,他才相信是真的出事了,而且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他有多年参与刑事案件的经验,再残酷的案件也见过了。这种在停车场悄悄上演的谋杀,没有血流成河,也没有分尸、抛尸之类的情节,现场干干净净,不算是多么惊人。
但因为受害者是身边关系很近的人,这种感觉又不一样了,这样的感受他很清楚。
虽然有交情,但案情明了之前,刑警们也不能向他透露太多的细节。目前只知道欧伟祺是在高月那辆特斯拉的前排驾驶座上被杀的,车钥匙也在车上。
唐劲风记得Dubois出现以后,欧伟祺都还在晚宴现场,等到他离开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人了。
死亡时间大概也就是从那之后到案发的这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面。
他深深吸了口气,回头就发现警察已经在找高月了解情况。
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乌格已经被问过话,要跟回警局做笔录,而由于车是高月名下的,她自然也是要跟去的。
唐劲风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不论是感情上还是事业上,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就像今晚他半途折返回来,还有就是看到高月被警察带走时向她投来的眼神。
她是紧张、彷徨和无助的,跟所有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情时的反应一样。
同时他也预感到,事情可能会向着不太好的方向发展了。
他立刻大步过去,对她说:“不要紧,认真回忆每一个时间点,实话实说就行了,不会有事的,我会来陪你。”
高月点头。此时此刻她真是鼓起了十二万分的勇气,才换来这份冷静。
这勇气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唐劲风给她的,他这几句话实实在在地宽慰了她,眼神里也满是鼓励和信任。
所以她也信任他。
他说不会有事,他说会来陪她的,她就相信。
唐劲风看着她上了警车,就拿出电话拨号,声音里已经带着不加掩饰的焦躁:“……舒诚,我这边发生点急事,需要你帮忙。”【2】
…
高月怎么都没想到配合调查做一份笔录,会耗掉一整晚的时间,而且第二天也没能让她走,只让她打电话给近亲属简单讲一下情况。
情况?她只是来配合警方调查的,这时候要她跟家里讲什么情况呢?
乌格、林舒眉和顾想想他们也都作为证人跟她一起来的,可他们已经都回去了,只有她一个人被扣了下来。
高月毕竟也是辅修过法律的,这个时候怎么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欧伟祺跟她有感情瓜葛,还有闹到要打官司的经济纠纷;他被杀的车是她的,车上留有她的车钥匙,晚宴结束时她有短暂离开大众视野去洗手间的时间,作案的动机和时间一下子全都具备了。
警方现在肯定综合各方的说法有理由怀疑她是凶手,才会做完了笔录也不让她走。
他们让她打电话给近亲属,她没有配偶,近亲属就是父母,大清早这样一通电话过去,肯定要把他们都吓坏。
她爸那个血压,怕是经不成这样的刺激,真怕他直接爆血管。
还有她妈妈,一直是惯她惯得厉害,听到发生这么大的事,还不知道要怎么一惊一乍地闹腾。
“我……能不能打给其他人?”她跟警官商量。
“其他什么人?”
“我的律师。”
第78章
“律师?你有委托书吗?还没有到要请律师的时候, 你先打给你的家人吧。”
办案的部门有固定的程序, 一板一眼,不能通融。
“这么说, 我现在是被采取强制措施了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我们现在怀疑你有重大作案嫌疑, 暂时不能让你离开。”
“不是我干的……”
高月喉咙里像堵了东西,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说出来的每个字自己听着都觉得无力。
高月拿着电话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最后还是跟妈妈穆锦云打了电话。
没想到欧伟祺出事已经传开, 穆锦云他们当然也知道了, 接到她电话似乎也不意外, 安慰道:“好孩子, 没事的, 警方现在只是怀疑, 还没有定性。你爸爸也去打听消息了……”
“不,妈, 别让爸爸掺和进来, 我不想让人误会他以权谋私。”
“放心,我们有分寸的。”穆锦云说着说着忍不住心疼,“你还好吗?有没有人为难你?”
“没有,我没事。”昨晚到今天,她只是没睡好有点困, 心里还惦记着更重要的事, “妈, 我们可能需要委托一个律师,我想……”
“噢不用不用,已经有了。小唐……唐劲风和舒诚律师,现在就在我旁边。”
高月惊讶:“怎么会……”
“小唐昨晚就跟我通过电话,今天一大早就跟舒律师一起到我们家里来,说你可能会打电话跟家里联系。事情的原委他都已经跟我们说过了,我也请他们做你的代理律师。”
她没说为什么做这样的决定,但高月知道,以唐劲风的本事和诚意,在这种特殊的时候肯定正好打动了她。
难怪刚才接到电话,妈妈也没有太过惊慌失措,原来唐劲风都想到了,还早早就去宽慰过她家里人。
高月突然就觉得鼻酸,穆锦云在那头问:“要不要我让他跟你讲两句?”
