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人来人往, 脚步都很急促。
小太监们哭得最伤心,尤其是昨天晚上那个小太监。
哭得身体抽抽。
陛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他也不活了。
皇室的人已经把电话打到长公主那里了。
平原公主还没达到京城, 现在想要往回赶都做不到。
帝京也不是风平浪静的地方,各方势力交错斗争比菀南有过之而无不及。
平原公主只能在万分悲痛之中继续回到抵京的脚步, 主持大局。
回京后还要平息各方的流言。
手术一直从早上开始,做到晚上。
天再一次黑了, 驿站依旧人影攒动。
因为源羲的身份太特殊, 外界又以为皇帝没有离开帝京。
霍家随行的医生中, 也个个艺术非常高明。
但慢慢去掌握源羲的身体状况, 早就来不及。
帮不上太大的忙。
大概九点的时候, 手术室的门已经打开了。
挽挽挣脱少帅虚虚揽着她的怀抱, 冲了过去。
“怎么样了医生?”
挽挽在最前面,往里面望,看不到。
“没事了公主殿下,皇室祖先保佑,陛下平安度过了这次危险。”
众人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
挽挽觉得肩膀上的压力一松。
里面有很微弱很微弱的声音。
薄荷音一样的小猫说话。
挽挽走进去。
源羲已经睁开眼睛了,只不过眼睛里水雾雾的,看着非常可怜。
但他在勾着嘴角笑,非常艰难地一点一点上去。
想做出的玩世不恭的样子,但实在太虚弱了,看着反而显得非常脆弱。
“挽挽……”源羲超级小声的声音。
源羲鼻子里插着简易的氧气管,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血色,像刚刚从冰湖里捞出来的小雪人一样。
惨得可怜。
挽挽鼻子有点酸,没说话。
但绝对没有在源羲面前掉眼泪。
源羲一定是很骄傲的人,即使是最亲的人,他也不想露出脆弱。
他不想看到别人眼里的心疼。
如果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源羲也想成为霍仿那样,顶天立地的男人。
“哥哥……还酷吗……?”
源羲的手上都是管子,想抬起来但做不到,气若游丝地问挽挽。
“还可以。”挽挽没什么表情,“那就休息几天再回去,没什么大不了。”
源羲很满意挽挽和少帅脸上没有什么心疼或者同情的表情。
这两人都是七窍玲珑的人,现在的反应让源羲非常非常舒服。
其实姑姑都不知道,他就是想要平等的对待而已。
他每次发病,最怕不是就此死掉了。
而是怕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姑姑哭泣通红的眼睛。
让他想唾弃自己。
现在真好。
以后要让挽挽守着他。
源羲满意地闭上眼睛。
源羲被推回了自己的房间。周围一大堆的人照顾着他,挽挽也插不上手。
但挽挽当天晚上睡得不踏实。
每隔两小时就自己醒过来。
然后披着睡意跑到隔壁去,去看一眼源羲。
源羲虽然脆弱,但还活着。
气若游丝地顽强。
挽挽看到了,就会松一口气,回去继续睡。
一个晚上一直在爬。
大概内心深处有不愿说出来的恐惧。
怕他死掉……
少帅是和挽挽分开睡的,但每次挽挽跑出去的时候,总能看到少帅。
在这个晚上,挽挽忽然感觉到,这个男人,大概真的很爱她。
爱情真的可以很美好。
不管出什么事情,他都在她的身边,牵着她走路。
两人站在走廊里对望,少女的眼角有泪水。
这一次不是因为担心源羲,而是开心的,温暖的泪水。
“你是不是一晚上没睡?”挽挽拉着少帅的手。
“睡了,有时候出来看看。”少帅微笑地搂着挽挽,“冷不冷,快点回房间去吧。”
“你回去睡吧,不要起来了,好不好?”
