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将她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包裹在掌心,松松地握着,就像他教她右手螺旋定则时那样。
兴许是因为疼痛,他的手心出了些汗。
罗漪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与她十指相扣,掌心贴着掌心,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就这么温驯地任由他摆布。
良久,叶潇扬轻轻叹息,说道:“别让我伤心了,好吗?”
罗漪的一颗心像是在风浪中颠簸的小船一样,摇摆不定。
她很害怕,全身像秋风中的落叶一般簌簌抖动着。
可是她没有办法拒绝他,她说不出口。
她绝对不是讨厌他,可要说喜欢……好吧,罗漪承认,她是有些喜欢他的,但现在喜欢又能做什么呢?
她不敢跟他早恋。
全校批评什么的,想想都难堪。
她是个胆小鬼,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些。
光是说服自己试着去接纳他的喜爱,就已经让她耗费无数心力了。
罗漪陷入沉思。
所以,他现在是在干嘛呢?跟她告白吗?
可他明明问的是她喜欢不喜欢他。
“我有什么好?”罗漪声音颤抖,眼眶发热。
“哪里都好。”叶潇扬直言不讳。
“是吗?”她很怀疑。
叶潇扬重重地点头。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罗漪心底打着小鼓。
叶潇扬:“……”
还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是要跟她把纯洁的友谊朝着不那么“纯洁”的方向发展啊。
钱钟书曾说:“一个十八九岁没有女朋友的男孩子,往往心里藏的女人抵得上皇帝三十六宫的数目,心里的污秽有时过于公共厕所。”
“同时他对恋爱抱着崇高的观念,他希望有一个女人跟自己心灵契合,有亲密而纯洁的关系,把生理冲动推隔得远远的,裹上重重文饰,不许它露出本来面目。”
叶潇扬是个鲜活的少年,他并不是外人口中那个高高在上抛弃七情六欲的学神,他有感情也有冲动。
外人眼中的完美,往往是通过牺牲某些天性来获得的。即使这并非他所愿。
他对罗漪的想法,完完全全是纯粹的。
她在他心中是纯洁而不可侵犯的少女,冰冷幽香,像一株亭亭的水仙花。
这种喜爱是由内而外的。
看到她哭,他会跟着心疼;看到她笑,他会跟着高兴。
仅此而已,他不敢肖想更多。
好多家长和老师把早恋看做洪水猛兽,认为这会荼毒青少年。
但爱情其实是人类最为美好的感情之一,如何去爱一个人、如何去接纳别人的爱,这些对你下半生至关重要的东西书本上永远不会有、也没有老师会来教你。
只有你亲自爱和被爱,才能慢慢领会一二。
在这方面,天才也是一个笨蛋。
“学校不让早恋的。”罗漪小声申辩,不知道是想劝说自己掐掉这个念头,还是真的惧怕严苛的校纪校规。
“我不在乎那些。”叶潇扬淡淡道。
“可是我在乎。”罗漪悄悄将手收了回去。
“你聪明,成绩好,就算谈恋爱,对你也没有任何影响。”罗漪说道,“可是我不行。我的心好小,一心没法二用,我成绩也没那么好,谈恋爱的话只会更差。”
虽然罗恒洲对罗漪没什么成绩上的要求,但罗漪自己一直默默在努力。
她不想辜负自己。
小女生往往把恋爱看得比一切都重要,失恋了就仿佛天塌了一样。
可罗漪不是这样的人,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的人和事,恋爱只是其中一样。在她心中,这从来都不是首位。
她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就因为这个?”叶潇扬语带不屑。
“你知道我是谁吧?”他冷哼,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汐水市201X年中考状元。”
在这方面,他相当自负,他说道:“我一直在想自己以后去清华还是北大。”
这话要是别人说出来,那就是个段子。
可从叶潇扬嘴里说出来,那根本就是一种王之蔑视。
“你想提高成绩?”他说,“我教你啊。”
罗漪:“……”
罗漪:“你哪来的时间。”
叶潇扬:“对你,我永远有时间。”
叶潇扬不是开玩笑,他说道:“保送的话,一般高三上学期开学之后就能出名单了。”
“我有一年的空闲时间,慢慢教你。”保送失败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有自信。
作者有话要说:
哎,国家欠我这样一个学神男友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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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原本只是想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可他这么一说,仿佛她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
罗漪被他教过, 自然知道叶潇扬对书本知识的理解掌握很到位。他不光自己明白, 还能给别人讲明白, 这点很厉害。
叶潇扬:“你觉得怎样?”
