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薛典在外不停地奔波,置买房舍,派人整修打理,又隔三岔五去城外看自己的蒜苗们,忙的无一时闲暇。
而因为西城的房价早不是昔日的光景,一些有识之士便抢先要下手求购,薛典按照养真所说卖了两处,竟白白地获利数百两。
所以薛典也更加对养真言听计从,也早依从她的吩咐,找了一处地方不大,却甚是雅致干净的院落,重新打扫装潢了,预备着将来从乔家搬出去后落脚的。
养真终究也没有说服谢氏,也不能硬拉着她离开,只叫她再好生想想。
谢氏心事重重地离开后,齐嬷嬷悄悄地说道:“姑娘竟是不回王府?”
养真嗯了声。
齐嬷嬷试探着问道:“这会儿王爷不在京内,不回也罢了,那等王爷回来后……自然是要回去的了。”
养真笑道:“等十三叔回来后再说就是了。”
当夜,乔安又来寻养真,问起跟老太太不快、以及搬送东西等事。养真也并没有瞒他,横竖已经打算好的,便实话告诉了自己要出府。
乔安大惊,忙拦阻,养真道:“叔叔自然知道老太太的性子,我在这府内,总是要吵起来不得安宁的。老太太都公然说了我不孝忤逆,若我还留下来,一来二去,只怕京内就传遍了,难道对乔家有好处么?倒不如我离开了府内,两下清净的好。”
乔安也知道朱老夫人那个脾气,虽说可以劝,但当时听了,日后依旧如故,却是无法。
“如今王爷不在京内,你这时侯搬出去,叫人以为是你在乔家住不下去了。”乔安定神,看着养真劝道:“好侄女,到底不要这样着急才好。就算要搬,也要等王爷回来了再去,不然恐怕王爷怪罪我们。”
正说着,那边乔云跟乔桀也来了,原来乔桀傍晚时候回来,因听说老太太罚了两个姐姐,又跟养真大吵一顿,乔桀便跟老太太也闹了一场,倒是制的朱老夫人没有法子。
乔安一看乔桀,气得踢了一脚:“都是你弄出来的!现在你四姐姐要搬出去!你说该怎么办!”
乔桀给踹的一个踉跄,他倒也乖巧,立刻跪在地上:“都是我的错,我先前已经跟老太太说过了,我是男儿,若是罚的话本也该罚我的,怎么反而去怪姐姐们呢?四姐姐饶恕我吧,不然我就在这里跪一整夜,也算是偿还了二姐姐三姐姐的苦,给你赔礼了。”
乔安又道:“终不成我叫老太太来给你赔礼?”
任凭这些人围劝,养真心里早拿定了主意,唯一为难的是谢氏不知如何,此刻见如此,便也说再细细考虑后才做决断。
乔安听她这般说才略松了口气,便先行离开。
养真又打发了乔桀,却单留下了乔云,因问起乔英如何,乔云说道:“姐姐只是体弱,又太过劳累才晕厥了,其实不妨事。”
说了这句,乔云红着眼睛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不平才去跟老太太闹的……”她本是要感激养真,可才说了半句,泪已经跟着掉下来,竟说不下去,忙低头拭泪。
养真道:“我今日虽然暂时敷衍了叔叔,可到底有搬出去的一日,我也知道姐姐的苦楚。”
说着,养真回身去抽屉里取了一对金花,她拉着乔云的手,将金花放在她的手中。
乔云大惊:“这、这是做什么?”
养真温声说道:“想必姐姐知道,这是皇上赐给我的东西,这金花是宫内之物,极为珍贵,我如今赠给姐姐这对,还有一对是要给英姐姐的。不管如何,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你务必留下,不要推辞。”
乔云睁大了双眼,本惶恐不敢要,可又给养真握住手,又听她这样暖心的话,更加泪如雨下,哽咽道:“我怎么消受得起?”
养真道:“姐姐只管留着,只有一点,不许给别人,若别人敢要,你就说是我特给你的,这是御赐的东西,别的人若是强要,也是有罪的。他们必然不敢。”
乔云听了这话,知道养真是特把这金花赠给自己留着傍身备用的,一时大为感动。
她虽是包氏所生,但一家子都忙着疼顾乔桀去了,所以乔云虽有父母跟祖母,却因大家都疼乔桀,显得她更凄惶可怜了。
此刻感受到养真是真心的为了自己好,竟好像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这般看重自己般,乔云满心感慰,竟情难自禁,忍不住张手紧紧地抱住养真,放声哭了起来。
又过了数日,程晋臣来找养真。
两人闲谈了数句后,小公爷向养真透露了一个消息。
原来,赵芳敬竟在南边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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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养真听说赵芳敬“病了”, 心头一个激灵。
她心里清楚,这次赈灾明明是先派宁王,不料宁王病倒中途,然后又派了六皇子跟七皇子,七皇子赵能却因而感染瘟疫死在了倕州。
谁知这一次竟是只派了赵芳敬一人前往, 而本该死在倕州的赵能……居然给皇帝看中要赐婚。
养真心头乱跳,竟猜不透这其中到底会是何等的造化,赵能既然好好地在京城里等着赐婚,那原本并未涉足倕州之事的赵芳敬又会是如何?
