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耳边传来脚步声,他一下傻眼了,给辛浦发消息问。
辛浦无辜地回:【我导师叫我去一趟,不好意思啊实在没空,她送也一样,你不正想让她理理你吗?】
【一样个屁。】谢淮的愤怒几乎穿越屏幕渗透进了字里行间,【我是想让她这么理我吗?】
谢淮咬死了牙不出声,想和好归想和好,但要是以这种蹲在这等人送纸的姿态才能让夏夏理他,他宁愿夏夏别理他,这实在太没面子,太糗太尴尬了。
夏夏出声叫:“谢淮,在吗?”
谢淮装傻,微信回道:【什么坑?】
夏夏进来挨个敲门,谢淮憋不住了,骂她:“夏夏你是不是变态?这他妈是男厕所!你进来之前都不问问有没有人,不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长针眼吗?”
夏夏站在他门口,弯腰将纸递了进去,谢淮气得想把辛浦抓过来脑袋按进茅坑里打一顿。
谢淮出来时夏夏正站在洗漱台前整理头发,谢淮拧开水龙头洗手。
“不好看。”夏夏忽然说。
谢淮轻描淡写:“那不买了。”
他抬眸,见夏夏若有所思盯着镜子里的他,在发现与他目光交汇时又匆忙躲开。
“喂。”谢淮窥见她这一细小的动作,唇边挂上若有似无的笑,“想看就光明正大看,我又不收费,你躲什么?”
夏夏说:“没看。”
谢淮哦了一声,手掌托她下巴,仔仔细细将她打量了一圈。
“看你这一脸忘夫相……”他喃喃道,“跟我待在一起就这么不开心?脸都拧巴得能去演苦情剧了。”
夏夏别开脸,五官皱在一起:“不是不开心,是你屎太臭了。”
谢淮:“……”
他捏夏夏的脸,威胁:“今天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
“你怕我说给谁听?”夏夏扬眉,“怕刚刚送蛋糕的女孩知道淮哥拉.屎不带纸,被困厕所还要前女友来拯救,损坏你在她心中的形象吗?”
谢淮想气气她的决心在她一句话里就交了底,他说:“她是我找来气你的你看不出来啊?和我告白的女生会正好买到你最喜欢喝的椰汁紫米露和你喜欢吃的黑森林蛋糕吗?那是我买给你的!你他妈别跟我装傻!”
“看不出来。”夏夏温吞,“也没发现。”
“那是紫米露吗?”她故意说,“没喝出味道。”
谢淮快被她气死了:“你真是没一点良心。”
夏夏慢吞吞从包里掏出一瓶驱虫止痒的薄荷油递给他,示意他拿来擦脸,谢淮摸了摸印着好几颗蚊子红包有些滑稽的脸颊,笑着问:“怎么,夏姐也知道心疼了?”
*
“听说没有?学校下学期扩招,宿舍床位不够,在新宿舍楼建成前打算把一部分老生挪到北院的旧宿舍住。”祝子瑜回到宿舍放下东西就拉人聊天,“北院那个旧宿舍楼听说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建的,公用厕所没有浴室没有热水房,到处都是蟑螂和老鼠,废弃好多年了……我刚才路上遇到一个学姐,她说我们学院就要搬过去住。”
“珊琪。”她说,“学校现在还没有下发通知,你舅舅是副院长,你快去问问他是不是真的。”
赵珊琪被她磨得打电话去问,挂了电话后无奈地说:“我们这一届确实要搬过去,我舅舅说北院条件比你口中还差,真搬过去我肯定是要回家住的。”
祝子瑜心有余悸:“那我也得搬去我男朋友那里。”
她兴冲冲去打电话,赵珊琪问夏夏:“你要搬出去吗?我听说谢淮在外面租了房子。”
夏夏摇头:“不了。”
……
谢淮在辅导员办公室待了一上午,伊美贤已经快被他折磨到崩溃。
“你就算待一天也没用,宿舍楼招标那是学校领导的决策,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要是说一句话就能给你走后门我还在这做辅导员干嘛?”伊美贤抱着手臂,修长葱净的食指点在皮肤上,言语里没一丝余地。
她韩式一字眉挑得冷艳:“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
“没让你给我走后门。”谢淮厚着脸皮笑,“面向社会公平招标也就骗骗别人……你只要告诉我这一块是哪位领导在管,我现在立刻就走。”
“你找领导干嘛?”
“学校鼓励大学生创业。”谢淮无辜地说,“我要创业了你又问我干嘛。”
伊美贤把他赶出办公室了。
谢淮没有走,马上就要考四级了,他坐在办公室门外的长椅上边背单词边等伊美贤下班。
晚饭时间伊美贤出来看到他,头都要大了:“你能不能体谅我一下?从大一到现在你给我惹的麻烦还嫌不够吗?都快毕业了还不让我好过!”
