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意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姜智豪却直接将她的手挪开,依然直直地盯着她看。
任意被看得不好意思,索性大大方方地低头:“有什么好看的?天天看还看不够?”
“看不够。”
任意“切”了一声,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你是觉得这副长相新鲜吧。”
姜智豪抓住她的手,“不是,从这个角度看,是我熟悉的任意,我以前竟然没发觉。”
任意虽然整容,但下巴没怎么动,从姜智豪的角度看,或许能看到自己曾经的样子。
任意好奇心上来,笑着问:“你说,是以前的我长得好看还是现在的我长得好看?”
姜智豪求生欲很强,他几乎是马上作答:“都好看。”
任意开心地笑了。
她右手推着他的脸往外侧:“看电视吧,看电视。”
老看她,她干什么都没心思了。
姜智豪非但不听她指挥,还掉转头侧向了里面。
任意往后缩着肚子,“你干嘛?”
姜智豪不说话,左手抬起,两根手指勾住了浴袍的带子,在任意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手指一勾一扯……
任意惊惶失措,开始激烈挣扎,嘴里语无伦次地劝说着:“不行,不行,沈英博说不行。”
姜智豪的声音哑哑的,“刚才问他,他说可以了。”
任意哑声。
什么情况?
第一夜在她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地降临了?
……
任意觉得家里的灯一定是坏掉了,它不停地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晃得她眼晕头疼。
事毕,换了套睡衣的任意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姜智豪裸着上身,下身穿着条大裤衩大喇喇地去了客厅,回来时手中端着一杯温水。
他轻轻拍了拍任意的屁股:“乖,起来喝点儿水再睡。”
任意几近累瘫,一丝也不想动,她懒洋洋地拒绝:“我不渴。”
“不渴也要喝点儿,你刚才出了好多的汗。”姜智豪俯身,单手托着她的颈部将之抱起来,水杯递到她的唇边,诱哄般地劝,“喝一口,就喝一小口。”
任意张嘴,姜智豪微微倾斜着杯子,任意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姜智豪刚想撤杯子,任意忙出声,“别,我再喝几口。”
姜智豪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把杯子重新送到她唇边,任意喝了有大半杯,才抬手推了下,“可以了。”
姜智豪把杯子放到桌子上,一掀被子坐到床上,顺便将任意搂在胸口。
“太久没开荤,今晚辛苦你了。以后我会注意。”他一本正经地跟她讨论床事。
任意手掌搭到他的肚子上,懒洋洋地闭上眼睛。
女人极累,姜智豪关了灯,搂着她进入甜美的梦乡。
一大早,任意匆匆起床就要出门。
姜智豪在厨房里煎蛋,闻声探出头:“吃完饭再走。”
“我有事,来不及了。”任意匆匆丢下一句就跑了出去。
程不雷是个很不错的搭档,任意刚跑下楼就发现程不雷的车子早在门口候着了。
任意拉开车门坐上去,边系安全带边说道:“你早来了?”
程不雷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说道:“没有,我刚来一会儿。”
“不晚吧?”
“不晚。”
任意松了口气,“那就好。”
两人赶到酒店,汪郁的叔叔婶婶刚好下来,任意招呼两人上车。
“叔、婶,你们没着急吧?”任意往侧边坐了坐,给叔婶腾地方。
大婶永远是一副拘谨不安的表情,“耽误不了,不急。”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任意诚挚地向二人表示感谢。
都是拖家带口的,这一出来就是不少日子,肯定家里的事情耽误了不少,估计早就想孩子想家了,但他们从来没表现出来过。
任意从兜里掏出一张卡塞到大婶的手里,“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你们带回去,留着给孩子上学买房子用。”
他们能按照自己的意思拒绝父亲给出的重金诱惑,任意当然不能亏待他们。她现在有姜智豪这个强大的后盾,钱对她来说不差事儿。退一万步说,她还有公公送的一千零一万撑腰呢。
婶婶却表情仓皇地推拒着,“使不得,使不得。这个我们是绝对不能要的。”
“我给得起,你们不用考虑太多,只管拿回去用。”任意想着把卡重新塞到婶婶的兜里。
谁知大叔在旁边来了一句:“姜总已经给了我们一百万。我们很感激,不需要再多了。钱这东西,够用就行,再多容易生贪心。”
婶婶也慌忙表示:“对,这一百万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用在正地方,绝不会胡花乱花地浪费掉。”
任意愣了好一会儿,慢慢将卡收回包里,她眼神不确定地问:“姜智豪真给你们钱了?”
