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来,许多人都忍不住被逗乐了。
奥罗拉笑了笑,将魔杖触碰在卷轴中央,一束柔和的光芒立刻散发出去,在面前逐渐成型。
一颗孤零零的星星在缓缓升起,坚定地沿着一道看不见的轨迹运转着,鸽灰色的影子投影在奥罗拉的手背上。
“你曾经对你的身世和未来都感到迷惘过。”
“你的生命一直在探索,迷雾太多,你会一步步了解真相。尽管那会一次次推翻你对自己,甚至是整个世界的认知。”
辛西娅缓缓解读着星星运动的意义,却忽然停了下来,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震惊。因为那颗星星在上升到某一个节点的时候,突然消失了。紧接着,它再次出现在了原点,沿着和刚才大致相同的轨迹继续朝前,再次消失,再次出现,再次重复轨迹地朝前……
那些轨迹逐渐收缩围拢成一个圆圈,星星在固执地兜圈子,单调到诡异。
斯内普看着那颗星星,神色暗沉下去,目光聚拢在奥罗拉身上。
“教授?”奥罗拉有点不安地看着辛西娅,希望她能说点什么出来。然而辛西娅只是愣愣地看着那颗星星好一会儿,没说出来一个字,冰蓝色的眼睛非常空洞,像极了那些麻瓜女孩们手里抱着的洋娃娃。她直愣愣地注视着它,迷茫与惊愕占满她的面部表情。
紧接着,辛西娅又调整过来,假装自己很惊喜,语气里轻飘飘的活泼,像是因为某种紧张造成的:“我刚刚在试着回想我要说的话是来自哪个著名的人物,然而很可惜的是我已经忘记。不过,好在那并不重要。”
说着,她清清嗓子:“你的命运是一个圆圈,奥罗拉,这相当有意思。我不能透露太多,不过我认为你其实自己在某些情况下也是有一定察觉的,对吗?比如,一些熟悉的场景,一些梦。”
梦。
奥罗拉听到这个词后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魔杖离开卷轴,星辰溃散成发亮的烟雾尘埃。
辛西娅仿佛没看到,只是搭上她的肩膀,继续轻柔地说:“我刚刚想到的那句话是,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也许这句话对你会有用。”
“您是说,我的命运一直在兜圈子吗?”奥罗拉对上她的眼睛。辛西娅安慰地微笑着,表情看起来非常苍白无力:“每个人都在兜圈子,奥罗拉。我们出生,然后死亡,这本来就是一个圈。用不着想太多,亲爱的。”
“谢谢您。”奥罗拉说着,退让到阴影浓重的角落里,看着其他学生纷纷举起手想要试试这个神奇的星象卷轴。
辛西娅的话和那颗不停兜圈子的星星给了她一种很强烈的冲击感,她忍不住伸手触碰上小腿皮肤上的伤疤。那些鬼魂鲨咬出来的伤痕,它们总是时不时就隐隐作痛。
其他人的星星轨迹都很正常,也许是直线,也许是弯曲起伏的曲线,但没有一个是像奥罗拉那样不停绕圈的。她不由得想起那些梦里,那个总是讥讽她问一些重复性问题的黑袍幽灵,还有那些总是差不多场景的梦境,感觉头痛欲裂。
接下来的几支曲子已经没有吉他伴奏的部分,奥罗拉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皱着眉头贴着墙壁朝礼堂外走出去。
刚离开那些热烈的氛围,奥罗拉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叫住了。查理跑上来看着她,担忧地问:“你还好吗奥罗拉?你要去哪儿?”
“就走走,反正我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奥罗拉心不在焉地回答,“晚会活动很热闹的,查理。你为什么不回去呢?”“可是你这个样子让我很担心……”男孩有些急切地回答,语气里不小心带出过于真诚的温度。
“我没事,我就想一个人走走。”她颦起眉尖摇头,“抱歉查理。”
说完,她快步走进面前垂掩着的大片紫藤花帘里,沿着落满花瓣的石头小路一直走到没有人的冗长走廊里。在拐角的地方碰到了正端着糕点准备送去礼堂的小精灵艾达拉。
“奥罗拉小姐您怎么在这里?”她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奥罗拉没回答,只是说:“你能带我去一趟密室吗?”
“当然可以!艾达拉随时为您效劳!”
说完,她拉起奥罗拉的手,直接一个幻影显形就来到了空旷的密室里。奥罗拉活动了一下脚,鞋跟下踩着一层浅浅的水,走路的时候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我在这里待一会儿就好,你先去忙吧,谢谢你。”
“那艾达拉先走了,小姐需要的时候随时叫艾达拉就好!”
