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瑕点点头。
开国公苦笑,“爹爹是不便到东宫探望她的,闺女,你若闲了,替爹爹多劝劝她,可好?”无瑕想也不想,说道:“当然可以了。爹爹,包在我身上便是。”
开国公面色欣慰,“乖女儿。”
无瑕微微笑了笑,“您还记得当年她昏迷不醒,我让人带给她的那枚玉佩么?那枚玉佩有辟邪的功效,我便借了给她,等她痊愈之后方才索回。爹爹,我待她便是这样的,能帮的我一定帮,可是,莫说她是太子妃,便是有朝一日她地位更高,若想让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开国公满是疼惜之色,低声打断无瑕,“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没有这回事,傻孩子,不许胡说。”
兰夫人见开国公和无瑕小声说着悄悄话,未免觉着奇怪,“爷儿俩说什么呢?离我们远远的,怕偷听不成?”无瑕板起脸,“您只管和安安亲热,理会我做什么?”开国公凑热闹,“就是,理会我们做什么?夫人只哄宝贝孙女便是。”
父女两个一脸气愤的看着兰夫人,好像他俩很受冷落似的。
逗的大家都笑。
兰夫人笑咪咪冲无瑕招手,“闺女快过来,娘虽是怀里抱着安安,心里却惦记着你。”无瑕摇头不肯,大义凛然,“我是招之既来挥之既去的人么?”嘴里虽是这么说着,却一溜烟儿跑了过去,挽起兰夫人的胳膊撒娇。
安安和祖母、姑姑嘻闹,小谦却要骑马,开国公这做祖父的义不容辞,趴在地上给小谦当马骑。
安安看见了,眼睛一亮,“骑马!”伸手殷勤的往这边指。
无瑕淘气的笑笑,“安安也想骑马?好啊。”从兰夫人怀中抱过安安,放到了开国公背上,“爹爹,您力气大,驮两个吧。”开国公乐了乐,“成啊。”任劳任怨的驮起小孙子小孙女。
他给两个孩子当马骑,无瑕在旁助阵叫好,两个大人,两个孩子,玩的兴兴头头。
陆先生抿嘴笑笑,走到兰夫人身边小声说了两句话,兰夫人笑着点头,“去吧。”陆先生轻手轻脚出了屋子。
临出门,陆先生回头看了看,见小谦和安安兄妹两个在祖父背上大喊大叫,一脸兴奋,两张小脸蛋都是红扑扑的,显见得是高兴极了。
“顽皮孩子。”陆先生不由的好笑。
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还能听到两个孩子的嘻闹声、无瑕的欢笑声。
几名侍女簇拥着蒋氏走了进来。
许静文和晚霞跟在蒋氏身后,两人形状亲密。
今天是十五,照例常绪、常缙、晚霞等人都会过来,全家团聚。
相互见过礼,蒋氏便亲热的问道:“大嫂,可有要我和三弟妹帮忙的地方?回回我俩都是坐享其成,怪过意不去的。”许静文也温柔的笑着,“是啊大嫂,有什么要吩咐的,您只管说。”
陆先生笑,“都有旧例的,倒不忙活。两位弟妹若是不嫌弃,不如来和我一起到小花厅看看,如何?今晚的家宴,便在小花厅了。”
蒋氏和许静文自然满口答应。
蒋氏意味深长的笑着,问晚霞,“二妹妹是不是和我们一起啊?要说起来,二妹妹也该学学家务事了。”
晚霞年纪不小,快该出阁,学学家务事,有百利而无一害。
晚霞踌躇片刻,“我又想为嫂嫂们分忧,又想念小谦和安安,想和两个孩子玩耍……”
晚霞是很喜欢孩子的。
陆先生笑了笑,“我们也不过是动动口,动手的事自有厨子和丫头们。小晚,你还是和两个孩子一起玩耍吧。”
晚霞连连点头,向嫂嫂们福了福,带着侍女去了上房。
上房中传出孩子们兴奋的嘻闹声。
“玩什么呢?这么高兴?”蒋氏伸长脖子往上房看,神色间满是好奇。
陆先生不由的一笑,“没什么。二弟妹,三弟妹,时候不早,咱们这便过去吧。”带着蒋氏和许静文去了小花厅。
小花厅中放着两张紫红色大圆桌,中间用雕花镂空的落地屏风隔开。厅中错落有致的摆放着盆景、鲜花,把小花厅点缀得生机盎然。两边各有一个硕大的青花瓷敞口鱼缸,鱼缸中十数尾锦鲤自在的游来游去。右边的厅角铺着素色地毡,上面放着张古琴,式样雅致。
蒋氏称赞了一番,“大嫂布置的好极了,这又有花又有鱼的,很是花了番心思。”看到厅角的古琴,眼中闪过丝讶异,“大嫂,还有人抚琴么?”
