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儿故意放慢了脚步,让她们走在了前面,等到与最后面的丫头落下了一定距离后,照儿连忙去了那地摊上挑了几个小物件儿,又状似随意的拿了一对铜铃铛,付了二十个铜板后便包了东西赶了上去,她的速度快,也幸好那些丫头的注意力都在林青墨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她。
照儿不动声色的走到晚觅的旁边,这一切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照儿轻轻吐出一口气,还好比较顺利。
只有晚觅察觉到照儿刚刚走的慢了些,便拉着林青墨的袖子软软的道。
“哥哥,晚觅累了。”
林青墨愣了一下才懊恼的拍了一下额头,他都忘了妹妹较弱的很,走了这么久肯定累了,于是很懂事带着晚觅打道回府,身后的丫头婆子都松了口气,以往这小祖宗不逛到天擦黑是不会回去的,得亏今日带着六小姐出来了,不过也都觉得奇怪,三少爷对着府里的几个小姐可都是我行我素的,从没见过他听过谁的,只唯独这六小姐,那可是放在心上得很,不过主子的事儿也轮不到她们做下人的议论,只暗暗的对着晚觅多了几分喜欢。
回到府里,林青墨便将晚觅送到了屋子里,本还想拉着晚觅玩会儿,可是看着晚觅昏昏欲睡的模样到底是不忍心,便带着丫头婆子离开了。
照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手里的糖葫芦放在桌子上,才发觉手心里已经出了许多的汗,毕竟年龄小,不可能不心虚的。
照儿打了水给晚觅洗漱了一番,便让她睡去了,等晚觅睡着了,她将怀里的铃铛轻轻的戴在晚觅的发间,看着晚觅睡的正香的样子,照儿笑的一脸开心。
日子是流逝的最快的东西,转眼三年便过去了,一切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唯一不一样的便是晚觅和照儿在府里的处境。
第6章
两年前,刘氏见没有人来接晚觅,便没了耐心,骂两人是吃闲饭的,将她们从上房赶了出来,到底还是怕人晚觅家里人突然来了,便给了一间小屋子住着,后来又过了两年,见还是没有动静,刘氏彻底失去了耐心,将她们又从小屋子里赶了出来,住在了现在的柴房旁边。柴房旁边是一个很小的屋子,只放得下一张床多几个人进去都嫌挤。
搬来这里有两个月了,最先还有些饭菜吃,后来刘氏说不能养闲人,便让她们干一些下人的活儿,可是就算干了活,吃的也是冷饭冷菜。
刚开始三少爷护着,底下的丫头倒也没有对她们多加为难,后来三少爷去了学堂,很少回府,下人们对着晚觅便没有了好脸色,于是,晚觅和照儿不仅要将自己的那份活做了,还要将她们没有做完的一起做了。
对此,林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三年都没有人来接,他也反应过来可能是那妇人诓他,不过人家来的时候也给了一袋金子,足够那丫头活几十年的了,于是他偶尔还是会让刘氏莫要过分了,刘氏却只说就扫扫地,偶尔洗几件衣裳,没有让她们多做什么,林鹤便作罢了,毕竟男人总不能经常盯着后院的事儿。
柳姨娘只去见过一次晚觅,是最开始的时候带了些收拾物件儿去看过她,见是个几岁的小姑娘,也没有多放在心上,只吩咐了丫头不时的送一些东西过去,后来得知那些都进了刘氏的腰包,自然是气急,便不再送了。她心下也是有计较的,若真是有身份,刘氏惹了祸事,将来她还可以借那丫头的手除了刘氏,可若只是虚张声势,她也没必要去趟这浑水。
家里最小的林晚心也七岁了,几个孩子都去了学堂,她们去学堂的日子晚觅便可稍微安生一点,林清则与林晚心倒还好,被柳姨娘拘在院子里很少出来,而林晚朝与林晚初便时常会过来。林晚朝当初看在爹爹在意她的份上不敢怎么表现出来,如今看着林晚觅失宠,自然要时不时暗地里的踩上一脚。
