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惦记,我就要吊吊胃口,把最要紧的事搁最后面说。
他把家里其他人全都罗里吧嗦讲了一遍,这才切了个木匠铺的视角,告诉兄弟袁氏生的是个儿子,生下来之后他赶马车带娘去看过,娘本来有意思给袁氏伺候个月子,最终还是没有,袁氏买了俩人,让老娘省了不少心。
再说那小子,因为当爹的不在,就让袁木匠取了小名,叫刨子,就是木匠都会用的那个刨子,喊着还挺脆挺响的。
刨子他刚生下来还不是很胖,现在胖了,袁氏怕断他奶水天天都在进补,鱼汤肉汤这些没断过,她吃得这样好,奶出来的孩子自然不错,就可惜她自己胖了两圈,上回送娘过去看孙子时见她还在为那一身肉发愁。跟男人相隔几千里地自己非但没日渐消瘦还胖了……想想也闹心。
程家兴不搞什么善意的谎言,他都是大实话怼过去,明着告诉程家旺你媳妇儿心里挺不踏实的,生怕分开两年自己的幸福就让别人夺走了,让程家旺在外头注意着点,别发展出第二春第三春来。
老程家爷们都疼媳妇儿,没有在外头乱搞的。
在信的最后,程家兴也说希望他最好是让送信过去那人再带封信回来,说一说后面怎么安排。不管咋说他才是袁氏的男人是刨子的爹!那娘俩是跟着就上京城还是过了今年,等明年开春以后再动身,这个其他人都不方便给拿主意。
程家兴说他觉得为小的着想最好是等明年,那孩子哪怕养得不错,还是太小了一点,不合适长途奔波。
要等明年的话,那程家旺就得单独给袁氏写封信去,说点好听的,安抚下她。
……
这信挺逗人的,不当心听到的外人都觉得大老远送个家书来就写这些,这也太俗了一点。
另有人调侃程家旺,问他写信过来这人是谁啊?
听说是他三哥,人家就笑了。
“你三哥真有意思,我们写信从来都捡好话说,有糟心事也瞒着,哪能让在外面的人担忧挂记?”
程家旺挠了下头:“我三哥他从来都是有一说一。这样好,听了心里踏实,报喜不报忧的家信写还不如不写,隔这么远传递消息已经很不容易,咋还哄骗人呢?”
程家旺还想请帮他读信的代笔,写封回信。
可惜天色晚了,人家让他回去打个腹稿想想清楚到底要在信里写些什么,明天抽个时间再过来。程家旺应承下来,他取回信,留下几文钱做答谢,这才回自己的小院子去。
托这封信的福,他长久以来悬着的心放下了。
真好啊,袁氏顺顺利利的生下个胖小子,母子平安,这下他也后继有人了。
高兴之余,他心里也有点不放心,生怕媳妇儿在老家胡思乱想,想出毛病来。是该像三哥建议的那样,让媳妇儿过完这一年,等下个春天再动身北上,到时候一则天气回暖,正好赶路,二则刨子也有一岁多,能扛得住。要她明年动身,那就得同她说几句,把人稳住,就得单独写个信给她。
可惜了他们夫妻两个都不认字,写信的要人代笔,收信的要人帮读。
这么搞着还不好写太腻歪的话,当晚躺床上程家旺还在琢磨,在想该咋说才能叫袁氏安心。早先就听三哥说过,说怀孕的女人就难伺候,她情绪起伏大得很,不单想一出是一出,经常会因为你一句话没说好赌气半天。你问她她不见得会说,好不容易说了,你才知道惹她不高兴的其实就是芝麻绿豆的小事情。
怀孕的时候是这样,喂奶那几个月也没好多少,三哥说有了娃媳妇儿会变,做男人的要习惯,还得小心呵护着,人家嫁给你为你操持生活给你生儿育女不容易,偏偏这几个月程家旺人不在,袁氏会东想西想也不是她矫情,她情绪来了控制不住。
这怪谁呢?
怪袁氏就太苛刻了。
又不能怪程家旺,天底下哪有什么事纯粹是好的?祸福总是相依。
手摇风扇给他挣了钱挣了名声,同时也让上面注意到他。
他得到了进工部学习的机会,能跟着更好的师傅学更精巧的手艺,却不得不跟媳妇儿分离一段时间。
凡事都有代价,程家旺觉得看长远点,短时间的困难可以克服。他们夫妻两个分开也有大半年了,再忍忍,明年的这时候应该就重逢了吧。
至于说三哥在信上写他媳妇儿为了给儿子供奶补过头。
这没啥的,北上那一路就很糟蹋人,一路奔波人保准会瘦。
哪怕这都不瘦也没什么,说句实话,当初说亲的时候程家旺也没觉得袁氏有多好看,他跟袁氏成亲不是奔长相去的。这么说并不意味着程家旺就没有审美,他只是不像三哥那么夸张。
像嫂子那么好看的难得有一个,当初三哥上何家提亲时嫂子还没显露出后来的本事,她当时只是个名声极差的老姑娘。就这样三哥还是毫不犹豫就扑上去了,可见他颜控到什么程度。
程家兴还做点梦,以前他就很爱抱着头叼个草在那儿瞎想。
跟他比起来,程家旺是彻彻底底的务实派,看问题理性,不做梦的。
三哥娶三嫂那是喜欢,他娶袁氏是觉得合适。
……
次日,程家旺请人代笔写了两封家书,他做好记号,请商队那边给跑腿的把两封信都交给三哥,再让三哥把信封上画了个圈的那封送到木匠铺去,给他媳妇儿。
给了信,又给了辛苦钱,这事就算办妥了,商队的答应他一定会把这两封信送到,程家旺才放下心接着做他的事去。
这个时候,程家兴也在跟何娇杏念叨,说前头送出去那信该到了吧?老四该知道他得了个儿子,也该知道他媳妇儿胖了。
何娇杏刚才喝了半碗汤,就听见这话,她停下动作,转头看向程家兴:“你在信上写了些啥玩意儿?”
