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服”二字,贺文章说的甚艰难。
姜媃心头一喜,她连忙小跑几步去拉秦野:“小叔小叔,贺生他愿意听你的。”
大佬使性子,他泠泠扫他一眼,不屑道:“晚了,我不用他!”
姜媃哪里不知道大佬是因着她接近贺文章,心里不痛快咧。
她绕到他前头,两手拽住他腰身,把人往屋里推,还软乎乎的撒娇道:“小叔,你的大事要紧,莫恼了。”
秦野下盘稳扎,纹丝不动,就那么沉着脸。
姜媃见屋里的贺文章表情惴惴起来,约莫也是真怕秦野弄死他。
小姑娘靠近一些,赶紧给大佬顺毛:“小叔你还能不知道么?我跟贺文章走得近,那还不是想帮你套点消息,你若是真要杀他,我绝无二话,还给你递刀。”
大佬还是一声不吭。
姜媃再接再厉:“全天下的人死绝了我都不关心,我就只关心小叔,小叔在我心里啊,比什么都重要,真的,我可以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她努力把小脸绷的真诚,还给秦野眨眼睛,以示她没有说假话。
那又长又卷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是飞鸟羽翅。
秦野指尖泛痒,一伸手就捏住她右眼眼皮。
“呀?”姜媃想闭眼也闭不上,嘴里娇娇的卖萌,“小叔,干嘛呀你?你夹疼我啦!”
大佬顺势松手,微微躬身偏头,凑到小姑娘软白的小耳廓边,压低了嗓音喊道:“姜媃!”
姜媃一个哆嗦,睁大了眸子。
妈耶!
大佬声音好苏!
啊啊啊啊啊!
好听的到哭!
她意识有片刻的恍惚,只微微抬头,愣愣地望眼前这张靠的极近的俊美,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大佬凤眸是深邃的琥珀色,情绪波动厉害的时候,那金色就会深为暗金色,表面一派平静,其实底下已经是波涛澎湃的深海汪洋。
他这样望着姜媃,深深地嵌进她黑白分明的杏眼里,然后一字一顿的道:“此等事,往后你莫再插手。”
姜媃根本没注意秦野说了什么,大佬美色无敌,她注意力还没法集中。
秦野继续说:“我需要嫂嫂相帮之时,自然会主动开口。”
姜媃笑着一径点头,根本没多想。
得了应允,秦野心里那点不痛快才算消散了,他站直身,折身回到屋子里。
贺文章竟是罕见的紧张了。
秦野居高临下:“我接受你的臣服,往后所有的事你需上报于我,另外我要你将豫州城的文人清流都整合起来,有安排之时自会通知你。”
贺文章点了点头,喉结滑动,他吞了两口唾沫,底气不足的问:“那伍二死的事要如何处理?”
既是自己的人了,秦野断不会让贺文章去送命。
他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这个地方,你不眼熟?”
这话提醒了贺文章,他几步走到外头,往周遭一看。
顿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被慑在那里,脸上血色尽退。
姜媃这会才猛地回神,她揉了揉脸,忍不住多看了秦野好几眼,表情略古怪。
秦野没注意,他背着手站在贺文章旁边,冷声吐出三个字:“贺家村。”
姜媃狐疑,她跟着往外头看,除却荒草和断壁残垣,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贺文章发起抖来,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会倒下一样。
“你,你竟然知道?”他挤出一点声音来。
秦野没在理他,只丢下一句:“这段时日,你先此地躲风头,伍二之事我自会帮你处理妥当。”
贺文章绷着唇,下颌线条紧的像凝了一层冰霜。
“嫂嫂,走了。”秦野招呼姜媃回城。
老瓦等人却是没走,大家伙轮着留守善后。
来之时走路,这要回去,姜媃却犯了难,她脚软走不动了。
好在此时老瓦牵了两匹马来,秦野敛着缰绳,动作帅气利落地翻身上马。
流朱素手一拍,直接整个人飞身跃上马背。
唯有姜媃在底下眼巴巴地望着,她看着流朱,欲言又止。
谁晓得,流朱这会居然没有眼色,直接轮鞭一抽座下马匹,那马嘶鸣一声,撒开蹄子眨眼就跑远了。
姜媃目瞪口呆!
差评!
这谁家的婢女,她要给负分!
