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着她被蓝烟诓了。
“不是,靳骞,”简余余气不打一处来:“我想采访一下,作为我们班的领头羊,每天被蓝烟同学玩弄于鼓掌之间,有什么感觉?”
祝玥笑的意味深长:“……当然是很爽啦。”
蓝烟&靳骞:“……”
不过,这群人开玩笑归玩笑,还是很不乐意做电灯泡的。
默默把学校连廊到校门前的最后一段路,留给他们。
盯着看,两旁排列开的路灯,会有大大的橘色光圈。
靳骞侧脸看向她的时候,路灯的光也正浮动在她眼里,弯弯一泓。
衬着雪白盈润的瓜子脸,美的安静又脆弱。
心思倏然全温柔下来。
什么沈西川,什么别人,那些都是什么东西。
“……明年见。”
唯恐吓到她,靳骞低低说着。
校门就在眼前,家里人在等着接她,他们也不能再一起往前走。
“好,明年见。”
蓝烟冲他莞尔一笑,又低下头,背着书包快步走了,很轻的声音险些消散在晚风里。
“好想……年年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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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学期的寒假,短到令人发指。
评讲完期末考试试卷,到假期结束返校上课,简直无缝对接。
高一第一学期的期末,蓝烟的全校排名,只比期中考试前进了十二个名次。
但向来有自知之明的她,已经对这个成绩很满意了。
阑尾炎虽然是小刀,到底还是要休养的。
除了耽误的那七天,复课后的一周,每晚冯端云都严格要求女儿,十点必须上床,保证充足的睡眠。
考前冲刺毁掉一半,要再有大的提升,那她的同学们也太弱了吧。
没关系,反正这个四月就有月考了。
可,最迟这个月月底,也要填报文理分班志愿了。
蓝烟心里一蛰。把书理了理,飞快塞回抽屉,站起身了。
江南的春天乱穿衣。熬完冬季,仿佛摁了十六倍速的快进,恨不得一秒立夏。
这一天午后,温度居然飙到了二十五度。
活动课放眼望去,校园里短袖、秋季校服、厚卫衣,穿什么的都有,的确让人怀疑这季节。
蓝烟就属于格外清凉的那一类。
附中要拍夏季新校服形象宣传照,向高一各班征集形象好的学生。宋俊卿想都没想,就把蓝烟的名字报上去了。
夏季新校服类似网球裙的款式,满满的青春元气。学校老师就选择在最阳光自然的操场拍。
“OK,女生好了,那个男生你再找找感觉。”
终于!
蓝烟长舒一口气,谢完老师立马开溜,靳骞还在等她呢。
她好不容易骗到他,陪自己打场羽毛球。
这个点,操场和体育馆的学生很多,尤其男生。蓝烟往看台那边走时,难免吸引了许多目光。
由冬入初春,这个天穿短袖短裙的女孩子还很少。再加上,她小腿和手臂都白的耀眼,笔直纤细,就像春天初生的绿枝,活力又娇俏。
让人不自觉,眼前一亮。
“哇哦~”
你要说这群男生真有什么龌龊心思,倒也不敢。但鬼嚎着起哄,是真的很不消停。
靳骞冷哼了声,这群男生按惯例起完哄,居然也就很快安静下来。
“看不出来啊,”蓝烟跟着他进体育馆,越想越一头雾水:“你还真是三教九流,交游甚广啊。”
靳骞闭口不答。蓝烟不乐意了,非缠着他问。
“……周檀。”
靳骞提起这个名字,整个人都淡了下来:“他们都烦他,觉得他装,结果听说——”
听说你把他打了,还不止一次。
噢,原来男生也会因为共同讨厌一个人,变的惺惺相惜。
蓝烟恍然大悟,点了点头,感觉自己今天掌握到一个新的知识点。
没想到,靳骞步伐忽然一停,挡在了体育馆前。
像是知道她会走神撞上来,他还特地轻轻握着她的手臂,拦了一下。
“……干嘛?”蓝烟瞥瞥他:“你不会又想反悔吧。”
