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机掉在地上,司机站在他身后,也不敢上去捡。
司机说不清什么感觉,不由得有些可怜席墨。
这么大的一个老板,富可敌国,人人见到了都要恭恭敬敬问一声好。
就连那些领导人,也要给一份面子。
可哪有怎样呢?
这么有权有势,还是留不住心爱的人。
说得矫情一点,天地之大,却没有他老板的归处。
司机恭敬的站在他身后,脑海中却冒出这样的念头。
当老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像他这样,回家永远有一桌热菜等着,才是最快乐的。
司机想的没错,这一刻席墨感觉到。
天地这么大,他却好像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他有那么多的房子,却没有一个地方让他觉得温暖。
公司里下属们背后都说席墨是工作狂,其实并不准确。
席墨父母很早离世,跟爷爷又不亲近。最亲近的小姨长期定居国外,也有自己的生活。
他从小便习惯了沉默,除了工作,除了开拓他的事业,他无事可做。
楼海作为心理医生,常说他有情感缺失症。
席墨当时不以为然,他并不觉得情感这种东西,是人生的必备品。
只是没有感受到的时候,才能如此潇洒。一旦感受过,就再也无法割舍。
只是短短二十天,他一有时间便会去阮玉的小家。
房子很小,却收拾的干干净净。家里随处摆着小零食,有阮玉买回来的小玩具,随处可见生活气息。
即使他突然造访,对阮玉造成困扰。小丫头也不会赶他,甚至还会帮他做一份食物,缓解他一天的疲劳。
就这样小的一个出租房,却让他感受到了家的感觉。
他愿意看着阮玉忙忙碌碌的背影,也愿意逗逗她让她露出恼羞成怒的神色。
甚至愿意为她挽起衣袖,一起准备餐具。
这是席墨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他置办了那么多房产,但最常住的,却是办公室的那个隔间。
以前他从不回家,因为没有家。
现在有了家,却因为不珍惜,而失去了。
席墨以前没有想过,如今再想来,阮玉早就不知不觉的侵入他的生活。
不是阮玉需要他,而是他席墨,离不开阮玉。
从来不设想未来的一个人,将以后人生中的每一段生活,都加入了阮玉的影子。
他从来没想过,阮玉会毫不犹豫的离开自己。
席墨站在烈阳下,不一会儿,整件西装都被汗水浸透。
他晃了两下,路边不断有人经过,甚至将他当成精神异常,用异样的眼色看他,从他身边绕过。
叮铃铃——
掉在地上的手机震了两下,接着一阵铃声响起。
席墨没有理会,铃声停了。过了两秒,又坚持不懈的响着。
这样反复几次,席墨才缓缓蹲下,捡起了手机。
“老大,我怀疑嫂子没有出国,航班信息是假的。”
“什么?”席墨一下清醒许多,双眸慢慢绽放出精光,粗哑着嗓音道:“你再说一遍。”
因为连着三天没有休息,又抽了太多的烟。他的嗓音沙哑的不像样,一点听不出原声。
有些刺耳,沧桑的像老了十岁。
孟江将自己的怀疑重复了一遍,又道:“我查了嫂子小区的监控,顺着她出去的路一直查,她坐的应该是列车。不过列车站没有嫂子的信息,倒是发现徐教授有个侄女坐了去江南的列车,我怀疑这中间……”
“你继续查,我马上回国。”席墨一刻也不愿意耽搁,挂断电话立刻赶了最快回国的飞机。
******
这三天,阮玉过得十分自在。
她每天早上,都会去一趟花鸟市场。江南的生活节奏比京都慢了许多,早上的时候,会有很多老爷爷老奶奶去花鸟市场散步。
她住的地方离花鸟市场很近,就在湿地公园的背面。
花鸟市场在一个山坡上,背靠着湿地公园,从山低一路走上去。从顶上俯瞰,能看到她自己的院子。
阮玉很喜欢这种感觉,山路两边布置着许多别致的花店,一边爬山,一边可以进各种店里逛逛。
起得早,新鲜的花树也就多。阮玉逛了三天,还买到了很多不错的花苗。
店里老板见她一个女孩子,买的又多,主动提出给她送回去。
老板用着吴侬软语,对着二楼叫唤:“阔点五来,宋副。”
在让二楼玩游戏的儿子下楼,给阮玉送货。
阮玉一直在京都长大,很少能听到吴语,倒是她小的时候,阮凤萱经常用吴语跟她对话。
可能是基因里面带着这种语言天赋,她不会讲,倒是能听懂一些。
老板推出来一辆三轮车,将她买的花苗都运上去,推着车掉了个头,将车把手让给了下楼的儿子,乐呵呵对阮玉道:“这是我小儿子,今年大一,开车很稳的,不用怕。”
小儿子脾气有些直,一局游戏还没结束,被喊了下来,一副不满又不敢跟老爸反抗的模样,一拍三轮车。
“烦死了,快上车。”
“啊?上这个车吗?”阮玉点了点蓝色的大三轮车,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坐上三轮车的侧面。她从来没坐过这种车,其实不太敢。
万一摔下来,她倒是没事,会伤到肚子里的宝宝。
小儿子不耐烦道:“摔不死你的,放心吧。不然等你走下山,我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老板笑着宽慰阮玉:“放心吧,我儿子经常给我送货的。”
老板这么说了,阮玉也没有再反对。她实际上胆子很大,什么都敢尝试。
一旦放开了性子,就不再跟以前一样畏畏缩缩。
她打量了一眼小儿子的长相,个子很高,腰背挺直。浓眉大眼,眉宇间带着些许少年人的张扬。
跟老板长得很像,身上穿着的衣服鞋子都是运动名牌。不过手掌粗糙,一看便知道是肯干活的,没有被家里宠坏。
见阮玉不相信他的车技,非常的不服气,呵了一声:“我要把你摔了,我爸的店就送给你。”
这话说的。
店老板都笑了,拍了一下儿子的脑袋:“别瞎说,开慢点,不赶时间。”
电动三轮车一路突突突的下山,迎着山间的野风,阮玉慢慢放大了胆子,张开双手迎着风浪。
两条纤细的小腿调皮的抬了几下,见没有摔下去的危险后,活泼的上下踢动。
小儿子回头看了一眼,见到她这个举动,嗤笑了一声。
阮玉发现被看到,连忙收拢手臂,乖乖抓着后座挡板。
她抿了抿唇,带着些许羞涩的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一阵风吹过,将她的发丝扬起。晨光微暖,投影在阮玉白皙的脸上,衬的一双眼眸像暖阳。
温温柔柔,萦绕着撩人的水汽。
又纯洁又美艳。
开车的人愣了神,车头晃了一下,阮玉啊了一声,抓紧了车子,将开车人唤回了神。
他咳了一声,掩饰刚刚的失态:“怕什么,我开车很稳的。”
他骑着电动三轮车,一路下山,越过两条马路,来到了阮玉的院子门口。
露出一丝惊奇的目光:“这原来是你家啊?你刚从外地回来?”
