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的人心里有了疙瘩,又怎么会愿意来帮助大房。
阮志刚心里也不好受,他三叔以前对他多好啊!
他在公社上班,能在那里上班的手里都是有几个钱的,男人爱抽点小烟,小姑娘们喜欢买雪花膏,蛤蜊油这些东西门市部可都是有的,而且还都是紧俏货,每次门市部月初进货的时候,那都是抢购一空的。
若是偶尔运气好,月中加货的时候,他有个三叔在门市部当经理,这可都是内部消息的,他没少做人情送给公社的同事们。
可是如今却是不行了!
一想到这里,阮志刚心都是疼的,不禁有些埋怨,“你明知道绵绵就是三叔和三婶的命根子,还要打绵绵乳麦精的主意,如今三房的人厌弃了我们,我公社那边还有那么多人指望我带消息回去,买点好东西的,这可怎么办?”
赵小玲心里哇凉,她恼怒,“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好??”
“对!是为了我好,如今别说升职了,怕是以前好不容易维持住的人脉关系也没了!”
他们两人虽然是压低了嗓音吵架,但是夜晚的时候,整个老阮家都安静的不像话,更何况和他们只隔了两层毛嗑杆的阮国年夫妇。
阮国年被吵的心里烦,他重重的咳嗽了梁上。
果然,赵小玲两口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阮家二房,黑暗中,李秋菊西西索索的把手伸到了阮国成的胸口地方,她脸都红的出血,蚊子一样的声音,“国成,咱们在生一个吧!”,话落,黑暗中她期待的看着阮国成,希望阮国成能够转个身子过来,抱着她,哪怕是抱着她也好。
只是,让李秋菊失望了,长久的安静中,只能听见,她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她手心里面的汗也慢慢凉却,浑身的冷意包裹着她,她挣扎,哭喊,闹腾,没用!
这一切都对阮国成这个心狠的男人,没有任何作用。
李秋菊眼角的泪滑落到枕边,一颗两颗到最后连成了一条线,她死死的咬住嘴唇,不允许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她要脸!
这个脸她丢不起!
三年啊!
自从志远走了以后,她枕边的这个男人就跟心死了一样,从来不在碰她,哪怕是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她还是觉得面前的男人心硬的可怕!
她只是想要一个孩子。
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能够给他们养老,在他们死后给他们摔盆子的孩子。
第一年,她告诉自己,国成还沉浸在志远离世,没走出来。
第二年,她告诉自己,等国成走出来了就好了。
第三年,如今隔壁的傻子都好了,他们的志远在也回不来了,她迫切的想要一个孩子,想要一个和志远一样可爱的孩子。
可是……可是!就这样一个微弱的要求,这个心硬如铁的男人都不肯给她机会。
就在李秋菊彻底心冷的时候,阮国成突然出声,“再有个孩子也不是志远!”
听到这话,李秋菊的身子一僵,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头一次生出了反驳的心思,“可是,志远他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说完以后,屋内又再次恢复到了安静。
身边的人宛若死亡。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秋菊脸上的泪干了,心凉了,她睁着一双沧桑的眼睛,就那样死死的盯着屋顶,一夜到天亮。
阮绵绵是被一阵吵闹声给闹醒的,睡梦中她好像听到了阿迟的声音。
这会还早,不过才四点多,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刚麻麻亮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猛地坐了起来,脑袋浑身的瞌睡顿时没了。
昨晚儿她本来是以上厕所的名义在院子里面等阿迟的,只是不知道后来她怎么进屋躺倒了床上,而且这天都麻麻亮了。
想到这里,阮绵绵拿起床头的衣服随便套在身上,就往院子里面跑,此时阮家小院外面挤了不少人,村子里面的人都起的早,五点钟正是去地里面上工的时候。
不少人听到老阮家的动静,都纷纷的倒吸了一口气。
此时,老阮家的院子门口,正躺着一只死的透透的黑野猪,那野猪的脖子处,有不少黑血咕咕的往外冒,而野猪的蹄子指甲壳都卷了起来。
显然,这只野猪在临死之前,受到了非人的虐待。
不过,这会可没人在想这野猪死的有多惨了,他们眼中可都是满满的肉啊!
要知道这一头野猪,足够平常人家吃一年了,还是能顿顿吃肉,这种日子多好咧!
阮绵绵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江迟脚踩在黑毛野猪身上,许是一宿没睡的缘故,他眼睛不像平时那种看人的时候,很沉沉的,反而泛着红色丝,只是这样却更加让人害怕起来。
村子里面的不少老人,都记起来了江迟是谁?
就是三年前从江家离开的时候,把江家老二江小宝的腿给打断了,至今为止,江小宝还是一个瘸子,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但是好歹也是流着一样的血啊!
这娃咋这么狠心咧!
