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来，向掌声传来的地方微微欠了下身，站起来，就有些怔住。
孟正、陶力、李玄祯……
这三人又凑在了一起。
李玄祯认识的人很多，但说得上朋友的却不是太多，在魔都，经常往来的也就这两个。
孟正的背景，她一直不是太清楚，但在上一世，几年后这人已经到帝都□□做高官了；
至于陶力更是混杂，她所知道的就是这人接触的三教九流比较多，魔都的很多酒吧歌厅都是他开的，在国外还经营着一些极限类的项目。
这两个人的爱好工作和李玄祯并不重叠，却意外的，三人玩的不错。
“你和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一起在伊顿公馆上过学。”
当时李玄祯是这么回答的，她听的时候还不知道，后来才得知，这个学校，有多么难上。
上一次，她经常见到这三人在一起，而这一世……真有些别来无恙的感慨啊。
她微微一笑，没有多做表示，转身又来到了钢琴前，还不到她的休息时间呢。
“怎么样三郎。”陶力道，“特别吗？”
李玄祯没有马上说话，孟正翻了个白眼：“你说说你，好歹也经营着那么多和音乐有关的地方，怎么这么点审美标准就没有呢？你要是问这姑娘弹的是什么意境也就罢了，就问个特别不特别……这还用特别问吗？”
“别说的你好像多懂似的，你能说出来？”
孟正扬了一下头，正了正身体：“这姑娘的弹奏，是有自己的东西在的，为什么会被说特别？是因为她有自己的情绪在！”
陶力一脸狐疑：“三郎，这光头说的对吗？”
“基本上，是对的。”李玄祯垂下眼，又喝了一口酒。这样的轻松，就仿佛人生……都不过是一场游戏。
孟正来劲儿了：“怎么样，服了吧？”
陶力哼了一声：“我不相信这是你自己感觉出来的，咱们当初一起学音乐，我好歹还学了个大提琴，你呢，就学了个二胡，还非说这是中国的传统文化，你不能丢。”
“二胡怎么就不是传统文化了？陶力，我给你说平时咱俩胡闹也就罢了，这你贬低我国传统艺术，那是绝对不能忍的，我告诉你……”
“得得得得，谁说二胡不好了？我是说你这家伙为了不学音乐，把老祖宗都给搬出来了，你最后二胡学成什么样了？就会弹那两首曲子！这么多年来，也就因为小菲又多学了一首，真要说贬低，那也不是我贬低，我大提琴好歹还考过级。”
“业余四级吗？”
“那你比你强。”
“我鉴赏水平比你高。”
陶力眯了下眼，要说以他们的出身环境，这鉴赏能力几乎就是天生的，但他和孟正是大哥别笑二哥，这些年都没心思留意这些。他能听出这琴声有些不同，却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同，他不信孟正也能说出来，还说的这么确定，他看了看旁边的李玄祯，见他一副沉思的表情，心中一动：“你们一定是早先来过，三郎对你解释过了！”
孟正心下一跳，扯了下嘴角：“才没有！”
陶力冷笑了一声，他们认识将近二十年，谁还不知道谁啊。
孟正也知道自己是装不成大尾巴狼的，只有认命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这姑娘弹琴，不过我听过她唱歌，怎么说呢，她那歌里的东西和别人不同，所以我就从她那歌里往这边推了一下。”
“那歌是你自己鉴定出来的？”
“逃离狗，你能侮辱我的鉴赏能力，但不能侮辱我的记忆！”孟正义正言辞，陶力这才信了，找他打听缘故，孟正就把海选的事说了，陶力听完歪歪头，“想不到你们这选秀，还能选出人才啊。”
“嘿嘿，你这是攻击哈，选秀选出来的多了，那谁谁，谁谁谁不都是选出来的吗？”
“是你选出来的吗？”
“是我们同行选出来的！”
两人一边斗着嘴一边吃着饭，倒也很欢快，李玄祯很少开口，两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他一向如此。
就是在吃饭的间歇，陶力给杨楠送了杯“微澜”，这是半林的招牌酒，价格昂贵，客户点来自喝，用来送钢琴师，却是打赏了。
杨楠有些惊讶，在她的记忆里，这三人很少做这样的事。