罗漪:“我……”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叶潇扬也许是惶恐, 怕她嘴里说出来的答案非他所愿, 所以才出声阻止她。
这么重要的问题, 马马虎虎做决定可不行。
如果罗漪是经济学上所说的理性人, 那她必然会答应他的请求。
他根本想不出自己有哪点不好, 跟他在一起,有百利而无一害。
哎,他这是又卖惨又利诱,太可恶了。
罗漪心想。
护士进来帮罗漪换输液袋,她睁着迷茫的大眼睛瞧着黑黢黢的天花板。
她惴惴不安地躺在床上, 脑子烧得越来越迷糊。
算了, 睡觉吧。
也许睡一觉起来, 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梦。
她就不需要面对这样让人纠结的问题了。
罗漪这一觉睡到了早上九点。
自打上了高中,她就很少睡到这么晚了。
外面天光大亮, 窗明几净的病房里安静得不像话。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彷徨地从病床上撑起了身子。
“醒了?”纪舒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她见罗漪醒来,连忙让护士过来看看情况。
罗漪像只懵懂的小兽一样转过脑袋, 看到叶潇扬正倚在枕头上,白色的被褥上摊开一本写满公式和符号的书。
要不要这么认真啊?
手都骨折了还不忘学习?
罗漪以前只觉得叶潇扬成绩好是因为他天赋异禀, 可是现在,她突然发现每个人光鲜的成绩背后都有着别人难以想象的付出。
他聪明吗?聪明。
可仅仅是聪明,完全达不到他这样的高度。
仅有先天的聪慧而不注重后天的学习是不行的,耍小聪明的话,长此以往只会泯然众人。
纵然聪敏如叶潇扬,不努力学习也会掉队。也许他也读过《伤仲永》的故事。
护士给罗漪量了体温,三十七度八,低烧。
罗漪知道自己一旦发烧,没个两天是没法痊愈的。
她的身体会反复在低烧和高烧间切换,输液只能帮她暂缓一阵而已。
护士倒了杯温水,替她取出今早要吃的药丸。
红红绿绿一大把,看着都吓人。
近几年她体质比小时候好多了,很少一次性吃那么多药了。
她用温水一粒粒吞服,叶潇扬眼角的余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他右手很疼,一直到凌晨三四点,困意彻底征服了疼痛,他才得以入眠。
他早上七点多就醒了,而罗漪那会儿还睡得正香。
她蜷缩在被子里,好小一只。
两只手握成小拳头,从被子里探出来。
她侧着身子面对着他,额前的刘海有些凌乱。
她睡觉的模样乖得不像话,薄薄的眼皮覆下,乌黑的羽睫紧紧贴着下眼睑,小小的鼻翼一张一翕,淡樱色的嘴唇轻轻吐着气儿。
叶潇扬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的睡颜,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
如果以后人生的每一天清晨睁开眼睛都能看见她的脸庞就好了。
“今天早上我去学校帮你把书拿过来了。”纪舒指了指她床头的包,“你姑姑中午会来看你,你的烧还没退,暂时在这里休息吧。”
罗漪乖巧地点头,说道:“谢谢阿姨。”
“肚子饿不饿?我买了小米粥和包子,要不要吃点?”纪舒问道。
“嗯,有点儿饿。”
纪舒把小米粥和包子放进微波炉加热,罗漪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不禁艳羡。
她真的好嫉妒叶潇扬,有这么一个漂亮又温柔的妈妈。
纪舒给她的感觉如沐春风,罗漪在她身上找到了一丝许久未曾有体会到的母爱。
罗漪起身去卫生间洗漱,回来的时候,纪舒已经把热腾腾的早餐摆在桌上了。
“叶潇扬吃过了吗?”罗漪问。
“他一早就吃过了。”纪舒把粥推过来,递给她一个勺子。
纪舒看罗漪小口吃包子喝粥,感叹道:“哎,我家扬扬回学校可怎么办啊?他的右手不能用筷子,饭都没法吃了。”
“用勺子不就行了?”叶潇扬翻过一页书,语气淡然。
“你们学校食堂一到饭点肯定都是人,把你的手碰着了怎么办?”纪舒忧虑,“你受伤,饮食也要注意,吃食堂怎么行呢?”