挽挽踮起脚尖摸着少帅刺刺的小胡子。
少帅:“我没关系。”
挽挽:“我是我心疼你。我想让你好好休息。”
少帅和挽挽感受到的是一样的。
“好,我休息,万万不要担心。”少帅松开挽挽,在挽挽的目光中回了自己的房间。
最好的关系,是让对方感受到你对她浓浓的爱,但又不让她因此造成负担。
高情商如少帅这样的人,在这点上拿捏得非常好,处处照顾着挽挽的情绪。
其实他们两个起来与不起来,都不能对源羲的病情产生任何帮助。
但这件事情做起来,从来都不是为了源羲,而是为了担心源羲的挽挽。
让她知道,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源羲的病情,暂时不能赶路。
而少帅已经离开莞城好几天了,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到了他必须离开的时候了。
“抱歉挽挽。”
一整个早晨,少帅都在和挽挽说对不起。
反而是挽挽一直在安慰他。
挽挽很认真地捧着少帅的脸,“我说过了嘛,没有关系。
作为长官,你有你的责任。如果你因为要陪我,我耽误了要务的处理。我反而不会高兴。”
一段好的关系,是双方在这段关系里共同成长,去变成更好的人。
而不是放弃所有来沉浸在所谓的爱里,抛弃自己的责任与操守。
挽挽笑眯眯,“你说对吗?”
嗯。
喜欢他,又不只是因为他又帅身材又好又有钱又会撩……
挽挽表示,自己才没有那么肤浅呢好嘛……
少帅走后,挽挽还是有点不习惯。
突然发现,在一起之后就没分开过……
挽挽作为这里地位最高的人,像个镇宅之宝一样,稳定军心。
源羲的身体看着真的吓死人了,但这几天恢复得不错。
这两天可以吃一点粥之类的了,也不总是睡觉了。
源羲的眼睛很大,很好看,和挽挽有好几分相似。
“我想吃辣的……”
帝京是不吃辣的地区,但源羲天生嗜辣。
平原公主平日里防他这点特别严格。
现在仗着公主不在,自己又生病,可怜巴巴地看着挽挽。
源羲总是用这个状似童叟无欺的精致长相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医嘱说,一定要给源羲清淡饮食。
特别强调这件事情。
看来是很清楚源羲过去黑历史的医生。
挽挽点点头,“辣的呀,你等着。”
病床上的源羲,虚弱苍白,但眼睛里爆发出光柱一样雀跃的神情。
人的眼睛……在听到想吃很久的东西时,真的会发光的。
挽挽来了。
她叫人支起了火锅。
源羲恨不得爬起来。
妹妹果然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天使!
“别别别,躺着躺着。”
挽挽将试图爬起来的源羲轻柔但不容抗拒地压回去。
“挽挽,我自己起来吃就好了,不用你喂我了。”
源羲很体贴呀。
“谁说要喂你。你自己有手有脚的,干嘛要我喂。”挽挽话锋一转,“话又说回来了,这不是给你吃的。是让你看到的。”
“什么……!”
“没错啊,就是让你看的。”挽挽在沸腾了的锅里放进了一碟子肉。
“我想过了,我在这吃,一顿火锅吃下来,你衣服上被子上都能沾到味道了,你馋了的时候,就闻闻,解解馋。
我吃的时候、你还能活血生津呢,不错吧?”
说得好听活血生津,这他么不就是流口水吗……!!
挽挽吃下第一片肉,“好嫩哦。”
源羲被挽挽的彪悍的逻辑给震惊到了。
火锅浓郁扑鼻的香味开始源源不断地钻进源羲的鼻子里。
挽挽吃东西,是那种别人看一眼就觉得馋的那种。
因为她吃东西很专注,很享受,仿佛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干扰,一心一意扑在食物上的感觉。
让人很想吃一口她吃的东西,到底是有多香多好吃呀。
源羲正在活血生津当中。
旁边服侍挽挽的小宫女,看着吃瘪而格外震惊的皇帝陛下,努力地告诫自己。
主子不是你能嘲笑的!
加油!努力!绷住!