“这个还有假?我们来的第三天,他就派人把钱送来了,还说暂时不用告诉你。”叔叔怕任意不信,还特意在怀里摸摸索索半天,将一张卡拿了出来,递给任意看。
任意没接,只匆匆扫了眼便示意他收起来。
叔叔很仔细很小心地将卡收好,收好后,一旁的婶婶不放心,再三问道,“你好好摸摸,放好了吗?千万别掉了,这可是一百万哪。”
叔叔摸摸胸口,“放好了,拉链拉上了。谁也偷不去。”
任意还是表情蒙蒙的状态,“你们来的第三天,他就给你们送钱了?”
婶婶频频点头:“是的,他亲自过来的。”
任意直到送完叔叔婶婶登机,她的表情一直是若有所思的。
返回的路上,程不雷奇怪地问她:“经理,你怎么了?好像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事情,有什么想不通的么?”
任意吁了口气,“姜智豪这家伙的嘴太严实了,他给叔婶钱的事情,竟然捂得那么严实,我一点儿都不知情。”
其实这是为她好的事情,任意不明白他何以要瞒着。
程不雷听她说是为这事想不明白,不由得笑了,“经理,这有啥想不开的,姜总是为你好,帮你把小事解决好,免得你烦忧。”
“可他没必要瞒着我啊?”
搞得像是什么秘密的地下工作一样。
“瞒着你也是为你好,省得你多想。毕竟跟你后妈打官司,不是小事。”
程不雷的几句劝说让任意心情好了点儿。
包里响起熟悉的音乐声,任意自包内拿出手机,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着“爸爸”两个字。
任意神色复杂地看了会儿,才慢慢摁了接听。
第77章
听筒里传来任生兵低沉的声音:“任意,你现在方便吗?方便的话现在回家一趟, 我有话跟你说。”
任意望了眼外面倒退的街景, 慢慢答了声:“好。”
该来的会来, 该面对的早晚要面对。
任意放下手机, 对程不雷说道:“麻烦送我回家。”
程不雷将之送到了任生兵家的楼下, 任意下车的时候,他特意追问了句:“用不用我在这里等着?”
“不用,你只管忙你的吧。”
任意慢吞吞去了楼上。
坐电梯的时候,她不时环顾四周, 渐渐明白之前的熟悉感来自何处。
她人虽然失忆了,但潜意识里还残存着某些记忆, 像是姜智豪回家的时候,她本能地要接过他的衣服,像是回家的路,为什么会有熟悉的感觉。
她犹犹豫豫地来到家门口,抬手轻轻拍了拍门。但拍完才发现, 门并没有关, 留了一条虚虚的缝, 她轻轻一推便开了。
任意推门进去, 入目便是坐在客厅里的父亲和正在垂泪的任真。
任意低头扫了眼鞋架上的鞋子,稍作犹豫,没有换鞋子便进去了。
她不想穿袁丹果或者任真穿过的拖鞋。
坐在长沙发处的任生兵往旁边挪蹭了下,对任意招手:“到这边来坐。”
任意走到近旁坐下,任真坐在她对面, 她坐下的时候,任真还抽抽嗒嗒地扫了她一眼。
任意坐下后没有说话,她心知父亲特地将自己叫来一定有他的想法。她想静观其变。
缓了会儿,任生兵慢慢说道:“任真啊,现在你姐姐来了,你当着我和你姐的面,说实话,以前你妈妈待任意好不好?不许撒谎,我要听到实话。”
任生兵脸色不怎么好,妻子入狱,好不容易亲生女儿回来了,又跟他不亲。他目前的生活陷入前所未有的糟乱当中。
任真低头直哭。
任意觉得她的哭声很可笑,带着假假的成分。
哭了会儿,任真抬手抹了抹眼泪,“妈妈待我和姐姐都挺好的,只是稍微偏向我一点点儿。”
“只有这些?”任生兵问。
任真沉默。
“那小文说得那些是真是假?”任生兵问。
任真哭的声音大了些,她边哭边说:“妈妈不是有意那样做的,是姐姐不听话,妈妈太生气,所以就,所以就……”
任意忍不住插嘴:“我不听话,你妈就可以往死里整我?”
