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雪中来——过期白开水
时间:2019-07-17 11:07:33

  “杀赵绪,亦是孤的本事。”
  裴怀懿坐在大殿中央,见她的儿子如今背影已然这样高大,忽然心里宽松了一些,她平静了面容道,“沈为清手里的东西。”
  “孤心里有数。”
  赵缨淡淡接道,也不再停留,推开门,便瞧见沈羡垂目立在孟砚的身旁,面容清秀,令人见之安宁。
  “回罢。”
  他依然独自走在前头,被冬日的冷风吹拂起衣摆,掀动了一些微不可见的波澜。
  他忽然道,“孟砚留下,沈羡陪孤走走。”
  孟砚低垂着头,驻足留在了原地。
  沈羡立在赵缨身旁,徐徐跟随着他的步伐,他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问道,“宣王明日便赴灵川,你可想去送行。”
  沈羡怔了片刻,明日便走,赵绪去的这样快。
  她垂目恭敬地回道,“臣不必去。”
  赵缨负手而行,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不必去?”
  沈羡握紧了手指,眉眼温柔又坚定,“宣王殿下必得胜归来,是以,臣不必送,只需迎。”
  “不必送,只需迎。”赵缨缓缓重复了一遍,声音冷淡了一些,“你倒是敢说。”
  “臣以为,宣王的胜利,便是陛下的胜利,陛下会想要见到的。”
  陛下除谢真,可不也是因了他领了裴太后的威风,却无能么?
  赵缨脚步微微停住,复又缓缓而行,他略略笑了笑,“倒是难得有解语之人。”
  沈羡默然未应。
  晏初七回了师门,赵绪离京只带上了晏十一和阮红灵,宣王府的侍卫不过寥寥,却整齐有序地列成了一方队伍。
  赵绪于高马之上神色宁静,瞧了帝京那座巍峨的城门片刻,转过缰绳抬手道,“出发。”
  晏十一低声道,“主上不等一等沈姑娘?”
  “她不会来,”赵绪淡淡一笑,“我自有归程。”
  晏十一便收了剑,翻身跟上赵绪,策马向着灵川进发。
  沈羡的小阁少有人来拜访,今日听得重芳宫来了人,便出去瞧了瞧,见竟是玉拂。
  她愣了片刻,见来人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巧的木盒,便问道,“是赵绪?”
  玉拂点了点头,递过盒子道,“正是宣王殿下。”
  缘是赵绪为了照应沈羡,将玉拂留在了重芳宫,她将盒子打开来,见是一个小小的木牌,用红绳系着,还坠了两颗细小的玉珠,上头刻了“与羡”二字。
  字迹遒劲,笔力如刀,同他的人一样沉稳锋利。
  “他可是出发了?”
  “殿下一早已经启程,他有句话要奴婢转告沈女官。”
  “他说什么?”
  “殿下说,北境没有春日。”
  不过帝京有我的春日。
  沈羡低头笑了笑,些微薄红自耳尖一路蔓延到鬓边。
  “多谢你。”她向着玉拂说道。
  玉拂亦是笑道,“沈女官往后若有事,可往重芳宫寻奴婢。”
  沈羡应下了,玉拂便行了个礼告退,余下她一人望着满地的明亮光线发怔。
  小阁轩窗向南,沈羡将手中的木牌挂在了窗前高处,隔窗一望,便如同挂在了那两棵乔木之上一般,令她不禁展开了笑容。
  年关将近,逢战事将起,太后又抱恙,赵缨吩咐了下去,一切从简,不设宫宴,也不必守岁了。
  又命沈羡这几日不必当值,将前时的伤口将养痊愈了再往承明殿。
  殿前女官不得随意出宫,宫里头如今又冷清,赵缨便赐了恩典,准其出入宫中的崇文馆。崇文馆是宫里头的书楼,收藏了前朝当世佳文典籍不下万卷,集天下文人之向往。
  沈羡性子安静,崇文馆很得她的欢喜,便时常去馆内阅卷。
  先前悯园宴饮,曾听裴贞提过帝师顾丛,乃青鹿书院院首,专为大盛拔擢有才学子,先帝朝时,是长公主与二皇子赵缨的老师。
  她原以为是德高的长辈,倒是没想到原来这样年轻。
  “沈女官。”
  沈羡便礼道,“顾大人。”
  顾丛未着官服,只穿了文人长衫,以木簪将头发束起,气质儒雅天成,他提着一个红木盒,打开来是一些日常的吃穿用度,最下头还压着一件包裹仔细的衣裳。
  沈羡拆开来,见是万宝楼那件牙白织金的锦裙,不由心底一酸,便听顾丛说道是明珠郡主忧心她孤身冷清,才托他送了这些前来。
  沈羡想到先前大殿呈情,她一直诸多隐瞒,入了宫也没有机会向她解释,不由问道,“嘉鱼她可曾怨我?”