奥罗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瞥到面前的水池开始波动起来。蛇怪阿比斯在里面懒洋洋地翻了一个身,甩开大片水花泼洒开,露了一个头出来,闭着眼睛吐出细长的芯子试探了一下空气里的味道,确认是熟悉的人以后就又缩了回去。
等彻底确认对方不会再探头出来以后,奥罗拉才小心翼翼地绕过水池,推开面前的大门走进去,重新把门关上。
画像上的创始人小姐伸手掀开窗帘,笑盈盈地看着她:“不是说今天校庆,你不用来学习魔咒吗?”
“本来是这样。”
“你好像看起来很低落,能跟我说说吗?”
……
辛西娅刚出洗手间就被斯内普吓了一跳,有点没反应过来地看着对方:“你吓死我了。有什么事吗,西弗勒斯?”斯内普直接跳过寒暄,开门见山地问:“她的命运轨迹是什么意思?”
“她?”辛西娅一头雾水地重复了一遍,开始努力回想刚刚参与的学生里有几个是斯莱特林的女孩,“你说的是哪个她?我不太记得哪些是斯莱特林的学生了。”
斯内普面无表情地提醒:“我问的是奥罗拉·菲尔德。”
“噢……”辛西娅应了一声,然后又觉得不对,“可她不是你学院的呀?你怎么会突然关心她?”
“在你用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来浪费我们的对话时间以前,我建议你直接回答我的问题比较好。”斯内普拧起眉毛,低冷的语气里沾染上明显的不耐烦。
辛西娅抿抿唇,样子看起来有些苦恼:“她的命运是轮回的,我知道这个词很怪异,但是事实确实如此。这是一个舶来词,来自古老的远东国家,意思是……”
“我知道‘轮回’是什么意思。”斯内普抬起手打断她,“请直接说这意味着什么。”
辛西娅摇摇头,“我不能妄下定论,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一个人的命运轨迹在不断重复,这意味着什么……”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抬头看着斯内普,“你为什么不去自己问问她呢,西弗勒斯?我感觉奥罗拉应该是有意识到一些什么的,不过她好像不太愿意说。”
“不过,我刚刚好像没看到她了……”辛西娅话还没说完,斯内普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看着那个孤僻的黑色身影消失在面前,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人还是跟上学的时候一模一样诶。”
“我很惊讶你居然还能记得他上学时候的样子。”西里斯的声音冷冷地传过来。辛西娅僵硬着回头,立刻跑过去一把抱住对方,满脸笑容地看着他:“哎呀,这不是我们的大众情人布莱克先生吗?你怎么也跟着出来了?”
“邓布利多找你。”西里斯不为所动,好像没看到对方的示好,“他想问问你给奥罗拉预测到的命运轨迹。”
“啊,这样啊。”
……
斯内普没花多少时间就猜到了奥罗拉在哪里,他实在太了解她了,这根本不困难。因此当他在厨房找到刚刚带着奥罗拉背包从礼堂回来的艾达拉的时候,想都没想就直接让她带自己去了密室。
日记魂器的出现惊醒了正在打着盹等晚饭送来的阿比斯。巨蛇扬起头,凑近小精灵怀里的背包和手里装着晚餐的铅桶。金黄的蛇瞳因为没有动用魔力的关系,没有那么明亮瘆人,也不会让和它对视的生物瞬间死亡。
萨拉查从一片涡动的水光波纹里走出来,手掌抬起虚空按一下,用蛇语说到:“安静点。”阿比斯立刻乖巧无比地只留一个头趴在水池边,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的主人。
“她在这里吗?”他继续用蛇语问到。阿比斯点点头,从水里翘起湿漉漉的尾巴尖戳了戳紧闭的大门。
萨拉查了然,伸手一晃打开了大门。
奥罗拉正坐在地毯上和赫尔加说着关于星轨和命运的话题,被门口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了一跳,连忙将画像藏在背后,茫然而惊慌地看着门口:“教授?斯莱特林先生……”
她这种古怪的不自在让萨拉查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他眯起眼睛,光线被驱逐出眼底,虹膜上的冰冷翠绿被锐化非常危险:“你在这里做什么?”
