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到让那胚胎在身体里多待一秒钟都难以忍受。
夏夏平时再有主意这时候也茫然了,不知道该劝她再想想还是怂恿她打掉。
祝子瑜决定的事没有回旋的余地,她谁也没有告诉,把银行卡和身份证给夏夏,让她帮忙去楼下缴费和办理手续。
夏夏回来时祝子瑜捂着胃部,将整个上身俯在腿上,头埋在臂弯里脆弱得像个孩子。她没有哭,把单据交给医生,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跟着医生进了屋子。
*
谢淮接到夏夏的电话时是下午五点,晚上有个重要的局,他正要出门。
夏夏问:“现在忙吗?”
她语气没有平日和他聊天时的散漫,带着点颤音,谢淮问:“怎么了?”
夏夏把情况简要和他说了一遍:“……别人休息一会就能走了,但是子瑜特别严重,下面一直在流血,卫生棉都湿透了,大夫说这是正常现象,可她疼得没办法走路,这里也不能住院。”
“她家人不在南城,你如果不忙,能不能过来一下?”夏夏急得团团转,祝子瑜疼得趴在她腿上一动不能动,门诊楼马上就要下班关门了,她抱不动祝子瑜,两个人从这层楼离开都困难。而这种事又没办法找别人帮忙,传出去祝子瑜在学校没法混了。
谢淮说:“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谢淮买了最近一班高铁票从临市赶回来,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好是关门时间,夏夏正在和巡楼的保安争论想再停留一会,谢淮一眼看见夏夏脖子上的伤和她那断了半截的吊带背心,他走过来,脸瞬间沉了:“谁打你了?”
“回去再说,先把子瑜带下去。”
谢淮脱了外套给夏夏披上,横抱起躺在长椅上的祝子瑜。夏夏去按电梯,直接到一楼停车场。谢淮把祝子瑜放到后座,她裤子上全是血,疼得快要昏过去了。
谢淮发动车子,路过医院门口的减速带车子一颤,祝子瑜醒了,她抓着夏夏的手,满脸的汗把鬓边头发全打湿了。
谢淮从后视镜看见夏夏的手被她的指甲掐出几个红印子,忍不住开口:“祝子瑜,你疼你的,抓夏夏干什么?”
夏夏连忙说:“没事,疼你就握着我吧。”
她把手递给祝子瑜,祝子瑜却不抓了。
她瞪着眼睛看向车顶,谢淮开了灯,车厢一片温暖的昏黄。
谢淮将祝子瑜放在客房床上,夏夏把他赶出去,给祝子瑜换卫生棉。
祝子瑜吃了药就睡过去了,她做完人流出来后一个字都没说,夏夏把她带到谢淮租的房子里她也没表态。
夏夏轻轻关上房门,谢淮在厨房整理东西,刚刚他去小区外的菜市场买了只母鸡和一些蔬菜,还有一个星期开学,这段日子祝子瑜肯定要在这住了。
“我看看。”谢淮捧着夏夏的脸蛋检查,“你还没告诉我谁打的。”
夏夏话在嘴里咽了几圈,吐出来的时候满满的怨气:“郑智明真太不是东西了!有老婆在外面乱搞就算了,还想让人给他生孩子?祝子瑜怎么可能刚好怀孕,那套子说不定就是他扎破的!”
“真的太反胃了,油腻的老男人,把他骟了都不为过!”
“恶心东西,垃圾男人——”
谢淮手下用劲捏她脸,夏夏哎哟一声,捂着脸委屈地说:“你干嘛!”
“垃圾男人他也配叫?”
夏夏从前一生气就爱骂谢淮,她更是在微博一连发了许多条垃圾谢淮这样的话,谢淮这人小心眼的地方很怪,比如从前夏夏叫赵一雷哥他要生气,现在听她叫别的男人是垃圾他也要生气。
夏夏惊讶于谢淮竟然为了一句垃圾吃醋,揉着脸换了别的骂法。
谢淮一边听她骂,一边从电视柜下面掏出药箱给她脸颊抹药。
药膏冰凉涂到肿痛的脸上,夏夏怒气消了一点,好久没看见谢淮,笑嘻嘻抱着他的胳膊:“淮哥你千万别心疼,我还手了,打我的人脸比我肿得还高呢。”
谢淮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你挺得意是不是?”
他把药膏收起来,夏夏乖巧依偎在他怀里,用头顶去蹭他冷硬的下巴。
“我错了。”她声音软软的,谢淮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在道歉。
他问:“你错哪了?”
