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已经给她撕开了一道口子,剩下的,她要学着自己应对。
莲心殿内。
宝珍公主抱着莲贵妃哭了一上午,哭的眼都肿了,“母妃,我不要去和亲,你跟父皇说,让文玖去。”
莲贵妃抱着女儿一边哭一边安慰,“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你父皇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女儿,莲贵妃擦了擦眼泪,对着莲心殿的大宫女吩咐道,“你去请皇上过来,说我为他下厨准备了他最爱吃的食物。”
大宫女应了一声出去了。
一刻钟后,大宫女惴惴不安的回来了,“娘娘,皇上去了贤妃的品芳殿。”
“什么?”
莲贵妃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声音因为惊讶而变得十分尖锐,“你可是跟皇上说了我特意做了他爱吃的食物等着他?”
大宫女头垂的更低了,声音惶恐,“奴婢说了,可皇上说,说.......”
“说什么?”
“说您擅闯金銮殿,本应重罚,但是念在您一片慈母心肠上,便从轻发落,让您在莲心殿禁足三个月,无召不得外出。”大宫女闭着眼睛飞快的说道,“宣旨的公公很快就过来莲心殿了,娘娘您准备一下接旨吧。”
“不,我不信。”莲贵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一定是听错了,皇上不可能这么对我的。”
“我,我要亲自去见皇上问个清楚。”
“这一定是贤妃那个贱人从中挑拨!”
她飞快的跑到内室,找出了皇上最喜欢的那套广袖留仙裙换上,又认真的打扮了一番,便要去品芳殿求见皇上。
只是还没等她出宫门口,皇上派来宣旨的公公就到了。
看着那卷明黄卷轴,听着公公尖锐刺耳的声音,莲贵妃只觉得头脑晕眩,还没等公公念完圣旨,她就昏倒在了地上。
宣旨的公公也傻了眼,匆匆的念完圣旨,将卷轴往昏倒在地的莲贵妃怀里一塞,便快步离开了莲心殿。
不久之后,莲心殿外就来了一群带刀侍卫,将莲心殿围了起来,除了伺候的宫女,谁也不得进出。
莲贵妃醒来后听到这个消息又晕了过去。
品芳殿内,贤妃服侍完皇上用膳,将人送走后,听着安排在莲心殿那边的探子传来的消息,愉悦的低声笑了起来。
好,真是太好了。
没想到莲贵妃也有今天。
也不枉她给她上的一番眼药。
“只是皇上最终没有将莲贵妃降级。”心腹宫女有些可惜的道。
“不要紧,能做到这一步就很不错了。”贤妃倒是很看的开,毕竟人家也做了皇帝多年的真爱呢。
总要有些感情的。
心腹宫女也想到了这一点,眉间的忧愁更重了,“娘娘,万一皇上他日后后悔了,记恨您怎么办?”
贤妃看着自己涂的鲜艳的指甲,吹了吹,眉眼冷淡的说,“那又如何?”她的娘家又不像毛莲,皇上要动她也得先掂量掂量。
再说了,她不过是就事论事,给皇上提了个醒,真要记恨,那也应该是闹出这一出的皇后排在首位呀。
不过皇后倒像是看开了,没以前那么糊涂了。
想到这里,她对着心腹宫女招了招手,低声吩咐,“你派人多加注意一下和鸾宫的动向,有什么事情立马来报。”
对于毛莲,她虽顾忌却不忌惮,但是皇后不一样。
安家手握兵权,她又身居后位,是这后宫的真正主人。
她若真的立起来了,自己不得不早做打算。
.......
宫外,聚集着雍朝大部分文官的状元巷内,一座低调的四进宅院中。
换了一身常服的俊朗青年跪在了书房的地板上,一个身穿青袍的老者拿着一截教尺抽在青年挺直的背上。
“啪啪啪。”
打了十几下后,老者率先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你可知错?”
