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不好听的话,在姜媃逐渐闲凉的目光里说不出来了。
秦野捏了捏拳头,不晓得是生姜媃的气,还是更气恼自己。
他咬牙丢出一句:“以后离我一丈远!”
丢下这话,他转身进了房门,嘭的将门关上了。
姜媃抖了下肩,回过头来问躲在院门口的流火:“没头没脑的,这是到叛逆青春期了?”
流火被吓的同手同脚,带着姜媃飞快出了起潮阁,回到自个素银院,流火才小声问:“少夫人,不然婢子去查一下看五少爷在外头遇上了什么?”
姜媃点头:“去。”
她瞅着桌上的饭菜,每样都是温的。
老母亲般操碎心地叹息了声,大佬要真是提前进入青春期,叛逆又中二,这可怎么整哦?
虽然自己都是过来人,但是姜媃完全没经验!
她当年就一孤儿,为吃喝拉撒的事都愁不过来,还有学霸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哪里有心力折腾这些?
她将松鼠桂鱼鱼肚子上的嫩肉裹上甜滋滋的酱汁,然后分小盏装好,其他菜一并分了一些。
随后找了个小厮来,让人给秦野送去。
半个时辰后,流火回来了。
她期期艾艾的说:“五少爷回来之前,同三老爷在天香楼用了膳,两人不晓得说了什么,用完膳都还好好的,后来五少爷在酒楼门口遇上了一对叔嫂。”
姜媃目光从《三字经》上移到流火身上:“叔嫂?”
流火点头,继续说:“五少爷和那对叔嫂好像吵了几句,跟着又听到有席客在谈论今早那些关于少夫人的谣言,然后五少爷就和那些嘴碎的打起来了。”
“三老爷有劝,但是没劝住。”流火补充道。
姜媃放下书卷,黑白分明的杏眼少了人前的软糯和暖意,转而多了漠然和冷意。
说到底,人前那副软糯乖巧,都是装给别人看的。
作为姜媃真性情,除却她划到羽翼下认可的人,旁的她都极为冷漠,轻易不会给任何人伤到自己的机会。
她思忖片刻,多少猜出了秦野在想什么。
她既是好笑又是无奈,原本以为作为嫂嫂,在引导秦野走正路这件事上,是完全能够胜任的。
如今看来,同岁和性别差异在那,这里又是大夏朝,秦野若是刻意疏远两人关系,她也是毫无办法的。
加上秦野至今没完全好转的躁郁症,姜媃忧心忡忡,只担心大佬一时想不开又固态萌发,跑去买罂O粟O果。
姜媃头疼地揉额角:“大佬需要个人生导师啊!
不一定要有多大才能,但必须德高望重,品行端方,三观正直的长者,还得能让秦野心服口服,愿意听教的。
姜媃将看过的情节翻来覆去回想了好几遍,都没找出合适人选来。
她也还是个宝宝啊!
被迫操心另一个大佬宝宝!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等到第二天,姜媃正想着问问封卿,看有没有合适人选,不想繁花楼就来人了。
封卿差人来说,外头谣言越演越烈,已经是压不住了,且谣言背后,还涉及了秦、罗两家人。
封卿稍微给了点提示,姜媃就回过味来。
如今想要她不好的,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秦家大房的秦笏,而罗家那边,罗氏一直同她不对付,还有个罗韵,在初选会斗艳那日,可是被迫中途退场,失去了斗艳资格。
无有独偶,那晚上秦笏还见着秦野搀扶搂抱她。
更巧合的是,秦野出门一趟,就那般合适地撞见别人家叔嫂,又听到流言。
这一理清,想着秦野闭门不见她,姜媃拍着胸口:“好气,贼气!”
大佬之前逗着多反差萌啊,每回口嫌体正直地故意扔袖角给她抓,都怪这些人,现在逗不成了!
封卿差来的人又说:“姜小美人,东家的意思是四日后,城里太守之女白栖梧会举办赏花会,那边昨个邀请了您,您看是不是去一回?交好此等权贵,东家说对姜小美人有益无害,毕竟只要白栖梧一句话,城中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另外,”那人意味深长补充了句:“罗韵美人也会去,秦家也在受邀之列。”
闻言,姜媃抚掌笑了:“去!我一定去!让楼里给我准备头面衣裳。”
那人带着姜媃的意思匆匆回楼,跟封卿回禀。
姜媃哼哼唧唧:“挨个挨个的,都要安排的明明白白!”
流火不晓得她话里意思,不过也听出了不怀好意:“少夫人,您是想?”
