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韩冽住到韩冽家。暖气开得足,张取寒热得从房间里跑出来,坐在客厅玩手机。巧的是韩冽也出来了,他说想喝水。
他放下水杯的时候,她用脚指头勾了他的腕子,问他:“只喝水吗?”。
最明显不过的诱惑。她准备好了,他若是扑过来,她就用手机砸他的后脑勺。她用这法子对付过好几个登徒子,保证下手稳准狠,一击即晕,让他昏睡到天亮。
他却冷漠无比地反问她:“不然呢?”
倒是被反将一军。
不正经的那个人是她。
张取寒心里堵得慌,低头继续玩手机,不搭理他。
张念遥起夜,跑出来找张取寒,拉她回去睡觉。张取寒跟着回了房里,躺到床上,两人盖一床被子,念遥特意把被子匀过去一大半给张取寒盖得严严实实,问她:“姐,你觉得冽哥人怎么样?”
张取寒冷哼:“不怎么样。”
“可妈妈说他特别好。”
“学习好不等于一切。你别跟他靠太近。”张取寒说。
“怎么会呢?”张念遥将信将疑。
“我骗过你吗?”张取寒问。
“没有。”张念遥老实地说。
“那就听我的。”
念遥睡后张取寒把被子踢开,周身顿时清凉不少。她穿着睡衣躺在床上,听着身边细微的鼾声,她的脚趾互相轻磨。刚才他腕子上温热的触感犹若还在,男人跟女人不同,男人的身体又热又硬。
想到被搞成了她勾引他,她不忿到失眠。
第二天是到新学校上学的日子,韩冽带着张取寒和张念遥乘公交车。特别挤,简直罐头似的。韩冽把姐妹二人推到角落,他背过身去替她们挡住人墙。张取寒把念遥推到里面,自己隔开二人,保护妹妹。可全程韩冽都没有触碰她的身体一下。
路上颠簸拐弯,她看他攥着扶手的手背上青筋毕现,使了不知道多少力道。稳着身体不向她靠近。
多嫌弃她似的。
张取寒翻了个白眼,也朝念遥靠过去,离他远些。
刚到高三这个班级,班主任安排张取寒和韩冽同桌,让韩冽辅导她功课。她讨厌他,他给她讲题,她压根不配合。韩冽追了她几次便不理她。她也不想理会他。就这么互相视对方为空气。
另一面,张取寒开始跟许多男生认识。她这人向来不招女生喜欢,男生却特别愿意接近她。到了这里跟之前在那个高中也没什么两样,男生们总是围在她身边。就像闻到雌性信息素的雄性蛾子,扑棱着翅膀扑向张取寒。
张取寒是个孤傲的女孩,可非常怕孤独,需要身边有人陪着,喜欢被捧着被珍爱的感觉。况且她叛逆,人家不让她干什么她就偏要干什么。她延续之前高中的做派,继续胡闹着。
不久后的某天,韩冽将一本小册子放到张取寒桌上,小册子的封面上书《一中学生行为规范》。张取寒眼珠一转,疑惑地看他。他冷冷地说:“你是借读生,没有学籍,让你走很容易。老师已经注意到你了,想早点儿滚回家就照着里头的禁止事项做。”
张取寒翻开那本册子,发现自己之前做的事儿十条里面占了九条。
这是帮她?还是讥讽她?
她语气凉薄地问:“给了我这个,不怕我滚不了?”
韩冽打开一本英语单词开始默背,压根不理她。
继续互相视对方为空气。
没多久班主任就把二人分开,张取寒调到后排跟酥棠同桌,韩冽的同桌换成了一个特逗的樊廷俊。
张取寒继续我行我素着,但是隐蔽了很多,叫人抓不住把柄。其他班级老师总找张取寒这班的班主任告状,说她扰乱军心。高考在即,经不起她这么折腾。
班主任叫了房香梅来学校详谈,诉说张取寒的几大罪状。房香梅带张取寒回家,警告她如果考不上大学,就什么都不给她。
张取寒从小被养在乡下,所有人都说她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直到房香梅收养了她,她以为自己终于有了妈妈。
那时候年纪太小,房香梅不喜欢她,她就努力表现,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学习第一,课外活动也要拿第一。为了一次手工比赛,做完作业的张取寒熬夜到一点用贝壳做了一艘小船,在市里拿了特等奖。老师跟邻居都夸她,她把奖状和小船拿回来给房香梅看,可房香梅看都不看就丢到抽屉里,呵斥她去洗手,别把外头的细菌带回家。晚上张取寒抱着小船哭了好久。
可一次期中检测念遥考了班上第三名,房香梅特意带着她们去吃了君悦的自助餐。
那是全市最贵的自助餐。
张取寒第一次吃煎鹅肝,喜欢得不得了,张念遥也喜欢吃。当时鹅肝限量供应,每人一份。房香梅把自己那份给了念遥,念遥又把那份分了一半给张取寒。张取寒没有吃,一直到最后还把半块鹅肝留在盘子里。
小时候委屈,只知道哭。长大了叛逆,故意做坏事惹房香梅生气。渐渐地就成了水火不容的态势,只要房香梅生气张取寒心里就又难过又满足。
她知道自己永远得不到像念遥那样的关爱,所以生气也比冷漠好,起码证明房香梅心里是有她的。
后来房香梅就不生气了,任凭张取寒闹得怎么出格,房香梅都是无所谓的态度,只警告张取寒:你生父给你留了一笔钱,如果你能考上大学,我就把钱给你。你要考不上我就捐给慈善机构。
张取寒最烦房香梅拿生父压她。一面不告诉她生父是谁,一面不断的用这个人来骚扰她。
那晚她激动地吼回去:“你本来就什么都没给过我!”然后她离家出走了。
她并没有走远,在附近徘徊,盼着房香梅出来寻她。可没有人出来找她。张取寒感到失望难过,觉得自己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她躲在街角哭到夜深。
