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前这小姑娘，不过二十来岁，就算工作环境复杂了点，经历其实也简单，她竟然一眼看不透！
然后再看，就更奇怪了。
杨楠的坐姿很好，肩不怂腰不塌，下颌既没有高抬没有收缩，就是保持在同一水平面上，这也就罢了，很多练过舞蹈或者经过形体训练的人也能有这样的姿势，更关键的是她的目光，竟然带着一种趣味。
丁丁知道自己为什么刚才觉得奇怪了，杨楠这目光，纯粹透彻，如同孩子似的，却又带着一种经历风霜的好奇探究。
这种目光更应该出现在类似老顽童或者经历了种种风雨，却依然坚持自我的这样的人物身上，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
也不怪她一开始看不透了。
“我们小鱼娱乐，虽然是新公司，但你放心，也是有着雄厚资本的。你同陶总接触过，应该知道。”
杨楠点了下头：“这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至于待遇方面，说实在话，因为我们是新公司，你来了，就是元老，一定不会亏待。”
杨楠继续点头，然后叹了口气：“丁总这么诚恳，我也必须实话实说了……我其实，并没有准备好要进入娱乐圈。”
丁丁一怔：“没有准备好的意思是……”
“怎么说呢，我知道丁总一定觉得很奇怪，我毕竟参加了电视台的选秀，目前也算有点成绩，进入娱乐圈是最合适的，起码也应该试试，但其实……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就是既然参加了，就想试试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杨小姐是很排斥这个圈子吗？”一般人她不会这么问，但丁丁敏锐的捕捉到杨楠对这个圈子有种不太赞同的感觉，她还真没感觉错，上一次杨楠虽然没有进圈，但因为丁丁陶力乃至李玄祯的关系，圈子里的瓜那是真没少吃，别人如何她就不做评价了，反正那些事，她是做不来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现在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唱歌。
是不是那种发自内心的，不顾一切就是喜欢的喜欢。
上一次，她觉得自己是从骨子里喜欢唱歌。
她的吉他是自学的，他们家那样的环境，对她上学没意见，对她学别的，特别是这看起来和好学生不太相关的东西，那是绝不会支持的，所以她偷偷赞了早饭前、零用钱、压岁钱，所有她能攒到的钱，买了个吉他，然后又从租书店五块钱买了一本二手的教材，一点点摸索。
她十六岁之后从家里出来，走南闯北，靠的就是一把吉他和自己的歌喉。
她会参加海选，也是想要在唱歌上有所发展。
那时候如果有人问她，她会毫不犹豫的说自喜欢唱歌。
但在跟着李玄祯的十年后，她开始回想这件事，她是喜欢唱歌没错，但真的那么喜欢吗？好像并不是，她更迷恋的，也许是同父母作对的那种感觉。
“一个女孩家，学什么吉他！”
因为这句话，坚定了她学吉他的决心，并且发誓要学好。
“一个女孩家，往外面跑什么跑！”
因为这句话，她十六岁就离开家门，大江南北的流浪。
她当然是喜欢唱歌的，却并不是那种就喜欢这个，为了这个什么都愿意的渴望，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她守着李玄祯，却从不在音乐上对他进行任何请教——一个对音乐、唱歌真有这么渴望的人，又怎么会舍得这个机会？
相比之下，她还真是折腾歌词更多一些。
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冥思苦想，走在路上都在联想，不断的想着哪个词更合适，甚至能为了这个把吃饭喝水等等事情都给忽略掉。
这才是她的真爱吧！
没有对比就不能明了，虽然唱歌和歌词只有一字之别，却还是相差很大的。
想到这里，她心中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有些茫然有些失落还有些委屈的难受，她摇摇头，把这个感觉给压下去。
她更喜欢作词，是的，更喜欢！
当然，最重要的是，杨楠是觉得没有必要现在就把自己给签死了。
二十岁，才刚刚开始的年纪，做什么不可以？非要早早的签下娱乐公司，在这里摸爬滚打，连吃个饭都要受别人督促——这还要是待遇好的，受公司重视的，待遇不好，把你随便一丢，需要了叫你，不需要了想不起来，你能自己红了是公司培养，红不了，是命运不济。
