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短——马桶上的小孩
时间:2019-07-16 10:19:56

  请傅从夜来倒是真没错,他手太巧了。已经不是会照顾人会做饭那种,而是明显连组装和接电都很熟手,好像就没有他处理不了的问题。因为付锴学农期间不能随时看手机,他们买的还是云端存储的那种,主要是拍客厅和主卧,傅从夜站在凳子上调整位置续接线路,阮之南给他扶着凳子判断摄像头的角度是否可行。
  中途阮之南饿的受不了,还出去买了两个全家桶回来。
  最后付锴登一下存储云端,几个摄像头都能正常运转,而且几乎没什么死角,四个人才满头大汗的安心坐在沙发上吃炸鸡。
  付锴一只手拿着鸡翅,吃的艰难,还不忘夸赞傅从夜:“真的,傅大神多亏你了。我以为这都是充电型的,哪想得到要坚持一周多以上,都是要接电源的。”
  鲁淡也有点叛变,一边夸还一边拍傅从夜膝盖:“就你这手艺,当电工都饿不死!”
  傅从夜让开膝盖:“……你别拿油手拍我。”
  阮之南拍了一下鲁淡:“我也出了一份力的啊!我还跑腿买了全家桶呢。”
  鲁淡还把手机架在茶几上,四个人挤在一块儿看土味视频。
  傅从夜本来不想挤的,可阮之南坐在他旁边,把他在往里挤,他转过头看了阮之南一眼,阮之南喝着可乐,心虚似的瞪了他一眼:“怎么了?”
  傅从夜嘴角勾了勾:“没事。”
  他们四个喝到一半,在笑声里,付锴忽然身子一绷紧:“有脚步声!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那脚步声听着就往门这边来了,鲁淡赶紧收起手机就要战起来,阮之南看他:“你干嘛,我们吃我们的,不用慌。就是过来玩的同学。”
  正说着,门打开了。
  一个眼袋沉重的中年男人步履蹒跚的走进来,个子也就一米六几,四肢细瘦却挺着啤酒肚,看模样还醉醺醺的,眼角和下巴上还有青肿的痕迹,应该是付锴还手了。
  中年男人看见四个人坐在沙发上,也一愣,眉眼立马横起来。
  有些中年老狗逼,一脸窝囊却只在跟家里人的时候立刻翻脸,翻脸之后每一块肌肉的怨气恶意和随时要杀人的脸色,倒真的让人害怕。
  毕竟没人不怕疯狗。
  他还没开口,阮之南先笑道:“叔叔,我们是付锴的同学,来找付锴玩。他说要拿东西去朋友家住,我们等他呢。”
  付锴爸爸森着脸,仿佛随时要上来四脚并用的咬人,他狠狠的瞪了付锴一眼:“谁让你带人来家里了!”
  付锴盯着炸鸡,继续吃:“我有钥匙。”
  付锴爸爸突然暴起一声吼:“这不是你家!这跟你没一点关系,你不是能走么?都走!我一个人住在这儿正开心呢!跟你妈一起滚!还有你们,谁让你们来的,滚蛋!”
  阮之南忽然转头笑了:“付锴,看你脾气这么好,真想不到你爸是这种素质。”
  付锴他爸就是个彻头彻尾放弃做人的,转过头来瞪着家里来的客人:“随便闯进别人家里,坐在别人沙发上吃吃喝喝,你他妈也有脸说别人没素质!”
  阮之南是每次有冲突的大场面上,当仁不让的逼王。她微笑说:“在您没有找律师写下遗嘱前,付锴作为直系子女,拥有这套房产的合法产权。他又有钥匙,请我们来,当然不算闯入。如果您认为我们私闯,可以报警。”
  付锴他爸死死盯着阮之南的裙裤和长筒袜,冷笑起来:“不仔细看还不知道是个女的。付锴还能把女同学往家里领啊,长本事了。怎么着付锴,你是觉得昨天不长记性么?打你已经不能让你懂事儿了是吧!”
