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拧了下眉：“你还要回去？酒店又不是没有房间，你大哥今晚都住在酒店了。”
陆宁宁轻声解释：“妈妈，学校还有事情，明天也有课。”
林芳还想说什么，陆宁川开口替陆宁宁说话：“想回去就回去吧。”这才让林芳止住了话头。
临走前，让陆宁宁惊讶的是，林芳也给她准备了礼物。
林芳招了招手，让陆宁宁靠过来。
她笑着，眼角有皱纹的痕迹：“宁宁啊，不知不觉你就长得这么大了。”
林芳今晚喝了酒，身上有酒的气味。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促使，她的话比平时多，语气还慈祥了几分，就是她的眼神炽热得让陆宁宁有些轻微的怪异。
林芳说：“以前刚抱你的时候，你才那么小，小小的一个，那么多个小孩里，我一眼就相中了你，或许我们俩就是有天生的母女情缘。”
陆宁宁不是心硬的人，相反，她的泪腺很发达，心也很柔软。
林芳把礼物给了陆宁宁，她让陆宁宁当场打开。
林芳又说：“你这孩子跟我们陆家有缘。”她说着，摸了摸陆宁宁的头发。
陆宁宁的心脏揪着，复杂的情绪翻腾的，她鼻子微酸。
但是，当她打开了礼物，那一瞬间，心里的温度一点点地冰封了起来，她全身僵硬，四肢冰凉。
那是一枚金戒指。
她小的时候经常看到林芳戴着，奶奶告诉过宁宁：“这是陆家给儿媳妇的信物，一代接着一代传下来的。”
林芳说：“宁宁，你戴上去，现在你也成年了，等寒假回去，开春抽个时间，先给你和宁川订个婚，等你满20岁了，就去领证。”
陆宁宁怔怔地盯着那枚戒指，像是看到了令人恐惧的牢笼。
她抬起眼眸，眼圈微微泛红，胸口的心脏瑟缩地疼着，像是浸泡在了浓度极高的硫酸水中，她能听到心被腐蚀的声音。
诛心最厉害的人，不过就是她妈妈这样的。
她妈妈明明知道她很渴望亲情。
却在温情过后，重重地在她心上，开了一枪。
林芳的笑容像是能吞噬人的怪兽，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陆宁宁，眸光一瞬不瞬的：“宁宁，戴上戒指啊。”
陆宁宁抿住了唇，忍住了眼泪，她手中掐紧了戒指盒子，什么都没说，就往外面走去。
她打开了门，把手里的戒指放在了玄关的柜子，像是逃离牢笼一样，迅速地离开。
林芳被她气到，狠话从她的身后传来：“陆宁宁，你这是什么态度？成心来气我是不是？你有本事离开，有本事就再也别回来！”
*
陆宁宁的步伐很快，又带着仓皇，她跑出了酒店，刚打到车子，手里的手机就“嗡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她看了眼，是许凡。
许凡笑得很开心：“宁宁，你快好了吗？我们都在等你哦。”
陆宁宁压下了情绪，也笑了下：“马上就到。”
许凡请了很多人来，陆宁宁到了KTV，看到了傅一行、苏任、沈延，也看到了啦啦队的其他女孩子。
苏任送了陆宁宁一支口红，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送了礼物，就只有沈延和傅一行一直没有表示。
但是，沈延是和许凡通过气的。
陆宁宁有些心不在焉地坐着，沈延和傅一行不知道为什么，倒是在众人的起哄下，莫名其妙地开始拼酒，两个人谁也不让谁，一杯接着一杯地灌。
陆宁宁小小声地凑了过去，对傅一行说：“不要喝太多了，对身体不好的。”
傅一行只觉得耳畔仿佛被羽毛轻轻地挠了挠，他原本堵在胸口的莫名郁气也消散了，他忽然觉得好笑，他到底跟沈延在较什么劲。
他有些头晕，他站了起来，打算去洗手间清醒一下。
傅一行才出去，许凡就突然关掉了包厢里的灯，众人惊呼一声，然后，大家就看到了一簇烛光亮起。
沈延推着餐车，缓缓地走了进来。
他英俊的轮廓在烛光下，温柔又多情，他微微勾着唇角，眼眸微垂，睫毛像是黑鸦羽，浓密纤长，然后缓缓地抬起眼皮，笑着看陆宁宁。
许凡带头唱起了生日歌。
陆宁宁微怔，愣愣地看着沈延进来。
周围是簇拥的人群，耳畔是生日歌，她不知道沈延要做什么，但心底深处，却隐隐有了预感，这种预感让她不安。
包厢里的其他人也明白了。
沈延不是在酒意下才决定告白的，他很自私，他知道陆宁宁的善良，她不会当众给别人难堪，所以，他才打算在众人面前告白赌一把。
傅一行听到苏任跑来告诉他，沈延在向陆宁宁告白的时候，他正在微信上，给陆宁宁发了条信息。
他说：“宁宁，我喜欢你，当我女朋友好不好？”
第43章
蛋糕上的烛光轻轻地摇曳着， 昏黄的光线描画出沈延英俊的轮廓，他的眼睛里清晰地倒影着陆宁宁的脸孔， 映衬着摇晃的烛光。
沈延有点紧张。
陆宁宁却是满脑子空白，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手机， 手机在轻轻地震动着， 有什么消息发了进来。
周围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她是今晚告白戏的女主角，那些人的眸光几乎将她灼烧，她似乎能闻到自己皮肤被灼痛而传来的焦味。