不过既然做了，她也要有所表示，这一杯比她这一天的工资都高，就算去掉和半林的分成，也是发了笔小财，她是要感谢的——虽然这半林和陶力的关系很微妙。
所以在休息的间歇，她就走了过来，孟正道：“你嗓子听上去好多了。”
杨楠微露惊讶：“前段时间出了点小事……这位先生以前听过我说话？”
孟正一笑，并不说破自己的身份，陶力道：“你有签公司吗？”
“公司？”
“这家伙是问你有没有签娱乐公司。”
“……还没有。”这个问题有些出乎杨楠的意料。
在来半林应聘的时候，她就有想过可能会遇到李玄祯，但她觉得这不是问题。
她和李玄祯会有交集是因为两点：一，她喝多了，被李玄祯捡回家；二，在喝多的第二天她又抱着那棵白杨树哭的稀里哗啦的。
后来她有问过李玄祯，为什么是她。
“不为什么。”
“总有原因啊。”
“嗯，不能丢下你不管吧，真要说的话。”
李玄祯表面绅士，其实大男子主义严重，这句话她翻译一下，大概就是看她可怜。
她喝多那次没办法，但这一次她可没再抱着树痛哭。
所以，李玄祯就算见到她也就见到了，难道他随便见个女人都会往自己车上带吗？
所以在这里见到李玄祯，她没有丝毫意外，而收到这边送的酒的时候，她也猜想了一下他们会说什么，只是这娱乐公司……
“还没有。”她没有想过在娱乐圈发展，但何必堵死自己的路呢？想到这里，她向李玄祯那边看了一眼，顿时心下一凛，李玄祯也正在看她，眼眸幽深，她勾了下嘴角，装作若无其事——她预想的，有什么失误的地方吗？
“这样啊……”陶力没有发觉两人的互动，笑了起来，“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蓝调的经理，就是那个分手伤心地的蓝调，我想杨小姐不一定去过，但一定听说过。”
“如雷贯耳。”她笑着，忽略李玄祯那边的目光。
“如果杨小姐相信我的话，可否留个联系方式？”
杨楠微微一犹豫，就点头了。
如果是别人，她可能还不会这么痛快，但对陶力，她多少还是有一点了解的，别的不说，人品没有大问题。更何况，他如果真想知道也简单的很——孟正就在旁边坐着呢。而她之所以犹豫，还是因为李玄祯，不过，管她呢，这一次，她可不会让他觉得可怜了。
留下手机号，又道了谢，她就回去了——还有一个小时呢！
她一离开，孟正就道：“你小子，还有心在娱乐圈发展？”
“未来几年，娱乐圈大有可为。”陶力慢悠悠的说，“这姑娘连三郎都说特别，我当然要签下来。”
孟正眨巴着眼，心想，他也说了，他也说了啊！
“等等，你有娱乐公司？”
陶力给他一个你也太小瞧我的眼神。
李玄祯垂下眼，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抿了下嘴，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懊恼。
第8章 华伦天奴
十月初的魔都，白天还有点热，晚上却是已经凉了。
杨楠拉了一下自己的围巾，想着明天无论如何也要去买个外搭了。
从合租的地方搬出来，她其实把能拿的都拿了，但她此时的这些衣服，嗯……性价比应该是高的，平时穿也没问题，到半林就有些不合适了，身上的这条裙子还是重新买的，本来她也想就在商场里随便买一条得了，还特意看了一些打折店，但不用去摸料子，只要用眼看一下，就从心里不太愿意了。
当然要是努力去淘，应该也能找到各方面都符合她需要而又平价的，但她挑选了两个小时后，她实在是坚持不了了，最后终于花一千多买了身上这条打五折的雅格狮丹的小白裙，然后搭配了一个打两折的印花裙。
于是她可怜的存款，因为这两条裙子又去掉一部分，想着这天还行，也就没有再买别的。
这两天晚上，她都是搭了一条早先从丽江买的画格子围巾，本想着能坚持到海选结束，今天用身体衡量了一下，却还是差了一些。
“还要再买一双运动鞋。”她在心里盘算着，健身房现在没条件可以不去，运动却是不能停的，现在不显，过了二十五，身体会很明确的告诉你不行，也是同样的原因，她必须买一双好的减震跑鞋，以保护她其实并不强大的膝盖。
她正想着，就见前方的车门开了，一条被西装裤裹着的大长腿从里面伸出，那条腿笔直修长，裹在黑色的布料里很有一种禁欲的诱惑。
杨楠的心一跳，果然随即就看到了李玄祯。
“是意外！是意外！是意外！”