秦野轻笑了声,他朝姜媃伸出手:“嫂嫂,来。”
姜媃不甘不愿地腾挪过去,慢吞吞搭上少年的手。
秦野一用力,将小姑娘猛拽上马。
姜媃视野一晃,人已经稳稳侧坐在了秦野怀里。
她没想到马背上居然这么高,下意识扭身就抓紧了大佬的胸襟,还拼命往他怀里挤。
“没事,我不会让嫂嫂摔下去的。”秦野低声安慰,还拍了拍她后背。
姜媃死死咬着唇,胡乱应了声,闭上眼不看。
“嫂嫂,抓紧一些。”
她听到秦野这样说,便更挨紧她,连带整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都拱到了他怀里。
“驾!”秦野清喝一声,骢马飞快跑了起来。
姜媃两辈子都没骑过马的,这会颠簸起来,一个不注意,她就咬到了自个舌头。
疼痛猝不及防,小姑娘哎呀一声,眼泪水都给痛出来了。
这才没跑出多远,秦野被迫拉紧缰绳赶紧停下。
“嫂嫂,怎的了?”他将人从怀里扒拉出来。
姜媃捂着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天可怜见的,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
秦野心都揪紧了:“到底怎么了?”
姜媃抽了下,口齿不清的说:“俄窝窝咬蛇头……不是,是舌头了。”
起野皱起眉头,抬高她下巴:“张开嘴,伸出来我瞧瞧。”
姜媃揉了揉湿润的眼尾,一双纯然的黑瞳里尽是水雾,显得越发可怜。
小姑娘颤颤抖抖地张开樱花般粉嫩的小嘴,然后那条湿软的巍巍地慢慢探出一点小尖。
那等模样,就像是受惊的兔子,非得试探个几下,确认安全了,才肯跳出来。
肉红色的小舌头,慢吞吞伸出唇缝,暴露在少年的视野里,带着一点湿气和刚吃过零嘴儿的清甜味。
少年不自觉眸色加深,他心弦颤动,睫羽飞快扇了两下。
姜媃将舌头弯了弯,灵活的跟条小鱼一样,把咬到的地方给秦野看。
秦野低下头,果真在娇嫩的小舌侧面瞧见一点伤处。
头顶之上,是官道两边绿荫斑驳的细碎光影,从上往下地落,盛世又浩大。
大佬俊美的脸上,在光影摇曳中表情莫测。
他不自觉伸出手指尖,轻之又轻地稍稍碰了下小舌头上的创伤面。
姜媃猛地缩回舌头,受惊一样盯着他。
大佬甚是认真严谨:“没出血,不严重。”
可这话一出口,少年疏朗的嗓音竟是哑的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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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吹吹伤口
因着姜媃不太习惯骑马的缘故, 一路上秦野都刻意放慢了速度。
分明是营里头能在沙场上驰骋飞奔的战马,硬是在平坦的官道上跑出了优雅小碎步。
半个时辰的脚程, 硬是整整花了一个时辰才看到豫州城门。
此时, 天色已经不早了,一来一去的,就花费了大半天的功夫。
秦野把姜媃送回繁花楼, 他自个则又去了上都护府。
今日远山书院新年会, 谁都没想到伍二竟是死在了贺文章手下。
出了这样大的事, 无论如何都要给伍昆交代的。
姜媃有些担心, 大佬甚是无所谓的模样。
他还说:“回去早些歇息,不用等我。”
姜媃摇头:“我还是等你。”
秦野点了点头, 不再相劝,直接调转马头,直奔上都护府去。
姜媃吩咐流朱:“让灶房做点饭菜温着, 你去上都护府外面探探情况, 要是不对,也好及时接应。”
流朱应是, 临走之时宽慰道:“少夫人, 五少爷如今身手不错, 还足智多谋, 他既是有心吞了贺文章这块势力, 就必定想好了善后的法子。”
姜媃其实比谁都明白,秦野不会有事,但这将人给放进心里去之后, 感情上总是难免担心罢了。
小姑娘自个往繁花楼里走,才踏进春雪苑垂花拱门。
庆管事提着衣摆,迎面走来,他似乎已经走了好几圈,就是为了寻姜媃。
“姜小美人,我找你好几趟了。”庆管事喘着气道。
“何事?”姜媃问。
庆管事回道:“豫州的远山书院山长你可认识?”
姜媃拧起眉头,心头一跳,她绷着脸,状若平常的问:“我不认识,怎的了?”
