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郁目前不求其他,只求一个入驻的机会。
林经理再次喝了口饮料,勉为其难地说道:“我考虑一下吧。”
汪郁和程不雷对视一眼,露出欣喜的笑容。
这一天,总算没白跑。
第10章
汪郁跟程不雷跑了整整一天,傍晚时分,两人站在灯火阑珊的街头,彼此交流着这一天的工作经验。
“饮料口感比较独特,可能乍喝起来不太习惯,”程不雷手持一罐饮料慢慢地喝着,“但是吧,多喝几次,我觉得,也还好。”
“是吧?”汪郁抬手拍打自己的胳膊,“我挺喜欢喝的。”
程不雷思忖了一下,疑惑地问道:“汪经理,咱为什么不先打广告呢?”
开拓市场,要么铺货在前广告在后,要么广告在前铺货在后。二者都有利有弊,程不雷不明白汪郁为什么选择先铺货。
“这个倒不是我的主意,而是公司定的路子。”汪郁拍完胳膊揉脖子,这一天忙活下来,浑身不舒服。
一辆满载乘客的公交车缓缓驶过两人的面前,程不雷转头问汪郁,“汪经理,您家离得近吗?是坐公交还是打出租?”
汪郁摁在脖子上的手忽然顿住,她“啊”了一声,接着又“啊”了一声,脸上露出懊恼无比的神情,“我怎么把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她顾不得搭理程不雷,眼睛往左侧马路扫去,眼神急切而焦虑。
远远地,一辆出租车驶过来,汪郁赶紧挥手,不等车子停稳,她便急里忙慌地冲上前,拉开车门的刹那,她才对发愣的程不雷挥了挥手,“我有急事,先走了。”
屁股刚挨上车座,汪郁便语速飞快地对出租车司机说道:“美食餐厅,谢谢。”
白天光忙着跑市场,汪郁愣是把见姜智豪父母这事儿忘在了脑后。姜智豪定的时间是晚上六点,现在已经六点十分了,如此重要的场合,她竟然迟到?汪郁低头看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白衬衣沾染了灰尘,黑裤子因为帮忙搬货,此刻也是灰不拉叽的。
她这副样子,哪是见父母的节奏?大有胡乱应付的意思。
可时间紧迫,汪郁也没办法,只能催促司机:“师傅,麻烦快点儿。”
司机盯着前面龟速前行的车辆,声音挺无奈地:“我也想快,可现实不允许啊。”
正值晚高峰,车子像蚂蚁一样,一辆挨着一辆,司机师傅纵然想快,也快不起来。
汪郁滑开手机,对着那个新增的手机号码,考虑了半天,拨了出去。
她眼睛望着车窗外,把手机放在耳边。
电话一通,她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这边堵车了,”她声音弱弱地问,“能麻烦你帮忙解释下吗?”
这事儿无论如何都是她的错,汪郁心里觉得抱歉极了。
她这人工作起来认真严肃,最讨厌迟到不重视时间观念的人了,可现在,她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那边的姜智豪正坐在装修奢华的包间里,他视线淡淡扫了对面几人一眼,对着话筒轻轻地”“嗯”了声。
汪郁听出对方的心不在焉,她连说了几声“谢谢”挂断电话。
包间里,姜智豪收了手机,拿起桌上的水壶,起身挨着给在座的几位填了点儿水。最后,他走到任真身前,任真手执水杯,表情期待地等着,姜智豪却直接将水壶放到了她的旁边。
任真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对面的周翡芸扫眼手机上的时间,问儿子:“怎么回事儿?”
“临时遇到点儿事情,她晚会儿到。”
姜智豪的父亲姜才学眉头蹙了蹙,“是不是你没说好时间?”
听起来是埋怨,但未尝不是对儿媳妇的一种变相的包庇。把儿媳妇迟到的原因归咎到了儿子身上。
姜智豪表情不变,“是,我不小心把时间说成了六点半。”
任生兵这会儿听出来了,他笑着问:“怎么,今晚不光我们一起吃饭,还有人要来吗?”
姜智豪今天忽然给任生兵打电话,说是请他们夫妻吃饭,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希望他们知道。
任生兵还在猜测是什么事情,袁丹果母女两个则乐得快疯掉了。
姜智豪没邀请任真,但袁丹果却主动把女儿领来了。
来前,任生兵还阻挠,“人家只请我们夫妻,你让女儿跟着算怎么回事?”