“之前不该跟你分手,也不该让你去找别人做女朋友。”夏夏掰着手指一件件数自己犯下的罪孽,“我确实想过,如果你找赵珊琪那样的女朋友就可以少努力几年了,但见了郑智明我才发现吃软饭的男人有多恶心,如果你变成那样——”
夏夏想也不敢想。
谢淮扬眉:“软饭也不是不能吃,要看吃谁的。”
“如果夏姐给我软饭,我不仅要吃,还要多吃几碗,但是别人不行。”
“你能想明白改过自新最好,但这不代表你晾我那几个月的账我就不跟你算了。”谢淮笑,“我记得清清楚楚,你这是什么表情?跟我装乖也没用。”
“淮哥——”夏夏扑到他身上撒娇,和好以后又变回从前那甜甜的模样,“我都知道错了,你就别跟我记仇了。”
她脸红红:“别算账了行吗?这要算到什么时候啊?上次你走了以后……”
她声音越说越小:“我一天没能下床。”
她温软的身体在怀里拱,谢淮咬着牙推开:“别蹭,再蹭走不了了。”
夏夏茫然:“你要去哪?”
谢淮看着她,夏夏反应过来:“你不会是临时跑回来的吧?你今晚还有事吗?”
谢淮理了理衣服,他打着黑格子领带,是他只有谈正事才会出现的打扮。
夏夏问:“我耽误你的事情了吗?”
“怎么会。”谢淮忍不住低头吻她,“花在你身上的时间不能算耽误。”
他看了眼手机时间,搂着夏夏的腰在她唇上重重吮了一口:“我要走了,回来再收拾你。”
“……等等。”夏夏想起了什么,从沙发下的袋子里掏出一个小盒递给谢淮,“把这个戴上吧。”
谢淮放在耳边摇了摇,唇边弯起清俊的笑:“是什么?想跟我赔礼道歉还是想贿赂我?”
几天没见,谢淮狗嘴里依然不说人话:“你要真的诚心道歉也不用送礼物,在床上多叫几声爸爸就能把淮哥哄得服服帖帖。”
他打开,里面是条漂亮大气的男士手表。
夏夏把标签扔了,但仍然能看出不菲的价格,他扣上盒子还给她:“别乱花钱,拿去退了。”
可他目光还在上面流连,看得出很喜欢夏夏送他的东西。无关乎价格,只因为这是夏夏送他的。
“标签都撕了,退不了。”夏夏拉过他的手腕,把表戴上,“男人谈生意一定要戴一块好的腕表,夏姐现在还没钱,以后一定给你买块更好的。”
夏夏见谢淮神色犹豫,踮脚吻他脸颊:“不准不要,你戴上它把生意谈好,然后赚好多钱回来养我。”
谢淮笑了,按着她头发贴在怀里揉了揉。
他走到门口换鞋,夏夏忽然叫他:“淮哥。”
谢淮回头,她说:“我不怎么疼,你别去找他们麻烦了,这事虽然子瑜也是被骗,但说到底有点理亏。”
她听赵珊琪说了谢淮去堵赵晋松给她出气的事,也见识过谢淮一个酒瓶下去把欺负她的变态摄影师脑袋打开花,她现在被人打成这样,谢淮虽然嘴上不说,但他要不去找麻烦就不是谢淮了。
越平静才越可疑,谢淮除了给她抹药什么都没说,夏夏才不信他能憋住不去给她找场子。
“更何况我也打人了,这就算扯平了吧。”
谢淮没答应也没拒绝。
他将手腕的衬衫挽上去,露出夏夏为他戴上的手表,淡淡道:“看我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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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情变、挨打、怀孕、分手、堕胎。
短短一天发生的事太多, 在常人看来需要很久才能平复过来的事情, 祝子瑜就这么挺过来了。她沉默而安静, 躺在床上背影瘦削单薄,眼睛闭着, 一动不动, 夏夏只有凑近才能听到她轻微的呼吸声。
她不敢离开, 怕祝子瑜想不开, 晚上就抱着毯子在房间打地铺。
她知道祝子瑜有多喜欢郑智明, 小女人恋爱时的娇态欺瞒不了人,祝子瑜每当提起男朋友时嘴里那句甜甜蜜蜜的“我们智明”和她那会发光的眼睛就是最好的证明。
夏夏不敢想这件事对她打击多大, 也不知道祝子瑜心理承受能力能不能支撑她渡过这样的绝望。她换位思考,今天的事情如果发生在自己和谢淮身上,她绝对无法做到和祝子瑜一样, 干净利落地分手,干净利落地打胎。
夏夏失眠了, 她感觉祝子瑜也没睡。
祝子瑜虽然不动,但呼吸很不平稳,夏夏凑近床边, 她虽然闭着眼睛,睫毛却在不停颤抖。
夏夏实在睡不着, 爬起来去厨房料理谢淮买的母鸡,她切了点玉米和红枣放在瓦罐里煲汤。汤煮好了,天也亮了。
夏夏端去祝子瑜的房间,发现她不在床上, 窗帘被拉开,窗户大开着。
夏夏吓得差点把碗摔了,她趴到窗口去看,身后传来祝子瑜的声音:“你在看什么?”