奥罗拉发现这也许是每个斯莱特林院长的绝活,不管是萨拉查还是斯内普,他们都有那种根本不用提高音量,只一个眼神和放缓语速就让人不寒而栗的能力。
“没……没什么。我……就走。”
奥罗拉话还说完,就看到萨拉查已经不容拒绝地朝她伸出手,神色依旧平静,不怒自威。
虽然他没说话,但是意思再明显不过——不管你手上是什么东西,交出来。
如果她现在就把画像交出去,然后说自己也是刚刚才看到的,萨拉查会相信吗?奥罗拉不敢确定。
斯内普扫了一眼那个空空如也的床头柜就基本已经猜到奥罗拉手里的东西是什么。他很快反应过来,然后径直走过去将她藏在身后的画像拿了出来,同时不着痕迹地摁了她的肩膀一下示意她不要动也不要说话。
“看起来是幅画像,先生。”斯内普看也不看,直接面不改色地将它递了过去。
画像上的人极细微地叹了口气,忽而又愉快地笑出来,声音轻轻的,像羽毛吻落在指尖那么温柔美好,带着种挠人的感觉:“你吓到她了,萨尔。”
奥罗拉看到从那个声音出现的一瞬间起,萨拉查整个人就变了。他眼里所有的森寒锐气都被冲散开,柔软的话语如同刀锋,刺破翠湖表面接近永恒凝固的坚冰。缺口出现的一刹那,冰川在无声地崩塌着消亡,历经千年封冻后的荒原死而复生。
他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他的身体只是个牢笼,用来禁锢住他苍白固执的灵魂,时间丝毫损伤不了他,也拯救不了他。
“好久不见。”画像里的赫尔加收起笑容,唇角微翘地看着对方,熟稔地朝他打招呼。
密室穹顶的水光取代了之前的那种冷冽阴郁,停歇在萨拉查的眼底波澜着,像一泓幻觉般的泪。他伸手触碰上画像,轻微颤抖着的指尖下只有颜料和画布,没有丝毫属于人气的温暖。这让他错愕了一瞬,脸上第一次露出真正符合他这个外貌年纪的,属于少年的柔软茫然,似乎对于对方的这种状态很不能理解,想要询问却只能无意识地重复对方说过的话,被逼迫出来的嗓音沙哑至极:“好久不见……”
她……回来了?
好像又没有。
为什么自己碰不到她?
他幻想了无数次的场景终于出现,中间跨越的千年岁月漫长到让人生厌。可当她真的再次出现在面前的时候,萨拉查却有种很恍惚的感觉,仿佛那些他独自忍受过来的时候只是她的一次呼吸。
瞬间即是永恒。
然而这样的永恒,脆弱过镜花水月。
赫尔加很轻易就读懂萨拉查的神情,笑容清浅地说到:“我早就已经死了,萨尔。你忘了?”
听到对方的话后,萨拉查眼里的微末亮光陡然消失。现在的他比任何时候都像一具标本,鲜活完美的只有外表,内里一片死气沉沉,精致到恐怖。
奥罗拉有点被萨拉查的样子吓到,从魂器里蔓延出来的魔法波动让她感觉有些喘不过气,胸闷得厉害,耳朵里一阵杂音。斯内普不动声色地挡在她面前,削弱了那种压制感。他态度恭敬地朝赫尔加说到:“很抱歉,校庆的活动还没结束,请允许我带走我的学生。”
“当然。”赫尔加轻快地摆摆手,“校庆快乐,替我向你们现在的校长先生问好。”
斯内普颔首道谢,伸手抓住奥罗拉的手腕快速离开密室,回到了地窖办公室里。
直到带着淡淡硫磺和茉莉香味儿的新鲜空气重新吹拂在脸上,把僵硬的感官唤醒,奥罗拉终于缓和过来:“他刚刚的样子……好吓人。”
斯内普从眼尾盯着她,不打算接受这个话题:“你到密室里面去干什么?”
他的话让奥罗拉又想起那颗不停转圈的星星,刚刚消退下去的那种无望和怀疑一切的情绪再次漫涌上来。她仿佛回到这具身躯才六七岁的时候,心灵荒芜成垂死的老人。
她摇摇头,胸口依旧堵得慌。
斯内普啧了一声,眉宇间皱痕深刻,下颌线条紧绷:“我给你两个选择菲尔德。要么你自己告诉我,要么我用吐真剂让你告诉我。”
听到这里,奥罗拉终于抬头,看着斯内普的眼神非常空洞,暗沉沉的,仿佛失去所有的生气和灵魂。这种眼神莫名地刺激到斯内普的神经,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懊悔刚刚的强硬态度和脱口而出的话。
他抿紧嘴唇,坐在奥罗拉的对面,一言不发地等着对方开口。
“您看到我的命运轨迹了。”
“是。”
“它一直在重复,不停地重复。”奥罗拉说,语调轻到根本来不及落到空气里就消弭开,“还有那些梦,我今天才知道,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说完,她沉默一会儿,然后才接着说到:“好像就是从那次我被鬼魂鲨咬伤过后,我就总是做一些重复的梦。我很少去在意它们,因为它们看起来跟我的现实生活没有什么联系。可是现在,我忽然觉得……”
“那些梦是真的?”斯内普接下去,眼神漆黑。奥罗拉点点头。
“你都梦到些什么?”
“很多东西。我被困在霍格沃茨怎么都走不出去,我拉着一个孩子的手在逃跑,我和一个我看不清脸的人在对抗,他似乎会说蛇语,我不太确定。但是我好像能知道,如果我赢不了他,我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