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宁蓉同祖母逗笑,做着彩衣娱亲的事,心里头畅快。
韩慎不过是个大理寺的小官,为了所谓的为官之道,更是会得罪人,贬到云竹县,她把韩文菁留到了府里头到十三岁,只学了女学那些,没有那些惊为天人的才学,韩文菁等到跟着父亲一起去了云竹县,她让人想办法拦住世子爷,她倒是要看看,韩文菁怎么还能够成就一段佳话?
——
韩慎的心中有愧,花高价去请了满盈楼原先退下的厨子,韩慎因断案公允,那厨子就把自己最为得意的徒弟送到了韩家,让签约了五年的契子,专给韩家做饭。
新厨子的手艺很好,养的苏玲珑个子抽条了不少,面颊也带了血色,就连碧心那个小丫头也是如此,肉眼可见地壮了起来。
他们所住的院子,是当时迎娶孟氏的时候买下的,也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原本封住了最里头的屋子,现在就腾了出来的,重新修筑了女儿的闺房,又腾出了位置给府里头的下人住。
吴氏种菜的院子改成了花圃,粗实嬷嬷婢女等一应俱全。等到初夏的时候,整个院子已经更换了一圈格局,就连门匾的鎏金字体都泛着光一样。
韩慎这些年秉公办案,以前得过他澄清的案情的人见着韩家的改变,就来送礼恭贺。
以前韩慎是把这些拒而远之,只按照心中的理想,和妻子说过的那些话,做一个真正意义的纯臣。
到了现在,有些能够一交的,也就收下,门路隐隐扩张了不少,只是改变不着痕迹,只有有心人才会发现,原本属于韩慎名下的铺子,悄然之间改头换面,改做了海货的生意。
如今海外贸易正盛,韩慎的这个铺子专卖从海外送来的香料,宝石等物,很快就打出了口碑。
看着女儿的身子好了些,韩慎名下的铺子也上了正轨,他就想要考校女儿的学问。
在孟府里,韩文菁学得最好的是女红和女学,诗词毫无灵气,匠气十足,舞乐之中,只拨弄了古筝,也算是平平,字也写的堪称工整,实则有形无骨,看着软绵。如果有空了,大半的时间是练习女红,刚开始的时候绣活只能说是平平,现在双面绣也是显得神灵活现。
苏玲珑去过现代,用机械就可以绣出精美的绣样,虽然比不上顶级的绣活,但是好歹也可以说是中等偏上,她对于绣活可以说是兴趣缺缺了。
每日里只是看书写些东西,并不做女红。
韩慎给女儿买了不少的书,还单独给女儿辟了一间书房,想的是先创造个学习环境,不直接考校,免得伤了女儿的颜面。
等到女儿学了一阵,养养身子再来考校,再给女儿请女师傅。
结果,亏他还小心翼翼试探,反而是苏玲珑笑着说道,“爹爹也是去过金銮殿的,不如出题考校一番。且看我这些日子读书读得如何?”
韩慎清了清嗓子,“那好。”
考校之下,苏玲珑的学问,那是一点都不差。
韩慎越考越心惊。
她的楷字铮铮带着风骨,草书飘逸自成一体,《四书》内容熟稔,对内里圣人之言理解到位,隐隐还有自己的志气,锐气十足。
“爹爹,不如你出题,考我写篇文章。”苏玲珑看出了韩慎的想法,笑着说道。
韩慎果真想了想,摘了一句话,让苏玲珑来做文章,因不是正式答题,便也告诉苏玲珑,“有涂抹也没关系,做成之后不必誊抄。”
结果苏玲珑的文章工整,立意高远。文章更是一气呵成,不曾更改,似乎一开始题意之后,就心有腹稿。
考校之后,唯有诗词的灵气差了点,但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而之,哪儿来的那么多灵秀飘逸的诗词?
单这一手好文章和好文字,若是男儿,考去功名不成话下。
韩慎放下了文章,深吸一口气,“这都是你在孟府里学得?”
心里还是有些疑惑,这样的水平连京都里最好的书院都可以入得,毕竟这样的文章,许多受过好多年教导的书生都做不出来,女院的要求这般高?“当时女院考了什么?”
苏玲珑笑着说道,“女儿的记性很好。在府里是学过一些基础,但是学的不深,大半的时间都在女红上。刚开始请的女师傅学问很好,后来表姐去了女院,女师傅也去了女院教书,府里头就换了一个水平差些的。女院考得也差不多是这些,再算数、琴艺和女红。”
她说的都是曾经韩文菁经历过的。
韩慎的额头崩现了青筋,他刚刚还以为孟府这方面教导的好,结果还是耽搁了女儿?