她如果真要走这条路，那还不如跟着李玄祯呢，说的难听一些，也是只用伺候那一个。
当然，这些事是不用说出来的，当下一笑：“并不是排斥，只是，比起唱歌，我更喜欢写歌词。”
这简直是神转折，饶是丁丁经验再丰富，也没想到她会爆出来这么一句。
姑娘，咱们本来不是走娱乐风的吗？怎么突然改走文艺风了？
“哦？”既然杨楠这么说了，她也不能不接话，当下挑了下眉，“这真是没想到啊。”
当下杨楠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丁丁接到，就见上面写了一排字，细看，却是歌词。
她对歌词不是太了解，只是觉得，说不上不好，但好像，也不是太好？
反正她没有被惊艳到。
但，杨楠真写了，不是随便说说，这还是出乎她的意料。
“真没想到杨小姐还是个才女。”
“丁总说笑了，不知道丁总的公司需要吗？”
“杨小姐要卖？”
“嗯，我缺钱。”
！！！
饶是丁丁，听了这句话也差点闪住腰，你缺钱？你缺钱？你缺钱！
那李玄祯是死的吗？
谁不知道李三郎出手最是大方，交往期间是不用说了，分手了也还有豪礼相送，每任女朋友都打发的妥妥帖帖，再提起他，只有爱慕喜欢欣赏留恋，少有怨恨愤怒，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大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而你现在，说你缺钱？
李三郎突然改性了吗？
分手时没安排好？
嗯，分手，这是现在大家对两人关系的一个评价。
在陶力听了杨楠唱歌后，就想把她签下来，不过因为孟正阻拦，就先按捺住了，只是回去免不了还要同丁丁絮叨一二，丁丁听了也很感兴趣，他们公司初创，固然要拉大牌一线，可新生代还是自己培养的好，这杨楠听起来很有基础，说不定就能培养出来。
不过当李玄祯拉着杨楠从半林出来，她也打消了这方面的念头。
李玄祯的人来找他们那也就罢了，他们找上去，以后出了事怎么办？
自己公司签的人，不用说要爱护，可那人要同李玄祯发生矛盾，他们怎么站？
这种麻烦事还是不惹的好。
而就在这个时候李玄祯出国了！
还是去美国！
还归期不定！
还没有带杨楠！
就这几条，就代表了很多事情，陶力还仗着关系不同多嘴问了一句：“那你和我们半林那小姑娘？”
“没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
嗯，陶力问这一句的时候纯粹是好奇，李玄祯当着他们的面把人拉走了啊！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啊！李玄祯在这之前还弹了几分钟的琴啊！虽然只是一个片段，可也很惊喜了好不好！
陶力和孟正在下面八卦都觉得闹不好李三郎这一次是动真格的了，虽然他过去对感情也很真，但这明显不一样啊。
结果这还没不一样几天，就没什么了？
陶力还有点不能接受，丁丁却已经拍板了，赶快把这姑娘拿下！
第20章 就你了
因为杨楠身份特殊——总是李玄祯拉着跑的人，丁丁就自己过来和她谈了，本来陶力还八卦的想跟过来，被丁丁给拍了下去。
本来想着一个小姑娘，就算聪明点世故点，哪怕有手段些，又能怎么样？
站的位置不一样，掌握的资源不一样，主动方都在自己这里，谁知道杨楠这聪明不聪明，世故不世故不知道，但这不按理出牌，差点把丁丁给闹懵了。
她不由自主的去看杨楠的装扮。
白色束腰长袖连衣裙，不是她熟悉的牌子，但能看出来质量还可以，搭在椅子上的风衣是蔻驰的，放在桌子上的包则是华伦天奴的。
衣服不贵，应该属于白领阶层咬咬牙都能买得起的，包却稍稍有些奢侈，不过本来，女人的包都是要比衣服贵一些的。
手上没有多余的装饰，丁丁回忆了她的鞋，也不像是熟悉的牌子，顿时，她心下就有那么点疑惑了。
——李玄祯是干什么吃的！
和人家小姑娘谈恋爱，连装备都不配齐吗？
嗯，她没想这一身出自李玄祯，因为那实在是太LOW了，虽然那个包不便宜，可李玄祯并不是给女人买个牌子包就觉得大过天的人，他历任女朋友，哪个不是武装到牙齿？
杨楠是不知道她的这些想法，否则一定捂脸叹息，就是这一身，她也是咬牙买的。
她在半林吭哧吭哧弹了一个月的琴，因为表现还不错，口碑也行，半林给发了个整数，而这一身，就去掉了一半，这还是她挑着打折的买的缘故。
而且为了配齐这一身，她也是绞尽了脑汁。
在半林弹琴，她不能随便，虽然半林没要求，她也要尽量穿裙子——而且她还要为将来的初赛做准备，虽然魔都电视台到时候提供化妆师，却没有说提供服装！
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一般的二三线小明星还找不到品牌提供服装呢，他们这些还没出道的新人更不要想了。