庆管事惊疑一声:“那这就怪了,远山书院的山长管三先生已经等你有小半个时辰了,我问他是何事,管三先生笑而不语,只一个劲的说要见你。”
姜媃狐疑,晓得这远山书院山长约莫是为了贺文章的事来。
庆管事左右看看,确定没有外人,他才凑到姜媃面前,很小声的道:“今个远山书院的新年会,出了刺客,死伤好些人,听说上都护家的二公子也死了,书院魁首更是下落不明。”
说到这里,庆管事舔了舔唇:“所以啊,这管三先生来找小美人,多半都没好事,小美人初来豫州,不明这其中究里,凡事还是莫要掺和的好。”
姜媃点了点头:“我省的,庆管事莫要担心。”
姜媃提起裙摆往里走,不管对方是何目的,但来着就是客,没有避之不见的道理。
“庆管事,我婢女被我差使出去了,劳烦庆管事差个机灵的,上壶茶来。”姜媃道。
庆管事从善如流,无一不应。
他瞧着姜媃进了花厅,听不到里头说什么,适才转身离去。
远山书院山长管三先生,姜媃其实是知道的,在里头,秦野作为反派大佬,麾下满是能人奇士。
这管三,在日后就是秦野的左膀右臂,第一狗头军师,掌管着秦野手下最大的情报组织。
不过,目前管三明显还和秦野不认识。
姜媃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缓缓走进花厅。
花厅里头,黑漆玫瑰圈椅里,正坐着个八字翘胡的中年男子。
男子身材中等,略有些削瘦,一双眼睛甚是明亮,还长着凌厉的鹰钩鼻。
管三气质,很是锋芒毕露,不太像个读书人。
然,兴许是真的书读的多,他硬是生生在眉宇间营造出一种斯文有礼的书卷气假象。
就像是披着绵羊毛的大灰狼,稍不注意,就会被他给蒙蔽了过去。
他抬起眼来,上下打量姜媃,忽的微微一笑:“姜小美人,名不虚传。”
姜媃屈膝福礼,不冷不热的道:“管三先生过誉了,那些都是虚名,当不得。”
管三摸了摸唇上八字翘胡尖,仍旧笑眯眯的:“哪里,姜小美人是天生的扇面美人,结对画师又是天级画师秦峥之子秦野,秦野得了叠色画技真传,你们两人结对,那是天造地设,再合适不过。”
说道这里,他直视姜媃的眼睛:“大夏第一美人,以及下一位天级画师,非你叔嫂二人莫属。”
他娓娓道来,很是清楚姜媃和秦野的模样。
姜媃落座,婢女上了茶水,她端起茶盏,垂下眼睑,朝白瓷金边的茶盏里头吹了口气。
“管三先生今日造访,还非见我不可,不晓得所谓何事?”姜媃直接开门见山。
管三也不客气:“今日是我书院一年一次的新年会,我听说姜小美人也去了,玩的可还舒心?”
姜媃看着他,倏的翘起嘴角:“舒心,舒心的我都想不做扇面美人了,到先生书院里头当名女学生就可。”
管三摇头:“半玄高徒,我还真不敢收。”
姜媃面色凝重,她没想到管三连半玄都知道。
管三抿了口茶水:“这么说,我那不成器的学生贺文章在哪?”
姜媃眼皮一跳,她歪头眨眼,一脸无辜:“贺生?今早还是贺生领我进书院的,然后我没再见到他。”
闻言,管三目光瞬间凌厉:“姜小美人,你小叔秦野如今正是上都护伍昆身边的红人,你跟我说这些话就没意思了。”
明显这是个聪明人,没法糊弄的。
姜媃索性道:“我不清楚贺生在哪,先生要是不急就再等等,我小叔晚些时候回来。”
管三皱起眉头,考虑了会说:“成,我就叨扰姜小美人了。”
姜媃点头,话说开了,她也不想虚伪地寒暄作陪,便起身道:“失礼了,我还有一些琐事要处理,先生怕是要一个人多等会。”
管三客套地笑了下:“无碍,姜小美人自己忙去便是。”
姜媃出了花厅,让庆管事找人去楼外等着秦野,务必人一回来就来回禀她。
这一等,竟是等到了半夜时分。
天气冷,饭菜凉的快,姜媃一直让人温灶上,她抱了床厚厚的锦衾窝在软塌上等着。
大晚上的,没有能消遣的,那时间甚是难熬。
“少夫人,回来了回来了。”
子时初,流朱架着秦野跌跌撞撞进来,另外庆管事大晚上的也没睡,在边上帮忙搀着。
姜媃大吃一惊,人前脚踏进门,后脚她就嗅到了一股浅淡的血腥味。
姜媃趿了软鞋,蹦跳过去:“小叔?小叔?这是怎的回事?”
流朱语速飞快的道:“伍昆说五少爷失职,没护好伍二,所以鞭笞了五十作为处罚。”
“鞭笞五十?”姜媃心疼的心脏都在一抽一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