不知道是谁起哄：“哇， 沈延告白了， 我就觉得沈延喜欢陆宁宁！”
“宁宁，快答应沈大才子！”
“这样算不算皇上和贵妃在一起了，我是追了一对真的cp了吗？”
“答应他！答应他！在一起！在一起！”
“对对对！亲一个！沈延快去啊。”
陆宁宁的手心不住地冒出冷汗，她抿紧了薄唇，睁大眼睛，怔怔地盯着沈延， 她想到小时候表演，她什么都没准备，却被推到了台上的那种高孤零零、无助和尴尬。
她咬了下唇，慌乱又无措， 烛光明明不刺眼， 却晃得她眼前空白。
不知道是谁推搡了她一下，又起哄着推着沈延，一晃眼， 陆宁宁就站在了沈延的面前。
周围的欢笑声似乎离陆宁宁很远。
沈延清了清嗓子，喉结轻动，他笑着，眼眸多情：“宁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么？我喜欢你。”
他还是说出口了。
陆宁宁咽了咽嗓子，睫毛不住地翕动着，若是细看，便能发现她脸色的苍白，这样在众人面前突然的告白，让她有一瞬间觉得沈延陌生得可怕，又熟悉得吓人。
她的脑海中浮现了她妈妈林芳的面孔。
他们都在用他们自以为是的方法，在逼迫她。
沈延见陆宁宁不说话，悬在嗓子眼许久的心就慢慢地沉了下去，胸口沉甸甸的，他的笑意淡了几分，大家都是成年人，他多少明白了陆宁宁的意思。
沈延也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太厚道。
但是，他最近就是鬼迷心窍地想要公开告白。
越是靠近，越是喜欢，越是喜欢，越是想要靠近，重复循环。
更何况，还有傅一行这样的竞争对手，时刻都准备着夺走宁宁。
说是喜欢也罢，说是男人的好胜心也罢，沈延是真的想把陆宁宁纳为己有。
陆宁宁还是沉默着，没有说话，一时间，热闹的气氛有了些许的僵硬，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了会，许凡眨眨眼，出来活络气氛了。
她歪了歪头，对着陆宁宁笑，说了句和沈延一模一样的话。
“宁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么？我喜欢你。”
她说完，就略带掩饰地问：“惊喜吗？我和沈延都决定吓吓你，你是不是被我们的玩笑吓到了！”
许凡的解释虽然很生硬，但好歹给了沈延台阶下，他也不是不识趣的人，立马若无其事地弯了弯眼睛，嗓音温润：“陆宁宁同学，18岁生日快乐。”
许凡说：“18岁的第一个玩笑，好不好笑？”
陆宁宁眨眨眼睛，她吸了吸鼻子，也让自己勾起了唇角，笑了笑：“好笑，坏凡凡，你吓到我了。”
她顺着许凡的话，吹灭了蜡烛，站在沈延的身边，笑得温柔，还是让这个生日聚会顺利地进行下去。
她抱了抱许凡，闻到许凡身上的味道，很安心。
但是，陆宁宁不知道傅一行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回过神，想去寻找他身影的时候，却怎么也没看到他。
她掐了下掌心，指甲微微陷入肉中。
她不知道，傅一行是不是看到了她被告白的画面，他会怎么想？
她脑子里思绪混乱，一会想到别人都说傅一行喜欢她，一会又想起傅一行说他不喜欢她，胸口的灼热不过一瞬，她就又想起她和二哥的事，宛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她上一次和妈妈起了矛盾，陪在她身边的是傅一行，她今晚，突然也很想很想见到他。
*
快到11点的时候，大家才要从KTV回学校。
陆宁宁站起来，和大家一起走了出去，冷风灌了过来，从滚烫的脸颊刮过，她才觉得，自己身上的温度有点高。
或许是在室内闷久了，头也有点晕，她吸了吸鼻子。
轻盈的雪花缓缓地飘下，地面上已经铺了一层不薄不厚的积雪，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路灯在道路两旁蜿蜒，光束下，是飘舞的雪花，一片又一片。
陆宁宁在KTV的时候，一直没空看手机，出来后，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手机已经没电了。
许凡用手机软件打了车，他们分开坐出租车回学校。
陆宁宁洗漱完，躺在床上，随便看了会书，手机放在架子上慢慢地充电，电量足够的时候，手机终于自动重新开机了。
一开机，她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她看书的动作微微一顿，侧过脸，眸光瞥向了正在震动着的手机。
她的心随着手机的震动瑟缩着，她有种莫名的预感，觉得来电的人会是傅一行，可是，她又有隐隐的害怕，担心不是。
她一咬牙，心一横，没去看来电显示，直接接听了起来。
她屏住了呼吸，电话那头的人也没开口，听筒里有的就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和细小的电流声。