那可是亲弟弟,说下手就下手,没有任何一点留情的余地。
阮绵绵看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的,昨儿的两人分开后,怕是阿迟就一宿没睡,索性在大山里面,这会儿衣服上都湿溻溻的,显然这是趟了一宿的露水。
眼见着江迟跟个狼崽子一样,一脸凶狠的瞪着周围的乡亲们。
阮绵绵心一软,“阿迟,你过来!”
她一喊,江迟的眼睛立马亮晶晶的,脸上凶狠的表情也褪的干干净净的,他三两步走到了阮绵绵面前,第一句话却是,“把你吵醒了?”,他刚都当做一个神兽一样,震场子在,偏偏这些没眼色的村民,一直说话,他都板着一张脸了,还说!
还小声说!
烦死了!
都把绵绵给吵醒了。
阮绵绵摇了摇头,“我睡好了!”
“胡说!”,江迟眼睛瞪的大大的,立马反驳,绵绵最爱睡懒觉了,若是没睡好,第二天一准就没精神。
阮绵绵有些好笑,她踢了踢地上的野猪, “你昨儿的一宿没睡?就是为了去山上打野猪去了?”,前些年山上就不上打猎了,只是从今年年初的时候,似乎郑策慢慢松了一些,周围的猎户若是去山里面打猎,老支书和大队长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是像阿迟这般嚣张的,还是头一个。
江迟闷闷的嗯了一声,“你太瘦!”
所以去打猎,猎回来的肉,可以给绵绵补身体。
阮绵绵心里突然感觉一阵热呼呼的,刚准备说两句的,屋内的门咯吱一声开了,周秀英他们也从屋子内出来了。
老阮家的人本来就多,这十多口人全部出来,立马把小院子给围了的严严实实的。
大伙儿的瞌睡,在看到地上那一头野猪的时候,顿时没了。
周秀英和阮国华两人先回过神来,对视了一眼,周秀英立马向前,“阿迟,你这孩子回来了,上门就上门,还带什么礼!”
姜到底是老的辣,一句话就把这野猪的过到了明路。
阮国华也拍了拍江迟的肩膀,哈哈大笑,“好小子,不过三年不见,都这么高了,能耐也大了!”
对待江家人,尤其是阮绵绵在乎的人,江迟才会有个稍稍的好脸色,他点了点头,“绵绵瘦,要补身体!”
阮绵绵捏了捏自己的小肉手,她就不明白了,怎么一个二个看到她了,都说她瘦!
她亏心的慌啊!
一身肥肉,哪里瘦啊!
整个村子的乡亲们,都知道阮绵绵和江迟的关系好,打小江迟跟个狼崽子一样,见人就咬,偏偏阮绵绵小小的一个个子,能抱着江迟死活不丢,一次两次三次,阮绵绵不知道被江迟咬过多少口。
直到后来,狼崽子看到阮绵绵的时候,不在咬人,慢慢的成有了笑脸 ,再到形影不离。
可以说,在阮绵绵变傻之前,她不不管走哪,身后都会有一个小尾巴。
当初阮绵绵傻了以后,江迟没多久就从村子里面消失了,了无音讯,村子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人说风凉话,狼崽子就是狼崽子,不管别人对他再好,也喂不熟。
如今这一头大野猪放在跟前儿,他们顿时酸了,脸也有些疼,早知道这狼崽子能这么出息,他们当年随便施舍一碗饭菜,指不定今儿的这一头大野猪就搁在他们门口了。
不过一头野猪,就让村民们酸成了这样,若是让他们知道,这些年江迟一直都有在外面挣钱专门给老阮家寄回来给绵绵看病。
那估计要疯了。
阮国华这会脸上有些热,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家闺女,发现闺女好像是瘦了一些,这双下巴都没了,心里不由得琢磨,“绵绵前段时间生病了,确实有些瘦,这段时间我们正打算给她好好补补身体的。”
在场的村民,“……”,村子里面都找不到比老阮家那傻闺女还白白胖胖的姑娘了,这话说的不亏心吗?
不说别人了,连阮绵绵自己都不由得陷入了怀疑,她捏了捏自己的肉脸,难道自己真的瘦了?
她不禁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
只是刘婶子的话,却让阮绵绵回到了现实当众,刘婶子扬声,“江迟啊!你都把这野猪送到了老阮家门口,那你们老江家怎么办?你亲爸可都还在咧!”
这话一说,周围安静了一瞬间。
可不是!老江家也住在七垭村,还住在村头,不过江家的人都懒,这个点还没起床咧!
江迟黑沉沉的眸子撇了一眼刘婶子,“我爸早死了!”
他明明是面无表情说的话,可是却让刘婶子一背后一寒,他们怎么忘记了?