谢淮眼睛明亮,静静看她。
伊美贤认输了。
……
谢淮目的达到,心情极好去食堂吃饭。
他打了份盖饭,刷卡时饭卡滴滴作响提醒他没钱了,谢淮掏手机扫码,手机里也没钱。他最近手头有点紧,钱一直在周转,留在手里能用的没有多少还全是食堂不能用的现金,一时竟然拿不出钱来买饭。
他左右张望,想找认识的人帮忙刷卡,回头看见夏夏站在身后。
夏夏显然已经看他很久了,她不吭声打量他几秒,走上前帮他刷了,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泡泡袖的上衣,抬起手的时候露了半截皓白的手腕在谢淮眼前,纤弱柔软,不堪一握。
谢淮没有走,端着盘子站在旁边,等夏夏打完饭后跟在她身后和她坐在一起。
夏夏只打了两个素菜和一碗冬瓜汤,她安静地吃饭,时不时端起碗来抿口汤。她神情恬淡,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和她坐在一起,都让谢淮觉得前段日子的辛苦不算什么,哪怕再累一点也不算什么。
谢淮把自己盘里的肉夹到她碗里:“你吃太少了。”
他伸手弹她脑袋:“人都瘦了,淮哥不在你不会照顾自己吗?”
夏夏没接他话茬,乖乖把肉吃了,问:“你是不是缺钱了?”
谢淮嗯了声,嘴里嚼着东西含糊地说:“……唔,最近谈了几单生意,承包商没给钱,厂里进货的钱是我垫的,等下星期他们周转开了我就去要钱。”
夏夏掏出一张银行卡推到他面前,谢淮看了一眼,脸色立即不好了:“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会花女人的钱吗?”
夏夏瞥他饭盘:“那你别吃啊。”
谢淮把卡推回去:“收起来,再让我看见别怪我搞你。”
“你少不识好歹,我只是借,等你有钱了要还我的。”
“收起来。”谢淮沉着声音,“花你的钱算怎么回事?”
夏夏垂着眸子,她将银行卡收起来,又把自己的饭卡和谢淮桌上的饭卡对调,意思是让谢淮拿她的饭卡吃饭。
谢淮拾起她的卡,看着上面夏夏刚入学时青涩稚嫩照片,忍不住笑了笑:“还担心我吃不饱饭,夏姐不生气了?”
他吊儿郎当问:“要和好吗?”
没等夏夏说话,他拿筷子敲她脑门:“做梦吧你。”
“甩我的时候拍拍屁股就走,现在是你想和好就能和好的?”他矜傲地笑,看起来一肚子坏水,“咱俩要复合是我说了算,你想归你想,但你不给我跪下叫几声爸爸这事不算完。”
夏夏戳他痛点:“谁他妈要跟你复合?饭都吃不起,跟你复合我喝西北风吗?”
谢淮狼狈的样子都被夏夏看见,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挫击,叫嚣:“……夏夏你有种再说一遍!谁让你喝西北风了?”
他戳她脑袋:“现在越来越能耐了是吧?”
隔壁桌几个同院的女生吃完饭走过来,其中一个笑吟吟看着谢淮:“谢淮,期末考之后就要搬宿舍,我行李太多一个人搬不完,你能不能帮帮我。”
“不能。”谢淮又直又冷,想也没想回绝,“找别人吧。”
女生双手合十:“我们班男生都被别人叫走了,我实在找不到人,拜托了。”
“你拜托我也没用,我跟你不熟,就算熟也不搬。”他一脸不耐烦,指着夏夏,“你没看见我女朋友……”
他话音戛然而止,女生嘀咕着说:“……可我听说分了啊。”
谢淮收起脸上生人勿进表情,背靠身后的椅子一躺,手臂搭在椅背上,慵懒地倚着。
他全然换了个态度,痞笑:“天气这么热,搬行李太累了,你给我什么好处?”
女生说:“我请你吃冰。”
谢淮故作深沉地思考了一会,淡淡道:“行。”
女生走后,他扬眉,一脸幼稚:“夏姐,你要不要我帮忙?”
“你幼不幼稚?”夏夏不客气地说,“这把戏好玩吗,还不嫌腻?”
“那你可就误会我了,这次真不是我请来的。”谢淮懒洋洋地说,“淮哥魅力那么大,这几年要不是你在我身边隔绝桃花,追我的人能从春和路排到北门口。你占大便宜了知道吗?”