陆宁宁睫毛微微垂下，她还是先说话：“喂？”
那人还是沉默着，一言不发，像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在赌气一样。
这样的沉默，太过挠人。
陆宁宁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咬了下唇，试探地开口：“傅一行，是你么？”
“嗯。”那头的男人这一次，终于不冷不淡地回了句。
陆宁宁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但又觉得没什么好说，她呼吸浅浅。
傅一行似乎在等陆宁宁说话，但等了许久，也没听到陆宁宁的声音，他再次开口，嗓音里多了几分似有若无的委屈。
“你不喜欢我，是不是？”
这一句话，有着委屈，有着卑微。
不像是那个高傲的、懒散的傅大少爷会说的。
“你不喜欢我哪里？”
他的话，让陆宁宁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攥住了一般，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轻声：“你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傅一行回答得很快，语气一本正经，但陆宁宁可以确认，他十有八九是真的醉了。
傅一行又沉默着，呼吸深深浅浅，他再开口，嗓音低沉：“宁宁，你出来好不好？我在你宿舍楼外面。”
陆宁宁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除了路灯、落雪和影影绰绰的树影，什么都没看见，这个点很快就要熄灯关楼了。
但她的心脏跳动得很快，她来不及深思，在冲动的促使下，下了床，踩着棉拖，就往宿舍楼外跑。
身后是许凡好奇的声音：“宁宁，这么晚你去哪里啊？等会要熄灯了。”
*
陆宁宁跑出门，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傅一行的身影，然后，她听到电话里男人的嗓音：“在后面。”
她微微喘着气，转过身，看到压着积雪的树下，站着那个高大清瘦的少年。
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内搭同色系的卫衣，帽子扣在了脑袋上，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的肩头上已经落了一层不薄的雪。
他慢慢地朝着她走来，那张英俊的、干净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昏黄的路灯在他脸上投射下浅浅的阴影，夜色和雪花映衬得他眉骨冷清又倨傲。
陆宁宁怔怔地看着他，她跑出来后，才发觉了自己的傻。
她只穿着睡衣，踩着棉拖，没有外套，现在站在了零下的室外，落雪飘扬，渗入她的肌肤。
傅一行抿着唇，漆黑如墨的眼眸看着她，然后，一言不发，脱下了他的羽绒服，不由分说地裹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体温驱散了寒冷。
他垂着眼眸，睫毛黑浓纤长。
陆宁宁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他看着她，开口：“你不喜欢我，是不是？”嗓音不冷不淡，仿佛不带一丝情绪。
陆宁宁没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转到这个话题。
“你不喜欢我哪里？我可以改。”
他的唇线越抿越直，像是在生气，他的情绪明显不高，然后又说：“算了，不改了，反正改了，你也不喜欢我。”
陆宁宁回视着他，忽然觉得好笑，傅一行喝醉的样子跟幼儿园小朋友没有区别的，她想起上一次，她还趁他醉酒占了他的便宜，当了他的便宜妈妈。
她的脸颊有些红，鼓起了勇气，问：“为什么说我不喜欢你？”
傅一行却没有立马回答，他凝视着她，他的眼睛深邃的像夜色下波涛汹涌的海，随时都将会沉溺一切。
他喉结上下滚动着，忽然弯腰低头，靠近了陆宁宁。
陆宁宁下意识地往后退，她的身后就是一堵墙壁。
傅一行哑声，微凉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黑眸中有危险，像是隐忍了许久，嗓音嘶哑得可怕：“陆宁宁，你要逼疯我是不是？我喜欢你。今晚沈延是不是跟你告白了？你喜欢他么？”
陆宁宁还没说话，他就说：“我不喜欢，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他和你告白，更不喜欢你们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