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墨无法想象,再让阮玉去承受这样艰难痛苦的事情。
他不擅长哄人,将徐特助准备的生活用品一一拿出来。徐特助做事向来面面俱到,席墨交代一声,他便能补全接下来的所有事情。
席墨拿出来的东西里,甚至还包括了一整套的陶瓷水果刀。
他买了果篮,怕boss想表现一下而没有工具。
席墨看到这套水果刀,果然拿了个苹果,洗干净后,坐在床边慢慢的削。
阮玉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握着水果刀,就像握着手术刀一样。
若是只看这一双手,那虔诚认真的模样,活脱脱就像正在进行一场至关重要的手术。
一点也看不出来,手里捏着的只是一个苹果。
尽管这个苹果价格十分昂贵,是普通人想也不敢想的。
阮玉沉默片刻,看着长长的苹果皮从中间断开,掉到了垃圾桶中。
她小声开口:“我想回去了。”
她没有受伤,孩子也没有问题。先前住院,只是因为受了惊吓又睡着了。
如今醒来,就可以离开了。
更何况她看席墨的架势,像是要把整个家搬过来一样。除了水果刀,竟然还有一整套的睡衣。
她心惊胆颤,在医院里,总害怕自己的密码曝光。
被席墨知道都没什么了,如果席墨知道后不想要这个孩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回去?”席墨静默片刻,将手里的苹果削完,递给阮玉。
“你慢慢吃,我让人安排一下。”
当然是安排回去,阮玉哦了一声,咬了一下苹果。
很甜。
她慢慢咀嚼着,任由苹果的甜津在唇舌间蔓延,抵达口腔中每一个角落。
席墨肯定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让他送回去也好。
徐特助在安排席佳钰的事情,来得是另一个司机。
阮玉上车之后,便没有再开口。安静地坐着,望着车外暖黄色的灯光。
光线朦胧,城市喧哗。
但在这喧哗的城市中,有一条没有丝毫光线的小弄堂,正安静地蜿蜒在大地上。
“这里靠边停车。”席墨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阮玉的沉思。
阮玉看着两边高大的建筑物,不由好奇。这里没有商店,甚至竖起了绕行的牌子。
除了那条弄堂的入口,再也没有其他特殊,不知道席墨为什么要求停车。
“下车。”席墨对阮玉道,等司机给他拉开车门后,他率先下车,站在车门外,对阮玉伸出一只手。
阮玉茫然的晤了一声,虽然搞不懂席墨要做什么,却还是乖乖下车。
但没有牵上他的手,自己下了车。
席墨不紧不慢的收回手,插进裤兜,没有发表意见。
他对司机道:“去这条弄堂的另一个出口等我们。”
这个要求听起来无理取闹,但作为尽职的司机,应声之后半句多余的话都没问。
“走吧。”司机离开后,席墨走在前面,带着阮玉走进了那个黑漆漆的弄堂。
这个弄堂,两边是旧式的房屋。因为背靠弄堂,后面都没有开窗。
这些房屋早已不住人,只是规划缘故,暂时无法动工。一旦动工,整个城中心的交通都会受到影响。
本来先前的这些建筑就不够规范,围墙三四米高,还有屋檐遮挡。
原先有一丝月光的路面,光线都被挡了去。
阮玉跟在他身后,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她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前面的人突然回头,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阮玉低低啊了一声,席墨手一松,又吓得她赶紧搂住了席墨的脖子。
像投怀送抱一下,主动靠近。
“你干什么?”她生了怒火,双眸瞪大,跟发怒的小狐狸一样,露出自己的爪子。
席墨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能看清她模糊的表情。
他抱着阮玉,走得特别稳,一步又一步。
阮玉没有得到自己的答案,挣扎了一下。
