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莲灯还没来得及揶揄她,就听城主走过来大笑着道:“叶姑娘,你就收了这个小妖精吧,免得她成天惹祸。”
虽然城主自身武功不俗,但是夫人在高絮小的时候便过世了,又不肯再娶,膝下只有这么一个独女,自是把她当作宝贝疙瘩似地宠。
城主从前不是没有尝试过教她的,但是不敢打,不敢骂,也不敢凶,好不容易狠下心逼她扎个马步结果她哭了好几个时辰,让城主直接放弃了教她的念头。
后来,她十来岁以后,见别人飞檐走壁甚是好玩,便也吵着要学。
城主便给她找来不少师父,但不是被她气走就是被她轰走。
所以,高絮一直到现在为止都还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
叶莲灯最终答应了城主的请求,但并不是看在城主的面子上。
而是因为高絮是被惯大的,性格娇纵,爱面子又好强,如果她以后长大了还是这个性格却又没有实力的话一定会吃亏。
正好,她也很好奇这个小丫头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每日里,她用尽各种方法折腾她,发现连练基本功都不扎实。师徒两人,每日里鸡飞狗跳,高絮每天都被折腾得想哭但还是得憋着,因为这个师父总有各种鬼灵精怪的方法来治她。
下人们在感叹“一物降一物”的同时,也托了叶莲灯的福,小祖宗沾床就睡,他们夜里也终于可以睡个好觉啦。
就这样,叶莲灯和邢墨分别以爱女之师与故人之子的身份住在沭阳城主的府上。
邢墨时不时和城主探讨一下天下大势、西岐何去何从之类的话题,偶尔也会替城主出谋划策,帮他做一些事情。叶莲灯则在教导高絮之余,每日都会拉着她到处溜达,美其名曰教她联练习耐力。
又是几个月过去,春日已近尾声。
府上的下人们开始装饰府邸,到处都挂上了大红色的红布,乍一看以为是有人要成亲。
但是沭阳的家家户户都是这个样子,叶莲灯便不解了。
一问高絮才知道,这是西岐的习俗,末春的花夕节要到了,他们每一家都会挂上喜庆的红布,送春迎接夏日。
叶莲灯问:“还有什么习俗没有。”
高絮答:“成亲。”
“?”
“花夕节有七日,但就像中原地带的乞巧节和春节一样,也是有情人之间互诉衷肠的最佳时机了。如果身着红衣,互赠礼物,便可天长地久……”
叶莲灯听了这话,当即便溜了:“小絮,过几日帮为师一个忙!”
高絮看着一溜烟就没了影的师父,装模作样,故意小声地喊道:“诶,师父,我话还没说完!”
说完,狡黠一笑。
花夕节那几日,叶莲灯和邢墨好几日没有见面,感觉像是都在不约而同地躲着彼此。
终于在最后一日时,她才约了邢墨见面。
在一处彩池边,树影婆娑,彩池边燃烧着红烛,邢墨站在树下等着她。
和她一样,身着红衣。
人影晃动在彩池中,晃乱了本就不平静的心绪。
叶莲灯走了过去。
她远远就听见了邢墨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她嘴里低低嗤笑:“瞎紧张啥呢。”
然后,脚下不稳,险些绊倒。
邢墨立刻闪到她面前将她扶住。
叶莲灯瞬间觉得脸烫得可以烫死蚂蚁,一把推开邢墨,然后从身后取下一个琴囊递给邢墨。
“喏,臭小子,给你的!接稳了,可别给我摔坏了!”
邢墨接过,嘴上没有说什么话,只是盘腿坐在彩池边,借着红烛打量起叶莲灯送的东西——一把朱红的瑶琴。
瑶琴通身朱红,闻起来仍有木材的味道,看来是才斫制好的。邢墨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了两下,弦音清脆如珠玉落盘,音韵曲调均是极为上乘。
看到邢墨嘴角的笑意,叶莲灯故意撇嘴掩饰:“我的呢?”
邢墨将瑶琴小心翼翼地收好,从背后取出一把被裹起来的剑。
他略带傲娇地说道:“拿着,怎么摔怎么砍都行。”
叶莲灯惊讶地接过长剑。
握住长剑的刹那,叶莲灯便知道这是一把极为难得的好剑。剑鞘上镶有湖蓝色的玉石,与剑柄上的玉坠相应和。叶莲灯拔出剑,利剑出鞘的声音堪比方才邢墨手下流淌的琴音。叶莲灯细细打量着那把剑,只见它剑身冰蓝,泛着淡淡的光,可见是由材质极好的极北地域的幽蓝玄铁打造而成,削铁如泥。
“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叫刃雪。”邢墨道。
“为什么?”