“不反悔。”
蓝烟心里一松,但、但——
看着他面无表情,利落干脆,把校服外套脱掉了。
面对面脱的。
蓝烟脸“腾”的红了,垂下眼,只好故意找话说:“……就打个羽毛球,至于吗,这么想赢我啊——”
他嗯了声。
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轻飘飘放在她手上,语气疏淡又坚定。
“……穿上。”
第34章 遗失的美好
“我又不冷。”
蓝烟不满地嘟哝了声。
靳骞哪是因为冷, 他是完全暗黑的……私心作祟。
不想让这群血气方刚,精力过剩的男生多看她任何一眼。
蓝烟隐约猜到一点他的想法, 脸红的更厉害。
这这……什么情况啊。
在她心里, 靳骞应该是清正干净, 微风过境般的少年。
他会不动声色陪在她身边,默默挡掉许多麻烦, 但绝对……不会表现出这么分明的占有欲。
可只要是人,谁能没有私心。
蓝烟美而不自知, 靳骞却太清楚。除了公认的美貌外,举手投足, 她真的有书里写的, 古典的文艺气质。
靳骞从前以为所谓的文艺女青年,必须要是悲伤的。和空间里刷屏的摩天轮,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明媚忧伤有关。
后来他慢慢发现, 不是的。
那天瑶族舞曲的第二节, 在她的眼睛里,闪着能点亮周遭的天真热情。
那是一种致命的感染力。让人情不自禁, 追随着她的情绪。
春日的空气凝滞着。
靳骞垂着眉,刚准备撤回手,那件薄薄宽大的校服外套, 就被蓝烟抢过去了。
她没说话,也不看他,沉默地把校服往身上套。
动作飞快利落, 像是赌气似的。
她披着的长发,有一部分被困在衣服里,靳骞很自然地伸手,替她解救了出来。
“我——”
“哎哎哎——卧槽。”
话到一半,两个人都被陡然响起的痛呼,吓了一跳。
一八几的大男生,摔倒在他们旁边,体育馆偏门出口的台阶上。
好像很疼。这哥们口中不住地“卧槽”感叹,脸都白了。
“……你起得来吗?”
靳骞问他。
“我可以,”那男生仰卧起坐似的奋力挣扎了下,疼的嘶嘶直吸气,终于认命般泄了气:“……我起不来,求帮助啊。”
那样子太……太滑稽了,蓝烟只好拼命忍笑。
靳骞一用力,拽他起身。他只敢右脚落地,兔子似的往前跳了好几步。
蓝烟和靳骞在背后看着,眼前都飘过”身残志坚“四个大字。
“咳同学,”蓝烟喊住他,小心翼翼道:“要不,我们送你去校医室吧?你总不能……这样一路跳回班吧。”
靳骞二话不说,架着他,就往操场外走。
蓝烟跟在后面,听见这个叫郑序的男生哇哇呜呜,边呼痛边口若悬河。
郑序和靳骞都是科协这个社团的,原本就认识。但他还是话痨到,靳骞有点……招架不住。
“学弟学妹,我跟你们说,我这脚踝有一半要算在你们身上。”
蓝烟听笑了:“学长,你可真能推卸责任。”
“什么推卸责任?!”郑序一脸痛心疾首:“要……要不是我忙着看你们,不走神,哪会摔下去。”
郑序说的真是实情。他一个人从体育馆出来,闲着也是闲着,不小心瞥到这对小情侣,就准备悄悄多看两眼。
这也太纯了吧。
因为学校在恋爱方面抓的不严,具体工作要看各班班主任的风格。
郑序的班主任就是个思想开明的老师,有次拖堂到一半,他们班有个女生的男朋友,来给女生送饮料。
班主任见到,居然跑到门口接住了,然后继续没发生过似的,讲着课,慢悠悠踱到女生课桌前。
随手把那瓶饮料,放到她面前。
全班同学都僵了一秒,就班主任更淡定了。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操场、小树林甚至食堂,敢……大胆亲密的学生情侣,也不少。
偏偏不知道怎么回事,郑序这个正在开窍期的少年,就感觉这对不浮夸,很纯,很令人憧憬。
蓝烟却听愣了:“……我们有什么好看的?”
