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没去参加典礼?”
斯内普冷哼一声:“看那只蠢狗表演自己这十几年过得多凄惨可怜,然后跟着其他容易被煽动的小蠢货一起鼓掌,再感动地挤两滴眼泪吗?我可没兴趣。”
“那你这么晚来禁林干什么?”
“至少比你的理由更正当些。”
凡妮莎佯装生气地说:“喂、喂,你的理由能有多正当?你嘛,不用脑子都能猜出来你是来找魔药材料的。当学生的时候随便摘就算了,现在大小也是个教授了,就不能邮购吗?这可是学校的财产。”
斯内普颠了颠手上的袋子,说:“太慢了,我急着用。”
“你又在熬魔药?刚解决了一件事,就不好好休息几天?”
斯内普的脸色又是一沉,在凡妮莎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说:“之后才是真正的开始。”
太阳已经完全没入地平线,树林中只能听到萧瑟的风声。凡妮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佩迪鲁的死,只是对过去事情的结算,只是个小小的开场。伏地魔重新归来的时候,才是艰难战争的开始。
“啊……春宵苦短。”凡妮莎握住斯内普的手腕,故作轻快地说,“今天晚上我陪你喝一杯?”
“除非你想提前猝死。”
“你看我身体都这样了,还主动陪你喝酒,是不是很感动?”
“油嘴滑舌、颠倒黑白,你这些年进步了不少。不过,我没有请求你这么做。”
“那你陪我喝一杯?”凡妮莎不依不饶地拉着他,央求道,“就这一次,好不好?”
凡妮莎大有斯内普不同意就不让他走的意思,斯内普大概是被磨烦了,终于点了点头。两人一起翘掉了结业典礼,悄悄潜回城堡。
那箱酒被斯内普放到了柜子顶上,凡妮莎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少了一瓶。
“好啊,我说你怎么不想喝呢。原来你背着我偷喝了!”凡妮莎气鼓鼓地看着斯内普。
斯内普懒得搭理她,一边去掉草豆蔻的果皮,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说剩下的酒送给我,那就是我的酒了。现在是你要喝我的酒。”
凡妮莎冲着他笔直的背影挥了挥魔杖,就在这时,斯内普机警地回头,眯着眼睛危险地看着她。她连忙把魔杖塞回口袋里,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剩下的酒。
“你想喝龙舌兰还是朗姆酒?”
“有区别?”
“生死水和复方汤剂没有区别吗?”
听到这句话,斯内普的眉毛立刻拧到了一起,对凡妮莎的类比极度不满。
“想不到你还能分清生死水和复方汤剂的区别,虽然我刚判完格兰芬多的试卷,不对你们的脑子和鼻子报什么期望,不过我可以给你个机会尝试一下。”
凡妮莎头脑发晕,一说到魔药的话题,斯内普就变得格外可怕。她发誓他绝对是霍格沃茨有史以来最可怕的教授。
“唔……一个闻起来很恶心,另一个闻起来更恶心。”
“格兰芬多扣十分。”
不会奏效吧。凡妮莎心里一慌,就听到斯内普接着说:“真遗憾,没法给教授扣分。”
“你还耍我?”
凡妮莎反手把抱枕扔了过去,斯内普一个魔咒化解了她的攻击,抱枕稳稳地砸中了凡妮莎的脸。她暴躁地撇开抱枕,正看到他的嘴角翘起了好看的弧度,又迅速压了下去。太久没看过他真心实意的笑了。一时间,凡妮莎有些失神。
斯内普挑衅地看着她,一副丝毫不把凡妮莎放在眼里的样子。她恶狠狠地说:“你等着,哼。”放出的狠话毫无威胁力,好像一直没有指甲的猫,挠了你一下,只能感觉得软绵绵的肉垫。
斯内普觉得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剥果皮的动作都快了许多。
凡妮莎召唤出小精灵,要了炸鸡、炸薯条、苏格兰蛋、约克郡面包布丁还有一大盘鲜虾美乃滋口调味薯片;又让他们帮忙把她的酒杯、调酒用具全都拿了过来。要不是时间不足,她简直想帮斯内普重新布置下办公室。
斯内普把草豆蔻果仁撞进密封罐里,又把沙棘穿成线挂在架子上。一转身,发现茶几上摆满了吃的,扶手椅放在了墙边,屋子另一侧的小餐桌被挪了过来,布置成操作台,上面摆着不明用途的瓶瓶罐罐。
“这些都是调酒的用具,这是调酒壶,这是量酒杯……喏,那个是吧匙。怎么样,不比熬制魔药简单吧。”
斯内普坐过去,看着滤冰器,稍稍有了些兴趣。他仔细观察了空洞的大小,满意地说:“这个用来过滤附子很合适。”
“你要敢用我的滤冰器碰魔药,我就用你的坩埚煮意大利面。”凡妮莎一把夺了回来,心疼地擦了擦。用这么美好的东西熬魔药那么难喝的东西,简直暴殄天物。
“休想再碰我的坩埚。”
看着他小气而警惕的样子,凡妮莎笑了起来:“又没煮锅好用,谁爱用你的坩埚呀。”她把工具都摆好,说道,“来,给你调个龙舌兰日出。”
凡妮莎把酒、石榴糖浆、橙汁逐步倒入调酒壶,扣住瓶盖,紧接着有节奏地摇晃,她并没用什么花俏的动作,但每个动作都格外有力。手链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发出悦耳的轻响。
