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从夜又心惊肉跳又满脑子问号,他慢吞吞的收拾东西,连放凳子都放慢了速度,但阮之南也没回头看他一眼,他只听到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擦了擦眼睛。
老师催他赶紧走,傅从夜离开空地几步,看到前排的鲁淡好像在跟他打招呼,而阮之南一直没往他这边看来。
阮之南觉得自己丢人死了,她好一会儿才缓好情绪,就听巡场的老师说:“再有半个小时就都要交了啊。”
她这才从袖口拿出纸团,拆开展平。
上头是选择填空的大案,大题没写太细,但有图的都抄图画辅助线了,向量数量积的题他都写了公式和前几步,最后写了个答案。
下头还有一行字:“难度高的题已经故意写错答案。你就照抄,不用再改成错的。”
真是的。
阮之南吸了吸鼻子,眼泪又缩回去了。
这句话从内容上来,有那么点体贴。
但是从格式上来说——她可不是挑毛病——格式也太冷冰冰了。
就是逗号,句号。
一个句末语气词都没有。
不是说喜欢她的么?怎么也不画个小心心小兔兔什么的!
啧,这个注孤生的家伙没救了。
阮之南吸了吸鼻子,决定委屈的情绪先放在一边,抄到及格再说。
她写完交卷子上去的时候,老邱当场批改,仔仔细细的看:“哼,没犯什么低级错误,跟你月考的时候差不多,向量题变个样你就不会了。等回头学农回去好好补吧。”
阮之南:“学农完不就五一了么。也就去学校两天布置个作业什么的。”
老邱挑眉:“五一你不上个补习班?”
阮之南:“我们家流行快乐教育,我五一要出去玩。”
老邱:“……你们家是够快乐的了。你真是吃成长快乐长大的。行吧,回去吧。别再大半夜往山上跑啊!”
阮之南点点头走了。
回去的路上,她还在踢着石子儿。
真丢人。唉。
阮之南觉得这样不好。她明明没有喜欢傅从夜,但凭什么情绪都要受他影响,被他操控啊。
虽然他可能也没想过影响她,可她莫名的有点不甘心。
那就按他说的,离他远一点!
她才不要连情绪都不能自己做主了!
阮之南想的一路上自己都点头,她走到上坡的石阶准备回自己院子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傅从夜站在院子对面的台阶上玩手机。
他脸被手机屏幕照亮,阮之南又该死的想起他低头下来时候的表情,身子都差点打了个颤。
他听见脚步声,放下手机看了她一眼。
阮之南顿了一下,继续往上走。
傅从夜:“抄完了?”
阮之南给自己鼓气。少理他。装高冷谁不会。保持距离多简单。
阮之南:“嗯。”
傅从夜:“我要是写完还坐在那儿,老邱估计会总盯着你的。”
阮之南回过头来:“哦,知道了。”
傅从夜一愣,又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也不说话了,跟在她后头进了院子。
阮之南回到自己房间去了,傅从夜看了她背影一眼,欲言又止,却也垂下头,捏着手机回屋了。
第二天,六人组里其他四个人很快都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过后头两天的活动,基本都特别累,六个人一组大家在太阳地下头插秧捕鱼,一开始还闹一闹,后头基本呼吸都嫌累。到了晚上,学校又包了个篝火晚会一样的活动,大家一起唱军训时候学过的歌,或者是表演以前学校歌唱比赛的时候各个班的曲目,都是集体活动。
这种集体活动下,发现端倪的几个人也没什么时间去观察他们俩。
而且阮之南依然在集体活动中能疯能闹的,只是傅从夜显得比以前沉默一点。
或许说他以前主要都是跟阮之南说话,他们虽然觉得他话多了,但都只是听个热闹,并不是真的跟他对话特别多。
付锴和鲁淡大多数时候都被阮之南拉去闹了,许歆双在旁边闷不做声的时候,还是挺愿意观察这俩人的。
结果等到学农结束回去的大巴上,她可总算是总结出观察报告了。
回去的路上,就像是拉了一车死驴,因为早上起来五六点钟就开始收拾东西集合准备出发,行驶到半路上,车上就睡了大半,连鲁淡都抱着付锴的脖子睡得正香。
许歆双侧头跟旁边拿ipad看漫画的徐竟甜低声道:“我觉得……他们俩绝对吵架了。”
徐竟甜:“谁?”