袁丹果瞧着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儿笑逐眼开,“你们男人不懂,就别瞎掺和了。”
任真身上的裙子是今天特意去买的,浅粉裹身款,一字领,下摆及膝,不光价格贵,穿在身上也很显气质。
任生兵隐隐也有这方面猜测,但不敢肯定,便由着她们母女去了。
看到任真的一刹那,姜智豪表情明显怔了下,袁丹果笑着说道:“来的路上碰到了任真,便一起拉来了。”她观察姜智豪的表情,“人多热闹,是吧?”
姜智豪让开身子,“快请进。”
袁丹果表情得瑟地睨了老公一眼,仿佛是说自己做对了。
六个人在包间里客气地聊天。
任真表情矜持,但内心已然乐开了花。
这个场合,分明是见父母的节奏。
她偷偷瞄了姜智豪一眼,他神色淡定,话不多,但礼节够周到,会适时地打破沉默,也会及时地给各位长辈续水拿东西。
看着这样的他,她内心里充满了期待。
“老任最近怎么样?工作是不是很忙?”姜才学主动跟任生兵聊天,“你得学学我,四处闲逛,享受生活。”
任生兵,“工作上琐事一堆,不处理不行,还真没有出去玩的心思。”
姜才学瞥了儿子一眼,“今天这个场合,智豪坚持让你们夫妻过来,也不知道对还是不对。”
任生兵脸上显出诧异之色:“这话从何说起?”
吃个饭而已,哪有合适不合适之说?
“智豪,你没提前跟你任伯父说?”姜才学望向儿子。
姜智豪顿了下,如实回答:“没有。”
姜才学瞪了他一眼:“还不赶紧说。”
姜智豪站起来,刚准备开口,包间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汪郁尴尬地冲了进来,还没看清屋内有谁,她便急叨叨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屋内所有人都看向她。
道完歉的汪郁站稳了,表情有点儿茫然地看向屋内。
见父母的场合,怎么有这么多人?
她咽了咽口水,慢慢走近姜智豪。
五六个人的目光全聚集在她身上,她压力山大,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姜智豪拉开身侧的椅子,等汪郁站到他身侧之后,他认真做起了介绍。
“爸、妈、伯父、伯母,我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妻子,汪郁!”
第11章
姜才学和周翡芸夫妇面带微笑地看着汪郁,以此表示他们接受的一个态度。
他们一手养大的孩子,自然是相当了解。
姜才学夫妇深知儿子是个重感情的人。
小时候,姜智豪养了一条小狗,他很喜欢它,放学回家总要陪小狗玩一会儿。心情不好的时候甚至会让小狗躺到床上陪伴自己。他十五岁那年,已经变老的狗生病去世了。姜智豪为此伤心了很久。连着几个月都郁郁寡欢的。
本来就不喜欢笑的男孩子,笑容愈发少了。
除了亲人之外,任意是姜智豪喜欢的第一个女孩子,周翡芸一直记得那天,儿子笑着告诉她,他有了心仪的女孩子,那抹笑容阳光、灿烂,周翡芸被儿子的快乐所感染,连任意的面都没见着就表示了同意。
两人感情进展一直很顺利。
周翡芸以为他们会很快结婚、生子,拥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
可这一天没来,任意便离开了这个世界。她与姜智豪阴阳相隔,姜智豪的天空变得暗淡无光,最明显的特点,便是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不管多开心的事情,到他这里,他的表情都是淡淡的。至多眼睛发亮,但笑容却是没有了。
姜才学夫妻对此痛心不已。
这次,因了周翡芸生病,姜智豪竟然在短短几天之内便决定了结婚的事情。
周翡芸跟姜才学特意聊过。
“儿子这婚,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应付我?”周翡芸问姜才学。
姜才学反问:“你觉得呢?”
周翡芸垂下眼睫:“十有八九是因为我的病。”
心衰这病,充满了不确定性。
看着好好的一个人,止不定哪天就去了。
姜才学握住妻子的手,“你别想太多了,哪怕是骗我们,他也是找个了伴不是?总好过他一个人把自己冰封起来的好。”
夫妻两个商量的结果:将错就错。
哪怕这是一桩假的婚姻,也是儿子生命中经历的一个过程。
结果是好是坏,只能让时间来说话。
任生兵的表情先是惊诧,很快就平静了。
他知道,姜智豪这是把他当作父亲来对待了,因了任意,他多了个儿子。这个儿子要结婚了,非常慎重地请他来,来见证他人生的重大转变。
任生兵心情复杂地点头。
他明白,他应该祝福姜智豪。
坐在姜智豪左边的任真,表情呆若木鸡。
惊喜变成了噩耗。
她来不及管理面部表情,将不甘与绝望全表现在了脸上。
餐桌上,最震惊的莫过于袁丹果了,汪郁这个名字像炸雷一样响在她的耳侧。她亲手做的事情,她记得清清楚楚,哪怕过了十年二十年,她都不会忘记。三年前她捧回的骨灰不是任意,而是一个叫汪郁的女人。
任真显然是没有想起来,小姑娘满心满眼关注的是到手的幸福不翼而飞,她想要的幸福被一个衣着邋遢的女人给夺走了,而且结果出现得如此意外,她连接受和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袁丹果垂在身侧的双手在微微地发抖,她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汪郁,似乎想把她的脸盯出一个洞,看看里面的芯倒底是谁。
她嚯地站起来,嘴唇哆嗦着问:“汪郁,是,A市人吧?”