邢墨浅笑,悠悠道:“被此剑伤到的话,就相当于被风雪割伤,伤口是极难愈合的,便叫这个名字。”
她不知道,就是在那个风雪交加的雪夜里,她打开了邢墨的心防。
“琴呢?叫什么?”邢墨问。
叶莲灯弹了弹刃雪的剑刃,发出瑶琴一般的吟猱之音。
她眉梢一挑:“叫华灯,华灯初上的华灯,记得么,就是那一天我说过我要对你负责……”
叶莲灯的话还没有说完,然后一阵清香便飘入鼻息,反应过来时,她已被邢墨压在身下,热烈地吻上了她的唇。
“喂!臭小子找打呀!”片刻后,叶莲灯快喘不过气来,推开了邢墨。
邢墨笑吟吟看着满脸通红的叶莲灯,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走吧,时候不早了,回去咯。”
就在他移开目光准备起身的瞬间,叶莲灯双手一搂,翻身一带便在邢墨压在了身下……
“又想赖账,不打算还回来么?”
……
半晌后,两人携手回了城主府。
叶莲灯看着路边依然没有开败的火凰花和红灯笼,双颊上映照出红色的光:“好没意思呀,真是搞不懂这种无聊的节日,还有你送的这劳什子礼物,谁会喜欢呀,本姑娘打死不会用的。”
说话的同时,她一只手紧紧握着刃雪。
邢墨与叶莲灯十指相扣,笑得十分洒脱不羁:“这琴嘛,还不错,那我便日日用它好了。”
“嘁,不用也罢。”
在惯例的斗嘴中,他们已不知不觉地走进了大门。
忽然,他们发觉氛围有点不对劲。
城主高坐在大殿上,一众家仆也颇为欢愉地饮酒,几个着红妆的舞女在殿堂上婀娜起舞。
城主还有说有笑,叶莲灯时不时似乎还听到了自己和邢墨的名字。
这气氛是不是有点喜庆过头了?
“什么情况?”
叶莲灯笑声嘀咕的同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殿堂上。
城主一见到十指相扣的两人,当即笑得更加开心。
但也并没有说什么缘由,只是热情地招呼他们俩过来喝酒。
叶莲灯最后还和邢墨共同敬了城主一杯,谢他款待之恩。
谁知,这一杯敬完后,城主居然分别抓起了他们两人的手放在了一起,仍是那个十指相扣的姿势。
殿堂上的氛围瞬间炸了,每个人都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
城主也笑得越发痛快,甚至夸张地拍了拍手,看起来极为变态。
连高絮笑得颇为开心,甚至带着恶作剧般的意味。
她戳了下身边的小厮,小厮当场对朝着外面大吼一声——
“新人礼成,放烟火!”
绚丽的烟火绽放在夜空中,满堂欢庆中,叶莲灯和邢墨保持着十指相扣的姿势,僵住了。
她和邢墨尴尬地对视了一眼,觉得似乎明白了什么。
城主淡定下来,拍着新人的双肩,望着天上的烟火道:“邢兄弟在天有灵,他若知道的话一定很是欣慰吧!”
叶莲灯头一次在邢墨脸上见到了一头雾水的表情,他嘴角有些抽:“高叔叔,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新人是什么意思?”
城主扶须而笑,正准备开口时,高絮跃到了他们面前。
“在花夕之夜,情人互送礼物是要私定终身的,但这本没有什么,爹爹说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便说趁此机会把婚事给你们办了,方才你们敬爹爹的酒就是从简的礼节了。也就是说,你们两人现在已经算是夫妻了。”高絮高声解释着,解释完后想起了什么似的,冲着叶莲灯咧嘴一笑,笑得很是嚣张,“嘿嘿,师父,这下他真的是你相公了哦。”
叶莲灯的脸飞速变红,她觉得以自己平日里不要脸的程度,这点小……大问题并不能算什么。
不就是机缘巧合之下和心上人意外成婚了么。
不碍事,淡定,淡定!