林晚朝只是暗中使坏,而林晚初便是明目张胆的坏,她时常将她那鞭子拿在手里,只要晚觅稍微不如她的意,便一鞭子过去,当初见着她好看,还担心抢了自己的宠爱,现在失了宠,她肯定不会给晚觅再受宠的机会。
这日正好是学堂休沐的日子,晚觅和照儿蹲在屋外的院子里洗着衣裳,眼下正值冬季,那冷风刮在身上,都要让人打好几个冷颤,凉到了骨子里,更别说再用刚从那井里打上来的水洗衣裳了。
晚觅的手冻得通红,生了好些个冻疮,照儿到底年纪大些,从小吃惯了苦过来的,虽然一双手也是冻得不成样子,但是比起晚觅的看起来还是要好一些。
照儿原本是不让晚觅动手的,不管安排多少都是她自己来做,可是后来刘氏知道了,便每日发了加倍的活计,干不完便不准吃饭,照儿不愿意晚觅受苦,可是也不能看着她挨饿啊,又拗不过晚觅只得让她帮忙。
晚觅的手嫩,没做多久便不成样子了,一到冬天便生了冻疮,之前的那些碎银子都拿去给晚觅买了药,可是擦了药又要在冷水里泡着,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一来二去银子没了,手也不见好。
“小姐,你先去歇一会儿,让奴婢来吧。”照儿实在是不忍心,便起身拉起晚觅让她去歇着,看着那一双冻得发紫的手,照儿眼泪不停的往下掉,都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小姐。
“没关系,等下母亲知道了,又要怪罪的。”晚觅抽回了手又蹲下继续洗着盆子里的衣裳,照儿看着心疼极了,小姐如今才六岁,却被折腾成这个样子,真不知道那刘氏的心是什么做的这般狠,老爷竟然也放纵刘氏如此待小姐,好歹当初妈妈也是给过一袋金子的,再如何也不用小姐来做这些讨饭吃,照儿将林鹤遇刘氏一般记恨上了,若日后翻了身,她一定要为小姐报仇。
晚觅见着照儿站在那里抹眼泪,便起身拉着照儿道。
“照儿姐姐别哭,马上就可以洗完了,我们就有饭吃了,照儿姐姐是不是饿了,晚觅还不饿,等下照儿姐姐多吃点。”晚觅仰着一张笑脸看着照儿笑嘻嘻的道。
照儿看着晚觅日渐消瘦的脸蛋儿,很是担忧,小姐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若长期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才好。
“好哇,小贱蹄子,竟然又在偷懒。”听到这个声音,晚觅和照儿身体都不由自主的一颤,晚觅也是怕极了晚初,条件反射性的往照儿身后躲了躲,照儿虽然害怕还是将晚觅紧紧的护在身后。
“奴婢见过二小姐。”照儿朝着晚初行了一礼,身子不可抑制的打着颤,和平日里吃的苦头比起来,照儿是最怕林晚初,她每每过来,都会让两人身上带些伤,她那鞭子抽在身上当真是疼极了,旧伤还没好,又要添新伤,那些伤药她舍不得用,都给小姐擦了,现在她的身上还有上次她拿鞭子打过的伤痕没好。
“哼,活还没干完,就开始偷懒了,本小姐看着你们是许久没有尝过本小姐鞭子的厉害了吧。”林晚初双手插着腰,身后带着几个丫头还有贴身的妈妈。她几年刚好九岁,已经隐约有了些少女的轮廓,那张脸比之前小了些,圆圆的,身上那白色绒毛的衣襟衬的她多了几分可爱,但是眼神却让人喜欢不起来。
“二小姐饶命,奴婢这就洗…这就洗…”照儿说完便扯着晚觅蹲下来,继续洗着盆子里的衣裳,林晚初见着晚觅那张脸便来气,凭什么一个外室生的长得竟然比她还好看,要不是母亲不准她碰她那张脸,她早就将她毁了去。
林晚初快步走过去几下便将两人面前的盆子踢倒在地,连带着晚觅一个不稳也跟着跌倒在地上。
“瞧瞧,怎么洗的衣裳,这么脏,还不赶紧重新洗,今日洗不完,便没有饭吃。”林晚初说完还觉得不解气,上前便对着那衣裳一阵乱踩,将本来已经洗干净的衣裳又弄得脏兮兮的。
照儿不敢反抗,只得将拿盆子捡起来,准备继续洗,晚觅蹲坐在地上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林晚初看见了,她瞧着林晚觅那张无辜的脸便上火,甩了手上的鞭子便抽过去。
“说你呢,你怎么不动了?”