这狼崽子可是个煞星,当初可是连亲弟弟都能下狠手打断腿的。
有了刘婶子这个开头鸟以后,接下来的人立马噤若寒蝉。
阮绵绵看着这样的阿迟有些心疼,她伸手拍了拍阿迟,笑眯眯的对大伙儿说道,“阿迟脾气差,各位叔叔婶子可要多包容一些呀!待会这野猪若是收拾好了,大伙儿可以分点猪下水回去!”,这话何尝不是在堵着大家的嘴。
阮绵绵这话一说,周围的人脸色都缓和了几分,这猪下水可是好东西,尤其是这不逢年过节的,有个猪下水吃,也能改善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
待把一群人都送走了以后,阮绵绵啪的一巴掌打在了阿迟的胸口上,唬着脸,“你胆子怎么这么大?那深山老林的,万一出来个大虫子把你叼走了怎么办?”
江迟先前还梗着脖子怼人,这会乖的跟绵羊一样,弱声,“我就是狼崽子,真有大虫子出来,还不知道谁咬死谁!”
接着又是一阵低声下气的哄着。
这一幕对于老阮家的人早都习以为常了,而阮志文的嘴角却抽了抽,他心目中敬佩的大英雄,一到了小妹面前,立马狼崽子化身为小猫咪,软的不像话。
实在有些辣眼睛啊!
没了外人,这野猪自然是抬进了老阮家的院子里面去,阮家的壮丁多,这一头野猪一百多斤,不说江迟了,就阮志武一个人都能扛回去。
江迟在外面辛苦了一宿,阮绵绵心疼的不像话,就把抬野猪的活交给了自家大哥和二哥,反正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别的没有,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阮绵绵也不管家里人会怎么收拾这一头野猪,她自己带着江迟去了厨房,添了一把火,烧了一锅的热水,咬咬牙,一下子从果园空间抽了三滴甘露出来,倒了满满一搪瓷缸的热开水,递给了江迟,“你先喝口水,锅里面的热水我给你弄好了,你一会直接舀出来,把身子擦一下!”
接着歪着头,看着成了大小伙儿的江迟,她想了想,“算了,你把盆子端到东屋去,到屋子里面洗!”
若是让这孩子在外面洗漱,指不定会害羞!
江迟一双眼睛泛着红血丝,黑沉沉的,他就那样盯着绵绵看了好一会,阮绵绵也不恼,把毛巾啥的都给江迟准备好了,一块递给了他,“东屋知道吧,就是我们三房住的那屋,你以前可经常在炕上打滚的,快去洗完了过来,估计早饭就好了,刚好能赶上吃顿热乎饭!”
明明是细碎的唠唠叨叨,却让江迟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慢慢柔和下来,嘴角也压抑不住的上翘,“我要吃三合面!”
以前他来老阮家的时候,吃的最多的就是三合面了,每次绵绵吃的就是二合面,她总会把她碗里面的二合面悄悄的扒拉到他的碗里面。
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其实大家都知道,只是没说开而已。
阮绵绵点了点头,“成,我给我妈打下手,你快去!”
江迟不在迟疑,一口气喝完了一大搪瓷缸的温开水,喝的时候,他蹙了蹙眉毛,他这人怕热,最喜欢喝凉的,但是绵绵总不允许,每次都给他弄温开水喝。
看在这温开水这么甜的份上,江迟一口气喝完。
其实,不管是温开水还是凉开水,只要是绵绵倒的,他都舍不得剩下一滴来。
眼见着江迟去了东屋。
周秀英和方秀兰两个人这才从院子进到厨房来,老实说,方秀兰对于江迟那是又怕又爱的,怕的是这孩子的心太狠,手也太狠,尤其是看人的时候,恨不得下一秒就扑上来咬住人的脖子,把血放的干干净净的。
爱的又是,这些年她也算是看着江迟长大的,知道这孩子过的苦,尤其是绵绵傻的那些年,江迟在外面源源不断的给老阮家寄钱,就为了给绵绵看病。
方秀兰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她问道,“江迟那孩子有说吃什么吗?”
阮绵绵吭哧吭哧的用着葫芦瓢舀了一大瓢的热水,又兑上了凉水,也没得盆子了,直接让她妈在旁边把水倒在手上,她就用这水胡乱的抹一把脸,就算是洗干净了。
“阿迟想吃三合面!”
“最好在给阿迟加一个煎的荷包蛋!”,阿迟最喜欢吃炕的两面金黄的荷包蛋,最好把这金黄的荷包蛋给卧在三合面的碗底,吃着吃着就有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阮绵绵这话一说,方秀兰看向周秀英,家里的鸡蛋都是周秀英来管着的,而且家里前两天才因为鸡蛋的事情,大闹了一场。
这下,虽然她很想给江迟这孩子加个鸡蛋,但是就怕别因为一个鸡蛋,家里又闹腾了起来。
周秀英大手一挥,“这两天母鸡下蛋比较勤,攒了五个,全部都一块煎了吧!”
人家江迟那孩子来了带了一头野猪出来,他们若是连鸡蛋都抠的话,那真是太不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