月亮爬到天空正中,深夜了,张取寒想索性不回家了,离开算了,世界这么大活下去不难,反正这边也没人在乎她。
她缩在街角胡思乱想,一个人影匆匆从前面跑过,还呼唤她的名字。张取寒几乎要从角落里出来,看清路灯下的人后立刻停住了。
是韩冽。
他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街上乱跑,就是没发现近在咫尺的她。
张取寒哭了,抹着眼泪想:唯一惦记她的竟然是她最讨厌的那个。
不过还好,至少还有一个肯出来找她的。
张取寒从角落出来,盯着韩冽远去的背影瞧了一会儿,转身朝反方向走去。她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了一晚,第二天照常上学,当做离家出走的事儿没发生。韩冽见看她的目光颇复杂,她不喜欢被人同情,索性继续当他是空气,跟别人玩儿去了。
快要期中考试,张取寒急于让成绩合格,约顾远舟去双山公园见面,要他去办公室偷考卷。
顾远舟父母是学校老师,有这个条件,帮张取寒偷过几次。
可这次顾远舟不敢了,说上次差点被爸爸发现,一旦露馅怕是要被打断腿。张取寒气得准备甩手走了,却发现韩冽来了。她用眼尾的余光瞄他,他面色不善,脚步踩得很重,显然是特意找过来的。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抬起双手就环住顾远舟的脖子。顾远舟吓得立刻后退,手往后抱着树干,一副吓傻了的模样。
韩冽踩断一截树干,声音惊动到顾远舟,这没出息的男孩落荒而逃,留张取寒和韩冽互相冷冷对视。
他什么都知道,还来教训她。她火气上来了,跟他唇枪舌剑几个回合。
她完败。
最后他说不许她找顾远舟,他来帮她应付考试。她作弄他,胳膊缠上他的脖子,踮起脚,把唇凑上去问他要不要提前押注。
他的呼吸扑倒她鼻尖,她的心怦怦直跳。她虽爱胡闹,却没跟谁来真的过。
可他伸手要抱到她的腰,她轻巧退开。
她明白他也是爱她的。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他爱她,比知道其他很多男生爱她,更让她心情愉快,她简直要像一只小鸟一样飞起来了。
她笑着跑在前面,看着他朝她奔跑而来,她想到春天的风,夏天的雨,秋天湛蓝高澈的天空,冬天冰下叮咚作响的泉水。
原来他爱她呀。
真是世上最美好的事儿了!
第59章 番外:十七岁的张取寒与韩冽
张取寒正式接受韩冽的一对一考试辅导服务。韩冽教得很好, 知识点去粗取精叫她容易接受。她只嫌韩冽管得太宽。因为他不单单要她在学习上听他的,还要其他时候她也听他的, 比如不许她同男生交往过密, 不许男生早晨骑车到家门口接她上学。
这属于越界,她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偏她是个不服管束的,很不服气, 所以想回击,索性就把两人谈恋爱的假消息散播出。想他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干部,别人治不了他, 老师总是可以的。
这时候离高考不过三个月,老师们个个绷紧了弦儿, 看他们这些好学生就像看着即将破壳的蛋, 任何人不许碰蛋一下。所以很快韩冽就被班主任叫去问话, 张取寒兴致勃勃地在教室里等着。不久之后韩冽回来, 她用钢笔尖扎他的肩膀, 幸灾乐祸地问老师叫他去有什么事,他淡定地说聊高考志愿。
那云淡风轻的态度,确实不像被老师批评过。
可怎么会呢?班主任找她谈话的时候那模样可跟《霍比特人》里的恶龙史矛革差不多。
张取寒困惑地望着韩冽, 韩冽笑了。他本就是个样貌清朗的英俊男生, 笑起来更帅, 比她之前见过的所有男生都帅。
张取寒趴到桌上,下巴抵着胳膊,眼睛上挑地看他,说:“你笑起来比较帅哎。”
没想到他竟红了脸, 仓促地回转身去。
看着他肩上她刚用钢笔戳的地方,蓝黑色钢笔水在他校服衬衣上洇开一个小小的圆,她突然想到一个反击他的好法子。
这一天,张取寒不断用钢笔尖戳他的肩膀,要他给她讲题。起初怕他疼恼了,只轻轻地戳,每次他回头都面不改色。渐渐加她重力道,他依旧不为所动,没感觉似的,转过身来帮她讲题。明亮的阳光罩着他,有种养眼的清爽少年气。
韩冽讲完题回身坐好,张取寒试着用钢笔尖戳自己手背,想试试是不是不疼。结果疼得她“嘶”了声。这当口听樊廷俊问韩冽皮有没有被扎破,还回过头来瞧她,她凶巴巴的用钢笔朝樊廷俊比划两下,樊廷俊回去跟韩冽打小报告,说她故意扎他,韩冽说:“没事。”
看着他墨迹斑斑的肩头,这口气张取寒暂且忍下了。
当晚,张取寒起夜,迷迷糊糊走去卫生间,韩冽从里头出来,两人险些撞上。张取寒吓了一跳,细看,韩冽神色古怪,头上脸上胳膊上都是水,身上的T恤也湿透了。刚五月,这天还不至于热到凉水浇头,她想开口问,视线撞上他的眼睛后突然觉得怕。
他眸中有潮热的东西在翻滚,让她本能觉得畏惧…
韩冽迅速绕过她钻进书房关上门。张取寒心头还惴惴不安着,回头看着,嘟囔了一句:“神经!”