照儿瞧着林晚初甩鞭子时,便赶紧放下手里的盆子朝着晚觅扑过去,想替她当下来,可还是没有来得及,一半抽在了她的背上,一半抽在了晚觅的手臂上,疼的两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林晚初看着照儿扑过来,却更气了,抬手便要再抽去。
“住手。”照儿听见这个时候,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是三公子来了。
来人正是林青墨,此时他黑着一张脸快步走了过来,一把将林晚初手中的鞭子拽过来扔出了老远,才去将晚觅扶了起来。
“怎么样?受伤了吗?”林青墨去扶的时候没有注意刚好碰到了晚觅的伤口,她轻轻的哼了一声。
林青墨这才看清晚觅手臂上的伤痕,明显是鞭子抽过的痕迹,已经见了血,林青墨转头看着林晚初,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林晚初比林青墨大了一岁,却被林青墨这一眼瞪得有些害怕,心下却已经气急,明明自己才是他的姐姐,他却总是护着这个贱人。
“林青墨,你干什么呢?为了这个小贱人你竟敢扔我的鞭子。”
林青墨上了学堂后,性子比之前安静了很多,但是常年盛气凌人的气势却是没有怎么变的,若是别人欺负了晚觅,林青墨定然不会放过她,可是这人是自己的嫡亲姐姐,林青墨很是无奈,打不得骂不得。
“林晚初,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你对晚觅动手,你是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吗?”
林晚初哼了一声,两手抱在胸前,很是高傲的看着林青墨。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我是你姐姐,你应该听我的才对。”
林青墨看着林晚初嚣张跋扈的样子很是头疼,他知道母亲是不会管晚觅的,妹妹敢如此对待晚觅说到底还是母亲纵容的,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都要与妹妹过不去,她还这么小,怎么个个都要为难她,他不止一次的去找过母亲,可是每次找完母亲后就会发现晚觅会受到更加严厉的对待。
他也找过父亲,可是父亲将母亲训斥一顿后,遭难的还是晚觅。后来,他也不敢再去说了,只是暗地里护着,可是他经常在学堂,哪里又能时时看着。
林晚朝躲在暗处,她是跟着林晚初身后过来的,看到晚觅挨打她自然高兴得很,只是弟弟总是护着这个丫头,她颇有些烦躁,又不能真的为了晚觅让他们姐弟离了心,这才装作刚刚过来的样子。
林晚朝让丫头捡起林晚初的鞭子,递在她的手上,淡淡的扫了一眼晚觅,拿出了长姐的架子。
“弟弟学业可完成了,莫在这里为了不相干的人耽误了学业,爹爹知道定要责罚。”林晚朝说完又看向林晚初,皱了皱眉有道。
“不是有下人么,对这种丫头动手,也不怕脏了你的手。”
林晚朝说完也没有再看晚觅,拉着林晚初便扬长而去,来日方长,她多的是法子收拾这个贱丫头,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第7章
林青墨看着姐妹二人离去的背影,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知道母亲和两个姐姐都不喜欢晚觅,也知道晚觅这些年受的苦,他只怪自己不能护她周全,林青墨眼里闪过一丝坚定,他定要好好读书,等将来考了功名,便可以分府别住,就可以将晚觅带走,再也不让她吃这份苦。