可是哪里淡定得了,手心已经出汗了。
她眼底有一些期待,有一些随性,并没有看邢墨一眼。
邢墨没有说话,没有任何言语。
不知叶莲灯是觉得手心里头一次出汗很不习惯还是怎么的,她手动了动,想要抽出手来。
就在此时,邢墨却将她的手紧紧扣住了。
叶莲灯微怔。
邢墨转头,看着她说:“既然如此,那就再也不要分开了。”
烟火鸣唱在大漠孤城的夜空中。
红绸飘飞,璧人皆身着红妆执手而立。一人手中紧握长剑,一人款款背着瑶琴。
作者有话要说: 结婚结婚!这样的城主我给满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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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打算23:30两章一起发的,手抖直接发了QAQ,待会儿23:30左右应该还有一更(爆哭)
第75章 柒拾肆 嫉妒
七月盛夏如约而至。
高絮继承了她父亲的根骨,在叶莲灯魔鬼般的训练下,短短几个月内她的基本功已经练得很不错了,叶莲灯打算带她出去喝点酒慰劳一下她。
说是慰劳,其实就是自己太久没有喝酒,忍不住了变正好找了个借口。
高絮没有见过叶莲灯喝酒的样子,所以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知道亲眼见到叶莲灯三杯下肚便开始说疯话时她才意识到有些不妙,忙叫下人去找邢墨来。
可惜,下人刚走,叶莲灯便已经施展轻功溜了出去。
于是乎,叶莲灯又在大白日里发酒疯了。
关键是她此刻的模样很是正经,面色无异于常人,只喝了三杯,若是紧紧闭着嘴旁人便闻不出酒气。
叶莲灯极为正常地行走在大街上,步伐轻盈,嘴里哼着小调,看起来十分愉悦,但其实神志已经完全不清醒了。
她走着走着,忽然与一个蓝衣人擦肩而过时不小心撞了一下。
于是她又傻乎乎地退了回来,东歪歪头西歪歪头站在了蓝衣人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看了他良久,但其实什么都没看清。
半晌后,她愤怒地撅起了嘴。
方才饮下的烈酒在体内翻腾,叶莲灯忽然觉得一股更加强烈的醉意席卷心头,眼皮越来越重的同时,她在蓝衣人面前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
蓝衣人轻笑。
他身后有一名黑衣男子,见叶莲灯做出这样无礼的动作,当即愤怒地抽刀,却被蓝衣人轻轻按住了手。
蓝衣人语调平淡:“你先去照顾阿姝。”
“是。”黑衣男子丝毫没有犹豫。
他恭敬地后退几步,始终没有抬头看蓝衣人。
行人走过,他已消失在人群中。
叶莲灯觉得眼皮好重,眼前的景象虽然看不清但好歹知道那里有一坨东西。
“诶?那坨黑影怎么不见了呀?”
叶莲灯往蓝衣人身后看去,然而她脚步虚浮了不少,看起来险些绊倒,蓝衣人急忙伸手揽了她一把。
然而就是这一揽,叶莲灯挨到了蓝衣人腰间的玉佩。
叶莲灯视觉和思维模糊了,行动也变得迟缓起来,说话时也带着浓浓的醉意。但曾长期接触钱财宝贝的她触感依旧十分灵敏,一摸便知道那是个成色罕见的宝贝。
“嘿?这是什么呀?”
她攥着蓝衣人的玉佩冲他问道。
浓浓的酒味悉数刺入他的鼻腔,但他没有避开,反而用带着淡淡笑意地声音答道:
“这是玉佩。”
有叶莲灯傻笑着感受玉佩的质地,玉质光滑圆润,极为罕见。
她口齿不清地问:“诶?是我的?还是你的?是不是你拿我的?嗯?或者说什么时候我卖给你的?”
她说话的时候醉意越来越强烈,仅仅是站着都有些困难。见此,蓝衣人微微伸手扶着她的腰。
“姑娘若是喜欢,便送给姑娘吧。”
叶莲灯扯了一下玉佩,发现扯不动,哼了一声。
“嘁,扯不下来,那就不是我的东西了,本姑娘不稀罕别人的东西。”
“这有何妨?”
带笑的的声音还未停歇,叶莲灯侧身想要离去,但她脚一软,又被蓝衣人揽在了怀里。
“姑娘家住哪里,我送姑娘回去。”
“我住嘿嘿……那里!”
叶莲灯指着天。
“姑娘难不成是神仙?”蓝衣人哭笑不得,和曦的声音格外悦耳动听。
叶莲灯听了这话,忽地攥着那人的领子凑近他的脸,但是视线模糊依旧什么也看不清。
“我是王母娘娘,我有一大片瑶池,里面全是美酒琼浆……诶……怎么你说话的声音也这么好听?真像我家墨墨,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臭小子装扮的?”
说完,还在他的脸上掐了一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蓝衣人的声音明显沉了好几分:“墨墨?”
“还装?你最近老是不在府上,是不是勾搭小姑娘去了,我看你前几日救了一个姑娘,你是不是喜欢她?嗯?”
叶莲灯又攥住蓝衣人的领子,酒气几乎是喷在他的脸上。
“我不是你的墨墨。”蓝衣人一点点松开她的手,语调平淡,但顷刻间又覆上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