“不就是东家的猪西家的鸡……”
“谁问你这个?我是说你真在信上告诉家旺他媳妇儿胖了?”
程家兴点点头,不以为然说:“咱俩当初是互相先看对眼,看长得合适再培养的感情。老四他不一样,他跟袁木匠学了那么长时间的徒弟,跟袁氏认识的时间能短了?那么些年他俩私下都没擦出火星,那说明啥你还不懂?最后是做师傅的开口说想将女儿嫁给他,他心里也没其他人也没更好的选择,想了一圈才同意的。本来就不是看脸,胖点瘦点有啥关系?”
“我早就想说,弟妹挺不容易的。”
这等于是她看中了,才让当爹的去促成好事,本来要是平平淡淡过日子还好,现在程家旺起来了,本事盖过老丈人,那袁氏是会多想。
程家兴听懂了何娇杏的意思,说也没啥不容易的,家旺其实挺体贴人。虽然当初不是因为喜欢成的亲,成亲之后他还是尽到了做男人的责任,没有对不起人。
“媳妇儿你别操心她了,咱家好几个人等着你疼。”
说到这个程家兴还挺纠结的。
从冬菇出生就分去媳妇儿不少精力,现在又揣上了。
之前老娘劝他们再怀一胎,趁年轻早点把儿子生了,反正就算再喜欢闺女家里总要儿子传香火,晚生不如早生。
程家兴听着觉得也有道理,等媳妇儿真的怀上,他又担心起自己在家中的地位来。这都已经排在冬菇后面,等儿子出生,他该不会还是垫底的?那媳妇儿顾着小的去了,哪还有空关心他?
还不光是两个小的,像大嫂这些也爱找她。
程家兴见着刘枣花就没好气,架不住媳妇儿跟她挺合拍的。
第132章
程家兴他们过完年就去的县城, 伏天里才回来, 算起来在外面待了有半年。他是放了把钥匙在家里让当爹的帮忙照看着点, 但程老爹地里也有活,不可能有事没事就耗在那头, 他也就是过几天去扫扫院子, 检查一下前后门, 看锁头是不是好着, 有没有被撬的痕迹。
院子是守住了,各个屋里蒙了不少灰,一进堂屋那灰尘扬起来, 程家兴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杏儿你在院子里待会儿,再不然去二嫂那头跟她说说话,我把屋子收拾出来。”
“你原就不擅长做这些,咱家又空了半年, 由你来要折腾到几时?程家兴你别瞎忙了, 拿铜板出去请两个人来。”
也是噢!
与其他来受苦受累不如花点小钱, 虽然说这还是农忙时分, 各家也会留人不是全都一起下地,肯出钱请两个人不难。程家兴搬了张椅子出来, 又打水搓了个帕子,把椅子擦擦干净,摆在能遮阴的屋檐底下, 让媳妇儿坐好。
才把媳妇儿安顿好,又瞧见仰头瞅着自己的胖闺女。
程家兴认命的进屋去拿了个小板凳出来, 摆在藤椅旁边,让冬菇挨着她娘坐好。把媳妇儿跟娃都安排妥了,他抹了把铜钱就出门去,就在大伯家院子找的人来,来的两个手脚十分麻利,个把时辰就把屋子打扫出来。灰也抹了,蛛网也清了,地上扫的干干净净不说,还帮他把床都收拾出来了。架子床擦干净之后铺上厚厚一层的干稻草,再把洗干净的竹凉席铺在干稻草上,冬天用的褥子这些在半年前进县城的时候就收进箱笼里了,这还省了不少工序。
收了铜钱过来帮忙的是大伯那一房两个嫂子,在三合院做事的时候她俩没说啥,回去路上好一番感慨。
“程家兴大老远花钱请我俩去他院子干活,我当她媳妇儿有其他事忙,何氏在干啥你看到没?”
“咋没看到?她站起来跟咱打了声招呼,就坐回屋檐底下去了。我还听见她使唤人呢,一会儿说别忘了喂马,一会儿让程家兴把缸子洗出来把水蓄上,还说灶屋没收拾出来先不开火让男人跟婆婆说去,请那头多做两个人的饭……我说句老实话,咱们村这么多户人家,这么多媳妇儿里头,最懒当数何氏!偏程家兴护得厉害,你骂他可,骂他媳妇儿不行。”
很多事何娇杏未必知道,村里人却听说不少。
前头就有人吐槽过他媳妇儿,说本事是有,也确实惫懒了些,哪有把啥事儿都往男人身上推的?
