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渐渐有了日光的余晖，杨优秀把车停在巷子里，李香雪下车。
“小老板，新年再见。”
“谢谢。”
江与愁坐在后排看她缓缓关上车门，走进家门。视线一路追随，坐在车里也没开口让杨优秀开车走。
忽然又见李香雪走回来，还拉开了车门，他背脊不由的挺的更直。
“怎么了？”
李香雪也有些意外江与愁的车还停在外面。
她手里拿着一盒还冒着热气的点心，耳边的发丝滑落到雪白的脸颊上。
“这是早上放在蒸锅里的，江先生和杨特助在路上吃吧。”
李香雪朝他笑一笑：“虽然现在饭店放假歇业，如果江先生胃口不好，我在家也会接单的。新年再见。”
江与愁看她再次踏进门槛，这次关上铜锁大门。
平房的屋檐下，门框上春联迎立。
红纸黑字，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岁月平安。
老城区过节不在晚上，而是五六点晨光熹微之际开饭。
前一日李香雪和张汝青白天里各自看戏，打扫屋子，准备食材，等翌日早晨起来做饭。
第二天刚露出鱼肚白，堂屋里摆好桌椅，张汝青站在牌位前点燃香烛，放好供品。
李香雪上香拜了拜，和张汝青一同落座。
张汝青：“去年夏天酿的葡萄酒，尝尝。”
李香雪：“甜中带香，好喝。”
外面传来爆竹声，婆孙二人看向屋外，巷子里燃起属于鞭炮的烟雾和火光。
就这样伴随着小孩和大人们热闹的呼唤，迎接了新年的到来。
节后初三到十五开始拜年。
江家来的人更多，一波接一波没有停过，作为父母在国外的江思远和岑彤瑞也回来了。
江与愁还有一妹一弟，在国外上学。
平时安静的书房，客厅，阳光房，花园房都聚满了人。
江嘉木飞快的钻进江与愁的车里，重重松了口气。
“真是大的也找，小的也找，刚才那谁家的孩子，差点尿在我身上。”
还好他速度的把孩子还给了人家妈，跟在大哥屁股后头溜了出来。
江嘉瑜坐在副驾驶上：“你大概有奶妈的潜力，其他人找谁都不会找大哥。”
江嘉木：“我是男的好不好。”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开车的江与愁。
余光淡淡的扫过，“安全带。”
“哦，哦。”
长兄如父，更何况还是大他们十四岁的大哥。江嘉瑜和江嘉木乖乖的坐好，也只有跟着大哥，才不会被要求一直待在家里招待客人，被孩童的魔音灌耳。
从南大出来，江与愁带他们随便进了家营业的书吧坐下。
江嘉木不自在的缩在沙发上抄起一本杂志挡脸，江嘉瑜揪着他耳朵道：“你鬼鬼祟祟，搞什么鬼。”
“别，疼啊姐。”
在江与愁抬眼看着他们的情况下，江嘉木挪开书小声道：“这家老板我认识，没想到他居然在这里开了家书吧。”
他刚说完，端着餐具穿着围裙的男人过来放下吃的，弯腰的那瞬间足以叫人看见他额角上的疤痕。
单眼皮，看着很凶。
江与愁微带审视，思量江嘉木躲躲藏藏的原因。
等人走后，江嘉木如释重负的摊在沙发上。
江与愁：“你们在学校打过架？”
这里是南大，就在校门附近，江嘉木出国前考进的就是南湘大学。
江嘉木丧气的抹了把脸。
“不是，他叫毕飞，他还有个兄弟叫李奇致，都是和我同一届的学生。大哥，你还记不记得我出国那年庞家那个二世祖出事的事。”
江嘉瑜在手机上找出陈年旧闻发到微信群里，新闻都没有校园网的帖子也被清理或者锁上了，能找到蛛丝马迹的只有关于南湘大学两年前的贴吧帖子，因回复的人少，关注度不高才没被清理。
内容之少，三两眼就被看完了。
南大学生杀人是怎么回事？人死了吗，有视频吗？
回复：纠纷吧，没死。
回复：我有视频，不过贴吧不准发。
回复：有本校的吗？啥情况啊？
回复：有，我是本校的，不过学校下令不准再谈这个事。为了满足老兄们的好奇心，我就稍微说一点吧。
