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辆车继续干轰油门，等着信号灯熄灭。一群人激动不已，疯狂欢呼吹口哨，汹涌的喧嚣声海浪般一阵阵撞击着耳膜。何小叶被包裹在浪潮般的欢呼声中，汽车的轰鸣声震得她耳膜发麻，热闹和喧嚣并没有将她带动起来，她紧攥着胸口的衣服，整个人微微发抖，目光根本离不开那辆蓝色汽车。
信号灯熄灭，几辆车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上赛道。隔着玻璃，何小叶似乎都能感受到它们卷起的强烈气流。
欢呼声和加油声更加汹涌。那几辆车好像融进了众人的血液中，带着沸腾的热情在血管里奔腾，人人都激动不已，声嘶力竭。
只有何小叶紧张得立在原地，与所有人化为两个世界。她控制不住地颤抖，手脚冰凉，手心却沁出冷汗，濡湿了胸片的布料。
直道提速，接下来是个急弯。
姜恒的车排在第二，入弯时汽车不见减速，直接压上路肩，车身倾斜了起来，似乎随时会侧翻。
何小叶的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宋迪在旁边说的什么“抓地力”、“内外内”、“延迟刹车”……她完全听不懂，也没有在听，她只紧盯着那辆蓝色车子，看它在出弯道时以微弱的优势超过了前车，她堵在胸腔的那口气才缓缓吐了出来。
几辆汽车陆续呼啸而去，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一群人又急吼吼地冲到监控前，从各个摄像头的分屏中寻找那几辆极尽疯狂的赛车。
人都跑空了，何小叶独自站在落地玻璃前，狠狠吸了几口气，才觉得僵硬的四肢慢慢缓和了过来。她回过神，已然口干舌燥，满背冷汗。
她抬腿，想去休息区喝点水，却发现两条腿已经软了，半点不听使唤。宋迪过于激动，早跑去围观比赛了，手舞足蹈地跟一群人讨论的不亦乐乎。
何小叶扶着栏杆，打算缓片刻再去休息区。
“喝吗？柠檬水。”
一道好听的声音传了过来，随之出现的是一张干净帅气的脸。
是个单眼皮男生，穿着高领毛衣，笑起来干净无害。
他晃了晃手里的柠檬水，“你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喝水吗？”
何小叶道了谢，接过水喝了一口，冰凉清新的液体流进胃里，刚才那种恐慌无力的感觉消散了大半。她抬起头，由衷地冲他笑了笑。
男生也温和地笑了一下，“我叫魏也，你呢？”
“何小叶。”
“第一次现场看比赛？”
何小叶点点头。
“被吓成这样？你也太可爱了吧。”魏也说着，兀自笑了起来。
何小叶没说话，轻轻咬住了嘴唇。其实不至于怕成这样，可是一想到车里是姜恒……
大概见她面色不太好，魏也敛住了笑意，温和道：“抱歉。”
“没关系。”
“去那边坐坐吗？”
“我想去看比赛。”
“怕成这样还去？”
何小叶执拗地点点头。
魏也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不用去了，结束了。”
何小叶睁大眼，惊讶地看着他，“这么快？”
魏也笑得更开心，“他们玩玩儿而已，不会跑全程，他们的耐力可比不上职业车手。大概二十分钟就该结束了。”他说着，看了看时间，“大概已经往回走了。”
何小叶眼睛越瞪越大，“真的结束了？”
“嗯，”魏也好笑地点点头，“刚才一群人跑去终点站等他们，就你傻傻站在这里，所以我才过来看看。”
一想到自己错过了姜恒冲过终点时的欢呼和荣光，何小叶就懊恼了起来。
她一句话不说，急急忙忙往外走。
“怎么了？”
“我要去看看。”
这时，门外渐渐响起了喧闹，何小叶加快了脚步往外走。她刚走几步，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住了，整个人往前扑去。
魏也眼疾手快将她揽住，带进了怀里。
何小叶惊呼卡在喉咙里，一口气还没喘匀，就听见一声巨响从脚下传来，低头，见一顶头盔砸在了他们面前。
好险！
何小叶惊魂未定地抬起头，见姜恒站在门口冷冷看着她，身后是目瞪口呆的众人。
第37章
头盔还在地上骨碌碌滚着，姜恒已经几步冲过来, 给魏也脸颊来了结结实实的一拳。
魏也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差点带着何小叶一起摔倒, 幸好姜恒一手拉住她, 将她拽进了怀里。
一连串的变化让何小叶懵了, 她大喘着气，抬头看姜恒，见他眉头蹙得死紧，忍不住开口解释, “姜恒，我……”
“不想我打人, 就别说话。”
姜恒低低吼了一声，然后拽着何小叶大步走出大厅。他的步子又大又急，何小叶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