  顾丛摇了摇头,平淡回道,“顾某不知,不过想来是不曾。”
  沈羡将红木盒提在手中,向顾丛谢道,“劳烦顾大人了。”
  “受人之托,沈女官不必客气。”
  顾丛瞥见沈羡手中还握着一卷书,瞧着像是前朝史记,便问道,“沈女官爱读史书?”
  沈羡笑着应道,“一点偏爱,不及顾大人博闻强记,贯通古今。”
  顾丛思索了片刻,走到不远处的天字号木架,从其中抽出两卷典籍,比起沈羡手中的前朝史记,瞧着要崭新一些。
  他将这两卷典籍递与沈羡,淡淡道,“前朝二世而亡,史记单薄,不如看这两卷,厚载气象。”
  沈羡将手中的东西搁在了一旁,接过典籍翻阅,发现竟是大盛史记,“大盛朝?”
  顾丛点头道,“先帝在时,曾选文士编写兰台全书,其中一部,便是大盛史记,可惜三年前便停了。”
  沈羡翻卷的手一顿,兰台全书。
  她迅速将手中的典籍翻到了最后,神情间却生了迟疑,连带着手指都蜷缩起一些颤抖,她定定瞧过去,见那典籍之上,果然有沈为清三字。
  五年前,先帝朝,曾选沈为清等文士一百一十九人入京,编写兰台全书,历时两年,先帝病重,无人主持,便搁置了,沈为清回了陵州,卷入了贪墨案,如今却,叫她看见了这两卷未见天日的大盛史记。
  沈羡将手中典籍握紧了一些,再抬头时已是满面泪痕,顾丛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只余下沈羡一人在崇文馆,并手中的两卷大盛遗珠。
  作者有话要说:  过期君:开启先帝旧事篇,单人副本,羡羡要solo一下,绪绪远程辅助,开始偏剧情向,有暗糖,绪绪会回来发糖嘤嘤嘤,小天使不要抛弃我。
  小天使:????
  过期君:......小天使你听我解释......
  小天使:冷漠
  后面的剧情向也不虐,暖暖的,过期君贼善良,小天使点一下收藏呀~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鱼、姒蓁 2个;潆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兰台
  崇武元年,大盛帝赵衍登位,迎江南大秦氏为后,次年,诞下公主纯,时逢春日,百花齐绽,万红同芳,祥鸾亦至,是为大吉。帝心大悦,赐封号盛华,意大盛风华,当世无可比拟者,乃大盛国之气运同根同生。
  崇武六年,大秦氏薨,帝哀痛三日未进饮食,公主纯劝之乃进。后入帝陵,谥元惠。同年,迎江南小秦氏为继后,次年,诞三皇子绪。
  崇武十五年,帝衍兵兴,亲征北境,时公主纯聪颖蕙质,胸襟高阔,与帝同驻灵川,驰骋战场数月未歇,天下闻其勇,赞大盛国运昌盛,辈出人杰。
  崇武十八年,公主纯封征北将军,三皇子绪从旁,领兵三万,常驻北境灵川,击退北戎七百里,扬大盛国威,昌大盛千秋。
  崇武二十二年,继后小秦氏薨,帝辟陵葬之,谥纯孝。又选大盛文士一百一十九人,于崇文馆编写兰台全书,以记生平。
  崇武二十三年,帝况愈下,诏公主纯回京,三皇子绪领征北兵权,贵妃裴氏领六宫侍疾。
  崇武二十四年,贵妃裴氏为公主纯配婚,公主纯以帝危,坚拒之。
  同年冬日,帝危。五皇子赵经谋逆,举兵夺宫,镇南王与三皇子绪南北呼应,领兵勤王。未至半途而帝崩,时骁骑营统领卫衡叛逃,镇南王领兵坐镇帝京,剿杀乱党,二皇子缨临危受命,率骁骑营诛杀五皇子赵经于承明殿。
  三皇子绪兵至帝京而未进,向承明殿方向三拜而归。
  丞相李镛与镇南王裴怀远拜请二皇子缨称帝,众臣皆从之。同年,去三皇子绪征北将军职,封宣王,封地玉州,无诏不得入京。封公主纯为长公主,新帝与长姊感情甚笃,不另敕造公主府,仍居重芳宫。封七皇子绎为旭王,居帝京侍奉其生母太妃李氏。
  “兵兴数载,未平北境,乃孤人生第一憾事。与澜庭夫妻六载而死别,缘分浅薄,乃孤人生第二憾事。崇文重武,躬整吏治,虽未敢比肩前贤先圣,然无人可记诉生平,乃孤人生第三憾事。陵州沈为清,当世文豪者也,选录文士一百一十九人,共编兰台全书,梳理我大盛文化血脉,记载我大盛千秋国史,方全孤之功业千秋万古!”
  “陵州沈为清,当世文豪者也......”沈羡轻声念道,她将手中典籍拢于心口,沉默了良久,方才以手掩面,自陵州逃亡一路至今的情绪刹那间倾泻而出,未出口便已经哽咽。
  一直到薄暮将至,有宫人过来崇文馆添灯,便见沈女官伏案而眠,神色倦怠,似是累极。
  “沈......”