这回她没有倔强,没有怄气,只轻轻说了一个字:“好。”
穆锦云把电话交给了唐劲风,他声音清朗而有磁性,隔着电话传过来,也仿佛就在她耳边叫她名字:“高月。”
哈,她以前怎么不知道他的声音这么有催泪效果呀?
不行不行,不能哭!
高月转头抹掉脸上的眼泪,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那个,谢谢你啊,去我家里安慰我爸妈。”
“不客气,送到眼皮子底下的业务没道理不把握。”
她声音还带着哽咽,嗔怪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
“苦中作乐。”唐劲风说,“不管他们怎么怀疑,不管你要遭遇什么,把这当做打仗,要有信心才能赢,知道吗?”
“你跟你的每个委托人都这么说吗?”
“不知道,以前都是我起诉和批捕人家,命案委托人,你是第一个。”
高月又想哭了:“我一点都不想当这个第一。”
“别怕,有我陪着你。”
“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唐劲风顿了一下:“三十天之内,看公安的侦破进展,最晚三十天一定要提请检察院批捕,七天之内给答复。”
“那我岂不是要在这儿待一个月?!”
“我说的是最长的情况,假如中途案件有新的进展,比如有其他嫌疑人,你嫌疑解除就可以出来了。”
那也太久了啊,一个月!
她是看欧伟祺牛皮糖一样缠着她不舒服,可从没想过要他死,更没想过要为此来一场牢狱之灾啊!
要让她知道这他妈到底是谁干的,她一定……现在不是喊打喊杀的时候,但也一定要打爆他狗头!
“那我现在要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相信你自己,相信我就可以了。我跟舒诚晚点会来看你,其他具体的事情可以当面再说。”
“好……那个,你帮我跟爸妈说,让他们不要太担心,身体要紧。”
“我知道,我会跟他们说。”
挂了电话,唐劲风把手机还给穆锦云,又宽慰她几句,就跟舒诚说:“委托书收好了吗?我们走吧,去见见她。”
高忠民这时也正好打完电话从书房出来,看唐劲风他们要走,叫住他们说:“你们哪里?”
“去看高月。”
“那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他套上大衣,穆锦云站起来:“那我也去。”
高忠民已经跟相关部门的老朋友们都打电话问过情况,相信去见女儿也不会有太大的阻碍。
舒诚看向唐劲风,问他意思。
唐劲风态度恭谨:“伯父伯母,你们是高月的家人,我理解你们做父母的心情。但目前阶段要见面,只有律师能探视,你们即使去了,也只能在外面等,或者从外围了解情况。高月知道你们的社会关系有很大能量,但现在是网络时代,事情一旦发酵起来,你们这样的家庭,介入得越多,舆论反而对她越不利。她也不想你们太担心把身体熬垮了,希望你们能理解。”
高忠民拍桌子:“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还能连累她吗?我参加工作三十多年了,这些程序和政治觉悟难道还没有你们这些小年轻高吗?”
“有话好好说,你嚷嚷什么!”穆锦云及时打住他,“小唐以前是做检察官的,这回是专门为了月儿的事来的,怎么做对她最好,他会不知道吗?”
说完又转头看唐劲风:“这件事既然全权委托给你,我们就是信任你的。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们会尽量配合。”
“不行。”高忠民肃了肃神色,“我要跟你们一起去,有什么情况,我会跟人打招呼。”
唐劲风没吭声,穆锦云发火了:“现在不是你发官威的时候!月月只是有嫌疑,不是最后的凶手,你这时候大张旗鼓地跑去,万一被有心人揪着不放,她可能不是凶手也洗不清白了!”
高忠民还犟着不肯下这个台阶,穆锦云气喘吁吁地抚着胸口滑坐在了沙发上。
“锦云!”
“伯母!”
几个人连忙过来搀扶,家里的阿姨拿了药过来,她连连吞了下去。
“要不要去医院?”舒诚问。
穆锦云点头,抬手指了指老高:“你,陪我去医院,让小唐和舒律师他们去见月儿。”
高忠民没办法,一辈子夫妻,别看他在外头威风,家里大事小事都习惯了听她的。去年她住院那一次把全家人都吓坏了,至今心有余悸,他可不敢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