姜媃看她一眼:“哼,来而不往非礼也,表哥表妹的多亲热呢。”
她蹦跳着想去找秦野商量,结果还没出门,就想起大佬如今避她如蛇蝎。
“哎……”她叹了口气,肩膀一垮。
嘤嘤,大佬不理她了,委屈的想哭唧唧。
待到赏花会那日,姜媃上下拾掇了番,封卿最近喜欢上蓬蓬裙摆,给姜媃备的,也是深色为主的蓬蓬裙。
同她初选会斗艳那件相似,立领斜襟掐腰,袖摆很大,腰身紧着缠丝带,然后是大幅绣花的裙摆。
为了方便行走,没有过分蓬起,只是裙摆里头多了两层轻纱而已。
姜媃额头上的忽地笑已经没了,秦野也不见她,小姑娘只有往眉心坠了条细细的水滴形银链子,再用额发遮掩,若隐若现间,虽不如忽地笑出彩,倒也显得鲜嫩活泼。
一大早出门,她还没上马车,就见鸦青色长衫的少年冷酷地等在车夫身边。
姜媃心头一喜,提起裙摆就往他那去:“小叔,小叔你用早膳没有?”
秦野回过头来,琥珀眼瞳深邃幽沉,眼白里还有微末血丝。
“别过来!”他冷眉冷眼,浑身上下都是排斥的气息。
姜媃脚步一顿,不高兴地噘了噘粉唇,嘀咕道:“好嘛,我不过去,嘴长别人身上,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秦野在一丈开外,疏离有礼的道:“嫂嫂当以清誉名声为重。”
姜媃简直想捶爆大佬狗头,看看里面是不是进水了。
“你这是痛击亲友,保护敌人!”她朝他猛地扔出个荷包,转身搭着流火的手就上了马车。
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秦野反应过来之时,已经伸手抓住了那荷包。
竹青色的素纹荷包,里头塞得鼓鼓的,带着一股淡淡的焦香甜味。
秦野不用看都知道,里头装着的是松子糖,应该还是今个一大早才炒制好的,新鲜着,还比他往常在外头买的偏甜一些。
大佬死死握着荷包,一脸纠结。
他理智觉得应该还回去,不然就是私相授受,会被人说的更难听,对姜媃名声更不好。
然而情感上,他不愿意。
嫂嫂给的啊!
松子糖!
车夫跳上车辕木,甩着马鞭准备启程,但见秦野站那盯着荷包一直没动静。
车夫遂道:“秦画师,您走不走?”
秦野回神,捏紧荷包跳去:“走。”
“好嘞,您坐稳了。”车夫招呼了声,嗤啦一扬马鞭,马儿撒开蹄子奔跑起来。
“咚”不知打哪来的石头,磕绊着车轮,秦野身体一歪,手一松——
“哗啦”一声!
哦豁,一荷包的松子糖全撒了!
少年心疼的滴血,慌忙敛好剩下的一丁点,再不犹豫了,全扔嘴里一口吃了!
撩开窗牖布帘往外看的流火猛地收回脑袋,她结巴的说:“少夫人,五五五少爷气的将您给的糖松子糖全丢了!”
姜媃悚然一惊,头伸出窗牖,果然依稀可见走过的地面上还有间或几颗松子糖。
好哇,大佬翅膀硬了,非要撇开她单飞是不是?
真要跟她划楚河汉界是不是?
说什么给她金大腿抱,都是特么骗子!
狗大佬!
她再给他准备甜食,就跟他姓!
姜媃气晕了头,浑然忘了,她现在本来就是冠的秦家姓,正儿八经的秦姜氏。
不多时到了太守府,姜媃下马车走出老远后,仍旧觉得气不过,又恨恨折身回来,站到秦野面前啐了他一口:“大猪蹄子!”
秦野:“……”
嫂嫂想吃猪蹄子?
他……他一会就去买,悄悄地买。
作者有话要说: 姜媃:大猪蹄子!
大佬:……给你买,每天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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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码第二更,一会更新。
第54章 渣男贱女
大夏世家贵女,稍微有点底蕴的, 都喜欢三不五时办诗宴花会联络感情。
这既是一种相互结交的手段, 又是从下往上爬, 融入更高一级圈子的最快方式。
姜媃头一回参加赏花会, 甫一进大门,就有婢女上来引着往二门内院去。
来往多面生的, 姜媃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
昨个封卿跟她说过太守之女白栖梧的喜好和为人,也点了几个同样应邀而来的其他美人。
所以, 姜媃也不算全都不认识。
“咦, 这位就是繁花楼的姜小美人?”她才踏进内院中庭, 就见一身穿烟紫色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的貌美姑娘施施走来。
她身后还跟着好些同是参宴女客,众人宛如众星拱月一般将之恭维在中间。
姜媃心里微动,她福了个礼:“繁花楼姜媃, 见过白姑娘。”
白栖梧, 乃是青州城太守独女,其母出身京城,随父到任上,从前却是在京城长大的。
她年约十五六,一张标准的鹅蛋脸,欺肤赛雪般的白, 唇色娇艳, 只单单一点朱唇,就已呈现出清贵之姿,端的十分具有古典气质。
“果真娇娇的像个布偶娃娃, ”白栖梧笑着虚扶了下姜媃,“胡寐跟我说起之时,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我便要留你住一晚上。”
白栖梧这样热络,姜媃有点吃惊:“寐女……寐姐姐也在呀?”