程家兴说啥?
说他是娶媳妇儿,不是买丫鬟。
还说他媳妇儿凭那手艺就抵得过全村的大娘嫂子,光勤快有啥用呢?骡子还勤快呢。
你再要跟他辩,惹急了他就骂你,问关你啥事?
自家婆娘都没管好干啥盯着别家媳妇儿?
“也是他有钱,有钱嘛!请十个八个人帮忙干活也不痛不痒,何氏啥事不干也不碍着。”
这话才真正说到点子上了,村里很多夫妻刚成亲的时候感情也不错的,多几年就不行了,整天吵吵嚷嚷。还不是能耐不行,钱不够使,这就是贫贱夫妻。
她俩是羡慕何娇杏,真说起来,她们日子也不差,只是没那么富裕罢了。
两个嫂子回去之后还被人拉着问了一通。
问程家兴是带着媳妇儿跟闺女回乡来了?还在收拾屋子?是准备长住?那县里的买卖咋说?是不是黄了?
“赶着做事去了,还真没问!”
“是没问,但看他的确是要长住,我俩走的时候他把水缸洗出来了,还说要去买车干柴。”
这么说,程大伯那头几个爷们更好奇,稍晚一些他们实在憋不住,过来了两个找程家兴说话,问他到底是为啥?咋的在这时候回乡来了?要说是赶秋收来也不对啊,他又没种粮食。
程家兴刚兑温水给媳妇儿洗了个澡,看她把一身香汗洗去,回屋困觉去了。他才把洗澡水提去后阳沟倒了,涮了涮桶,正要歇气,就听到外头有人喊。
程家兴赶着出去招呼人:“吼啥吼?我媳妇儿跟闺女屋里歇呢。”
噢,那小声点,话还是要问的:“你县里生意做得好好的,咋突然回来了?还请人帮忙收拾屋子,是要在乡下久待?不赚钱吗?”
“钱谁不喜欢?要忙得过来我也不想关铺子。”
“咋的?老婶回来给你哥带娃你连生意都做不成了?有这么夸张?”
“要只是缺个打下手的还好说,搁哪儿请不来人?主要还是我媳妇儿,我媳妇儿怀了,操劳不得。”
这么说堂兄弟两个就明白了。
程家兴那买卖最主要就是靠这媳妇儿,没她的手艺做不了的。
“那也不至于说直接把铺子关了……”要他们说,每天少做点也可,至少做到七八个月大再回来歇着,何至于刚怀上就回老家???
看程家兴那样,仿佛也不在乎那点生意,哥两个就没去讨人嫌,只道他俩就是听说人回来了好奇过来看看,家里头还有事就先走了,过两天整桌菜一起吃酒,到时候聊。
程家兴站院子里看他俩走远了,才蹲回檐下。
他想了想,把门带上让媳妇儿睡,自己往老屋走了趟,看娘做了啥好吃的,要菜色不好来还得及去割块肉回来。
在县里天天忙生意,乍一回乡还有些不习惯呢,做吃食买卖的时候最迟天蒙蒙亮要起床,开门之前就要把准备活做起来,该揉面揉面,该拌馅儿拌馅儿……生意一停,也不用赶那么早起床,他们完全可以像最早那样,一觉睡到自然醒。偏偏在县里养成了习惯,想睡懒觉还睡不着了。
尤其头天多睡了一觉,次日清晨听见公鸡打鸣何娇杏就睁了眼,还在犹豫要不要起床,就发现身边人也动了一下。
一家三口里头,唯独在旁边小床里睡的冬菇不受影响。
她是已经满了两岁半奔三岁去,瞌睡还是不少,哪怕在县里的时候也要睡到自家店铺快开门的时候才会起来,哪怕其他人都在底下忙开了,那动静也吵不着她。
早先黄氏就说过,冬菇真的很像她爹,方方面面都像。
像爱睡懒觉这一点……
别看程家兴现在勤快了,早个五年他爹下地了他还没起床呢。
总之冬菇受影响不大,她还是好吃好睡的,甚至因为出去有半年,老家的很多人长时间没见她又不记得了,这两天看谁都新鲜,过得还挺有意思。
何娇杏怀着孩子没人往她跟前凑,生怕磕碰着赔不起,她日子过得清静,程家兴就忙碌多了。又要跟程家这头的亲戚吃饭,跟人唠嗑,又要往媳妇儿娘家那头跑,跟老丈人吃酒,说说何娇杏怀孕的事,再见见小舅子何东升,问问他生意。
反正刚回来这几天他是到处跑,何娇杏也不是困在屋里,她出门的,计划是要去看看堂妹何小菊,临出门的时候想起来过年那会儿朱小顺家里出了点事,他奶奶没走稳摔断了腿,也不知道后来闹成啥样。她心里没个底,就没直喇喇上门去,生怕自己一通关心结果问事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