第二天清早,张取寒睡得迷糊间听外头韩冽跟房香梅交谈,说什么弄脏了。张念遥起床穿衣服,张取寒蒙头继续说,房香梅进来喊醒她,让她快起床。
大床挨着窗户,张取寒坐起来懒洋洋地趴在窗台上醒神儿,突然看韩冽抱着什么东西从楼里跑出来。他有点儿鬼鬼祟祟的意思,一直沿着路跑到很远,把那团东西塞进垃圾桶里,不放心地左顾右盼,把垃圾桶的盖子盖上,仿佛里头藏着他做坏事的罪证。
张取寒陡然清醒,饶有兴趣地观察他。等他回来走进楼里,她掀开被子跳下床,飞速穿好衣服,坐在床边听外头的动静。过了一阵,韩冽回来了,房香梅招呼他去吃早饭。张取寒猫一样轻手轻脚地出门,悄悄离开家,跑去韩冽扔东西的垃圾桶那儿,打开垃圾桶一看,一团床单而已。
大清早地偷偷跑出来扔她家的床单?
他这什么癖好?
张取寒跑回家的时候人家都吃完了饭,碗筷都收了。房香梅一直唠叨她,嫌她出去瞎跑,错过了饭点儿不给她饭吃。张念遥偷偷塞了两个煮鸡蛋到张取寒手里,被房香梅看到,没好气地说:“光吃鸡蛋也不怕噎死!”
张念遥推着张取寒出门,悄悄说让张取寒先走,她要去厨房偷牛奶。张取寒下楼,韩冽已经等在外面了。
这段时间早晨上学没有了免费自行车接送,张取寒一直同韩冽念遥一起坐公交车上学。
韩冽穿着那件肩头染满蓝黑墨水的校服。而且他看起来气色萎靡,眼底下两个黑眼圈,头发也乱蓬蓬的。
她看惯了他整洁体面的样子,他一邋遢她就格外嫌弃,没好气地问他:“你怎么不换衣服?”手伸过去,还没碰到他的肩就被他躲开。
“你干嘛?”张取寒不解地问。怎么突然防她跟妖魔鬼怪似的。可他支支吾吾不说话,脸颊上带着点儿晕红,就像喝了酒。
这时候念遥从楼里跑出来,把一袋牛奶塞进张取寒手里。
三人上了公交车,车里还是跟罐头一样挤,韩冽依旧把两人推到角落里用身体帮她们挡住人墙。他把念遥推到里面,让她隔在他跟念遥之间。
路上颠簸的时候,他总会贴近她。她侧身站着,肩膀、胳膊、手背不一例外地触碰着他的身体,只觉得他身上很热。
张取寒不喜欢热,总是躲开,他又总会贴过来。两人像是磁铁的同极,一忽儿靠近,一忽儿远离。
车子拐弯,人墙压过来,念遥被挤到车厢内壁上,张取寒被挤到念遥身上,念遥痛呼,韩冽一手撑着车厢一手圈着张取寒的腰身将她从念遥身上拉开。
拥挤人群的掩盖下,他们成了磁铁的异极,紧紧地吸到一起,她的后背埋进他怀里。
车厢里闷热,他怀里更热。她挣了下,他立刻圈紧她的腰身低头在她耳边急促地低喝:“别动!”
车子忽然急刹,有人跌倒,人群里惊叫声此起彼伏,人墙压得更紧,他们也贴得更紧,就像她长在他的怀里似的。
张取寒从没让哪个男生这样亲密地接近自己。燥热让她觉得十分不自在,用力扭动身子,他胳膊霍勒紧,大手紧紧扣着她腰侧,有些疼,他在她耳边小声警告:“让你别动!”
听那声儿沙哑,透着难耐。
车厢里头闹哄哄的。
张取寒疑惑回头,发现韩冽黑眸里火光隐现,脸颊上有可疑的红。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刚她还以为他裤子口袋里装了什么硬东西,顶得她怪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