“你可想去女院?若是你这水平,爹爹可以想办法。”
他的脉络还隐藏在水面之下,女院甚少有插班的人,若是动用了人脉关系,或许他就露出在明面上了。
但他做得一切也是为了女儿,暴露于人前也没什么。
如果要是去了女院,只怕孟宁蓉要惊掉下巴了。
苏玲珑端起了茶盏,轻轻呷了一口,虽然脑补起来很有趣,但是去读书还是罢了,现在的这些教学,哪儿会有现代的教学有趣?想到了这里,眼珠子一转,“爹爹,我去女院,是不是还是要考试?”
“你这水平,过考试并不难。菁儿是好本事,这样的水准,若是男儿身,就要准备春闱了。”
“那就不用了。”苏玲珑本就不想去,只是想让父亲多说几句,好让她找个理由拒绝,“既然有春闱的本事,还何必在女院里耽搁时日?”
韩慎看着女儿,神采飞扬的模样,便说道,“那就不入女院。”
苏玲珑也把这些日子忙碌的韩慎看在眼里,这时候才说出自己的目的,“能不能给女儿一件铺子,今后也不知道许什么人家,若是大户人家,少不得要经营铺子,我在孟府里甚少出门,也没做过这些。”
韩慎去了内里,一共拿出了五家店铺的地契出来,另外还有四个庄子,
苏玲珑一一问了情况,韩慎把所有的都介绍了清楚,说道,“吴氏以前没有学过这些,这庄子和店铺都是我亲自管得。你先挑一个庄子还有一个店铺出来,若是做得差了也不打紧,万事都有我。”
抽出了想要的两张,苏玲珑笑着说道,“我先试试。”
韩慎看到了苏玲珑选的一个庄子一个铺子,眉头不由得皱起。
第83章 福系女主5
选的庄子有一大块盐碱地, 虽说有农田,但只是靠池塘边的那一小块儿, 主要重点甜高粱, 这个池塘也说不上大。
铺子则是几个之中最小的一个, 做得是日杂生意,免了挑货郎的走街串巷,生意不好不坏很是平平。
他把所有的铺子和庄子都摆在女儿的面前, 里面有带温泉的庄子, 有依山的庄子, 至于说铺子种类也是繁多,书肆, 首饰, 成衣, 女儿选择的是体量最小的日杂。
“这个带温泉的庄子不好吗?还靠山。”韩慎说道,“铺子的话,你选的这个生意只能说是平平,要不选个首饰铺子, 或者是成衣铺。”
“就这个。”苏玲珑看中的就是日杂铺子, 另外选择这庄子是因为有一大块废弃的盐碱地,到时候适合盖房子。
在现代看了那么多的书不是白看的, 这一次她就打算用上制造肥皂、用甜菜榨取糖,做一个古代的技术宅。
“好。”看女儿仍是定下主意要这两个,韩慎把契子给了苏玲珑。
“爹爹有多少钱?”苏玲珑甜甜一笑,找爹爹要起了银子, “我还需要买人,另外跟着我去庄子里小住,也需要人手。”
“你要去庄子住?”韩慎微微怔住。
“恩。”苏玲珑点点头,“我想要种一种菜,但也要看适合不适合。应当是还可以的,若是不行,我再和爹爹换一个庄子。”
心里是想反对的,但看到女儿的笑靥,韩慎的心里头就软成一团,想到自己的职位,时常外出公干,到时候无论是住在庄子上还是在这宅院里也都没什么分别。
抽了两张银票给苏玲珑,“可够了?”看到女儿的手还黏在银票上,就干脆抽了五张。
“若是不够了,再和爹爹要。”苏玲珑抿唇一笑,“我们家可有死契的匠人?”
“没有。”韩慎摇头。
没有也没关系,她要做的东西,现在的匠人做不出,干脆就再雇佣一些了。
这庄子并不远,在人手调教好之前,她还是住在宅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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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父亲安心,这些日子苏玲珑都不曾外出,等到父亲考校完了学问,苏玲珑就给自己解了禁足令。
换上了一席男装,缠住了刚刚发育只是小笼包的胸,踩着的是厚底的黑色皂靴,调和脂粉堵住了耳孔,黛笔涂在眉尾,加粗而又上扬,头戴浩然巾,摇身一变是个少年,只把比不少男生女相容貌精致的少年郎更像是男儿。
浑身上下唯一不变的行头就是一枚玉佩,换成了青色的丝绦,压住了袍角。
没带上碧心,她扮相不太像,而是带上一个叫做香草的丫鬟,是后来爹爹买的粗实婢女,生得憨厚力气大,把她扮作一个粗实小厮也不违和。
苏玲珑出了房间,吴氏看到了吓了一跳,韩文正的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歪了歪脑袋,“哥哥?”