回复：动手的那个是我们校的学霸，具体原因我也是听人家说的，两人有纠纷很久了，爆发是因为他女朋友被人骚扰了。现在一出事很快被摁住了。
回复：怪就怪他倒霉，没啥背景咯。
江嘉木发消息问以前相关的人，熟人给他发了张照片过来，他猛然蹦起来，“我找到了！”
江与愁点开照片。
那是张事发后的照片，拍的人站在楼上，树木微遮，地上有血迹，走廊上有个侧影，由于距离远了五官不甚清晰，有些熟悉。
江嘉木的熟人发来消息：
你要这个干什么？
唯一一张了哈。
本来想删的，舍不得这上面的妹妹。
江与愁打字过去：她是谁。
回复很快就到。
熟人：你忘了？那个人的妹妹啊，叫什么雪吧。
第4章
结账时擦着杯子的毕飞代替了另外一个员工。
躲在江与愁背后的江嘉木：“？？？”
面凶的青年眯了下眼睛，额头上的疤痕更明显。
“现金还是扫码。”
他的目光似锐利的刀锋，从江与愁划到他背后的江嘉木身上，忽的冷笑了一声。
江嘉木：“……”
江与愁：“刷卡。”
毕飞凶狠的眼神转到他脸上。
江与愁从卡包里抽出卡放在桌上，“没带现金，没有绑定。”
毕飞上下打量他一眼，不情不愿的蹲下去在柜子里翻找刷卡机，不知道那快放成灰的机子还能不能用。
找到了，他站起身，对上江嘉木慌慌张张的表情，“……”
让江嘉木站在吧台不许动的江与愁悠悠的问：“你认识他吗。”
毕飞冷笑一声：“让人高攀不起的富少爷，也肯来南大了。”
江嘉木不敢忤逆他大哥，却也是有脾气的。
“你什么意思，南大也算是我母校，我怎么不能来了。”
毕飞蔑视，环抱双手的道：“你能来，你当然能来。好好看看你造成的恶果吧！”
江嘉木憋着气：“我不跟你吵，李奇致呢，他怎么样了。”
他的话一秒点炸了毕飞，他揪住江嘉木的衣襟恶狠狠的道：“你还有脸问，要不是你的狐朋狗友他会落到那样的地步，你知不知道他出事以后，他家里的奶奶和妹妹过的是什么日子。”
江与愁的手伸过来，把毕飞的手从江嘉木衣服上拧开。“到底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
毕飞斜眼瞥他，江与愁气势更甚，而且看上去江嘉木在他面前屁都不敢放一声。
“怎么，隔了这么久良心发现想起来问问？想知道自己去查啊。”
毕飞：“拿着你的卡走人。”
江与愁：“扣款了吗。”
毕飞被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哽了一下，没好气的道：“只接现金，没有让他扫码！”
江与愁看眼江嘉木，江嘉木乖乖的拿出手机。
“我会让嘉木再和你联系。”
毕飞：“？？？”
江嘉木：“……”
他就知道，不知道大哥为什么对他这件事这么关注，一旦大哥插手江嘉木就知道不会轻易罢休。
江嘉瑜坐在车里，看到的就是她稳如泰山的大哥出来，后面江嘉木丧气如狗。
“哥，我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江与愁：“这世上的事不是你想或不想就不会发生。”
江嘉木瘫在后座，“我没想到庞家让他坐牢了。”
老城区。
太阳出来后，李香雪拍了拍躺椅上的张汝青，“奶奶，到了吗。”
“再过两分钟，别乱动啊，记得把精华擦在脖子上，手上。”
两人并排躺在院子里，脸上敷着面膜，一到点张汝青比她还着急。
小老太忙不迭坐起来，揭了面膜擦脸照镜子。
“怎么样，我气色好不好？你哥这次不会说了吧。”
李香雪依她话擦脸抹脖子。
笑着说：“不会，哥看不出来。”
小老太凑到她面前，“嗯，让我看看你，要不要擦点腮红？”
李香雪看看镜子，“不用吧。”
张汝青用手夹住她的脸，用力挤了挤，放开手退后一步。
“哎，现在好了，更有气色了。”
李香雪：“……”
正午艳阳高照时，李香雪和张汝青站在青灰色高墙下，走进那只开一扇小门的地方。
等她们进去，铁门一关全封闭性的地方，森严又安静。