她竭力定神, 忙先问程晋臣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程晋臣道:“是户部的一人从南边回来,将此事禀告了皇上, 当时正好我去探望三皇子,无意中听见乾清宫的两个小太监窃窃私语。”
既然如此,那应该没错了。
养真忍不住抬手摁了摁太阳穴,脑袋里头好像在突突地乱跳。
她勉强看向程晋臣道:“是怎么病的?太过劳累吗?”
程晋臣道:“这我就没听见了, 只后来听说皇上从太医院调派了好几个太医, 随着一并返回。”
养真无法出声。
程晋臣打量她, 突然道:“妹妹……”
养真正在出神,竟不能应他。
程晋臣看着她雾蒙蒙的眸子怔怔地瞧着桌上的茶杯,显然是没有听见自己唤她,他不由咳嗽了声, 又略提高了声音道:“妹妹?”
养真这才回过神来:“嗯?”
程晋臣心里有一件事想问养真,可见养真魂不守舍,也猜到她多半是在为了赵芳敬的事情担心, 但那件事憋在心里,倒是不能不说。
程晋臣心头转念,问道:“妹妹,上次贵妃娘娘传你进宫,是为了何事?”
养真微怔,继而说道:“没什么……说了一些不要紧的话。”
程晋臣难以按捺,一时情急地问道:“是不是为了四殿下跟你的事?”
对上程晋臣有些急切的目光,养真才道:“贵妃娘娘的确问过这个……”说到这里她心头一动:“你是不是又从哪里听到什么风声了?”
程晋臣见她反问自己,才回答道:“我隐隐约约地听闻,皇上似乎选定了皇子。”
养真因为从王贵妃那里听说了,所以也并不惊讶。却听程晋臣默默地又说道:“仿佛说皇上听从了贵妃娘娘的话,有意把你许配给四殿下。”
“什么?你说是四殿下?”养真这才诧异起来。
之前进宫的时候还说是要把自己许给七皇子赵能的,怎么突然间又改了赵尚奕?
难道是程晋臣听错了?
可养真想起那日在祈德宫内王贵妃对自己的言谈等,若说贵妃无法舍弃,暗中恳求劝说皇帝,皇帝因为过于疼爱贵妃因此答应……倒也说的通。
只不过皇上未免太过儿戏了,怎么一会儿把自己许配这个,一会儿又是那个。难道说对皇帝而言,七皇子跟四皇子没什么区别?
养真当日只沉浸在自己不是给许给赵曦知的得意之中,此刻才又想起这个问题。
得到程晋臣的肯定回答,养真喃喃道:“真是古怪。”
程晋臣问道:“哪里古怪?”
养真看他一眼,却一摇头。
程晋臣叹了声,道:“别人倒也罢了,我看三殿下似乎有些不太受用。”
养真本正在琢磨此事,突然听了这句,却哑然失笑:“这是什么话?三殿下怎么不受用了?”
程晋臣不由也笑道:“你怎么不懂?你是皇后之命,皇上选了谁配你,谁自然就是储君了。本来众皇子之中,除了宁王殿下就是三殿下了,如今皇上却越过三殿下选了四殿下,他岂会毫无反应?”
养真想了想,笑道:“哪一次我跟三殿下遇见,都要大吵一场,要么就会出点别的大事,如今岂不是正合了他的心愿?两下安稳倒好。他那人又是心高气傲的,每每说什么不在意我的命格,就算皇上把我许给别人,他又何必在意呢?只好好地做他自己便是,或许我真不是那什么皇后命……他自然就大有可为了。”
程晋臣笑说:“你这话也有些道理,只是毕竟在三殿下看来,皇上如此选择,就是并不看好器重他,所以他才失落呢,不过说来也怪,怎么皇上竟愿意把你许给四殿下呢,其实平心而论,的确是三殿下更胜一筹。”
养真啧道:“不要提这个人了,我实在不想多提他。上次在宫内见面,他几乎想动手打我了。”
程晋臣见她主动提起,便道:“我都不敢问的,果然这样?那你怎么还替他求情?”