  “无需扰她安睡。”
  冷淡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小宫人回过头,见是新帝赵缨,便跪地行礼道,“见过陛下。”
  赵缨点了点头,“去寻一件薄衾过来,将灯熄了,不必扰她。”
  “是。”
  赵缨正欲离开,见她手边书卷若干,便问道,“大盛史记?”
  小宫人闻言凑近了些,查看过后才向赵缨回道,“回陛下,正是大盛史记。”
  赵缨淡淡道,“止于崇武二十四年,可惜了。”
  小宫人听得懵懵懂懂,也不知道赵缨是何意,仍是跪下拜道,“陛下千秋,大盛万载。”
  便见赵缨垂眼打量了伏案的沈羡片刻,见她墨发如瀑,散落于整个肩膀,衬得肤色极白极淡,如同一朵墨莲徐徐绽于宣纸,无端端便惹人注目。
  “去将薄衾取来,不必告知沈女官孤来过此处。”
  “是。”
  夜深不知重,拥衾不觉寒。沈羡自睡梦中醒来,朦胧中抓住了一角滑落的薄衾,兀自喃喃道,“赵绪。”
  她想崇武二十四年,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彼时赵绪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他于帝京脚下,三拜而归时,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天家亲情,竟是如此淡薄。
  继后小秦氏作为先帝与江南秦氏秦晋之好的纽带,独居深宫十六载,文史笔墨,不过迎来与葬送寥寥数字,赵绪从前年少时,以十一岁之龄,长驻灵川这样长久的岁月,那样一个小小的少年,内心是怎样的强大与坚韧。
  沈羡起身走到崇文馆之外,见今夜无星无月,只有一点微微烛火,徐徐照亮了她身前的方寸之地。她微微笑了笑,轻声道,“赵绪,帝京的春日,快要到了。”
  新帝三年腊月三十,除夕,天已还暖,沈羡身上的伤也已然痊愈。她捧过一盏温茶,缓缓踏进承明殿的大门,见新帝正襟坐于案前,淡淡打量着手中的一份奏折。
  沈羡将红釉茶盏奉于案上,便听赵缨说道,“裴世子回了帝京,上折于孤,说道宣王已经顺利接手了谢真的兵马,北戎犯我大盛边境之心不死,如今宣王已经带兵压进了三百余里,你如何看。”
  她垂下眼睛,恭敬地回道,“北戎多年来袭扰边境,谢真守土无能,军心不稳,人心浮动,如今宣王殿下重整士气,一举出师便捷,乃安定人心,巩固国本之策。”
  赵缨仍是问道,“宣王告捷,你可高兴?”
  沈羡思索了片刻,回道,“陛下目光如炬,举贤用之,如今边境安稳有望,臣高兴。”
  赵缨忽然笑了起来,他将奏折递与沈羡,淡淡道,“沈女官竟也会这样讲话。”
  沈羡接过奏折一瞧,见裴世子的奏折中还夹带着一张不大的纸条,上头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写着还请表哥陛下放沈姐姐出宫一聚。
  是裴嘉鱼。
  沈羡哑然失笑,也不知裴世子是否知晓自己的奏折被夹带了这样的纸条。
  便听闻赵缨平淡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既然明珠郡主有心相请,便去罢。”
  沈羡行了礼,“多谢陛下。”
  赵缨见她高兴,便道,“孟砚,将那身茶红色春百草裙装取来,给沈女官换上,今日过年,不要失了宫中的脸面。”
  又接着吩咐道,“寻一支好看些的簪钗步摇,交沈女官赠与明珠郡主,便说是年礼。”
  孟砚一一应下了,寻了一支秋海棠步摇,装点好了一并交到沈羡手中。赵缨见她鲜衣映衬,眉眼淡如水墨,却生出一些坚韧又顽强的气质,淡淡笑了笑,“去罢,今日天色尚早,不必着急回宫。”
  沈羡缓缓一拜,谢过了赵缨,又从小阁内取了一幅卷轴,方才自昭化门出了宫,到镇南王府时,正是满街鞭炮之声此起彼伏,烟花连环映照天幕之时。
  她向王府递了名帖,不多时便见裴嘉鱼如同一只振翅的飞鸟,欢欢喜喜地自门口奔来迎接,挽过她的手臂笑道,“裴五出的主意真是妙绝,沈姐姐果然来了!”
  沈羡亦是笑了笑,往奏折之中夹带纸条,这样的主意竟是出自裴贞的手笔。
  裴嘉鱼将沈羡一路领进了花园,便见已然摆好了阵仗,裴氏的兄弟几人长身立在园中,见沈羡同嘉鱼一道过来,裴贤笑道,“沈女官。”
  裴贤的伤想来已经大好,如今瞧着面色十分安然,衣着锦绣,意气显扬。
  “裴世子,”沈羡笑着点头道,又问候道,“裴统领,裴五公子。”
  裴贞素来是不羁落拓惯了,今日竟也穿得十分齐整,只是神色间依然有些苍白,他略略点了点头,淡淡瞥了一眼沈羡的身后。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