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宗闻言顿时皱了眉:“不见!让她回去!”
原来自打王应向王贵妃透露了那个绝密之后,南边偏又传来了七皇子赵能几乎死了的消息,贵妃忧心忡忡,生恐养真的命真的硬的那样,若是克到了赵尚奕那如何是好?
她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求宁宗改变心意,但是毕竟关心情切,言语中竟失了分寸,果然如王应所言,竟反而惹得皇帝不快。
此刻小太监正欲出去打发了王贵妃,贵妃却等不得,竟推开太监闯了进来。
“皇上!”王贵妃哭着进殿,上前跪倒,“皇上真的不理臣妾了吗?”
宁宗深深呼吸:“胡闹!你这般哭闹成何体统?!”
贵妃跪着往前蹭去,将到桌边才停下,梨花带雨地仰头看着宁宗道:“皇上知道臣妾是为什么哭,皇上,四皇子是臣妾的性命,臣妾绝不能容他有半点闪失……”
“他怎么就会有闪失了?”皇帝冷冷地看着王贵妃。
贵妃一愣,低声道:“臣妾是、是听翊坤宫的人隐约传了这话,说是皇后娘娘之所以不让三殿下求乔养真,便是因为一个不可说的原因……”
也是贵妃忙而不乱,竟把这缘由推到了皇后身上去。
果然宁宗半信半疑,毕竟皇后的为人宁宗也是知道,一时把不住嘴也是有的。
宁宗便皱眉道:“这些无稽之谈你也信!之前朕本不想答应你,是你百般苦求,朕才允许了的,你如今竟又不想要了?你把朕的话当成了什么?”
贵妃伏身道:“臣妾知道错了,皇上责罚臣妾,臣妾都愿意领受,只是四皇子……”
宁宗不等她说完便呵斥道:“住口!这次朕偏不能由得你这般任性!还不退下?!是要朕叫人送你出去吗?”
贵妃双眼睁大,明白皇帝的意思是不可转圜的,一时气往上撞,哽在喉头竟无法出声。
就在此刻,外头小太监道:“四殿下到!”
不多时,四皇子赵尚奕已经进了内殿,尚奕看一眼贵妃,跪地道:“儿臣参见父皇。”
宁宗冷笑:“你来做什么,也是跟你母妃一样来胡闹的?”
赵尚奕认真地磕了个头,道:“父皇息怒,母妃只是关心情切所以失了分寸,其实此事毕竟是儿臣的终身,儿臣倒是觉着乔家妹妹十分之好,若能娶她为妻,却是儿臣的荣幸。”
宁宗很意外:“你……说的是真的?”
“儿臣字字属实,绝无虚言,”赵尚奕抬头对上皇帝询问的眼神,正色道:“且儿臣还听闻,乔家妹妹因为惦记十三王叔的缘故,不惜千里奔赴南边灾疫之地,这般重情重义,有胆有识的女子,儿臣自然是极为心悦的。”
宁宗看出了赵尚奕是满脸的真诚,并没有丝毫虚伪应酬之色,皇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你能这样想,倒也罢了,你比你母妃明理多了。既然如此,就等你十三王叔回来后再做打算。”
赵尚奕磕头:“儿臣先行谢过父皇恩典!”
王贵妃听到这里,闷声不响地晕了过去。
***
且说赵芳敬跟赵曦知等离开倕州之时,城中百姓众人均都在大街两侧相送十三爷众人。
赵芳敬在倕州的这段日子,日夜操劳,从城中官员到百姓们都是有目共睹的,百姓们心中自然也有一杆秤,知道若非王爷尽心竭力,周转操持,只怕这倕州就真的危殆了。
所以众人听闻王爷要起驾回京,尽数在长街两侧恭送,王驾所到之处,百姓们跪了一地,久久不起,感恩戴德。
一路上的情形自不必多说,只说众人回到京中,赵芳敬自然带了赵曦知众人进宫面圣,养真却先自回了乔家。
原来先前养真跟赵芳敬同行,薛典见状无碍,便先带了两个伙计返回了京中,毕竟京城跟庄子上都有许多事情,薛典离京这许多日子,还不知怎么样呢。
所以薛典是比队伍早三四天回到京城的,就在养真还没进城的时候,薛典又急急地迎着养真,将京城内的事情告诉了她。
原来乔府之中,谢氏突然间病倒了,所以忙忙地先接了养真而回。
先不提养真返回乔家,只说赵芳敬进了宫中,同赵曦知、赵能、程晋臣等进乾清宫拜见。
宁宗先打量赵能,却见他举手投足无碍,才略松了口气。于是嘉许了赵曦知一番,便叫他们自全拜见皇后。
皇子们退后,宁宗亲自转出御桌,拉住赵芳敬的手,才问他一路辛苦,以及在倕州的种种,又是感慨,又是欣慰。
宁宗听赵芳敬说完,也早看出他比先前憔悴了很多,未免心疼。
但眼下自然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跟赵芳敬商议,倒也不能先让他去歇息。
于是宁宗先让赵曦知等自退,才对赵芳敬道:“按理说你才回京,很该让你休息之后再做商议,但是朕又想,不如早做打算。”
赵芳敬便问何事,宁宗含笑道:“不是别的,是关于养真的亲事,朕已经想好了一个人,要先跟你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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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宁宗说道:“本来朕想先昭告天下的, 但你那会儿还在南边,朕知道你向来很疼顾乔丫头, 且你在南边又忙的无法分神, 所以才想等你回来后再做决定。”
赵芳敬听罢略微沉吟,才问道:“皇兄所中意的是谁?”