养真叹道:“我倒不是怕他挨打,我只是明白皇上其实也是疼爱他的,若真打出个好歹来,皇上心里只怕连我都怪罪了。所以才主动求情,果然皇上高兴的很,还赏赐我很多东西呢。”
程晋臣这才明白,笑道:“到底是妹妹绝顶聪明。”
养真一笑,却又缓缓地敛笑低头,眼中透出忧色。
程晋臣问:“你是在担忧十三王爷?”
养真叹息道:“也不知十三叔好不好。我真很担心他。”
程晋臣道:“赐婚这样的大事,你也不放在心上,只一味担心十三王爷?”
养真漫不经心地说道:“不打紧,纵然皇上真的要赐婚,也得等十三叔回来再议。”
程晋臣听了,哑然失笑,原来他因为太过关心此事,竟然忘了这个,给养真一语点醒,当下大笑:“很是很是!”
养真却又凝眸看向桌上,半晌才问道:“从京城到倕州得走多久的路?”
程晋臣道:“我听说、快马加鞭的话至少也得一个多月,其中还有水路呢。你问这个做什么?”
养真不语。
程晋臣看着她凝眸思忖之态,心中隐隐冒出一个念头,但想想不太可能,便压下了。
见时候不早,他便告辞出府,打马竟往紫禁城而去。
原来赵曦知给禁足在宫中,憋闷异常,多亏程晋臣常常进宫探视。这日小公爷进了宫,前往承乾宫,才进门,就见赵曦知在门口上转来转去,跟个陀螺一般。
一看到程晋臣进门,赵曦知便一把攥住:“你总算来了,你可听说了……”他才要嚷嚷,又见周围都是宫人,便拉着程晋臣往旁边走开数步,才低声道:“我听说十三叔在南边病倒了。”
程晋臣本不知他着急要说什么,听了这句心头暗笑:“殿下也知道了?我才听说,本要告诉殿下的。”
赵曦知见他也得知了,便皱眉道:“你说这可如何是好?我的心突突乱跳,总觉着要出事。”
程晋臣一愣,忙啐了口:“大吉大利,殿下不要口没遮拦,十三爷好着呢。。”
赵曦知跺了跺脚:“当初就不该十三叔去!我才知道原来父皇当初想让我去的,可是母后不准,才换了十三叔,若是他有个什么,岂不是我害了他?我以后岂能心安?”
程晋臣咳嗽了声:“殿下倒也不必先往坏处想,兴许只是小病,不打紧的。”
“在那种疫病遍地的地方生病,怎额不叫人多想?”赵曦知仰头看天,“我恨不得赶到十三叔身旁,至少也可以为他分忧。”
程晋臣看着他认真忧虑的样子,鬼使神差地说道:“那殿下何不跟皇上请命?”
赵曦知一愣:“你说什么?”
程晋臣却自知失言:“我只是随口说的。殿下不要往心里去。”
赵曦知盯着他,却突然狠狠地一掌拍在了程晋臣的肩头,双眼放光地说道:“小程,你总算出了个好主意!”
程晋臣暗暗叫苦:“殿下莫非真的想请命前往,这可使不得。”
赵曦知目光灼灼,道:“怎么使不得,我是凤子龙孙,难道十三叔就不是了?他能去我如何不能去?何况……”三殿下顿了顿,才道:“何况父皇已经选定了尚奕,想必我去哪里都不打紧了吧。”
说到最后一句,赵曦知长长地叹了声,但他却又很快振奋起来:“既然都不看好我,我偏要证明给他们看!这倕州我是去定了!”
程晋臣见状,哑口无言。
正这几日赵曦知的禁足将解除了,他便亲去乾清宫请罪,又将自己想要前往倕州辅助赵芳敬的心意向宁宗禀明。
宁宗听了诧异:“你当真有此心?”
赵曦知正色道:“听说倕州的情形危急,百姓们都在水火之中,十三王叔又病倒了,同样是皇室子孙,孩儿如何能够安心躲在宫内?求父皇准许孩儿即刻前往!”
宁宗听了这一席话,眼中却透出激赏之色:“朕本来也想让你去历练历练,只是你母后不舍得,既然你有这种志气,朕如何不肯?”
宁宗竟是答应了。赵曦知大喜,磕头谢恩而出。
三皇子请命前往倕州的事情很快在宫内传开。
翊坤宫内,张皇后正在试穿尚衣局新做的宫装,听了这话魂不附体,忙问是否是真,又催着快把赵曦知叫来。
正赵曦知想要亲自告诉皇后此事,传命的人还没出门,三殿下已经亲临。
赵曦知入内请安,皇后顾不得别的,便问倕州之事。
“孩儿正是为此事而来。”赵曦知便说了自己像宁宗请命,皇帝也已经应允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