这个院子一直留存在湿地公园附近,但却从未见到家里的主人。
他来过几次,有点向往这里的院落。听这里的佣人说,主人在外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如今他见了,才知道原来阮玉才是这个院子的主人。
他啧了一声,他家里有阳台有庭院,还有半个山头,也算是有钱人了。
如今跟阮玉一比,也没什么了。
“我帮你搬吧。”男孩将三轮车停在院子门口,搬起一盆花,对阮玉道:“我叫杭启,你叫什么?”
“阮玉。”阮玉顿了顿,将一些小一点的花瓶搬下车,迟疑的看着杭启:“你跟,杭原认识吗?”
杭原是之前一直跟阮玉联系的游戏公司负责人,签合同的时候阮玉见过几次。
杭这么姓并不常见,阮玉又听杭原说自己在江南,而且对方无意中提过有一个叛逆的弟弟,单名一个启字,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我哥?”杭启也愣了一下,反问道:“你跟我哥认识啊?”
阮玉晤了一声,想尝试着搬一盆比较大的花盆,结果没搬动。
杭启挡了一下:“你别动了,我送佛送到家。”
阮玉只好改为搬小花盆,她肚子里还有宝宝,的确不敢乱动。
“也不算认识,我跟杭先生的公司合作过几次。”
算是长期客户,她跟杭原认识几年了。
“哈!”杭启不屑的笑了一声:“就我哥那个小破游戏公司,还不如回家给我爸种花呢。”
阮玉默了两秒,没有接话。
难怪杭原会跟她吐槽,是有点叛逆的。
杭启挺自来熟的,游戏已经被打断。他索性不急着回去,询问阮玉想怎么布局花园。
他家里也有一个花园,不过那是他爸心爱之物,从来不让他动。
他学的是园林设计,听阮玉说想设计花园,立刻就动心了。
恰好阮玉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两个人便志同道合的交流了起来。
“既然大家都是熟人,你下次再来拿花我就不让我爸收钱了,不过你要让我参与你花园的设计。”
聊到一半,杭启提出要求。
阮玉也不缺这点钱,她在钱方面,其实从来不计较,也不觉得不收钱不好意思。
她没有矫情:“好啊,不过我们要是意见不一样,就要听我的。”
“那肯定的啊,你的院子,不过我会让你喜欢我的设计的。”
杭启很自负,已经幻想着花园设计完之后的美景了。
“我回去画设计稿了,等我画好了就来找你,你可千万别找其他的设计师。”
“好。”阮玉点头,她本来也不想找其他的设计师。她想一点一点的改造自己的院子,将它打造成最合心意的花园。
认识杭启之后,阮玉的生活俨然丰富了许多。
自从知道了杭启的车技很稳后,这辆电动三轮车就成了阮玉的出行工具。
杭启就在本地念大学,大学跟他家隔了三条街。他每天中午都要回家吃饭,每天都开着家里的三轮车突突突的上街。
江南跟京都有很大的不同,生活节奏慢了,就连大街小巷上开电瓶车三轮车的人也多了。
杭启知道阮玉人生地不熟,虽然是江南人,却只在这个地方待过几个月,就带着她大街小巷的逛。
美曰其名帮她快速熟悉环境。
阮玉其实不太敢接触不熟悉的人,只是她尝试着改变。要慢慢的脱离一个人生活的日子,她要融入人群。
于是没有抗拒杭启的接近,时间久了,倒是觉得杭启挺有趣的。
虽然脾气急了点,但心肠不坏,有点像席煜。
阮玉叹一声,也不知道席煜怎么样了。虽然决定不联系了,但还是希望他高考能有一个好成绩。
杭启一开始还总想着要带阮玉去吃他们学校附近的各种美食,酸辣粉,麻辣烫,各种重口味的东西。
阮玉不敢吃乱七八糟的,每次都拒绝。杭启刚开始不理解,知道阮玉怀孕后。
脸色黑了一下,忍不住问:“你结婚了?”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失落。好像有什么东西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