宁宗笑道:“是四皇子尚奕。你觉着怎么样?”
赵芳敬略微诧异:“是尚奕?”
宁宗打量他的反应:“怎么?”
“没什么, ”赵芳敬笑道:“本来我以为皇上心里中意的是曦儿呢。”
宁宗轻咳了声, 道:“曦儿倒也不错,只是贵妃始终不依不饶的, 朕实在是烦了她, 再加上……先前曦儿跟乔丫头之间也的确是有些不太对, 所以朕索性答应了贵妃。”
赵芳敬沉吟道:“尚奕倒也不错,只不过……”
“不过什么?”宁宗忙问。
赵芳敬道:“不过养真年纪还小, 皇上怎么突然间这样着急起来?”
宁宗笑道:“也不小了, 眼见过了年便十二岁了,她又是三月的生日, 所以也可以算做是十三岁,想当初成祖爷爷的丰顺皇后,当初嫁给成祖爷的时候也只十四岁而已。”
赵芳敬皱眉道:“皇兄, 丰顺皇后那是跟成祖爷爷自小定亲, 而且当时皇室血脉希微, 所以祖宗才要两人早些成亲好快些开枝散叶, 但是如今皇兄有八个皇子,且宁王都已经成亲了……怎么又把老黄历拿出来说事。”
宁宗笑道:“你看看你,朕不过举个例子, 你居然就不高兴了,得亏那丫头不是你亲生的女儿,要是亲生的,只怕你还舍不得她嫁呢。”
赵芳敬哼了声,道:“我只是觉着现在谈婚论嫁实在有些太早了。”
宁宗顿了顿:“朕原先自然也并不着急,只不过如今……”皇帝停了停,叹了口气问道:“那你的意思呢?”
赵芳敬道:“好歹要再等两年,要养真及笄了再打算。”
宁宗皱眉道:“那你的意思,是得她十五之后才嫁了?”
赵芳敬道:“这是自然,她如今还只一团淘气呢,皇兄又不急着抱孙子……若真着急,反正皇兄看中的是尚奕,那不如、就让曦儿先娶了亲就是。”
宁宗苦笑:“你呀。你是不知道朕的苦楚。”
宁宗本不想将张天师那批语告诉赵芳敬,但是转念一想,贵妃都隐隐知晓了,自己也都告诉了皇后,只不定皇后的嘴守不守得住,若告诉了别人,再让赵芳敬听见了反而不好。
当下宁宗向着赵芳敬招了招手:“你过来,朕告诉你一件事。”
赵芳敬走前两步,宁宗便在他耳畔低低地将天师的那批言告诉了,赵芳敬微睁双眸看着宁宗,半晌才说道:“皇兄说的是真?总不会……是哄骗臣弟的吧?”
宁宗嗤地笑了:“朕骗你做什么?就算哄骗你,也不至于在这上头说笑。”
赵芳敬瞪着宁宗,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宁宗忍不住又道:“你若不信,不如自己去问天师。看他如何回答就知道了。”
赵芳敬才徐徐地出了口气,皱眉道:“原来皇上之所以这样着急想给养真定下亲事,是为了这个?”
“若不是为这个,朕自然不用如此急了。”宁宗叹道,“所以你方才说曦儿,朕其实原本也是中意曦儿的,可是……”
“但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尚奕岂不是……”
宁宗道:“其实朕当初也并不是想尚奕,是想老七的。”说到这里,宁宗低低道:“偏偏这次老七去南边又差点一命呜呼,朕虽然不曾对任何人说过,可心里也有些存疑,是不是真的那丫头的命这样硬呢?要不是真龙天子的命格就压不住她?所以老七才会出事?”
赵芳敬嗤地笑道:“皇上是圣明天子,怎么也疑神疑鬼起来,这不过是个巧合而已。”
宁宗却面色凝重:“谁知道呢?这种玄虚的事情是最要紧的,绝不可以等闲视之。”
赵芳敬认真想了会儿:“皇兄不必着急,横竖如今我办完了差事,也没有别的事情了,待我闲了,便去龙虎山一趟,再找天师细问此事,或许……此事会有禳解的法子呢?”