  付锴把鸡骨头一扔,拍拍手冷漠道:“我没你有本事,吃喝嫖赌的无业游民,拿女人钱花的社会渣子,天还没黑就喝的满脑子是酒。我同学家教都挺好的,你早点回屋吧,也别在这儿现眼。”
  付锴他爸跳起来,声音尖利:“你算是什么东西!没有老子哪来的你!”
  付锴淡淡道:“没有你,我肯定是更好的人。你说我要是在娘胎的时候,你就出车祸被撞死,这个家庭会多么幸福。”
  阮之南拿纸巾擦了擦手:“叔叔,别咬牙切齿了,我们一会儿就走。”
  付锴他爸却忽然暴起,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被付锴还击打怕了,他脸上还有醉酒的泛红,踉踉跄跄竟然朝阮之南冲过来了。
  一个男人不敢跟三个大小伙子动手,非要挑唯一一个女孩想要施暴,真算是最会逞凶的懦夫了。
  付锴站起身子立刻要挡,付锴他爸猛地推了付锴一下,正推在付锴头上的伤口上,付锴疼的闷叫一声,朝后倒去。付锴他爸,抬起手,抓起桌上的可乐被子,就要往阮之南脸上扔——
  阮之南也不是坐着等人揍的,她正准备起身一个肘击,虽然淋可乐估计难免了——
  旁边的傅从夜却忽然起身,抓住付锴他爸的手腕,狠狠一推,反把那个可乐杯按在了付锴他爸的脸上!
  阮之南收腿往后撤了一下,一点没受波及,而那杯可乐带着冰块,把这中年老狗逼灌得满头满身!
  傅从夜没收手,他顺手拿起沙发上一个还沾血的薄抱枕,摁在付锴他爸脸上,然后往抱枕上抡了两拳——
  抡这个词都不太合适,因为傅从夜动作看起来并不凶狠,甚至打的非常礼貌。却也非常狠。
  劲儿绝对不小,付锴他爸似乎被隔着抱枕打中了颧骨,往后闷哼一声,坐在了全家桶上,仰倒过去。
  其实抱枕缓冲不了太大力量,付锴他爸依旧被这两拳打的天花乱坠。这抱枕才不是傅从夜的温柔,估计是他防止自己指节被对方的颧骨鼻骨撞破。
  啧啧啧,打个人都这么深思熟虑。
 
 
第47章 监控死角
  阮之南立马抓着包站了起来, 鲁淡刚刚光看付锴跟阮之南说相声, 根本插不上嘴,这会儿他起身,从后头口袋里掏出了个甩棍,然后一甩——
  这哥们真正打架没参与过几次,可打架前的准备动作都是炉火纯青的帅。
  显然是付锴说被打之后,他就揣上了甩棍来找的付锴。
  付锴他爸扔开抱枕, 跟尾巴上拴了鞭炮的老狗一样狂吠一声, 就要起身乱打,结果就看到三个人紧紧逼着他站着。右边男生拎着甩棍,左边男生抬手一言不发,本来看起来最好欺负的那个女孩, 手里抄着刚刚拿起的烟灰缸。
  付锴他爸刚刚挨了傅从夜那两拳,确实怂了点, 这会儿只敢嚷嚷不敢动手了:“我要报警了, 别以为你们几个未成年就敢在别人家里动手!呸,都是什么垃圾,什么玩意儿, 付锴自己也没学好才认识你们这群混混!你们以后就是吃不饱穿不暖横死街头的份!”