许歆双:“南南和傅从夜。”
徐竟甜探头看了一眼。
跟来的时候坐的位置差不多,阮之南依旧跟傅从夜坐一排,不过这次她坐了靠窗,傅从夜坐在靠走道。她也困得不行,头一点一点的,好几次都差点倒傅从夜大腿上。
傅从夜好像跟她说了句什么,她睁了睁眼,表情有点不屑,把自己脑袋靠着窗户那边睡了。
但路上特颠簸,玻璃因为发动机也狂震,她脑袋几次撞在车玻璃上,硬生生闭着眼挺着,就跟被绑在音叉上的蚂蚱似的,远远看着都替她难受。
傅从夜也终于忍不住了,伸手给她脑袋垫了一下。
阮之南享受着,还装睡着,就是不睁眼。
傅从夜捧住她脑袋,让她朝这边靠来了,阮之南脑袋顺势搭在他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角度。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我睡着了所以我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傅从夜似乎也有点心虚似的,玩着手机转过头来。
许歆双和徐竟甜齐齐转头看向窗外。
过一会儿,徐竟甜偏头过来,捂着嘴笑了:“这不好着呢?”
许歆双转过脸来,她端正清秀的五官是藏不住的兴奋,小声说:“要是平时,南南肯定主动就说要倚着他睡会儿了。就这反映,绝对是闹别扭呢!你不信回忆一下,这两天,他们俩说了几句话。都没见南南闹过他。”
徐竟甜:“啊……我都没在意。”
许歆双:……是,付锴天天缠着你,你是没精力管别人。
许歆双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徐竟甜:“是不是那天咱们一起看电影,他俩没来?”
许歆双:“我觉得更早的时候,玩捉迷藏那天,傅从夜不是把她找到了么?那时候就有点不对劲了。”
徐竟甜转头瞄了一眼,笑的手都遮不住:“我觉得闹不了多久。不过五一马上就要放假了吧,他俩估计碰不着面吧。”
徐竟甜没说错。
学农结束之后,就上了两天课,大家都浮躁的不行,紧接着就迎接了五一。
阮之南一直没去认领她中奖的三天点餐大奖。
傅从夜觉得自己可能开始慌了。
五一之前,堀哥还给他打了个电话:“哎,我还以为阮家丫头会通过你来加我姐好友呢。结果最后是陈导家那个女孩介绍的。不过你应该也提了一句,毕竟我听说阮家丫头跟陈导家女儿关系一般。”
傅从夜差点忘了这事儿:“啊——阮之南加了你姐的微信?那她会去是吧。”
堀哥在那头听出不对劲了:“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是你劝她来的呢。啊,她说五号她会来的。你五一有什么计划么?到时候别忘了带礼物,你要不知道买什么就跟我说,我跟你出主意。”
傅从夜拿着电话,在客厅里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啊,没事儿,我知道要买什么。”
第59章 午夜巴黎
阮之南早上从床上醒来, 巴斯蒂亚好像下雨了, 窗户虽然关上了,远远的能听到海浪和轮渡的声音, 但是被子还是又凉又潮。
她光脚踩在地毯上下了床, 打开窗户。
黄白相间的轮渡正在靠港,近处海岸边是帆船密密麻麻的桅杆, 山雾正从侧面的浓绿色山坡上往下淌。
她在科西嘉岛呆了几天就腻烦了。
巴斯蒂亚是科西嘉岛上唯一能算城的地方,这儿没什么景点, 安静又有点老旧。也不知道爸妈那一辈人怎么就那么喜欢静谧小城, 田园生活——法国的村那也是村啊!
但阮翎对这儿挺有感情,听说他俩刚在一起的时候, 阮翎就拿自己拍戏赚的那点钱带着江枝北来科西嘉岛度假了。
这岛上不算什么旅游胜地,没有多少高档的宾馆。阮翎是七八年前在这岛上买了套房子, 是一栋四层的黄色小楼, 地势稍高,阁楼还改了很多阳光窗, 平时不来也有专人打理,这几天都是有人来给做饭。
装修也是那种上一辈的假洋气特喜欢的真·欧式复古风格,
阮之南短短一个多星期, 又下乡,又回城, 又来这岛上度假——
其实对她而言, 也就只是换个地方玩手游玩switch而已。
她的房间在顶楼, 洗漱之后, 她扒着楼梯扶手往一楼喊了一嗓子:“妈!”
江枝北的声音从二楼传上来:“下来吃饭,不叫你你要睡到几点!”
阮之南没穿拖鞋,她踩着地毯,一步跳两三个台阶下来。阮翎听着她咚咚的脚步声,也喊了一句:“会不会好好走路,这房子比你外公还老一百岁呢,你把楼梯蹦碎了,咱们全都不用住了!”
阮之南收敛了一点脚步声,小碎步跑下楼,伸开手:“早上吃什么!”