陆先生微笑,“这是三妹妹的主意。歌舞助兴,她是不喜欢的,没有乐曲又觉得冷清,便想到了命人抚琴。”
“三妹妹好雅兴。”蒋氏嘴角抽了抽。
对这位小姑子,蒋氏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又有些看不起,形成了非常复杂的情绪。无瑕是开国公和兰夫人的掌上明珠,常家的小凤凰,真称的上千娇万宠,蒋氏也算是公侯人家的娇女了,可是和无瑕一比,她自问还是比不上,羡慕、嫉妒,蒋氏都是有的。可是,蒋氏又觉得无瑕被惯坏了,不知世事,肆意妄为,和一位公主随随便便打起赌,赌注竟是十万两白银。这样的赌,输了,是失去一大笔钱;赢了也落不着好,生生得罪一位皇室公主、皇上的亲侄女!在蒋氏看来,无瑕打这种赌,纯属小孩子脾气发作,不知轻重,不知所谓。
最让蒋氏生气的是,无瑕打赌打赢了,把赢来的十万两白银悉数捐了出去!你冒着得罪一位公主的险,才赢来了十万两白银,不知道珍惜,不知道重视,轻飘飘的一句话,捐了!那不是个小数目------东园所有的家当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个数!
“败家,真败家。”蒋氏心疼肚疼。
她跟常绪抱怨过。常绪无奈,“三妹妹打小便是大手大脚的,根本不知道银子顶用。爹爹和夫人自有主意,轮不着咱们做哥哥嫂嫂的来管。这事往后莫要再提。”
蒋氏忍不住唠叼,“若是小数目,我当然不提了,可这是……”
常绪不耐烦,“跟我提有什么用?我又管不了!有爹爹和夫人在,有我和你说话的份儿么?”
蒋氏有一肚子的牢骚,常绪却不听她说。倒是一向跟她不和的二姨娘,和她一起惊讶、嘲讽,在东园把无瑕数落个够。
不管蒋氏和二姨娘在一起时是怎样,出了东园,她是一句无瑕的坏话也不敢说------无瑕是开国公和兰夫人的掌上明珠,也是陆先生的心肝宝贝,她惹不起。
蒋氏嫁到开国公府,不是不委屈的。开国公府再怎么显赫,常绪却只是庶出的次子,在常家的地位无论如何也比不上长子常绍。常家虽出了位太子妃,可是开国公严禁常家人和太子亲近,太子的好处,常绪也便捞不着。
是让蒋氏沮丧的是,常绪原本是在腾骧左卫任职的,前阵子有机会调入金吾卫,开国公却不许。常绪功利心强,但是,开国公说出话来他不敢不听,便依旧留在了腾骧左卫。
“大嫂,您说爹爹为什么不许二爷调任金吾卫啊?”蒋氏心中委屈,忍不住悄悄问道。
陆先生笑了笑,“爹爹这一生经过多少腥风血雨,他老人家发了话,总是有道理的。二弟妹,咱们只需听命行事即可。”
蒋氏眼神中满是失望,却只能忙不迭的点头,“大嫂说的是。”
常绪对开国公的决定再怎么不满,也不敢违背。她也是一样。
陆先生没有忽视蒋氏眼中的失望,温和说道:“二弟妹,有很多时候,平庸并不是坏事。”
太子的性子有些温吞,皇帝对他一向有些不满,嫌他不够果断刚毅。如今太子已过弱冠之年,皇帝已开始让他接手政务。
太子需要很强大的岳家么?他自己或许觉得需要,因为他还没有坐上那个最高的位子。可是,皇上本就觉得太子懦弱,若是开国公府的子弟人人出色,皇上岂不是要担心将来太子会受制于外戚?
“平庸不是坏事,那,大哥怎么不要平庸啊?”蒋氏心里很是不服气。
开国公世子常绍跟随舅舅兰大将军北伐,虽然年纪尚轻,已是威名赫赫。
虽然蒋氏并没有说出来,可是陆先生何等的聪敏,哪会不知道蒋氏在想什么呢?陆先生微微笑了笑,“八年前的形势,和如今并不相同。那时世子被贬为庶人……”
蒋氏还是第一回 听说这个,不由的大奇,“大哥被贬为庶人?为什么?”贬为庶人,这是很严重的惩罚啊。
她嫁进常家的时候,常绍和陆先生成亲已经四年多,对于当年的事,蒋氏并不清楚。
陆先生笑,“和银川公主有关。”
“如此。”蒋氏好像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无瑕要和银川公主打赌,原来银川公主早就和开国公府结下了梁子。
陆先生和蒋氏、许静文把座位安排好,菜单斟酌过,不知不觉已是暮色来降。侍女燃起一支支蜡烛,明亮温馨。
开国公和兰夫人带着儿女、孙子孙女过来了。开国公和常绪、常缙坐了东边的一桌,小谦虽然才五岁,可他拍胸脯自称男子汉,被祖父乐呵呵的抱了过去。
兰夫人和晚霞、无瑕坐在西边的圆桌。安安不许祖母抱,也不许母亲抱,自己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小大人儿一般。陆先生、蒋氏、许静文布了一回菜,兰夫人便命她们坐下了。
烛光摇曳,桌上摆着美酒佳肴,一名身穿浅蓝衣衫的少女在厅角端坐抚琴,曲调悠扬动听。
“好滋味。”无瑕抿了口果子酒,笑吟吟。
“好喝么?”安安殷勤的问道。
“滋味如何,十年之后你便知道了。”无瑕笑嘻嘻说道。
安安你如今还太小,等到十年以后,你长成大姑娘,便可以像姑姑一样畅饮了!