这回终于有人治得了陛下了。
源羲受不了了。
她是魔鬼嘛?!是魔鬼吧?!这不是虐待皇帝吗……
“挽挽,你出去吃吧,我不吃辣了……”
但所谓……
请神容易送神难。
“那不行。”挽挽一口拒绝,吸溜了一口宽粉,嘴巴鼓得像个小松鼠。
但没有这么蔫儿坏的小松鼠。
“我说了帮你把味道沾上去,我就言出必行。你大半夜馋了抱着闻闻,且不知道多美呢。”
源羲:……
美个鬼美个球啊!光闻得到吃不到有个毛用啊……
“以后啊,你说你想吃辣了,我就在你房间,吃个你看。
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看什么,满足你,让你解馋。”
挽挽两根眉毛无良地上下扭动,“我是不是很善良呀?”
源羲:……
不愧是他妹妹,坑人的手段皇家祖传……
后来挽挽还是放过源羲了。
吃了不多的东西就撤走了。
源羲在被子委屈地像个纸张宝宝,自此之后,再也不敢在挽挽面前提说要吃辣的了。
挽挽本身是对吃很有研究的人。
虽然让源羲吃清淡,但还是尽量和大厨们一起探讨一些好吃的东西,照顾源羲那根寂寞难耐的舌头。
辣是吃不到了,但可以吃一点别的东西,来满足和转移源羲的食欲。
在挽挽的照顾下,源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恢复着。
这里毕竟不够安全,如果消息外泄,很难保证挽挽和源羲的安全。
路上为了照顾源羲的身体,走得很慢,但毕竟路程算不上太远,过了五天还是到了。
“挽挽,我……”
院系一转头挽挽早就不见了。
刚刚进帅府人就跑了,这家伙简直是个撒手没。
昨天打电话说今天要回来,少帅说会把公务挪到帅府来办。
挽挽已经半个多月没看见少帅了,跑得飞开。
俗话说……
小别胜新婚。
虽然挽挽还没有新婚,但也差不多了。
她心脏砰砰跳。
少帅在书房里,和老帅议事。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的确发生了几件棘手的事情,以至于回来半个月之后还在处理。
自从白姨娘不见踪影后,少帅和老帅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挽挽途开门,娇娇地喊,“霍仿哥哥,我回来了。”
满脸笑颜如花。
同时回头的有两张脸。
霍仿哥哥本人和他爹。
挽挽:……
笑容凝固。
“老帅好!”
老帅笑着摇摇头,“这件事情就这么处理吧,为父先走了。”
挽挽讪讪地把老帅送走,后退一步,有一种想要压死少帅的豪情壮志的感觉。
少帅还是稳稳地接住了挽挽。
不解风情的男人,第一句话就是问,“陛下怎么样了?”
挽挽:“哼,你管他呢,他吃得下睡得着还有精力折腾。你怎么不问问我?”
“你呀。”少帅眼睛里有笑意,“我掂量掂量,重了一斤。”
“嗯?”挽挽下来,“不会吧。”
少帅双手抱胸,“不相信你称称看。”
挽挽一称,果然多了一斤,少帅说得完全正确。
“好厉害哦你。”
少女踮着脚尖搂着男人的脖子。
少帅亲了一下挽挽的额头,“不客气。”
两人正亲昵着,书房的门被推开。
老管家一脸无奈。
“少帅,这……”
门一推开,清一色个高,长相清秀,看着知书达理的青年走了进来。
有六个之多。
每个人都眼神灼灼地看着挽挽。
源羲这两天不走路,坐在轮椅上。
“朕想过了,我们皇家人口凋零,唯一的公主怎么能远嫁菀南这片闹不拉屎的地方呢。
你要是有什么事,哥哥和姑姑都够不着你。
霍仿要是欺负你,我们都不能为你撑腰。
所以挽挽你看,这是姑姑加急从帝京送过来的青年才俊。个个都是朝内大员的嫡公子。
家是不凡,才貌双全,才华横溢,饱读诗书。
给你,挑驸马。”
源羲又摇着那把破扇子,脸那么苍白还笑得灿烂。
少帅的脸色很快沉下去。
菀南……鸟不拉屎……?
在菀南的主人面前说这个话,果然是仗着挽挽哥哥的身份以为自己不敢动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