对自己喊了三遍，可心中也清楚，这恐怕不太可能是意外。
但她这一次真没哭啊！
难道因为在酒吧里醉了那么一次，李玄祯就觉得不能放着她不管了？
什么时候你李三郎这么爱惜弱小了！
这么想着，她已经来到了李玄祯身前，露出一点点迷惑的样子。
“我记得……”李玄祯看着她，带着一点不自觉的笑意，“你说会还我钱的。”
！！！
杨楠被震住了，脑子里飞快的旋转。
李玄祯也重生了？
还确定她也重生了？
这有没有天理啊！
重生这种事，怎么能这么随意就发生呢？！
在上一世的十年里，她一开始真没少给李玄祯叨叨钱的事。
“房租我就不给你算了，生活费我好像也要交吧？交多少？我收入不固定，不能给你按月交，按年交好不好？”
“你这人就是太讲究，要不我做饭也蛮好的，还能抵消一部分家用，啊，陈嫂，我不是嫌弃你！”
“不行，上一次情人节就是你安排的，这一次该我了。”
“那个机票钱是多少啊，到底是多少啊！”
……
李玄祯当然不会和她算钱，都是她自己算的，她觉得她是在和李玄祯谈恋爱，恋爱期间，男方是应该多出的，但女方也不能一毛不拔，虽然真的算起来，她可能一成也负担不起来，但她总要尽一下自己的能力。那时候的李玄祯总是很无力，问她累不累，她总是瞪着眼说不累。
但其实，怎么会不累呢。
上一世李玄祯不找她要钱，而这一世，来找她要了？
杨楠顿时自己吓了一身白毛汗，好在她及时的想到，现在李玄祯所说的，应该是她那天醒来借走的一百块。
上一世，她在意识到海选要来不及时，火烧屁股的从李玄祯那里跑出来，虽然汤品这地方属于闹中取静，并不偏僻，可离电视台也有一段路，她什么都没拿的蹿出来，连地铁都坐不成，后来是硬生生跑到电视台的，刚赶到就轮到了她，只来得及安慰一下刘珊珊，连水都没能喝上一口就扯着嗓子唱了起来。
而这一世她吸取了上一世的教训，拿走了自己的手机和包，还因为没有现金，找李玄祯借了一百块。
她当时，的确说过是要还他的……
“不好意思，主要是我想不起来您家的具体地方了。”她微微一笑，带了点欠意。
李玄祯对这一点并不怀疑，汤品的价格虽然不亚于独幢别墅，但却是单元房，物业又严格，她那一天走的又匆忙，想不起来的话就算问到物业那里也不会得到什么答案，不过他总觉得这个答案有些问题，所以挑了下眉。
“刚才也是，我怕让您的朋友误会了。”
这是一个更合理的回答，但李玄祯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他一时也想不到哪里不对，只是微笑：“所以？”
“那个，现在还您？”她说着，打开包，然后自己就被雷住了——她、没、带、钱！
在这一刻，她对两位马爸爸都痛恨了起来——你们为什么要推出手机支付？为什么不早些推出手机支付？
手机支付有毒啊，用了就离不了啊！
她那个包就敞着，瞄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情况，李玄祯此时也有一种失笑的感觉，再看杨楠一脸震惊，再加无措，更是忍不住的笑出了声：“看来你不拿钱是习惯了。”
杨楠哀怨的看了他一眼，心说将来你也会习惯的！
“那个，您能等我一下吗？我有带卡。”其实真不能怨两位马爸爸，在手机支付还没推出的时候，她就不是太习惯带现金，总是带着一点零钱，然后就是各种卡。
李玄祯再次笑了：“你上哪儿，我送你。”
“这个，不用了，前面就有自助银行。”
他看着她：“真要还钱？”
声音带着那么点漫不经心，眼睛里含着笑，极具魅惑，杨楠垂下眼，慢吞吞道：“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李玄祯再次笑了：“走吧。”
他说着已经打开了车门：“虽然就在前面，也要走几步，还是坐车吧。”
都说到这份上了，是再不好拒绝的，毕竟从现在的形势看，她和李玄祯是无冤无仇，人李玄祯还把她从酒吧捡回家，就这一点，就值得她一谢再谢。非要在这个时候和他闹僵，那不仅是没脑子，而且没良心——在她还想着卖歌词折腾钱的时候，万万没理由让李玄祯这么看她。
那是和自己的生活过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