看着两人离开，大厅里所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孔训率先反应了过来，一边玩儿着手上的头盔, 一边起哄道：“卧槽, 恒哥的醋坛子打翻了, 真他妈酸。”
一伙人开始起哄。
孔训把头盔扔向魏也, 魏也顺手接住。孔训嗤笑了一声，道：“操，阿也，你胆儿不小，恒哥的女人也敢碰。”
魏也的脸色变了变, 目光扫向人群中的简文。简文只忙着跟旁边的人聊天，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
似乎为了宣泄内心的愤怒，姜恒拖着何小叶一路暴走。何小叶小跑着，勉强跟上他的步伐，但被他拖拽着，手腕开始疼了起来。
她用另一只手去掰姜恒的手指，同时弱弱道：“姜恒，疼。”
她的声音带着点哭腔，姜恒的心像被谁揉了一把似的，又疼又酸。
他脚步一转，将何小叶摁在墙上，将她困在了墙和身体间。
他怒气犹如实物，明显而迫人。何小叶莫名有些害怕，抬头怯怯望着他，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姜恒低着头，面无表情，死死盯着她。落入眼帘的是这么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的心突然就软了，原本的狠话还没涌嘴边就被咽了回去。
他咬咬牙，低低骂了一句脏话，然后砰一拳打在了何小叶身边的墙上。
何小叶吓一跳，整个人抖了一下，努力往后缩着身子，贴紧了墙壁。
“解释。”
“啊？”
“给我一个解释。”
何小叶见姜恒脸色缓和了不少，慢慢松了口气，轻轻嗯了一声。
她垂下眼，开始边回忆边说。
姜恒低着头，静静看她，越听她说，嘴角便扬得越高。
何小叶说完，抬起头看他。姜恒一秒恢复面无表情。
何小叶有些忐忑，盯着他看了几秒，见他仍板着脸，低声问：“你还生气吗？”
姜恒扬一下眉，舔舔槽牙，闷闷嗯了一声。
“那……”
何小叶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发现姜恒靠了过来。他逼近一步，几乎要紧贴着她了。
何小叶下意识闭上眼，举起双手，抵住他的胸口。
姜恒再逼近一步，压在她手上，低下头，压低声音说：“我很生气，除非你亲我一下。”
“你……”何小叶诧异，睁开眼看他，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并不像逗她。
“快点。”姜恒说着话，凑近了一点。
“会、会、会有人看见。”
姜恒的气息笼在她周身，空气好像被点燃，逐渐升温。何小叶头脑里有些晕乎，满脑子只剩下姜恒。她紧张极了，话都说不利索了，但原本抗拒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攥住了姜恒胸前的衣服。
“我们俩这样，一会儿也会被人看见的。”
“你快松开我！”何小叶急了，抓着他的衣服直跳脚。
“亲我。”
何小叶抿唇，犹豫了片刻，闭着眼，侧头亲上姜恒的脸颊。
温软的触感，就连拂在脸上的呼吸也是软软的带着甜味的。
姜恒僵了一下，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他原本觉得她亲他一下，他就能开心一天。他确实很开心，但更多的是不满足，她身上香甜的味道让他神魂颠倒，让他生出一股强烈的欲、望，想要将她从头到脚吻一遍，看看到底是哪里散发的甜味。
他越来越不知足，越来越得寸进尺。尝过了甜味的人，哪里能轻易舍弃？
何小叶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快速缩回去，紧紧贴在墙上。她紧张极了，用力闭着眼，睫毛不住颤抖着。
姜恒轻笑一声，双手捧着她的脸，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何小叶，老子爱死你了。”
“你、你快松开我。”
突然生气，突然开心，突然告白。何小叶被他逗的面红耳热，急得不行，一个劲推他。
姜恒也不敢继续撩她，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处于失控边缘，他怕自己忍不住要把心里那些不可描述的念头变成现实。
他往后退了一步，何小叶立刻觉得轻松了不少。他靠的太近，让她觉得有些危险，有些忐忑，但是又有些期待，有些留恋。
她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姜恒，“不生气了？”
姜恒深深望着她，眸子里闪闪有光，答非所问道：“你说害怕到腿软？”
何小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乖乖点头。