她穿着个运动短裤和T恤,一伸懒腰露出肚脐,江枝北戳了戳她:“今天下雨了,可能要冷,一会儿多穿点。”
阮之南光脚坐在凳子上:“一会儿干嘛?”
阮翎:“一会儿他们开车过来,我们坐轮渡,准备回巴黎几天。抱歉啊,有个项目要谈。让你妈带你去玩玩,我叫小李带翻译来陪你们。别太晚回宾馆就行。”
阮之南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抱歉的,她激动:“我的妈呀,总算出这个岛了。那我可以直接从巴黎飞回家,不用再回来了吧。还住上次那个在玛莱的酒店?”
江枝北上次没跟这父女俩一块来,也不知道住的什么地方,她顺嘴问道:“小刀也来吧。合拍的事儿已经定下了,不过现在不是又要搞个什么中法电影节之类的。”
阮翎二十出头第一部 成名电影就是拿了金棕榈影帝,自那之后他也跟欧洲三大有密切往来,要是算监制、参演的电影,几乎都在三大电影节上拿过奖,也参演过一些法国导演的电影,跟不少欧洲商业片导演都算上熟知。再加上怀北娱乐主要就是以电影产业为主的,对别人来说还有十几天开始的戛纳影展是来走红毯的,对他来说就是找老朋友谈生意的。
阮翎最近在健身,就吃了点坚果酸奶和蔬菜派:“反正引进电影这事儿挺麻烦的,但你也知道刀姐跑过来,真就是借着出差名义,出来见人的。”
江枝北笑起来:“她一个工作狂,都不舍得给自己放假,这么出差一趟也挺好。”
阮之南一边吃水果挞一边玩手机,她这几天没少发朋友圈。虽然平时也不少发。
但毕竟出来玩,她总喜欢随手拍拍照,餐巾纸,饮料杯,街边小店的橱窗,还有一些搞怪的自拍。
她本来以为自己出来玩,肯定能忘了同桌某人。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一串的点赞里,有“小白兔”这个备注名,就忍不住捏着手机发呆。
他给每一条都点赞了,但是没留评论。
阮之南看着其中一张,她试戴着店里的格子发卡,笑的眯着眼睛拍了一张照片,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特可爱。结果某人也只是给点了个赞。
掺杂在鲁淡和付锴的彩虹屁评论里。
一个无情无义的赞。
阮之南有点微妙的气愤,真想把这张照片私聊发给他,让他睁开那双下垂眼,好好看看她的仙女容姿!
她几次还点进了傅从夜的朋友圈。
塔克拉玛干沙漠都比他的朋友圈有生命气息。
上一条还是一年零三个月之前,他转了一篇文章,好像是某个小说家的自传。
简直像是微信号原主已经英年早逝了似的。
相比阮之南这边,三天可见的数量等于别人的半年可见,天天话痨,把看到的一只猫都要拍照发出去,让发小圈子群组可见。
当然……傅从夜早就躺进她的发小群组了。
她前两天尝试过把他挪出来,单独建一个组,名称“无情翻脸狗男人”。
结果大半夜瞎想的时候,又忍不住垂死病中惊坐起,把他加回了发小群组。
唉,怎么隔了几千公里,还在纠结这点屁事儿。真没出息。
大概是她玩手机时候表情不太好,江枝北喝了口咖啡,问她:“怎么了?你不想让你爸去工作?”
“啊?”阮之南抬头:“没啊,他走了才好呢。咱俩玩,省的他又非拉我进店里买裙子买包。咱俩能玩到一起去。”
江枝北:“玩可以,把作业带上。轮渡将近五个小时呢,路上好好学习!”
一家三口坐在上层甲板上,阮之南趴在桌子上学习,海上风也大,江枝北拿杯子压住了她的习题册,防止被吹飞。
阮之南写一会儿,玩会儿手机。
中途刷朋友圈的时候,刷到了一条。
她立马坐直身子,无心学习。
江枝北在那儿看新闻,转头瞧了她一眼:“怎么了?谁出轨了?离婚了?”
阮之南对着屏幕傻笑,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没,鲁淡跟我发消息呢。”
江枝北挑了挑眉毛:“哦……是鲁淡啊。我还以为是你同桌那小子呢。”
阮之南差点手抖,她可不敢在当警察的妈面前露出端倪:“我跟我同桌都不怎么联系的。”
这是事实。
江枝北笑了起来:“行,我也没说什么啊。你继续看吧。”
其实就是傅从夜时隔一年多,发了一条朋友圈。
她随手刷到,点开看来,差点呼吸停滞。
他和左麦,各自戴着一个兔耳朵发卡,在游乐场的卖店里自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