“对不起,是哥哥没用,保护不好晚觅,晚觅相信哥哥,哥哥一定会努力让晚觅不再受苦。”林青墨拉着晚觅走进屋子,他来的时候带了些伤药,这些年来晚觅这里带伤药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哥哥不用担心,晚觅没事。”晚觅眨着一双眸子看着林青墨,眼神清澈,没有一丝委屈和怒意,看起来乖巧极了,却惹得林青墨一阵阵的心疼,他吩咐贴身的小厮去端了热水过来,又叫了几个丫头把屋子外的衣裳清理了,这才拿了剪子将晚觅的袖子剪开,带着血迹的衣裳与伤口黏住了,林青墨小心翼翼的撕了下来,疼的晚觅身子一抖,却没有喊叫半分。
林青墨又用热水擦洗了伤口,才轻轻的上了药用布条包扎起来,包扎好了后林青墨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如今已是冬季,晚觅身上的衣裳却还是单薄得很,他上次来的时候明明是给晚觅带了新衣裳的,怎么会穿着这么单薄。
“之前给晚觅带的那些衣裳呢?”林青墨转头看着照儿道,这一看眉头皱的更深了,照儿身上的衣裳还没有晚觅的多,整个人站在那里瑟瑟发抖,脸上没有一丝血迹。
“前几日被夫人发现了,都收走了。”照儿嘴唇打着颤回道,此时她觉得冷得很,背上也疼的很,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在晚觅的惊呼声中直直的倒了下去。
林青墨快步走过去将人接着,连忙吩咐贴身小厮去请了大夫,又将照儿抱起来放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小床上,刚放下去却见昏迷中的照儿哼了一声,晚觅上前道。
“照儿姐姐背上有伤。”
林青墨又将照儿翻了过来让她趴着,见她一直在发抖,林青墨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暗道不好,发烧了。他想去拿被子给她盖上,被发现只有一床薄的不能再薄的被子,他又四处找了找,也再没有找到第二床被子。
“哥哥在找被子吗?只有这一床的。”晚觅一脸无辜的看着林青墨,眼里带着茫然和水雾,林青墨这才作罢走过来将那唯一的被子给照儿盖上。
“照儿姐姐怎么了?”晚觅拉着林青墨的袖子担忧的问道,照儿姐姐是生病了吗?她好怕啊。
林青墨低头看着才到他腰际的晚觅,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原本脸上还有些肉的,如今已经瘦的都是骨头了,身子单薄的一阵风就能将人吹跑了,林青墨轻声叹了口气。
“没事,哥哥已经请了大夫,她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晚觅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可是看着照儿昏迷中仍然紧皱的眉头,便走了过去,伸出那双红肿的手摸了摸照儿的额头。
“照儿姐姐不怕,哥哥请了大夫,照儿姐姐很快就好了。”
林青墨被那双手刺的红了眼睛,他此刻心里好恨,恨为什么母亲要如此对待一个几岁的孩子,恨爹爹为何放任自己的骨肉不管,更恨自己护不了晚觅,两侧的手紧紧握起了拳头,隐隐有了一些血迹。
大夫很快就来了,看见躺在床上的照儿先是愣了一下,他以为是这位嫡公子病了,却没想是个小丫头,不过医者仁心,他到底没有说什么,连忙上前查看。
“她背上有伤。”林青墨声音有些清冷,说完一句便牵着晚觅出去了,顺便叫了一个丫头进去,照儿已经十一岁了,受伤的又是背上,他不便多看,且也不想让晚觅看见伤心。
因为这屋子就只有小小的一间,一进去就是床,他们要避开只能去外面,林青墨看着晚觅发紫的嘴唇,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用外面的披风紧紧的将她裹住,晚觅一直担忧的看向屋里,照儿姐姐突然倒下,她心里害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