白栖梧揽着姜媃一起走:“她呀,说是要等封卿一并过来。”
姜媃有点膈应封卿,不过别人家的事,她也不好说,只得先行按捺下。
她顺势腆起小梨涡,甜丝丝的道:“今天能来白姑娘这,我真是很意外呢。”
白栖梧挑眉,伸出粉色蔻丹点了她脑门:“怎的,兴叫胡寐姐姐,就唤我姑娘?我同胡寐是手帕交,来小乖乖,喊一声姐姐来听听。”
姜媃顺杆爬,笑嘻嘻地拽着点白栖梧袖子,软绵绵喊了声:“栖梧姐姐。”
喊完,她又老老实实的嘀咕着:“我这不是担心喊出口,姐姐嫌我孟浪么?毕竟,人家在外头总得敛着性子装装羞嘛。”
她这样实诚不做作,竟是出奇合白栖梧眼缘。
“哟,原来姜小美人是装乖的呀?”白栖梧捉狭她。
姜媃眼珠子一转,往唇边一竖手指头,拽了下白栖梧:“小声些,小声些,不要让人听到了。”
白栖梧乐了,周围其他姑娘跟着附和笑着。
毕竟,青州城太守掌上明珠白栖梧想捧着的小美人,谁敢去触霉头?
白栖梧这样好说话,姜媃也暗自松了口气。
她懂结交权贵,但是去做又是另一回事,毕竟,她还做不到卑躬屈膝地舔O狗。
一行花枝招展的姑娘以白栖梧为首,慢吞吞往花厅去。
白栖梧瞅着姜媃裙子,问了些问题。
姜媃瞧出她喜欢,便道:“栖梧姐姐身量匀称,挺适合另外一种风格,而且我在给亡夫守节,这种深色也不太好,改明我让绣娘给姐姐送一套更好的过来。”
对自个的出身经历,姜媃也不藏着掖着,毕竟她初选会出名后,那点破事就没人不知道的。
白栖梧不缺锦衣华服,但这份心意,她甚是欢喜,于是瞧着姜媃,又多了几分喜欢。
原本只是看在胡寐的份上,有些好奇,可这一相处,便真想认个这么嘴甜还乖的妹妹。
“那我就等着。”白栖梧顺手捏了姜媃小脸一把。
嫩嫩的,粉粉的,还很滑,十分好捏。
姜媃捂脸小脸,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不能再捏了,要起印子了姐姐。”
白栖梧忍不住又笑了,只觉得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可爱呢,这才说几句话,她居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觉得快活。
她不捏她脸了,改揉姜媃小耳朵:“怎么能这么乖呢?真是小心肝儿,让人瞧着就开心。”
姜媃无力吐槽,她才不是别人的小心肝儿!
她家大佬就不会同意!
到了花厅落座,白栖梧拉着姜媃跟自己坐一榻,随后将瓜果点心往她怀里扒拉。
姜媃从善如流,专心当起乖萌小吃货。
她也不忘白栖梧,捡着味道不错,白栖梧又喜欢的坚果,就小心翼翼剥了壳,累在小盏里头,然后推过去。
再软糯说一句:“栖梧姐姐,吃。”
白栖梧看过来,她就弯起眸子笑,惹的白栖梧又让婢女多给她上一份瓜果点心。
不多时,侯在门外的婢女喊道:“罗家美人到。”
姜媃猛然抬头,就见穿着香妃色绣金条纹对襟纱衣的罗韵妖娆妙曼地走进来。
她身量丰腴,纱衣轻薄,上身又偏紧,胸前那一对夺人眼球的颤巍巍白玉兔,便越发引人注目。
在座的姑娘,大部分都是太守下属家眷,多少也是有个一官半职差事在身的父亲,再不然就是累世富户之流。
平素自成圈子,形成了青州城的贵女交际网。
这一众的眼光其实清高着,虽然她们对姜媃和气,那也是看出白栖梧捧人的心思。
罗韵这打扮的甫一出现,当即就遭到了排斥。
蠢货!
姜媃暗骂一句,还当是斗艳呢?打扮的招蜂引蝶,非得将所有姑娘都比下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