席墨将放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不答反道:“你看这条路,阴暗破旧,其实不太好走。上面的规划已经下来,五年内肯定会改建。”
“我理解你站在这里,是怀念过去。但过去就像这条弄堂一样,又黑又暗,你迟早都要走出去。
现在我们既然走了,就一路走到底。走到出口,你就会发现,未来并不是漆黑一片的。”
阮玉晤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眨眨眼,发现眼眶逐渐湿润。
好在这里光线黑暗,看不出她的失态。
席墨抱着她缓缓往外走,说完刚刚那一段话后。他低低笑了一声,笑过之后,才重新开口:
“刚刚那些话,是我上网搜到的。话是好话,太过拗口。阮玉,接下来的话,才是我想对你说的。”
阮玉微微睁大双眼,听到席墨沉稳的声音。像一击重拳,击在她胸口。
“如果你喜欢走这条路,以后别忘了叫上我,我陪你一起走。”
还有,这一片我已经买下来了。如果你想保留这段路,我一定会为你做到。
第23章
那条弄堂不长,七八百米的距离。两边是民宅, 再长也长不到哪里去。
阮凤萱初初去世的时候, 阮玉一个人站在弄堂的一头。小小的人, 望着长长的弄堂,只觉得看不到尽头。
就像她的人生, 是那样那样的漫长。她那时才七岁,竟然觉得活够了。
但席墨抱着她, 一步又一步的走完这条弄堂后。
她突然发现,这条路其实很短很短。走几步,就过去了。
阮玉的心头一直就像堵着什么, 但在刚刚那一瞬间, 堵着的东西乍然化开了。
毫无预兆的, 离开了她,不再折磨她。
阮玉低下头, 小手抓着席墨胸口的衣服。呜咽着,将脑袋埋在他怀里, 低低的哭出声来。
她的哭声很轻, 像小奶猫一样。断断续续的,像是怕打扰别人一样, 连哭都不敢大声。
司机等在路口, 看到他们这样, 安静的坐在车里, 选择不打扰。
等阮玉哭了一阵, 席墨才抱着她上车。
阮玉哭完有些累, 实际上是觉得太丢脸了。在席墨怀里哭成这样,还把对方的衣服都弄湿了。
她羞于面对,庆幸的是席墨体贴的没有跟她说话,让她有缓冲的时间。
她佯装犯困,迷迷糊糊打着瞌睡,不一会儿倒是真的睡着了。
小丫头趴在他怀里睡觉的时候,嘴巴微微张开呼气。席墨勾勾嘴角,看到她眉心平展,没有皱起,不由心底松了口气。
他让司机开到了阮玉住的地方,暂时不急着将小丫头抓回去。
徐徐图之,方是上策。
席墨抱着阮玉上楼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开门的高茜。
高茜看到阮玉,惊喜的喊了一声:“小玉你终于——”
看到席墨嘘了一声,高茜立刻收声,跟着做了个嘘的动作。哦哦两声,暧昧的看了眼阮玉的睡颜,啪的一声,轻轻关上门,回到自己房里了。
阮玉还是被惊醒了,她晤了一声,发现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心中稍稍安定,挣扎着从席墨怀里出去。
席墨从善如流的将她放下,送她到门口。
阮玉开门后堵在门边上,脸上的情绪太过明显,分明是不想让他进去。
席墨难得有了丝挫败感,小丫头太无情了。刚刚还在他怀里哭过,抱着他呜哩呜哩的,将眼泪鼻涕全蹭到他高定的衬衫上。
现在却不放他进去。
席墨心底微微泛着苦意,表面上十分冷静,淡淡道:“我就不进去了,你早点休息。”
听到他识大体的话,阮玉松了口气,以为他没有发现,偷偷拍了下胸口。
她也很为难啊,席墨对她很好,可不是她想要的好。
而且她还过分的想要偷偷生下席墨的孩子,以后还是不要跟他多接触好了。
面对无情关上的门,席墨站了一会儿,冷笑一声,维持着他表面的平静,转身就走。
小没良心的。
席墨回到车里的时候,先后收到了两条消息。
他先打开徐特助的消息,说席佳钰已经崩溃了,发誓再也不会针对阮玉。
他录下了道歉视频,可以现在就发过来。然后又问接下来该怎么处置席佳钰。
席墨回他:“关一晚上让她清醒一下。”
他又打开了另一个人的信息,啰里啰嗦,一连发了七八条,是孟江的消息。
——卧槽老大,你厉害啊!
——不对不对,老大,你不会被戴绿帽了吧?
——完了完了,我知道了这个秘密,会不会被开除啊?老大开除我的时候千万别忘了给我抚恤金啊!