小屋里青年站起来，深深的看着来处。
一分钟后。
李香雪替李奇致求饶：“奶奶，我哥耳朵要掉下来了。”
张汝青不揪了，反拍着青年的背，“我让你过年不见人，你怕我老太脚步灵活是不，我让你只收饭菜不见我们，造孽哦，你这个孽畜。”
被打的李奇致咧牙笑道：“孽畜不是这么用的奶奶，轻点，打我不怕，就怕你手疼。乖啊。”
他抓起张汝青的手揉了揉，装作没看见她眼眶红红的样子，又握到嘴边吹啊吹。
“小畜生。”
“哎，真好听，奶奶多来几句？”
“……”
趁张汝青出去整理仪容的时候，李奇致走过去抱了抱李香雪。
“辛苦了。”
李香雪：“过年那天，为什么不让我们来。”
李奇致：“我说你哥怕看见你们哭出来，你信不信？”
李香雪无奈的垂眸。
李奇致捏了捏手下瘦弱的肩头，“哥背你好不好。”他眼如星辰，吊儿郎当的笑被温柔渗透。
从狱警那打听了孙子最近情况，张汝青一步步走回会客室，脚步一顿。
丁点大点地方，李香雪被李奇致背在背上，来回慢慢的走。
就像小时候玩累了，小身板也要使力背妹妹回家。
李奇致掂了掂她，“你是不是没吃饭，又轻了？”
李香雪抱着他脖子蹭了蹭：“吃好多，就是不长肉。”
李奇致：“哇你这么说，不知多少小姑娘讨厌你哦。”
李香雪轻笑。
“哥。我跟奶奶好想你啊。”
李奇致对着会客室的窗户，光线照出他背着李香雪的影子，他眨了眨眼，是光线太强了吧，眼睛有些疼。
李奇致：“少撒娇。咳，茶喝多了嗓子才哑的。”
静默一阵。
“很辛苦吧，有没有人欺负你和奶？”
李香雪：“没有。”
她趴在李奇致背上，眷念的道：“等哥你出来，去看看爸妈吧。”
“……嗯。”
走时李香雪给张汝青擦眼泪。
小老太哭的像小孩一样抽抽噎噎。
上车以后安静了，只默默的流眼泪，下车后才发现她手帕都拧皱了。
到家以后李香雪把她送回房间休息，张汝青累的在床上睡着了。
黄昏之际，有人敲开了大门。
李香雪看见消息，以为是杨优秀来取餐，一打开门就看见男人手搭着大衣，一身黑色毛衣西裤转过身来。
沐浴在傍晚光芒下，气质成熟，眉眼都染上淡淡的金光。
江与愁凝视她，“新年好。”
李香雪怔了一秒，“江先生怎么来了。”
江与愁抬手，李香雪微微后退一脚，他的手落在她身旁的门上，替她推开。
“杨优秀在公司，我外出谈事，正好经过这里。”
他看着她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来取晚餐。”
李香雪放松下来，眉眼舒展，带笑回道：“刚刚做好，江先生来的正是时候。”
“是吗。”江与愁随她走进屋里，余光扫视周围，回到前面纤瘦的人影身上。“我可以在这里用餐吗，饭菜香味太浓，我等不及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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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厨房门口，目光真挚，李香雪难以拒绝。
在她答应后，江与愁踏进厨房，主动帮忙拿出碗筷，动作自然无比。
“今天有汤喝吗。”
被抢了饭勺的李香雪只有站在一旁：“……有。”
江与愁哦了声，“我闻到冬瓜的味道了。”
他个子很高，身形挺拔，平时宽敞的厨房瞬间让李香雪觉得狭小。
手上被塞了一碗热饭和一双筷子。
江与愁卷着袖子：“你先坐在外面，我来盛汤。”
李香雪：“……”
看她这样子，江与愁坦荡的问：“怎么了？”
李香雪对着那双墨黑色眼睛道：“还是我来吧，江先生先去外面坐一会。”
江与愁拦住她伸过来的手。
“不用和我客气，就当我是来蹭饭的，一切以你为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