郑序伤残到只能单脚点地,仍然回过身,一指她衣袖上蓝色的线条徽标,笑的玩味:“这还不好看啊。”
宽大的校服运动外套,底色都是纯白。区别就在于男生是浅蓝线条,女孩子是粉色。
一目了然。
蓝烟很鸵鸟地,举起袖子遮住半张脸,纯当没听见。
“你还是老实点吧,”靳骞假装要松手,郑序哇的一声惊叫出声:“……干嘛!你别以为你成绩好,就能谋杀新学长啊!”
“……闭嘴。”
“我又不跟你说话,”郑序扭脸看向蓝烟:“学妹,你往前走点啊,这路途太艰难了,我们聊聊天,嘶——”
这个二货天赋点满的学长,终于消停了。
蓝烟抿着唇,忍俊不禁。校服宽阔的袖口,沙沙扫着她的脸。
空荡荡的,她套着靳骞的校服,不仅衣袖长,手可以蜷缩进去,连人都能在里面晃荡。
校服还残留着他温热的体温,淡淡的气息。她把手放进口袋里,那张单词纸,还沾着他手心的温度。
在这静下来的这一秒清晰无比。
宛如被他环在怀里。
她从前以为的喜欢,多半是男生对女孩子无限包容宠爱,捧在手心,满足她任何浪漫且无厘头的幻想。
可现在,她觉得似乎……不是。
喜欢一个人,自然而然就想对他好,看他开心,并不只是一方的事情。
穿他的校服本来就是无伤大雅的小事,要他真喜欢,满足一下……也没关系。
蓝烟悄无声息,注视着他的背影,心里软的不像话。
靳骞。
她在心里喊着他的名字,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
……
这一路到校医室的艰难程度,堪比上次,蓝烟自己被送去。
校医院的刘老师显然还认识蓝烟,一见她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很震惊:“同学,你阑尾不是开掉了吗?”
“……刘老师您放心,开的干干净净。”
蓝烟尴尬地笑了笑:“这次不是我,是后面那位——”
郑序有气无力,被靳骞架了进来。
刘老师检查完郑序脚踝的伤处,摇了摇头,很为难:“唉,你们这些学生,现在怎么净出这些我解决不了的问题呢。”
校医能解决的问题,也真的……很少。
刘老师颇有自知之明,翻开手机就开始拨电话:“别急啊,我叫车进来送你去医院,等下再通知你爸妈,我看多半是……骨折。”
“啊?!不可能吧。”
郑序惨叫了声:“我那么年轻,怎么可能这么不经摔,这么脆?”
“脆不脆那得影像和骨科大夫说了算,”电话通了,刘老师忙凑到耳边:“喂黄师傅,诶是我,校医院小刘,麻烦您再把车开进来,这边有个学生脚踝摔伤了……”
蓝烟藏不住眉眼弯弯:“完了,看到这样,我怎么一点心有余悸的感觉没有,只有——”
“有什么?”靳骞问。
“……幸灾乐祸。”
她缓缓一眨眼,怕郑序听见,用唇语告诉他。
郑序更痛苦了:“造孽、造孽啊!”
蓝烟敛住笑,像模像样安慰着他,还承诺等他好了回学校,她和靳骞请他喝饮料。
“哟,”刘老师闲适捧着水杯,插话道:“那你可能要请他喝加冰块的了。他可不像你,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郑序:“……我现在去跳澄江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得及,”靳骞眉一横,笑容淡淡:“前提是你自己蹦跶过去,我是不会扶的。”
“靳骞你!”
学长的威严扫地,郑序一边愁眉苦脸被架上车的,一边在心里鄙夷。
靳骞这家伙还真是深藏不露。
平时科协活动,他也不是一味沉默,轮到他主持发言,也能条分缕析,淡定清晰地一一说清楚观点。
但除此之外,他总是充当倾听者的角色,交流欲很淡。
像这样的玩笑,从没听他开过。
的确。
在那件事后,靳骞第一天回到学校上课,那时的初中班主任王老师就发现了。
他依旧拥有一双分外漂亮的眼睛,只是彻底沉寂了。
不会再像以前,漫不经心抬眼,看着谁懒懒散散的笑。
就像冬日没有星星的苍穹一样。
没人,更不会有人去劝他,你要开朗一点呀,靳骞。
他真的已经很坚强了。
你不能指望那些惨痛的创伤,毫无痕迹,从他身上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