  阮之南气笑了, 这世界真奇妙,被垃圾叫垃圾,被傻逼骂傻逼。她笑道:“我要挥霍完家里几十亿家产才能横死街头, 您不用担心。”
  傅从夜不理他, 对付锴说道:“你去拿东西吧, 我们走。”
  付锴冲进屋里立刻去收拾东西,他似乎也就拿书和几身衣服,其他的他已经背了一部分到鲁淡家了。他收拾的很快,一会儿拎着个黑色行李箱出了门。
  这个过程中,付锴他爸一直在骂。
  骂都不够,阮之南真觉得他爸是把脑子喝傻了,不敢动手,骂也骂不动眼前三个年轻人,就开始吐口水吐痰。阮之南真被恶心的够呛,她上次看到那种对着吐口水的中年人打架,还是在几年前的搞笑视频里。
  付锴他爸脑子也不清醒,他差点吐在鲁淡身上,鲁淡一让,抬起甩棍怒骂:“我操——你他妈是狗吧!”
  鲁淡还没动手,阮之南直接把烟灰缸里剩的烟头烟灰,往他爸脸上一倒。
  他爸正要张嘴,正面接食似的吃下半缸他自己的烟屁股,呛得直咳嗽,阮之南扔开烟灰缸,对着走到门口的付锴道:“走!”
  鲁淡殿后,甩棍指着发狂一样破口大骂的付锴他爸,退出了门外,一把关上。
  紧接着仨人就听到了一阵摔东西的声音,门又被拉开,付锴他爸手里拿着好像是付锴房间的笔筒,尖利喊道:“把你的东西都拿走!别留在老子的家里!你不拿走,我全都给你扔了!早知道你是这么个玩意,小时候就应该用被子闷死你!还有那个娘们,就知道鼻孔朝天,她瞧不起谁!我要是当年找个家里有本事的,至于今天这样!”
  他说着,把手里的笔筒扔下来,笔撒的一走廊全是,那笔筒却砸中了付锴。
  付锴后背受了一下,笔筒滚下楼梯,阮之南低头捡起来。
  鲁淡气得一回头就要抄着甩棍冲上去,付锴却一把拽住了他,一言不发的扯着他胳膊往下走,鲁淡眼睛都红了,一路怒骂,仿佛是骂给周遭邻居听:“姓付的没有收入,霸占女人房产,把老婆打走,把儿子赶出门!没本事窝囊废还在这儿发火,谁家要是出了你这么个玩意儿,都恨不得举家搬迁换姓,跟你断绝联系!”
  到了楼下,鲁淡情绪才稍微平复一些,四个人站在楼下,还能听见三楼咣当作响的扔东西。
  鲁淡骂道:“他真应该跟赵晓笑她妈当一家子,俩人以后对着撕对着打!”
  付锴拎着箱子,垂手站在楼下的鸽子窝旁边,天色已经安乐,老楼下头只有个一闪一闪的黄灯泡,他们都沉默的站在晦暗里。
  阮之南问:“不走么?”
  付锴:“他真的会把我的东西都扔了,我箱子里装不了那么多,如果他扔下来我就捡走。”
  鲁淡气道:“大不了就不要了!”
  付锴:“不行,很多东西都是我妈给我买的。站这边他应该看不见吧,我们等一会儿。”
  阮之南小声说:“我刚刚收拾家的时候……看到厨房橱柜上,也有一大片血,都黑了。而且洗手间也有很多有血迹的床单。看起来不太像是昨天弄得……”
  付锴哑着嗓子道:“那是我妈挨打时候流的血。我爸打她,比打我还狠。她去医院,那个男人就追到医院去,在医院里骂她,拔她吊瓶针管,要拽她回家。当时医院保安都出来拦了。我妈觉得再跟这个男的在一起会丢命,就要带着我一起跑。但我还是想上学的,就没跟她走。”
  阮之南轻轻吸了一口气:“……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就没人管么?”