所以她要买的衣服，不仅平时要穿工作要穿，演出的时候还要穿！
她两辈子加在一起，都没这么用力的挑过衣服。
鞋子也一样，天凉了，再穿凉鞋不是个事，也需要换代。
还有外搭，披肩是怎么也扛不住了，现在需要个风衣，过一段时间，起码还要再来件大衣。
她会答应小鱼娱乐的邀请，未尝没有想顺势卖个歌词的打算——能在小鱼这里卖了，怎么也要比她早先的关系强。
当然也不是说早先人家亏待她，真没有，她也挺感激，不过她后来通过李玄祯卖过，也就知道这里面能差多少倍，她也知道，不管怎么着都卖不了那个价钱了，但，通过小鱼，总要更好一些。
丁丁也摸不准杨楠说穷是不是开玩笑，就问她这歌词想怎么卖。
“这个，我也不是太懂，丁总那边出个章程就好，不过这个词，我觉得这么配比较好。”她说着，就哼了起来，丁丁的眉，忍不住的挑了起来。
她刚才光看歌词的时候，是没有什么感觉的，就想着回去找个行家评估一下，差不多呢，就买下来，不管这姑娘会不会同他们签约，就当交朋友了。
李玄祯一跑，陶力那边一头雾水，她却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她现在还不知道蹊跷在哪里，但她凭女人的直觉认为，和杨楠打好交道不会有坏处。
但现在杨楠这一哼，她就觉察出不同了。
杨楠的歌词写的有些哀伤，曲调却是积极向上的，展现出来的情景就是虽然分开了虽然不爱了，我也会好好生活努力幸福。
而这词配着这曲，又特别的上口，丁丁听了几句，就忍不住要跟着哼了，反应过来，她更是吃惊！
魔性音乐，对于普通人来说好像经常遇到，每年都要出那么几首让你听了就忍不住跟着唱的歌，但作为业内人士——虽然才刚刚入行，但她是做过功课，下过功夫的，非常清楚要做到这一步有多么难，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包括那些成名已久的歌星，能拿出来撑场面的，也就那么几首歌！
然后这几首歌，能唱个几十年！
好歌手少有，好歌曲，更少有啊！
杨楠拿出来的这一首多好她还不知道，但能让她忍不住跟着去哼，那就值得买了。
“真没想到杨小姐还会作曲。”
“啊，我不是太会。”杨楠有些心虚，这首歌词是她帮人家的曲子填的，后来的成绩是还可以，不是大火，也上了畅销榜，但她后来自我琢磨，觉得要是换一种唱法会更好一些，然后在没事的时候，就同李玄祯说了，李玄祯问她想要什么感觉的，她就说了——她的思想是爱的时候淋漓尽致，分手了，也不是不能过自己的生活，这个世界，总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没必要因为一段恋情弄得期期艾艾的，伤心可以，愁苦就罢了。
李玄祯听了，当下给她哼了一段曲子，她惊为天人。
然后，也就没什么然后了。
然后她没有要求，李玄祯当然不可能给她谱曲；
然后这曲子已经定型了，她也没必要再折腾，当然，在之后她顺着李玄祯的调子，跟着往后推了推，也就是那样了。
她在作曲上，真没什么天赋，事实上若不是后来为了跟上李玄祯的脚步咬牙去学了钢琴，她连谱子都不怎么会看——她虽然自学了五线谱，可如果这么简单就能学全乎，也太对不起人家从四岁开始练琴，然后还上了音乐学院的学生了。
“我只是觉得这个歌词，应该这么作曲才更有意思。”
丁丁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杨小姐真的不考虑我们公司吗？”
“我向丁总保证，如果我要进娱乐圈的话，一定同你们公司签约！”
丁丁看着她，忽而一笑：“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勉强了。这样，我把这首歌拿回去开个研讨会，再然后同杨小姐联系好吗？”
“好。”杨楠很是利索的点头。
丁丁一笑，只觉得眼前的姑娘着实合胃口。心想李玄祯这事虽然有些稀里糊涂的，眼光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有杨楠给出的调子、歌词，再加上丁丁的倾向——还隐隐的有那么一点李玄祯的背书，这首名为“自我”的曲子很快就通过小鱼的审查，审核组给出的意见就是，可以买，最好是连整首曲子都买下来。
但李玄祯早先就给出了这么一段，杨楠自己往下推也只推到了一部分，还有一大半是没有的，丁丁同杨楠联系，杨楠也只有老实告诉她，需要反复琢磨——还不见得能成功。
后来丁丁又找了一个从别的地方挖过来的专家，一行人最后决定，歌词就这样了，曲子在现有的基础上再加工，而这一部分，杨楠就需要跟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