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李原听了李皇后的话却是有些不满,哪怕她贵为皇后,但也是自家妹妹,李原口气也有些不好。
“那我还不是为了景彧吗?你知道皇上今日想做什么吗?他想要在宫里给大皇子安排一个职位,这明摆着就是要找一个人来和景彧相制衡,甚至有意制衡我李家!”
李原话毕,景彧也开口了,有些愤愤地道:“是啊,父皇分明就是故意的,还说什么景燚上次平乱有功,大周又只有两个皇子,也不可埋没了谁。”
说起这个,李皇后更加生气了,“我就说泽州之事安排得不妥,你偏不听,这下好了,竟让那小子抢了风头,还让皇上对你生了嫌隙。”
景彧也懊恼,他也没想到自己计划得如此周全,竟也能让他活着回来,失策。
“母后,今日之事不能全然责怪舅舅,再说了,舅舅也是为了我们母子好,不是么?”
李皇后知道现在生气也不是什么办法,更何况,自己方才对哥哥的语气是差了些,不能因这种事而寒了自己人的心。
遂软了软话语,道:“哥哥勿要生气,妹妹也只是担忧而已。”
李原哪里不知道自家妹妹的性子,从她执意要入宫时他便知道了,自家妹妹一直是个执拗的,如今做了十几年的皇后,性子也是愈发不好了。
可是现在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事关李氏一族的荣耀,此时他们若是起了内讧,必然也是极其不利的。
这个妹妹,又是大周皇后,能忍则忍吧。
“妹妹言重了。”李原微微福身道。
李皇后这才露出了笑容,好似刚才那个对着景彧和李原发怒的不是她一样,不过须臾,便就恢复了一国之母该有的模样。
端庄地坐下后,李皇后问:“皇上给那个小子安排了个什么职位?”
李原放下茶盏,道:“户部空缺下来的一个闲职,不过,那可是户部,自然得多加注意。”
想起方才朝堂之上的帝王之怒,李原也有些懊悔了,当时就不该用如此的激进的方式去阻拦皇上。
想起皇上那句“朕是天子,你是臣子”,恐怕皇上今日是真的怒极了,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嫌隙的。
李皇后闻言道:“哦?这户部好像是王洵的地盘吧?据说这个王洵可是个冥顽不化的老顽固呢,皇上安排他去那里做什么?”
景彧开口了,道:“母后有所不知,正是这王洵一直持身中立,儿臣又拉拢不过来,所以舅舅才会如此担忧啊。”
李皇后闻言噬笑,道:“太子都拉拢不到,那他一个被扔到宫外十几年的废弃皇子又能讨到什么好处?”
“话虽如此,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经过方才舅舅以及我们手下的几位大臣的劝谏,父皇应该也会有所考量的。”景彧如是道。
若说景彧心里毫无芥蒂,那是不可能的,上次泽州一事后,景彧便就有所怀疑。
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人拉了景燚一把,细细去查,又没有任何结果,要不然,凭着这些年对景燚的了解,他绝不可能活着回来。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这时,正在进宫路上的景燚也听清风细细说了今日早朝之事。
“主子,恐怕皇上是有意将主子您带入乱局中,以此来制衡李家。”清风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景燚勾唇冷笑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父皇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棋子,碰巧现下有用了而已。
不过,棋子也是有可能会跳出棋盘的,还会反咬下棋人一口也说不定呢,他想拉我入局,巧了,我也正想跳进去呢,要不然岂不是枉费我筹划了这么多年。”
是的,就算这次他父皇不这样做,他也会回来的,毕竟,他已经远离这大周朝堂好多年了,总得回来做些什么才好。
总之,这潭水是越浑越好。
“清风,你猜这朝堂里,现在对于我入朝之事,是惋惜的多呢,还是看好戏的多?”景燚淡淡地问。
不等清风回答,景燚讽刺地笑了,似是满不在意地道:“可能还是看戏的人居多吧,毕竟我一个远离朝堂多年的皇子又能搅起多大的风浪呢?”
这个时候,西暖阁内。
赵大监正在皇上身边侯着,皇上看起来面色不太好,朝堂上的事他也听说了,难怪皇上如此生气。
老皇帝就这样靠在桌案后的软榻上,盯着面前的水植兰花,赵公公算了下,皇上已经看了这兰花好些时刻了。
这兰花的意义赵公公也是知道的,皇上是又想起了淑妃娘娘了吧。
“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老皇帝突然问赵公公。
赵公公心知,即使真的是帝王做错了,作为奴才的,也是万万不能说什么的,于是赔着笑道:“皇上是天子,天子做什么自然都是有道理的。”
老皇帝闻言低声“哼”了下,又道:“朕是帝王,是天子,当年初登大宝,若说对于淑妃的身份没有一点儿顾忌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朕对于钦天鉴的那些话不能做到视若罔闻。”
赵大监作为奴才这个时候也不敢妄言,毕竟当年淑妃一事一直是皇上心里的一根刺。
继而又听老皇帝说:“可是近来,朕总是在想,是不是朕做错了,即使让她安然地待在重华宫内也不会有什么的,还有景燚……也不至于跟朕如此生分。”
此时老皇帝的话语里不难听出来多了几分黯然与凄凉。
赵大监自然是晓得当年之事的,作为帝王,最不缺乏的便是猜忌,当然,最忍受不了的就是自己心爱女人的“背叛”。
虽然当年的淑妃什么都没做,也还是因钦天监的一句“祸国妖女,扰乱朝纲”而死,当然,更多的还是这个帝王对于淑妃乃前朝公主的芥蒂与无法释然。
可是彼时,淑妃娘娘却是已经为皇上生下了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子,最后也还落得个三尺白绫,一杯鸩酒的下场,还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赵公公适时道:“皇上?皇上不是召见了大皇子吗?殿下这会儿已经到宫门了吧?”