叶潇扬无语,敢情他在他妈眼里就是个玻璃做的娃娃啊,一碰就碎。
她自言自语道:“要不这样,我以后在家做了饭给你送过去。”
“妈——”叶潇扬打断她的话,“你也不嫌麻烦。”
“有什么麻烦的?”纪舒说道,“我整天也没什么事,照顾你就是我最大的事了。”
这话不假。
自打叶潇扬记事开始,纪舒就是全职主妇。
虽然家里的粗活脏活都有钟点工阿姨包办,但其他事务都是纪舒在操心。
当一个合格的行长夫人不是容易的事,她得做到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要帮丈夫在圈子里挣面子。
“你妈妈真好。”罗漪说道。
纪舒和叶潇扬不约而同想起昨晚罗雪晴的话——罗漪从小就没有妈妈。
这母子情深的一幕在她看来温馨极了,她不知道叶潇扬在抗拒什么。
吃完早饭,两人就各自靠在床头看书。
叶潇扬右手折了,不能写写画画,看了会儿竞赛书之后他就放下了。
这种东西,还是得做题才能彻底掌握,光看书思路不够清晰。
他换了本英语书,打算记一会儿单词。
罗漪觑着眼瞧了下他的单词书,红色封面上写着《GRE核心三千词》。
罗漪:“……”
大部分高中现在还被高考必背三千五百词折磨得够呛,叶潇扬居然已经开始背GRE了。
罗漪虽然没接触过GRE,但她也是有所耳闻。
GRE考试是为了去北美读研做准备,里面有大量的学科专业词汇和普通人这辈子可能都接触不到的高级英语词汇。
高考的英语难度跟GRE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纪舒看见他在看英语,突然想起什么,说道:“你的外教老师请了两周假,她要回美国一趟,所以这两周的课取消了。”
纪舒在叶潇扬很小的时候就给他请了一对一的英语私教,所以他的英语极好,美式口音相当标准。
叶潇扬平时在学校几乎不学英语,时间主要都花在了其他科目上。
“嗯,知道了。”叶潇扬记诵着单词,懒懒应道。
罗漪问纪舒:“他以后要出国吗?”
纪舒说道:“本科没有这个打算,硕博应该会去国外。”
本科的话,纪舒还是不大放心。
她身边也有把孩子送到美国英国读高中,然后直接考美本英本的。
但是纪舒认为,在孩子没成年之前就把他送到国外那么陌生的环境中去,未必是件好事。
三观的形成对一个人来说非常重要。
有些孩子,去了国外,少了家长的管教,又接触到不少外国奇奇怪怪的新鲜事物,容易走上歪路。
所以她跟叶荣诚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本科一定要让叶潇扬在国内读。
中午,罗雪晴带了午饭来看罗漪。
她的体温又有些上涨,所以她没什么胃口,但还是象征性地吃了一点。
罗雪晴叹息:“哎,你这孩子。跟你爸爸说了没有?”
罗漪摇头:“只是发烧而已,没必要让他担心。”
罗雪晴道:“也是,你爸在那边也忙,还是少让他操心吧。我怕他一听说你病了,就得飞回来看你,来来回回太折腾人了。”
下午罗漪还要输液,所以罗雪晴也只能让她待在医院里。
她嘱咐罗漪几句,又向纪舒道了谢,说晚上来接她回家。
纪舒陪叶潇扬去上石膏,罗漪一个人在房里,很快就困了,她便又钻进被窝里睡觉。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