她脸颊薄得像纸:“我如果为一个臭男人跳楼,我妈会难过的。”
她下面刀割一样疼,走路不敢放大步子,一点一点挪到床前:“屋子里味道难闻,我开窗通通风,医生也说养病要保持空气畅通。谢淮呢?”
“他有事先走了,这几天都不会回来,你安心住。”夏夏把鸡汤放到床头柜上,“先吃点东西吧。”
“你陪我吃。”
祝子瑜一天没吃东西,上来没喝汤,先啃了两碗肉,她一个人解决掉半只鸡,心满意足抹了抹嘴巴,从砂锅里舀了一碗汤慢慢喝。
夏夏见她情绪平稳了,时不时和她聊一些学校的话题,想分散她的注意力。
“过年你去谢淮家了。”祝子瑜突然问,“他家人喜欢你吗?”
夏夏想起乔茹,笑笑:“阿姨对我很好,之前我和谢淮闹别扭,她还打电话来陪我聊天,问是不是谢淮欺负我了。”
祝子瑜也跟着笑:“原本我想今年带郑智明回家见我妈,她不知道我找了个老男人,我还发愁要怎么跟她说,现在轻松了。”
“我妈当年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我外公在广东做生意,90年代她零花钱就比我现在一个月生活费还多,买件大衣都是四位数。她会弹钢琴,会做烘焙,会插花,所有烧钱的上流消遣没有她不会的。”
“我爸是我妈的英语老师,穷小子一个,我妈为了他和家人闹翻,心甘情愿放弃一切跟他私奔。”
“可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我爸。”
祝子瑜笑着问:“夏夏,你知道从小没有爸爸的小孩最渴望什么吗?”
夏夏从前不解,祝子瑜要身材有身材,要美貌有美貌,性格大大咧咧不做作,南大追她的男生不在少数,其中也不乏一些有钱又帅的富二代,可祝子瑜通通看不上,找了郑智明这么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祝子瑜说出这句话后,夏夏明白了。
从小没有爸爸的小孩缺少父爱,一部分女孩对父爱的渴望会在潜移默化里影响她的择偶标准,她们喜欢成熟稳重年龄大的男人,以弥补幼年时缺乏父爱造成的安全感缺失。
夏夏小时候也很渴望父爱,但见识过夏军这样的男人以后,她觉得这东西也可有可无了。
“我妈怀我的时候我爸出轨,我妈和他离婚,带我换了一座城市生活。她性子犟,不肯和我外公低头认错,一个人卖了十多年早点把我养大。我妈很爱我,她怕嫁人后继父对我不好,这些年都没有再结婚。”
祝子瑜说:“我妈这辈子最恨出轨的男人,我曾经觉得我一定不会步她后尘,我这么漂亮,哪个男人会放着我不要去出轨外面的狐狸精呢?”
她手里鸡汤的碗晃了晃,虽没有说话,但夏夏完全可以猜出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祝子瑜在想:没想到到头来她才是外面那个狐狸精。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祝子瑜问,“你跟我说郑智明有问题,可我还是执意要和他在一起。”
夏夏轻声说:“你有你的想法。”
“我确实想过你说的话,但我找不到他的破绽。”
“他的手机没人查岗,房子任我出入,家里全是男性用品,没有一丝女主人生活过的痕迹。他身上永远只有我的香水味,我可以把粉底和口红蹭在他每一件衬衫上而不用担心被骂,可以在他车里摆满我的东西,可以在他脖子上留吻痕,他陪我在酒吧玩到凌晨,甚至陪我出去旅游一个月都没人催他回家,这是有家室的男人该有的样子吗?”
“他不把我介绍给朋友,不带我去店里,我就以为他只是单纯想玩玩我,像赵晋松包你那样,他不想我进入他的生活,也没打算让我做他的老板娘,可我喜欢他啊,我觉得无所谓,我想就算他现在对我不真心将来总有一天也能喜欢上我。”
祝子瑜眉宇间的痛苦只出现了短短片刻,瞬间又恢复成那副没心没肺的冷艳模样:“他装得太像了。”
夏夏说:“不带你去店里是怕有人给他妻子通风报信吧?他还是真心喜欢你的,就是……”
祝子瑜说:“我消受不起。”
她看着夏夏:“遇到一个真心、坦诚,能毫无保留爱你的人太难了,我以为自己遇到了,可最后还是被耍得团团转。你和谢淮要好好的,看到你过得好,我也会为你开心。”
门铃响了,夏夏去开门,来人是郑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