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雪:“怎么了?”
耿又:“每,每次都瞪我。”
李香雪:“……”
外面坐着的江与愁不知道什么时候转战到收银台的椅子上。
他拨着算盘珠子,察觉到目光,回头一看和李香雪对上。
倏地微微一笑。
李香雪扭头对耿又说:“还好吧?”
耿又:“……”他想告诉香香姐,她没看到的时候那个姓江的又用眼神杀他了,又来了又来了。
杨优秀:“大少,太明显了,眼神收收。”
江与愁抬眼。
杨优秀内心吐槽,那不过是个新来不久的小厨师,才刚满十八,稚嫩的很,哪能和大少你比?
不用这么虎视眈眈吧,看看那小子多可怜,歇口气的时间也不敢出来。
周五的傍晚后,江与愁晚上的用餐时间特意推后,和准备自己晚餐的李香雪一起用。
服务生莉莉邀请耿又参加后天的端午节活动。
刘媛爱撮合他们,“耿又不是我们本地的,不知道我们这里端午最热闹,电视台都争相报道过呢。去吧,都是年轻人,大夏天闷在家里干吗呀。”
老城区这边过端午,全市瞩目,划龙舟的地方离铜锣巷两条街,过去就是河岸。
莉莉:“又又哥。”
耿又面红耳赤,心慌意乱。
杨优秀也逗他:“又又哥,莉莉妹妹都这么叫你了。”
耿又红着脸结结巴巴:“你,你你正经点。”
旁边李香雪听笑了,眉眼弯弯。
江与愁:“我们也去吧。”
他眼中期待。
李香雪怔了一秒,点头应下,“好啊。”
江与愁拳头抵在唇边,掩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老城区的端午能从早上闹到晚上去,中午十二点龙舟准时开划,岸边还会有舞狮团鼓舞士气。
张汝清在树下摇着浦扇,和几个年纪大的邻居老太太打牌,听着戏曲逍遥自在。
等李香雪出门,回头叮嘱道:“擦防晒了吗,躲着太阳走,别被挤着了。”
李香雪系好鞋带,朝门口围成一桌的老太太们打招呼。“擦了,回来给你带吃的。奶奶,我走了。”
张汝清抽出牌放在桌上,“去吧去吧,老婆子我今天运气好,再压一块。”
其他人笑她,“大方了,以前都五毛的,我也加一块。”
李香雪到了,就见到在人堆里鹤立鸡群的男人,巡视周围。江与愁一眼就看见她了,提起脚步过来。
“快走。”
李香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握住手带入人潮中。
路灯上的红灯笼和街边卖的粽子相互应景,在热气腾腾的小吃摊上,李香雪拿着两串筷子插着的粽子找到边上的江与愁,分给他一个。
红糖粘在粽子上,吃一口软糯香甜。李香雪这才问他,“嘉瑜他们呢,不是说好一起来的吗?”
江与愁不负责任的道:“不知道。别管他们,会自己玩,划龙舟开始了。”
他十分隐晦的转移李香雪的注意力。
他们站的位置能看见岸头,河上已经有了八艘龙舟齐头并进,谁也不让谁。
“你猜谁会赢。”江与愁轻装简便,穿着休闲,发丝没认真打理,十分年轻。
李香雪望着河上气势勇猛的划船队伍。
江与愁:“猜对输赢,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他看着她嘴皮上沾着的些许红糖,目光深沉。
李香雪注意力多半在龙舟上,她看了会,手举的粽子轻轻一晃,上面只剩光秃秃的筷杆。
低头的江与愁与她不过相隔几厘米,嘴角上也沾了糖,最后一口粽子被他吃进嘴里,那么近的距离,稍微一动就能亲到彼此脸上。
“我感觉,你的比较多糖。”
墨黑色的眼珠透着些许深邃笑意,眼也不眨的盯着她,等她下一步的反应。
“啊啊啊啊啊啊红红,快跑!加油!”
“黄黄继续前进,甩开他们啊啊啊啊!大哥,香香,原来你们在这里!”
江与愁:“……”
李香雪:“……”
好不容易挤进人潮,选了个好位置的江嘉瑜一脸惊喜,她身旁还有一鼓作气给龙舟加油的江嘉木。
拨开人群,杨优秀脖子上挂了一串粽子走过来。“大少,小老板。”
旖旎气氛被打破,刚才的事仿佛不曾发生过。江与愁:“你脖子上怎么回事。”
杨优秀挥挥手上的小旗帜,垂挂在脖子上的粽子跟着他晃来晃去,“这个啊,等龙舟划到一半,就要往河里丢粽子。小老板,要玩吗?”