斯内普听着液体晃动的声音,思绪又飘回了过去。学生时代的凡妮莎,难缠、烦人;丁点大的事就吵个没完,嚣张的不行,真遇到危险了畏畏缩缩地连魔杖都拿不稳;整天就知道在男生堆儿里打转;他只想沉浸在魔药中,知道见到她准是一阵大呼小叫,所以每次看到个影儿就立刻躲开,费尽心思地掩藏行踪生怕被她发现。而现在,凡妮莎依旧难缠、烦人,他却留下了一锅做了一半的假死药剂,坐在这里。
真是世事难料。
“西弗勒斯,你快尝尝呀。”
一抬眼便撞进凡妮莎温暖的褐色眼瞳里,闪着满满的期待,亮晶晶的看着他。她还在得意洋洋地介绍:“你不是不喜欢甜味吗,我特地减少了石榴糖浆的量,多加了一盎司的橙汁和三滴安哥杜拉苦汁。”
她睁大了眼睛,那期待夸奖的样子比布莱克更像只小狗,而且绝对更能讨人欢心。
斯内普浅尝一口,入口是沁人的水果香气,随着酸甜味道的消散,舌尖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苦涩。他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在喝酒,反而感觉到一股暖意顺着喉咙滑到胃中。
“如果你如此细致的手法和精致的成品是在熬制魔药的话,我不介意给格兰芬多打出有史以来的第一个O。”
“那多谢斯内普教授了。”
凡妮莎笑呵呵地收回空酒杯,换上两个“马儿樽”,一种专门用来喝龙舌兰的小酒杯,倒满酒。面对斯内普疑惑的眼神,解释道:“我知道,喝酒还是要有喝酒的感觉。”
他们对坐在茶几两侧,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盘腿坐在地板上,沉默着一杯接一杯喝着酒。
第三十五章
喝了大半瓶,凡妮莎眼睛里已没了往日的清明。她把柠檬片扔进杯子里,看它沉沉浮浮与冰块对撞。
她去过一次蜘蛛尾巷,这件事恐怕斯内普自己都不记得。
凡妮莎在决定离开英国的时候,犹豫过要不要和斯内普告别。她知道自此一别,恐无再见之日。她多少还是有不舍、有不甘。直到她看到《预言家日报》上刊登的斯内普被邓布利多保释,并聘请为霍格沃茨新一任魔药学教授的报道时,再也坐不住了。
说出来可能不光彩,她偷听到波特和布莱克说起莉莉的地址,便在假期悄悄去踩过点。她那时没什么想法,只是单纯地好奇斯内普在麻瓜世界的生活,想了解他的一切。她没想到凭借着两年前的记忆能那么顺利找到蜘蛛尾巷,更没想到她在巷子口看到了斯内普。
斯内普一定没想过还有巫师知道他的住址,只给自己施了麻瓜忽略咒。他一手拎着酒瓶,脚步虚浮。外袍格外宽松,肩膀的地方塌陷下去,袍角沾满泥土。
放在平时,凡妮莎这样莽撞的跟踪早就被他识破,而那时,他可能也不在乎有没有人看到自己,一路踩着泥泞的水坑回了家。
凡妮莎在栅栏墙外停住,扒开斑驳的木栅栏和枯死的爬山虎,看到破碎的玻璃窗里闪过一个人影。他翻箱倒柜找了一会儿,响起一连串儿瓷器破碎的声音。斯内普突然转动油腻腻的脑袋,瞥向窗外。
她的心都要冲出嗓子眼儿了,身体先一步蹲下去,紧张地不敢呼吸,而屋里也没了动静。她久久蹲在那里不愿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屋里传出的巨响吓了一跳。周围几栋破旧的窗子口探出了几个脑袋,指指点点了几下又缩了回去。
凡妮莎担心斯内普出了什么事,再也顾不上其它,敲了敲门,门内没人应声。凡妮莎从包里摸出魔杖,一个开门咒强行打开了门。
屋子里又黑又阴冷,和常年不见阳光的地窖一样,只有厨房那边漏洞的玻璃窗勉强照进几缕熹微的光。屋子很乱,角落里结着成片的蜘蛛网,地上倒着破了洞的木质鞋柜和顶灯的玻璃碎片。她小心地避开一切走进客厅,立刻闻到了冲天的酒气。斯内普颓废地坐在玻璃碴儿中间,瘸了腿儿的茶几段成两半,被掀到了壁炉边,沙发暗色的套里翻出大片海绵。
凡妮莎知道斯内普为什么喝酒,波特夫妇的讣告半个月前就登出来了。她以为自己会怨恨斯内普心里只有莉莉,或者会哭得一塌糊涂,但她在见到他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的一瞬间,翻涌的心绪只剩下心疼。
她走近了些才看到,他左臂的袖子挽了上去,一道长长的划痕刻在黑色丑陋的黑魔标记纹身上,鲜血顺着胳膊流下来,淋了一地,而他的右手正握着凶器——一块尖锐的玻璃。
她期期艾艾了好一会儿,才叫出斯内普的名字。他却充耳不闻,呆坐在原地。
她走近了几步,半蹲在他面前,轻声说:“西弗勒斯,我们先起来好不好。”
斯内普黝黑的双眼忽然有了神,深深地、深深地看着凡妮莎,抛下玻璃,双手颤抖着捧住了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她呼吸一窒,想要往后躲,斯内普收紧双手,把她拉得更近。
献血染上脸颊,潮湿触感让她难受。她小声叫道:“西弗……”
还没说完,就被带到怀里。即使是这样仓促的情况下,她也被护得很好,没有碰到一地的碎玻璃,只是被对方嶙峋的肩膀撞得生疼。
凡妮莎一动也不敢动。
“别走。”这沙哑的声音像是隔着厚重的冰层一样。
凡妮莎环住他的腰,想要给他一点安慰。“我不走,我就在这儿。我扶你起来好不好?”