  付锴的脸色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有的时候,我觉得世界上有很多好人,大家都好善良,人性真的能让大家推己及人。可有的时候,一些人让我觉得这世界真是活着的地狱。他笼罩着我一半的生活,我感觉在这个国家所谓孝道的文化下,我永远都是他的东西,我永远都跑不出地狱……”
  鲁淡转头看他,半晌道:“你一定可以离开的。其实,有时候地狱可能只是一口井,只要爬出来,就知道井不过是这世界里很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付锴笑了笑:“当然。我要证明过的我能有多好,我要让他过猪狗不如的生活,最后淹死在臭水沟里。”
  他们轻轻叹了口气,只有傅从夜拎着工具箱,站在旁边,从付锴他爸出现开始,就只说了一句话。
  果不其然,一会儿就听到楼道里一阵骂骂咧咧,付锴他爸穿着拖鞋走下来了。他们四个站在拐角另一边,他也看不清。
  付锴他爸好像是刚刚又吐了,喝的太多了全给吐在自己胸口,一片污秽,他路都走不稳,怀里抱着一大堆台灯书本和手办之类的,正要都扔进垃圾桶里。
  阮之南却感觉身边的傅从夜放下工具箱,朝付锴他爸走了过去。
  她心里一惊。
  傅从夜甚至都没有跑,他伸手把帽檐往下压了压,脚步轻且稳的走到付锴他爸斜后方。
  付锴他爸回过头来,怒吼:“你们怎么还没——”
  傅从夜忽然伸出手去,白皙修长的手指按着他爸的脑袋,狠狠往绿色垃圾桶边沿一砸!
  一声闷响,灯泡闪了闪,鸽子笼里的鸽子受到惊吓扑腾成一片。
  他爸痛叫,扒在垃圾桶边缘差点跪倒下去,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傅从夜没管,他拽住付锴他爸的头发,拎起来,毫不手软,再一次往垃圾桶上撞去!
  付锴他爸疼的手都软下来了,傅从夜往后退了半步,一脚踹在他后腰上,垃圾桶倒下,这中年男人半个身子扑进垃圾桶里。
  阮之南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傅从夜打人时候那股没轻没重的狠劲再次出来,阮之南都看到他小臂因为愤怒和用力绷紧的线条。
  付锴放下箱子,也冲上去,不要命似的给他爸来了几脚,愤怒的喘息声里似乎都有了哽咽。傅从夜看了他一眼,捡起了地上的东西抱在怀里。
  付锴他爸被打的不敢还手,上半身还在倒地的垃圾桶里,腿蜷起来。
  付锴拿起地上的台灯,微弱的路灯下,一滴浑浊的泪汇聚在他下巴上,他眼底是血丝,低头盯着闷在垃圾桶里,身上掉满厨余垃圾,呜呜乱叫的他爸,低声道:“要不是我有锦绣前程,我一定让你死。”
  鲁淡:“走吧!”
  付锴拎上箱子,四个人拿着东西,飞奔着离开老楼区,一路奔上大道。
  路上正在堵车,到处都是尾灯红光,路灯光线下啊,还有不少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四个撑着膝盖,在大路上的人行道上喘息着,相互望着。
  付锴拿胳膊狠狠擦了擦眼睛,站直身子,笑骂:“真的——艹,真的太他妈爽了……真的……”他说着,倒退两步,跌坐在花坛边上,泣不成声:“我好想杀了他,你们都不知道——我真的好想杀了他啊!每一天每一天都在想!都在想我为什么要生下来受这种人的折磨!啊啊啊……”
  付锴像个孩子似的两手捂着眼睛,就在人来人往的注视下,嚎啕大哭。
  他们三个人无法感同身受,更无法出声安慰,他们沉默的站着。
  付锴吸了吸鼻子,对傅从夜伸出了手。傅从夜犹豫了一下,抓住他的手,付锴站了起来,伸手狠狠抱了一下傅从夜,用力拍了拍他肩膀:“谢谢你。我不知道怎么说,真的,你冲出去的时候,我真的谢谢你……”
  付锴一边哭着,一边笑,眼泪蹭在傅从夜的薄夹克外套上。
  傅从夜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也没被同龄人这么拥抱着说过感谢,有些僵硬的拍了拍付锴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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