“好啊。”李香雪轻轻地把筷子扔进垃圾桶,看着江与愁那还根本没动的粽子,“再不吃,糖要化了。”
江与愁目如星辰,忘了胃的挑剔,三两口就将剩下的粽子吞吃干净,舔了舔嘴角,像得了天大的便宜,愉悦到眉宇疏散。
他来到李香雪背后,“刚才我。”
李香雪:“我猜蓝蓝会赢。”
江与愁闪神,很快反应过来。“那我猜红色那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他对结果势在必得。
第10章
龙舟划到半途岸边的人会把粽子丢进去,巡逻的警卫人员在差不多的时候会叫停。
那艘红色的龙舟奋勇挺进,中途在其他队伍换人歇气的时候一股作战到达终点。
江嘉木兴奋的脸都红了,回来后对第一次见的李香雪眼也不眨的盯着看。
江嘉瑜:“哥你是不是贿赂了其他队伍,怎么猜的这么准。”
江与愁低头对李香雪道:“你说呢?”
“那支队伍不全部是年轻人,综合中少年的力气,反应会比其他人快,就算年纪大的后继无力也有青少年人接上。”李香雪看到一半就意识到了。
江与愁满意的笑了。
江嘉木:“哥,她是不是就是李奇致的妹妹。”
猝不及防听见她哥的名字,李香雪也愣住了。
江嘉木半带确认半带试探的道:“我,我以前和李奇致是大学同学,叫江嘉木,你认识我吗?”
一旁江与愁看着他们,眸色也深了。
李香雪从片刻的讶异后,到神色淡淡的点头。“是你。”
一个简短的回应,代表了她知道他是谁。
当时李奇致出事,李香雪到事发最后一刻才急忙赶过来。
除了围观群众,就是李奇致被扭送上警车的身影,在大楼下的救护车也已经离开。
她找到当时在楼上观看到全过程的一个男生,知道了受伤的叫庞华。
至于江嘉木,是从后来毕飞口中得知的。
李香雪只知道整件事的导火线,是因为李奇致被诬赖和江嘉木的学术论文相似,造成重重误会,而一早在学校对李奇致有意见的庞华,自认和江嘉木是朋友,放出话来要帮他出一口气。
江嘉木这个名字在她查到的事情里就像一个源头。
她去学校问时,校方说他已经出国了。
但时至今日,纵使李奇致不在这里,李香雪都要当面为他说一声,“我哥没有抄袭你的论文。”
见李香雪诚实回应的杨优秀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望向另一人。
江与愁正看着她沉默不语,漆黑的眼珠里只映出李香雪的身影。
江嘉木顿时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没,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是说这件事我也有错,是有原因的,我可以向你解释!”
他抓耳挠腮,又觉得周边人太多不好说话,这么好的端午活动被破坏了。
江嘉木猛地弯腰鞠躬,“对不起!”
周围的噪音有片刻的消失,路过的人都看向他们。
李香雪也没想到江嘉木会是这样的反应。
江与愁:“找家店坐会,我让嘉木详细和你解释。”
江嘉瑜也意识到这时候气氛不同,在旁边乖乖的没有说话,只是眼里充满担忧。
江与愁忽然拉住她的手腕,仿佛怕她跑了。
他低声和她道:“我向你保证,不惨半点虚假,告诉你全部事情的经过。听完以后,不管是怪嘉木还是怪我,或是怪江家也好,作为嘉木的大哥,我都会对这件事负责到底。”
李香雪发觉他虚握着她的手腕,看着不用力,如果她要挣脱下一秒就会收紧力道。
“我和庞华高一认识,他一直认为我和他是一个圈子里的。”
江嘉木在江与愁身边坐下,面对李香雪清澈明亮的眼睛,不知不觉低下头说起事情经过。
“我们家世都不错,但我不习惯他的性格,太招摇霸道,所以后来慢慢和他疏远了,后来考了湘南大学,没想到他也在。他一直想拉我进他的圈子,可我当时比较欣赏李奇致,咳,你哥这样的朋友。”
“我后来一想,主要原因在我对庞华的态度,让他感到被侮辱,连带着才针对李奇致。抄袭的事,我一开始也很疑惑,当时我和家里闹不愉快,一边准备出国的事,一边找人查这事。查到的结果是庞华从中作梗,花钱让那边审查老师更改了许多和我相似的内容,我把调查结果拜托给一个朋友,让他去找校方举证,或许是仗着我要出国了,他反而瞒着我和庞华做了笔交易。 ”
江嘉木越说情绪越低沉,“这当然得怪我识人不清了,我后来也有通过校内网的帖子,知道庞华受伤,李奇致被公安局带走的事。我问那个‘朋友’,有没有把我找到的举证资料给校方领导,他一直瞒着我说给了,出这个事的原因,是庞华侮辱了李奇致女朋友,你哥他,他一激动就动手了。”
江嘉木面露愧疚,“我当时感到一阵唏嘘,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年后我和大哥去湘南大学走一走,进了毕飞开的店,才知道我被人骗了!”