斯内普懵懂地点头,任由凡妮莎把他拉起来。斯内普是真的醉了,站不稳只能把全身的力量都压在凡妮莎身上。她艰难地扶他躺在床上,斯内普就这样一直不错眼珠地盯着她。
凡妮莎正想起身,去衣柜里给他找一床被子。斯内普一用劲儿,她跌坐回床沿,又一次撞进他怀里。只不过这次斯内普躺在床上,而趴在他身上。她撑起上身,一头艳丽的秀发垂落在斯内普的脸侧。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写满无措与绝望。
“我……不走……我……”
凡妮莎能感觉到那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喷在自己脸上,她喉咙发紧,双颊绯红。那微微张开的薄唇诱惑着她,心一横,吻落了上去。
她不是没接过吻,然而没有哪一次像此刻一样让她紧张得不知所措。她轻轻颤抖,那个吻仿佛落在随风摇摆的花枝上的蝴蝶。斯内普纤长而有力的手指附在她脑后,把她压得更低,加深了这个吻。
再抬起头,凡妮莎因为酒气呛得有点难受,伏在他胸口,手指局促地抓住他的前襟,随着他一起一伏的胸膛喘着气。斯内普似乎清醒了几分,眼睛像重新沉淀了的湖水,清亮了些。他看着她,缓缓地、不确定地说:“莉莉……”
凡妮莎心头一震,几乎跳了起来,在斯内普拽住她前,退到了门边。斯内普挣扎着想坐起来。她就没反应这么快过,魔杖末端射出一道红光,斯内普毫无防备地昏睡过去。
她顿时慌了手脚,只知道不想斯内普记得这一切。但遗忘魔咒太危险了,她不敢轻易尝试。她恨自己没用,从来不把这些魔法当回事,事到临头却什么都做不了。她费劲脑汁想起了混淆咒,祈祷咒语管用,能让斯内普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这局促的境地把凡妮莎为数不多的智商逼出来了一些,用清理咒清除了自己来过的一切痕迹,退出了这栋残破的房子。
拐过蜘蛛尾巷巷尾,凡妮莎再也支撑不住,蹲坐在路边哭出声来,口腔里充斥着呛人的味道,混合着咸涩的泪水,是她多年未忘的回忆。
凡妮莎砸吧砸吧嘴,回味着龙舌兰草汁的甘甜。
啊,原来是这个味道,原来是龙舌兰。
“凡妮莎,你喝多了。”
斯内普清冷的声音在凡妮莎耳畔响起,她只觉得这声音忽远忽近的,眼睛眨了又眨,努力装出清醒的样子。
“我……我没有。” 她不满地哼了两声,小声狡辩道,“我才喝了不到一瓶。”
“但你是两种酒掺着喝的。”斯内普说,“我可不想再收留一个醉鬼。”
“没事,我不会待到太晚的,明天还要早起赶火车呢。”
凡妮莎现在正处在脑子清醒但又无比亢奋的状态,声调变得黏黏糊糊,每个词之间连着长音。斯内普比她喝得还多一些,听觉不及平时敏锐,没听出她的异样。
凡妮莎抢先开了最后一瓶龙舌兰,说道:“这是最后一瓶,喝完我就回去。”她挥动魔杖,酒箱自动打包起来,飞到了柜子顶上。
她长时间以一个姿势坐在地毯上,这时腿有些麻,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眼前一片眩晕,瞬时黑了片刻。理智告诉她,再喝下去可就不会这么清醒了,但她又舍不得结束。
她扶着沙发靠背走到写字桌边。桌子上堆着满满的分好学院和年纪的魔药试卷,凡妮莎随手拿起一张,高声朗读:“《复方汤剂的熬制步骤及材料分析》,弗雷德韦斯莱,A……我还以为你会给他们不及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