安安小脸一板,专注的吃饭。
“侄女赛家姑啊,瞅瞅咱们安安,跟她姑姑小时候一模一样!”兰夫人乐呵呵。
安安这专心致致吃饭的样子,和无瑕幼时神似。
众人都笑,“敢情咱们无瑕姑娘小时候便是安安这样么?真可爱。”
蒋氏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平平的小腹。
要是有个孩子该多好,哪怕是个小姑娘呢。像安安这样的小姑娘,不是也很招人待见?
屏风那边,开国公两杯酒下肚,先拍拍常绪,“二郎,你这成亲都好几年了,还没动静呢?”又拍拍常缙,“三郎,成亲之后应该是什么?生子啊。”常绪、常缙都红了脸。
开国公指指埋头吃饭的小谦,“小谦一个人多孤单啊,得多几个弟弟才行!”
小谦抬起头,一脸认真,“要是弟弟多了,祖父便驮不动了!”
要是有好几个弟弟,全要祖父驮……小谦想了下那个场景,倒吸一口冷气。
“驮的动,驮的动。”开国公眉花眼笑,“乖孙子,你便是真有上十个八个弟弟,祖父也驮的动!”
“祖父吹牛。”小谦不相信的摇摇头,继续埋头吃饭。
常缙成亲不久,还很容易害羞,低下头不说话。常绪比他大方多了,“爹爹,孩儿记下了。”
常绪凑近开国公,小声说道:“您不许我出色,要我平庸,那我正事没有,还不得多生几个儿子啊。爹爹,您等着抱孙子吧。”
开国公大喜,“二郎,这就对了。”
开国公喝了个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时时、my2birds送的地雷,谢谢未央为旧文送的两个地雷,谢谢支持正版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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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可人
苍茫夜色中,一只黑色的鸽子飞越高墙, 落在了覆着绿色琉璃瓦的屋顶。
它在屋顶歇了歇脚, “咕咕”的叫着, 飞到了院中的一株低矮的小杨树上。
“信鸽。”院中的护卫瞅见, 快步走了过来。
他取下了信鸽腿上带着的信。
信鸽带来的信件都是要紧的, 护卫并不敢耽搁, 很快呈到了开国公面前。
“臭小子。”开国公打开看过, 翻了个白眼。
“爹爹,什么事啊?”常绪关切的问道。
“没事, 没事。”开国公哈哈笑着, 把信收到了怀里。
常缙几杯酒下肚,胆子比平时大,央求开国公,“大哥跟着舅舅北伐多威风啊, 我也想去。”开国公笑着摇头,“你们哥儿俩也好,大宝也好,都在京城安安生生的呆着吧,莫多想。”常缙向来听话, 见父亲虽是脸上带着笑, 语气却很笃定,不容置疑,便唯唯诺诺的答应了,没敢再多说。
常绪微微笑了笑。三弟, 我是你二哥,父亲都要我平庸了,你就更不用提了,知道么?
“二郎,三郎,镇远侯府的胡恪,你们多多来往。”开国公交代常绪、常缙。
胡恪,是镇远侯的小儿子。镇远侯胡兵一直在福建任职,他有两个儿子,长子胡辂已经官至奋威将军,也已娶妻生子,小儿子胡恪年方十七,还没定下亲事。
“是,爹爹。”常缙老老实实的答应了。
常绪眼珠转了转,小声问开国公,“是给小晚相看么?爹爹,镇远侯可是在福建任职的,您舍得小晚远嫁?”开国公笑了笑,“镇远侯明年春天还是要离京的,镇远侯夫人和胡恪却要留下,不走了。”常绪恍然,“原来是这样。”
常绪打了包票,“爹爹您放心,孩儿明日便约胡恪打猎去,打完猎请他喝酒。”
开国公微笑拍了拍他。
常绪还想要再说什么,犹豫了下,却没有说出口。
家宴至人定时分方散,常绪和蒋氏、常缙和许静文和众人告辞了,分别回了东园和西园。
才回到东园,蒋氏便有些着急的小声问着常绪,“那件事,你跟父亲提了没有?”
常绪皱眉,“你和夫人同席,你倒没提?”
蒋氏跺脚,“我和夫人是同席,可是还有两位没出阁的小姑子呢,哪好意思开口?当着姑娘们的面儿,哪能提亲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