他眼里闪烁着愤怒的火,攥着拳头,胸口起伏不定。
李香雪视线从他身上转移到江与愁脸上。
“那天临时决定去老城区,是想看你,结果遇到嘉木认识的人,便打道回府调查这件事了。”
江与愁不带一丝玩笑的道,让其他听见这话的人都没忍住露出吃惊和恍然大悟的神色。
“我公司里还有一丝举证资料,就连当时那位老师也揪出来,只是对方恶有恶报被狗咬了,得了狂犬病不幸离世,如果你想了解更多,明天一早我带你到我公司了解情况,好不好?”
李香雪自然也注意到他前半句话了,耳朵不明显的动了动,却被江与愁亲眼捕捉到了。
但他根本不敢对她的态度有丝毫松懈。
光是嘉木说的这堆话,就已经叫她神情淡淡,气质疏离了。
凭心自问,换做是他,早就抡起拳头给嘉木一拳了。
早说过,世事无常,不是你想或你没想到就不会发生。
何况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熬不过生老病死的人。
在其他人大气不敢出的情况下,李香雪缓缓的点了点头。
关于怪与不怪的话她确实一个字也没说。
她有立场说,但她代表不了李奇致。
这场纷争里最大的受害者是李奇致本人才对。
“你们坐在这里干什么?”
手提一串粽子,嘴里已经在吃的顾伽罗问。
他眼神扫过江与愁等人,落在李香雪身上。
“香香姐,你很难过哦?”
视线离开一秒,又回到她脸庞的江与愁眉头可见的皱起。
就连他隐秘的才发现李香雪情绪,这个男学生为什么能马上察觉出来。
顾伽罗舔着粽子上的白糖,一脸无谓的样子。
毕飞等人过来时,才知道今天那艘红色龙舟上的划手们,其中就有他和夏小镔他们。
顾伽罗衣服换的快,手腕上绑的红布条还没解。
毕飞警惕的扫视他们,主要针对江与愁和江嘉木,“你们怎么在这。”
江嘉木忽然觉得心虚,一想他哥在也没什么好怕的,理直气壮道:“过来玩,同是本市人,还不能看龙舟比赛吗。哦,刚才就是你们赢啦,那祝贺你们,划得还不错。”
江嘉瑜也看见了他们身上还穿着红色队服,登时一阵兴奋:“哦哦是你们啊,你们真的太厉害了,后面还能反超那艘龙舟,体力太好了吧!”
就连江与愁也看过来,真心实意的道贺一声。
站在后面的夏小镔他们一路过来,喜悦的尽头还没消失,被人夸奖又得意又羞涩。
毕飞再看他们不顺眼,也不好在这种态度下找茬。
在夏小镔等人和江嘉瑜说话时,坐到李香雪身旁,“他们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对面江与愁面容上的表情如常,只是看毕飞的眼神隐晦的有些不好。
李香雪看过来,那眼里的不好就没了,还朝她眨了下眼睛。
“……”李香雪回道:“我哥的事。”
毕飞差点蹦起来揍人,他压低嗓子问:“他们还有脸找你说?”
李香雪愣了下,“不能说吗?”
毕飞哽住了。
李香雪淡笑了下说:“我觉得这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是能解决的,而且江先生他们……给了很多诚意。”
她眼里没有天真,也不会觉得气愤,她就是明白了世故。
世故了的人,总会通透几分。
毕飞没了言语。
他对面的江与愁早就掀起眼皮盯着他,再到李香雪,眼珠漆漆黑,像要将目光化作她鬓边的发丝,安静的贴着她的脸颊,或是被风微微吹拂摇晃,时不时轻抚一下她的脸庞。
他听见了,也看见了。
那浅淡的笑意,一眼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