任生兵用手抓住额头:“这么说都是真的了。”
任生兵一下子像老去了十几岁,眼睛忽然就变得黯淡无光。
他多希望任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那是小文在撒谎,那是无中生有,那是污蔑。
刚听到的时候,他不相信他所爱的女人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女儿。
他一直以为她视自己的女儿如亲生。
所以他才会更加爱她惜她,把自己能给予的东西全部给了她。
到头来,人生还给了他一个冰冷的巴掌。
他的人生,在这一刻变得特别可笑。
任生兵眼睛无神地望向任真:“这么说你们当年的确找到了任意,但是看到她失忆看到她面目全非,所以才故意瞒天遮海,说她死了,对吗?”
这是一个他不忍相信的事实。
他想听任真亲口说。
任真哭得愈发大声。
妈妈被判了邢,任意也回到了她本来的位置,任真已经到了没必要撒谎的地步。换句话说,想撒谎已没有撒谎的空间。
在任生兵沉沉的视线中,任真哭叽叽地低下头,声音低弱地说了声:“是的。”
任生兵手中捏着个杯子,咔擦一声碎裂了。有汩汩的血自他的指缝间流出。
任意和任真都吓了一跳,任真扑嗵一声跪下了,“爸,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不要生妈妈的气,当年是我的主意。和妈妈没有关系。爸,对不起,对不起。”
任意拿了毛巾要帮任生兵擦拭手上的血迹,任生兵把手轻轻一抬,身子自沙发上滑下,忽然跪在了任意面前。
任意手执毛巾僵立当场:“爸,你这是?”
任生兵双手摁在膝盖上,老泪纵横,“任意,是爸糊涂啦,是爸眼瞎了啊。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他一遍遍重复对不起这三个字。
仿佛说一遍会减轻一点儿内心的痛苦一样。
任意看着这样的他,胸口处涌上一股难言的苦涩之感。
她双膝一软,跟任生兵相对跪着。
她低头给他擦拭手上的血迹,脸上的泪水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这是谁的错,这又是谁的失误,让他们父女落到如今的下场。
她除了哭不知道说什么好。
明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可她却不想拥抱他。
也许失忆之前,她对父亲积攒了太多的失望,以至于那份父女之情在她心底消融了许多。
如今要拣拾起来太难。
三人跪着哭了很久。
中午吃饭的时间到了,任生兵邀请任意在家里吃饭,可任意内心涩涩的,她委婉拒绝,说是姜智豪在家里等她,她要回去照顾他。
任生兵没有多做挽留,任她走了。
下午,任生兵独自去了派出所探望袁丹果。
这是庭审结束后两人的第一次会面。
隔着一张桌子,任生兵见到了灰头蓬面的袁丹果,服刑的她早没有昔日的神采,看起来落魄而可怜。
“你来了?”袁丹果挤出一抹笑容。
任生兵点了点头。
袁丹果察颜观色一会儿,发现任生兵神色虽然憔悴,但脸上并没有怒气。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的,小声哀求:“老任,我是被冤枉的,我怎么可能干出偷骨灰的事情?他们是合起伙来坑我的。我要上诉,你要想办法帮我。”
哪怕有一线希望,她是不会放弃的。
余生太长,她不想在监狱里浪费几年的时光。
那太可怕了。
最近,监狱里形形色色的犯人在她眼前晃悠,她吃不好睡不好,天天晚上做噩梦。
梦里全是任生兵来接自己走的画面。
“你上不上诉,我不干涉,”任生兵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我是不会再帮你了。”
他冷漠而疏离的语言让袁丹果表情有些慌乱。这样的任生兵,她感觉太陌生了。
“老任,你怎么了?”她神色惊惶地问。
“任真都和我说了,我,什么都知道了。”任生兵声音无力,他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同床共枕多年的女人,“我来,是想问你,为什么要那么狠?为什么要让任意死?难道我给你的还不够多吗?”
袁丹果大骇,她强撑着辩白:“我没有,我没有。”
任生兵忽然攥紧了她的手,“当初结婚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什么?你答应我待任意如己出,你说过会当好这个后妈的。”他眼睛瞪大,“可你竟然,竟然把我活生生的女儿当成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