“儿子知错。”
青年十分利落的认错,态度诚恳。
老者一顿,满腔的教训有种找不着方向发泄的感觉,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没伤着人,先抻着了自己。
“唉——”
良久后,老者长叹了一口气,浑浊的眼睛露无奈,“起来吧。”
“谢谢爹。”
青年从善如流的站起了身。
看着挺拔俊朗,沉稳内敛的儿子,老者看了他半晌,最终无奈的挥了挥后,让他走了。只是在青年走出书房的那一刻,他突然出声道,“元思,你要记得,你身后还有温家一大家子人。”
不是孑然一人。
所以做事要三思而行。
尤其,对方的身份太敏感,稍不注意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第7章
温元思身形顿住,疏朗如竹,“儿子晓得。”
他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
对皇后,他并有那样的心思。
这次帮皇后在圣旨上留了一道疏漏,一是敬佩安国公的为人,不想安家的后人结局凄凉。二是念在两人往日一起长大的情分上。
再多的,还真没有。
所以父亲真的多虑了。
而且据他观察,以皇后今日的表现,还不一定需要自己的帮助呢。
“对了爹。”温元思想到什么,转身对着门内的温父道,“莲贵妃要倒霉了,您要是想参毛忠,可要抓紧机会了。”
“什么情况?”
温父浑浊的眼球一亮,瞬间精明起来。
他这几日不慎感染了风寒,休病在家,并不知道今日早朝发生的事情,要不是送儿子回来的同事不小心说漏了嘴,他还不知道这孽障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圣旨上动手脚。
温元思如此这般的将今日早朝上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下,温父越听眼睛越亮,最后激动了狠狠的拍了一下大腿,“好,太好了,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说完还不满的瞪了儿子一眼,“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温元思:........
我倒是想说,你没给我机会啊。
一进门就抄着教尺揍我来着,还不准我申辩。
温父也知道是自己理亏,咳嗽了两声,挥挥手让他滚了。
等人一走,他就关上门,跑到书桌前,翻出早就写好的奏折,揣进怀里,哼着小曲出了门。
他得去好友家串串门,联合众人一起告发毛忠贪赃枉法,克扣军饷,圈占良田,纵仆行凶!
宫中的宝珍公主哭累后睡了一觉,醒来后就听见自己母妃被关了禁闭,殿外还有御林军守着,任何人不准探望。
她的心顿时就咯噔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和亲的事,该不会真的要落到她的头上吧?
不,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宝珍换了一套衣服,带着人便去了皇帝的寝宫,只是往日不用通报就能畅行无阻的宫殿第一次对她设了禁。
“公主,皇上说了,今天谁也不见。”德顺公公拦着一脸恼怒的宝珍公主,和气的道。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见到父皇!”宝珍的蛮横脾气上来了,劝都劝不住,“你给我让开,再敢拦着我就治你的罪!”
德顺脸上的笑淡了些。
皇上未登基前他就跟在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下来就是皇后见了他都要客气几分,她一个没有实权的公主居然敢冲他吆喝怒骂,真是.......目不见睫。
“狗奴才,你给本公主滚开!”见德顺还敢拦着自己,宝珍的理智被胸中的怒火和不安烧的一干二净,直接推开德顺,冲进了殿中。
“放肆!”正在小憩的皇上听到动静,看到仪容不整举止不雅的宝珍,厉声呵斥,“你的规矩呢?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父皇!”
本来想找皇帝求安慰求安心的宝珍不但没有得到预料的温暖呵护,反而被大声斥责了一番,一张雪白的脸上顿时烧的通红,愣在那里忘了语言动作。
“你来找朕有何事?”
“我,我........”宝珍回过神,看着皇帝冷淡的眼睛,磕磕绊绊的道,“我听说母妃被关了禁闭,想来找父皇求求情。”
好在宝珍还恢复了那么几丝理智,没有直接提和亲的事,不然她早就被皇帝轰出去了。
“你母妃擅闯金銮殿,不罚不足以正视听。”整个朝堂的人都看到了,要是他再没个表示,相信用不了多久御史的奏折就会堆满他的书案。
同时他宠爱后妃蔑视祖法的丑闻也会被传得广为人知,记入史册。
这可是绝对不行的。
他可是发誓要做明君的王。
“可,可母妃是有苦衷的呀。”宝珍一边说一边掉泪,“您不是最爱母妃的吗?”怎么舍得处罚她?