——天哪!越想越害怕,老大你才回国半个月吧。完了,你肯定被戴绿帽了。
——嫂子厉害啊!以后就是我孟江第二个老大了。
………………
席墨懒得看他一连串的心理剖析,直接翻到了最后。
——算了,老大你自己疗伤去吧,千万别记起来是我给你的查到的资料。
底下,是一张诊断证明。
姓名阮玉,孕期两周。
一向冷静的男人沉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他一下握紧拳头,沉默片刻,才哑声对司机道:“回去。”
司机从后视镜中看到席墨的脸色,不敢多问,方向盘一打,调转车头,回了阮玉住的小区。
阮玉回到家中,才算是成功平静下来。
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要不是席墨,她简直不敢想象该怎么办。
她从来没有跟席墨说过那条小弄堂,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那个路口很难找。
她不知道席墨是怎么知道的,竟然还知道这条路藏着她多年的回忆。
想起席墨抱着她,缓慢而沉稳的走在那条青石板路上,她就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
心底暖暖的。
够了,真的,席墨这么好,不枉费她多年的暗恋。
只是席墨这么神通广大,阮玉回神之后,便更加担忧,她担心瞒不住怀孕的消息。
原本阮玉打算,等今天确诊怀孕后,再等两个月,就跟徐教授申请去江南的大棚。
京城地价昂贵,有许多实验基地无法在京城落脚。徐教授有好几块地,都在江南一带。
因为植物的生长周期,每年这个时候,徐教授都会派人去看守几个月。
去实验基地居住条件比较简陋,师兄师姐们平常都不愿意去。
为此,徐教授特意拿出一笔津贴,去实验基地的话,可以多得一笔钱。
之前阮玉问过几个师兄师姐,他们都不缺那点钱,如果不是徐教授要求的话,他们是不会主动去的。
阮玉那时候就想好了,她实验不着急,可以主动去江南实验基地。
等到月份大了,再申请休学一段时间。
很多结婚了的师姐在读研读博的时候,都会申请休学生孩子。
除了延误毕业,不会影响学业。
原本阮玉想的很好,两个月之后再申请,也不会招来怀疑。
但现在她有些着急,席墨能查到那么多事情,圣爱医院虽然注重**,比一般的公立医院更难查看病人资料。
但对于席墨而言,其实一点不保险。
阮玉琢磨了片刻,决定早点跟徐教授提出休学。
席墨去而复返,一路跑着上了楼梯。等到阮玉家门口的时候,却难得犹豫了。
小丫头怀孕了却不愿意告诉他,是不想留下这个孩子吗?自己现在这么进去,该说些什么?
如果阮玉坚决不肯生下孩子,他又该说些什么?
第一次,席墨做决定这么踌躇过。他靠在楼梯的窗口,吹着初夏微暖的风。抽了一支烟,静静思考片刻,才敲响了阮玉的房门。
阮玉才刚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换上衣服。听到敲门声,踢哒着拖鞋,裹着浴巾小步跑出来。
从猫眼里望了一眼,是席墨。
席墨怎么又来了?
阮玉心底讶异,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浴巾有些小,只堪堪裹住她的胸。锁骨露在外面,从上往下看,一览无余。
她红着脸问:“你怎么来了呀?”
席墨沉声:“开门。”
阮玉不太乐意:“我没有换衣服,你有什么事情吗?”
可以隔着门说的。
席墨道:“那你去换一下。”
阮玉犹豫了一下,没有再找借口,唔了一声:“那你等一下!”
她小跑着回浴室换衣服,席墨听到匆忙的脚步声,扬声提醒一句:“慢点走,不急,别摔了。”
“哦。”阮玉不由放慢了脚步。
她回去穿了一件宽大的白T恤,底下套了一条简单的牛仔裤。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才去给席墨开门。
席墨进屋后,只是看着她,没有开口。
小丫头刚刚洗完澡,双颊红扑扑的,被蒸汽熏过之后,双眸浸润着水汽。不施粉黛,白净粉嫩的脸蛋,配上无辜的鹿眸,浑身散发着清纯的诱人气息。
明知她的一举一动都是无意的,但举手投足间,平白生出了勾人的魅力。只是简单的仰着脖子,姣好的身姿便如同天鹅一般。
席墨盯着她的腰线,她的腰特别细。席墨现在还记得,他轻轻一握,就能把阮玉掐在怀里。这么细的腰,这么平坦的小腹,却怀着自己的孩子。
席墨呼吸加重,方才知道消息的时候,脑子里还只是思考着该如何应对。
如今真的见到了阮玉,一想到自己已经当爸爸了,不知为何,油然而生一股兴奋感。
他想要这个孩子,非常渴望。想要阮玉为自己生孩子,想要跟她共度一生。
好像除了阮玉,谁也不可以。
此时,他又清醒的知道。他不是因为突然有个孩子而激动,他激动的是,这个孩子是阮玉为他怀的。
在国外那些年,他事业发展的越发好。不是没有女人投怀送抱,甚至有很多用不光彩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