汪郁呆愣两秒,微笑着点头:“是的。”
姜智豪一一给她介绍,“那边是爸和妈,这位是任伯父、任伯母,”他顿了下,手指向任真,“这是任真,任伯父的女儿。”
汪郁表情腼腆,迟到本就失礼,可她现在不知道如何称呼姜智豪的父母,是叫爸妈还是叫伯父伯母?
这边的袁丹果原本还抱着仅存的一丝希望,但听到汪郁肯定的答复之后,她两眼一翻,忽然晕了过去。
任真惊呼一声“妈”手忙脚乱跑过来,她再快,但毕竟隔着几米,等她跑到近前的时候,袁丹果胖乎乎的身体已经“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妈,妈,你怎么了?”
任生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给整懵了,但男人的理智尚在,他上前一步,伸手去掐袁丹果的人中,几秒之后,袁丹果悠悠转醒,她眼睛无神地望着四周。
大家伙都围了上来。
周翡芸:“赶紧送医院吧?”
袁丹果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不用,我没事,就是一时起急了,头晕。”她眼神从在场几人的脸上略过,最后停在汪郁的脸上,她的眼睛里闪过惊恐莫名的神色,像是见到怪物一般,她飞快地掉转头,对任生兵说道,“我头晕,咱们回家吧。”
“好,好。”任生兵拽着她的胳膊,准备将之背到身上。
姜智豪抢前一步,直接背起了袁丹果。
任生兵双手伸在空中,“这怎么好意思?”
周翡芸挥挥手,“客气什么,快去吧。”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任生兵扶着袁丹果的胳膊,跟着姜智豪往外走。
汪郁犹豫几秒,也跟了上去。
两人一直将任生兵一家三口送上车,站在路侧目送车子离开。
任真出来后,一眼也没看姜智豪和汪郁,脸上挂着眼泪,一直握着老妈的手。
她的伤心,只有母亲能懂。
眼看三人走远了,汪郁拍拍胳膊,再次跟姜智豪道歉:“我不是故意迟到的,真对不起。”
姜智豪单手抄兜,掉转身往餐厅里走,边走边说道:“没事,我父母不会介意的。”
汪郁紧着几步追上他,歪头看他的侧脸,“还有,我,怎么称呼你父母?”
姜智豪表情顿了一下,“跟我一样吧,”他扭头看眼汪郁的脸,“毕竟我们领了结婚证。”
汪郁理解地点点头:“也是,”点完又摇头,“你找个我这样的人登记结婚,你爸妈肯定伤心死了。”
姜智豪淡淡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汪郁跑业务,话多,跟姜智豪这么个少言寡语的人待在一起,时常觉得憋气。
她觉得姜智豪连个木头桩子都不如,木头桩子摸着还温乎,可他呢?冷冰冰的,像生铁。
两人回到包间的时候,服务员已经把空空的餐桌填满了。
各种食物堆在四人的面前。
汪郁嘴巴张不开了。
叫爸妈,似乎应该有个契机才对,这冷不丁上来就喊,她不适应。
姜智豪没有强求她,他转了转桌子,把海鲜对准父母那里,“咱们吃饭吧。”
周翡芸扫眼老公的水杯已经空了,便站起来,伸手去够桌上的水壶,想帮他倒点儿热水。
汪郁看到了,猛地喊出一声:“妈,我来倒。”
她拉开椅子,几步来到周翡芸跟前,右手捏住壶把,笑着解释,“妈,这水壶挺重的,以后这样的活儿你要么让阿姨做,要么让我和智豪做,千万别自己做。”
汪郁特意问过姜智豪关于周翡芸的病,她心脏不光是心衰那么简单,还伴随着脉瓣返流现象,医生建议不能提重物,平常需要饮食清淡,注意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