“就是因为不舍才只关了禁闭。”皇帝见她还执迷不悟,语气也加重了几分,“要是按照祖宗律法,你母妃现在就要连降三级,搬出莲心殿。”
纵然如此,宝珍还是不愿意接受。
她跪在皇帝身前,扯着他的衣襟,泪眼婆娑的道,“父皇,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皇帝被她哭的有些烦,低头看着她,平静的道,“有。”在宝珍陡然亮起来的目光中,他接着道,“只要你去西番和亲,你母亲就能放出来。”
“嗝。”宝珍抓住皇帝衣襟的手瞬间松开,吓得打了一个哭嗝,那双明媚骄傲的眸子里盛满了扭曲的惊慌恐惧。
“要么你母妃被关禁闭,要么你去和亲。”皇帝看着自己疼爱了多年的女儿,也想知道面对两难之境,她想怎么选。
“........我.........嗝。”宝珍避开皇帝的注视,低头打了一个哭嗝,讷讷的说不出话来,脑子里更是乱成了一团浆糊。
怎么选?
她要怎么选?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自己的终生幸福。
她到底要怎么选才对?!
皇帝看着陷入纠结的女儿,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失望。
“你回去好好想想吧,等想好了再来见朕。”
皇帝示意德顺将人带出去。
宝珍也不知是吓怕了还是知道轻重了,这一次乖乖的跟着内侍走了出去。
这一幕,被安排在寝宫中的探子飞快的传回了自己主子那里。
安宁听着飞鱼的汇报,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惊讶。
上梁不正下梁歪,皇帝和毛莲那么自私的人养出来的女儿又能高尚到哪里去呢。
不过是耳濡目染,有样学样罢了。
倒是毛莲,还有那么点母亲的慈爱,知道为了女儿争取利益。
“娘娘,咱们下一步要做什么?”飞鱼有些着急,皇帝虽然因为圣旨有误将和亲的事暂且搁下了,可西番使臣一日在京,这事就总要解决。
而皇上也没有明确表示要换了和亲的人选。
总觉的她家公主的危机还没有彻底解除。
“宫外有什么动静?”
“啥?”飞鱼一时没跟上皇后的思路,被青鸟提醒了下才反应过来,“温大人回去后被温老大人揍了一顿,然后没过多久,温老大人又出门去了京兆尹苏大人那里,随后大理寺的李大人也去了,一直过了一个多时辰,两人才从苏大人那离开。”
“至于他们说了什么,属下没探出来。”飞鱼说完后生怕安宁觉得她没用,急忙补充,“不是我不专业,是他们太小心了。”
屏退了下人不说,门窗还关得死紧,四周空阔,方圆百米之内更是连颗能隐蔽身形的树木花草都没有,简直不给偷听的人留活路。
要不是知道温老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密谋造反了。
“娘娘,你说他们在密谋什么?那么小心翼翼的。”
安宁但笑不语,“青鸟觉得呢?”
青鸟仔细思考了片刻,这才试探的猜测,“难道是为了对付毛忠?”
安宁抬了抬眉梢,没想到这小丫头政治觉悟还挺高。
“不是,怎么就跟毛忠扯上关系了?”飞鱼想了一顿也没想明白。
青鸟得到安宁的示意,别了她一眼,这才慢慢的解释,“毛忠不是莲贵妃的父亲吗?”
“这个我知道呀。”飞鱼道,“我还知道他为官不仁,经常在外面欺压百姓,鱼肉乡民。”
“那不就结了。”青鸟摊了摊手,“户部尚书是个肥缺,毛忠靠着莲贵妃坐在那个位置那么多年,不知道贪污了多少银两,迫害了多少百姓。”
“温老大人身为御史大夫,肯定早就查到他的罪证,可是碍于莲贵妃不能将他绳之于法。这次莲贵妃犯错被关禁闭,不趁着这个时候惩治毛忠难道还要等到她出来吗?”
京兆尹,大理石,都是处理案件的地方。
想来苏大人和李大人早就接到过状告,只是一直隐忍不发罢了。
飞鱼经青鸟这么一说,恍然大悟,“这温老大人还挺机灵啊。”一点也不像她看到的那么古板。
“不是他机灵,是他儿子机灵。”
“小温大人?”飞鱼不解,“这又关他什么事?”
“哦对了,属下去的晚,小温大人怎么在金銮殿跪完了回家还跪?他是犯了什么错吗?”
不但罚跪还挨板子,光听那声音飞鱼都觉得疼。
安宁顿了下,才回答道:“大概,是太念旧情了吧。”
“嗯?.......唔唔。”飞鱼还想再问,嘴里却被青鸟突然塞满了糕点,飞鸟下意识的咀嚼起来,忘了方才的话题。
青鸟见人总算安静下来了,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真是榆木脑袋。
哪壶不开提哪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