夏夏面无表情收拾碗筷,回敬他:“这几年要不是你一口一个淮哥搞你,我和别的男人多说一句话都要生气,我早就给赵珊琪当上后妈了。”
“赵晋松月入几百万,既温柔又体贴,最关键的是他比我老那么多,说不定哪天两腿一蹬半边家产就是我的了。”夏夏淡淡道,“我放弃千万家产陪你喝西北风,占大便宜的人是你。”
谢淮:“…………”
夏夏说的每一个字听起来都特别欠揍,但他不知道怎么反驳,再仔细想想,好像还挺他妈有道理。
*
七月如炉似火。
教学楼前的人密密匝匝,行李箱编织袋摆得到处都是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女生宿舍楼里人来人往,男生鱼贯而入上楼将女生们的行李扛下来放到等在门口的校内巴士上。
蔡芸混学生会认识的人多,早早叫了几个学弟帮她和赵珊琪抬行李,祝子瑜也用一顿砂锅饭为报酬请了一个男生来帮忙。只有夏夏没找人,她读大学这几年不是在校外兼职就是去海城交流,剩下的时间都和谢淮腻在一起,根本不认识什么人。
她也没想叫人帮忙,一个人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从四楼下去。
谢淮刚睡醒,穿着人字拖站在女生宿舍楼的大厅喝冰可乐,那天在食堂碰见的女生住六楼,他上了楼,来回四趟把她七个大编织袋加一个行李箱拎下来,摆在候车点排队等车。
女生穿着优雅的紫色长裙,打着把绣花遮阳伞。门口排队等校内巴士的人已经排成长龙,她噘嘴:“谢淮,等车的人太多了,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我们不等车了,直接搬过去行不行啊?”
日头晒得能烤死人,空气里沉闷得没有一丝风。
谢淮爬了几趟楼身上T恤早已湿透,他撩起T恤擦汗,眼睛不经意瞥向楼梯,看见夏夏吃力地搬着被褥从楼上下来。
她的铺盖还是大一那年从他手里分期贷款买来的,大学三年都没有换,被子和床垫叠在一起,高高的几乎遮了她的视线。
女生:“谢淮,能不能快点走啊?等到那边人多就不好搬上楼了,我下午还有事呢。”
同伴劝她:“我们还是等车吧,天气热搬东西很辛苦的,你行李还那么多,谁也顶不住啊……”
夏夏把铺盖放在墙角摆好,要继续上楼,她白皙的脸被汗水浸透,脸颊热得红扑扑的。
谢淮没听见那女生说什么,他快步走过去,拽住夏夏的手腕:“你还有几件?”
夏夏没看到他也在,愣了愣,随即把手抽回来:“我自己能搬。”
“能个屁。”谢淮本来也没想给那女生搬东西,只是想气夏夏,到最后自己又心疼,沉着嗓音骂,“你就不能跟我服个软?非要让我上赶着求你给我个机会替你搬东西你才满意吗?”
“你给我在这坐好。”他把夏夏推到她箱子边上,上楼去她宿舍把她另外两个编织袋扛了下来。
那女生还在等他,谢淮拖着夏夏为数不多的行李朝门外走,她跑过来:“谢淮,说好了给我搬,你去哪?”
谢淮回头:“我不是给你搬了吗?”
“还没搬到宿舍呢。”女生说,“事情才做一半你不能跑啊。”
谢淮挑眉:“所有人都在等车,就你非要我搬过去。”
他淡淡问:“你特殊吗?”
女生噎住。
谢淮拖着夏夏的行李箱,箱子上放着铺盖卷,他手里拎着另外两个编织袋,越过排成长龙的人群。他没有等车,顶着太阳走向通往老宿舍区的小路。
行李很有分量,他因为过度使力背部绷得笔直,手臂勒紧,显露清晰漂亮的肌肉。
夏夏要接他手里的编织袋帮他提一个,,谢淮侧开身不准她拿。
她执意要抢,谢淮不耐烦:“你能不能安静一会?”
夏夏:“你又吼我。”
谢淮想起早前半个月的冷战,哪里还敢再吼她,他声音软了软:“我又不是拿不动,用得着你来?”
他停下脚步,东西放在地上歇息,他将手掌贴在夏夏头上,把她额角的汗珠抹掉:“你听话,给我撑伞挡太阳。”
*
老宿舍楼的条件比祝子瑜描述的还要差,上下铺的铁板床摇摇晃晃,夏夏铺床的时候一直吱嘎吱嘎响,木板间的空隙能跑火车,让她不禁担心哪天床板断了自己能摔到地上。
墙壁灰中泛黄,墙皮脱落,因为潮湿长着斑驳的霉菌。地面连地砖都没有,是最原朴的水泥地,铁质的窗棱长着厚厚的红锈,玻璃上的裂纹碎得如同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