吴氏猛地见到一个翩翩少年,还以为是对方钻了苏玲珑的闺房,心跳得厉害,冷静下来,再仔细去看,才发现是苏玲珑女扮男装。
“菁儿?”常住一起,再喊小姐不合适,吴氏如今已经能够神色如常喊一声菁儿了。
“母亲。”苏玲珑手执折扇,对着吴氏拱手,“我准备出去一趟。”
“你这样装扮?”吴氏拉着儿子的手,不让他乱跑。然后再看苏玲珑,眉头皱着,表情不赞同。
“是。”苏玲珑说道,“这般行走方便,我还带着香草。晚饭的时候回来。”
吴氏还想要劝说,看到苏玲珑上前,对方的装扮太成功,让她下意识就退让开。
苏玲珑摸了摸韩文正的脑袋,对着吴氏笑道,“放心,我这般外出反而不容易出什么岔子。小正,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韩文正有些无措地回头,苏玲珑拧了一把孩子肥嘟嘟的脸颊。
一个心意已绝,一个总把自己的位置摆的低,不好多做劝说,苏玲珑就带着香草外出,坐上了府里唯一的青帷马车。
这里距离大理寺马车行程差不多是两刻钟左右,每日里韩慎到了大理寺,就让周海把车停回去,青帷马车留给府里头的人用,不过吴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马车动用的机会少得一只手可以数的过来。
自从苏玲珑回来,韩慎就吩咐过周海,马车紧着小姐先用,若是误了接他的时辰,也要先顺着小姐。
周海得了吩咐,还是第一次被苏玲珑召见,如同吴氏一般,见着男装的苏玲珑微微一怔。
“小姐。”周海行了礼。
“出门在外,就唤我少爷。”苏玲珑对着周海吩咐,“白日里跟着我,等到了时辰,我跟你一块儿去接爹爹。”
“是,少爷。”周海说道,“老爷说过,小……少爷要是用车,不必顾忌老爷。“
“我用不了那么长时间。”苏玲珑钻入了马车里,“走。”
拆下了门槛,苏玲珑刚刚外出,就见到了马车停在了自家门口,从马车上下来一位小厮,再跟着的是孟宁彦,主仆两人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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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习兄好。”苏玲珑拱手对着面前的人说道。
孟宁彦的眼角一抽,他是想要拜访韩家,但是没有想过带着男装的表妹一起逛书肆,然后遇到了几位好友。
苏玲珑的态度自若,与眼前的几人谈笑风声,甚至给自己定了字,“小字承谨,唤我承谨就是。”
李长习的动作大大咧咧,孟宁彦看到李长习就要去勾搭自家小表妹的肩膀,连忙凑到了他的面前,好让李长习搂着自己。
心里头跳得厉害,然后瞪了苏玲珑一眼。
苏玲珑嘴角弯了弯,其实孟宁彦就算是不上前,她也能够想办法躲开。
不过孟宁彦维护的感觉还不错。
李长习没有注意到这一丁点的荫蔽交锋,伸手搂住了凑上前的孟宁彦,“你不是说是要去拜访你家姑丈,怎么中午没有留你?”
“虽说是休沐日,但是有公干。”孟宁彦说道,“然后偶遇到了承谨。”
“原来如此。”李长习点点头,“也到了晌午了,不如一起吃饭,承谨也来。”
“那就却之不恭。”苏玲珑的手腕翻转,反手握住了折扇,拍了板。
这一桌的李长习是户部侍郎的嫡幼子,性格跳脱,还有一位沉默寡言的,叫做刘郢,是刑部尚书的庶子。
毕竟是难得的休沐日,几位学生就没有说文章,反而是说起了马球。
苏玲珑听他们说起战术,不甚感兴趣,依靠在窗边,手里执一杯梅酒,浅淡喝着。
屋外的金阳顺着敞开的窗打在苏玲珑的身上,手上悬着的白瓷酒杯都染了一层金光,整个人自是股难言的气度。
孟宁彦忍不住说道,“你别喝了,小心上头。”
“不过是梅酒。”苏玲珑说道,“我晓得的。”
孟宁彦的表情太过于纠结,李长习忍不住说道,“好兄弟,你还听不听我说马球的事,就是点梅子酒,不会把承谨小弟灌醉的。”
因为人员众多,二楼只用了屏风隔住,就有人踹了一脚屏风,“李长习,输了马球,就来和你的好兄弟来学艺?”
那人生的是好容貌,青袍的袍角和边缘都是银色的绣纹,头戴玉冠,手指上也一个的碧玉的扳指,刻意做出老成的模样,但是一双上挑的凤眼太过于明澈,泄露了他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
“魏世子。”所有人对着那人行礼,苏玲珑也放下酒杯,草草行礼。
魏齐晖懒洋洋上前,看了一眼所喝的梅酒,嗤笑一声直接说道,“不过就是点梅子酒,我在屏风外就听到孟家公子很是上心,乍一看还以为是个绝色呢,谁知道不过平平。”
魏齐晖今后会为他的这句姿色平平而捶胸顿足,这会儿他尚且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