“禳解?”宁宗一愣,继而一拍手说道:“朕怎么忘了询问老神仙这个?倒是大意了。”
赵芳敬皱眉道:“其实也未必有,若有的话,天师当时只怕也就跟皇上说了,但毕竟还有一线机会。我是不肯相信养真的命竟是那样的,而且,我也绝不想让尚奕或者别的皇子有个什么好歹,到底要找个好法子。”
宁宗看着他,片刻叹道:“朕自然也不想自己的儿子们有个万一,先前听说老七在南边出事,朕日夜悬心,但是那丫头的命格特殊,事关江山基业,朕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赵芳敬道:“臣弟明白皇兄的心意。”
宁宗殷切地看着他道:“你明白就好,别把朕想的那样铁石心肠。毕竟你虽向来闲云野鹤,却也跟朕一样,知道祖宗基业的重要,不然的话这次你也不至于冒险主动请命前去南边赈灾了。没有什么比江山稳固最要紧。”
赵芳敬垂头道:“皇上说的是。”
他答了这句又道:“既然如此,臣弟回去也会再认真思量此事,会尽快找出两全齐美的法子。在此之前,皇兄不必过于忧虑,臣弟会帮皇兄分担的。”
宁宗面上露出欣慰之色,抬手在他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你南方之行,已经为朕消除了心头一宗最大忧患。好了,朕就不跟你多说了,你也的确该好生休息一段时间。”
赵芳敬领命。
他才退后几步,宁宗又想起一件事:“等等!”
赵芳敬止步:“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宁宗看着他清减的容颜,眼神闪烁,片刻后笑道:“没事,你先回去休整,过几天朕再跟你说,是一件好事。”
赵芳敬狐疑地看着他:“是什么好事?”
宁宗笑道:“行了,你先去吧,横竖是你的始终是你的。”
赵芳敬退出了乾清宫,往外而行的时候,恰好有几名朝臣进宫面圣,见了他打老远地便拱手行礼,上前围着寒暄,口称王爷南行操持辛苦、劳苦功高之类。
其中一人是定国公张彦,正是张皇后的族叔,却对赵芳敬格外的亲近,在众位大臣们都退去之后,定国公又满面堆笑地说道:“我看王爷的确是比先前清减了不少,可偏偏这趟差事交给别人去、皇上未必放心……到底还是王爷有这份能耐,如今安然而归,可见是皇上的隆恩庇佑,也是王爷自己的万福随身。”
赵芳敬笑道:“多谢定国公吉言。”
张彦点头道:“如今这次王爷回京,只怕皇上等闲也不会再派王爷别的差事了,先前连我们都为王爷的安危悬心,更何况皇上跟王爷手足情谊?以后自然还是安安稳稳地在京城里最好。”
赵芳敬见他一反常态地说个没完,心中已经诧异,便只含笑敷衍。
张彦说了几句,竟又说起过两日是他们家老太太的寿,请赵芳敬驾临看戏吃酒等等……赵芳敬也只暂且应着,张彦才拱手告别,自追上那几位大臣往乾清宫去了。
赵芳敬回头看了他一眼,心中略觉怪异。
出了宫门后,赵芳敬问门口等候的近侍:“姑娘呢?”
那人说道:“自从去了乔家便未曾出来。”
赵芳敬忖度片刻:“派人继续看着,先回王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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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养真回到乔家,本是想探谢氏的病,谁知却又生出一件意外的大事。
倒也因而阴差阳错的解决了养真心中一宗本难以开解的疑惑。
原来自打养真出京之后,这里众人自然都以为在钱家庄,朱老太太更是兴高采烈,仿佛拔去了眼中钉似的,恨不得养真一直都不回来。
只是谢氏不放心,私下里派了小厮前去钱家庄,生恐养真有个什么不适之类。
起初倒也还瞒得住,直到南边赵能受伤、以及倕州传来的消息,说是那有皇后命的乔家姑娘亲临了倕州城,那疫病便因而退散了之类的话。
乔家众人将信将疑,连朱老太太也摸不着头脑,当下乔安亲自往钱家庄跑了一趟,才终于知道了真相。
大家都为养真的举动惊呆了。
朱老夫人在震惊之余,不免又抓着这件事开始褒贬养真,但谢氏在惊闻之后,日夜忧心,不免病倒了。
朱老夫人对她是颐指气使惯了的,如今见她病恹恹的,越发瞧不惯,便说她是装病,更时不时地冷嘲热讽几句。
谢氏是个柔弱的人,听了那些言语,更加病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