姜恒勾起了嘴角，当她说到揪着心，害怕到腿软时，他所有的怒火就消散了。
她在为他担心。
“你担心我？”姜恒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何小叶迟疑了一秒，终于明白姜恒为什么这么开心，为什么突然告白了。
因为一点点关心，他就能这么开心？
一瞬间，何小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发酵，充盈了她的胸腔，甜甜的，很充实。
她轻轻嗯了一声，然后看着姜恒甜甜地笑了。
姜恒愣一下，伸出手，掐住她的脸颊，跟想像的一样，软软的，爽。
他捏着她的脸颊，凑近她，一字一顿道：“何小叶，我真想吃了你。”
何小叶被捏着脸，口齿不清道，“为什么？”
姜恒轻笑，没有解释。
何小叶去拨他的手，“捏疼了！”
姜恒没松手，又轻轻捏了一下，突然严肃道：“不管什么原因，别人搂着你，我都不爽。”
“可是你也打了别人。”何小叶弱弱争辩，“而且我那会儿腿软……”
“阿恒！”
简文不知何时出现了。
两人还保持着捏脸的姿势，何小叶一着急，推开了姜恒。
简文难以置信地盯着姜恒，质问道：“你真的跟她在一起了？”
姜恒板着脸，冷冷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阿恒，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我那么喜欢你，你真的没感觉吗？我们认识十年了，比不过何小叶半年吗？”
“别说十年，就算二十年，我也不喜欢你。”
“姜恒，说话真的要这么绝吗？”
“简文，看在我们认识十年的份上，我才说这么绝，让你死心是为你好。”
“阿恒……”简文的声音软了下来，甚至带上了哭腔，“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你真的没有一点点感动？那么骄傲的我在你面前，卑微到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你难道不会感动？”
“简文，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不喜欢你，我喜欢何小叶。同样的话别让我再说第二遍了。”
姜恒说完，有些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抓起何小叶的手准备离开。
看着两人离开，简文情绪有些失控，对着两人的背影喊道：“她配吗？！”
姜恒蓦地停下两步，脸色阴沉，转身就冲简文走去。
他盯着她，目光利刃般冰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我说她不配！”
姜恒动了动手，却被何小叶紧紧拽住了。
简文轻蔑地扫了她一眼，继续道：“何小叶，你连看赛车都害怕，你有什么资格陪在阿恒身边？你怎么去体会他的辛苦和压力？你不能跟他共苦，又有什么资格享受他以后的荣誉？”
“我操……”
“姜恒。”何小叶淡淡开口制止了他，然后看向简文，不退不让道，“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有没有资格的说法，我们是相互陪伴。我害怕因为我担心，我不在乎他能得到多大荣誉，能获得多少赞赏，我只在乎他是否平安，是否开心。只要姜恒平安开心，他的荣誉里有没有我都没关系。”
姜恒整个人呆住，似乎有一股暖流从胸口流过，汹涌而澎湃。他反手，紧紧握住何小叶的手。
简文看着二人，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何小叶轻轻说了声再见，然后牵着姜恒从简文身边走过。
两人十指相扣，手心沁出湿腻的汗，分不清是谁的。
姜恒被动的让何小叶牵着走了几步才回过神来。回想起何小叶刚才的话，他觉得心里好像突然复活了，整个人被点燃，血液沸腾，恨不得将心掏出来捧到何小叶面前。
这个姑娘，这个看起来柔弱怯懦的姑娘，她怎么就能那么轻易击中自己的心脏，让它跳就跳，让它停就停，让它生就生，让它死就死。这颗心已经无处安放，除了交给她。
他突然迈开步子，掌握主动权，拉着何小叶往前走。
两人走过拐角处，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将何小叶摁在了墙上，然后凑了过去。
这里离简文站的地方不远，虽然在拐角处，看不见彼此，但动静大一点还是会被听见。
何小叶吓了一跳，赶紧用手推他，低声道：“简文还在那儿呢！姜恒！”
姜恒只深深望着她，然后用额头触了触她的额头，用低哑的嗓音说道：“宝贝，我想吻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