老皇帝闻言才抬手揉揉眉心,恍然道:“嗯,对了,是朕召他来的,朕可不止一个儿子,李原如此嚣张,他恐怕是忘了朕才是这大周的天子!”
“皇上勿要动怒,伤了身子可怎么办?”
老皇帝眯了眯眼,一个动怒将身边的茶盏砸了,道:“哼,他们李家真是愈发嚣张了,朕若是再不做些什么,恐怕再过些日子这大周上下就只知国舅不知有朕了。”
景燚才到西暖阁门口便听到了砸东西的声音,冷笑了下,道:“景燚应召觐见。”
老皇帝自然也听到了,一掀衣袍坐下,对着赵公公道:“让他进来。”
赵公公立马示意身边的人机灵点儿,迅速去将那茶盏收拾了,这才出去迎景燚。
“殿下来了,陛下让您进去呢。”
景燚朝着赵公公微微颔首,道:“谢过大监。”
景燚进去的时候一个小宫人正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拾着碎片,看来他的父皇方才好生动怒了呢。
敛住神色,景燚没有看坐在上首的那个人的脸色如何,只进殿跪下,语气平静道:“参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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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官(加更)
老皇帝今日见景燚还是一如既往地疏离, 心里虽有些生气, 却也没说什么,老皇帝现在才发现, 其实自己一点儿也不了解这个儿子。
甚至于他这些年在宫外过得如何他都没有去打听过,他的眉眼深处像极了那个人,这种淡漠疏离的样子,和当年刚入后宫的淑妃一模一样。
“你起来吧。”
景燚闻言恭敬地起身,道了句, “谢陛下。”
不知是不是被李原气到了, 老皇帝突然有些怀念多年前那个围着自己转,亲切地唤着自己“父皇”的孩子。
老皇帝轻叹了口气, 看着景燚道:“你还是不愿意唤朕一声父皇?”
景燚面色不变, 心里却是忍不住噬笑了下,毫无波澜地道:“景燚不敢。”
“不敢?朕是你父皇,你是朕的儿子,有何不敢?”
景燚没有作声,因为他不想说,他突然发现他的父皇也是一个极会做戏的人,他难道认为只要他恩威并施,自己就能忘记所有,像小时候一样同他父慈子孝么?
他忘不了被送出宫的那日,他的好父皇说的那句话,“将他送走,朕没有这个儿子, 不杀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仁至义尽,好一个仁至义尽。
老皇帝见景燚不说话,帝王的颜面有些放不住了,毕竟还没有谁敢对他这样呢,也有些怒了,道:“难道你还在怨朕将你送出宫吗?”
很好,他终于装不下去了么?这么快就要拿出他做帝王的姿态来了。
若是他不提及往事也就罢了,景燚心里并未觉得如何,只是听他这个语气,好似一直冥顽不灵的都是景燚自己,而他的好父皇则是个慈父。
景燚抬眼和上首的帝王对上,面无波澜,眼神清冷,好一半天才道:“景燚哪里敢怨陛下,只不过现下却是身份尴尬罢了。”
是君臣?却也不是,景燚在宫外生活十数年,没有半个爵位,闲散王爷都算不上。
是父子?则更为可笑,整个大周上下恐怕都只知晓大周只有一个太子殿下了,哪里还知道他这个被扔到宫外的大皇子。
如此父不父,子不子,不君不臣,难道不是尴尬吗?
老皇帝闻言语气冷了下来,道:“身份尴尬?难道你是在怨恨朕没有给你个一官半职,或者是没有给你个爵位?”
景燚闻言抬眼笑了笑,十分平静地道:“景燚不敢,陛下息怒。”
老皇帝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景燚说的原也没错,只是自己听来就觉得万分刺耳,他是帝王,听不得这些。
若不是大周只有两位皇子,若不是李家势大,而东宫又和李家密不可分,若他也还是当年那个杀伐决绝的帝王……
“哼,你不敢,朕看你是敢得很。”自己的这个儿子终究是长大了,也愈发让人看不透了,而且他竟然能隐忍至此,换做景彧的话,可就大不同了。
平心而论,若是论谁做这帝王更适合的话,老皇帝现下觉着景燚比太子适合,景彧太沉不住气了。
想到景燚的身份,老皇帝眸子缩了缩,又做出一副施恩的样子,道:“哼,罢了,朕今日叫你来是有事要说的。”
景燚早已知晓老皇帝的意图,绕了那么一大圈,终于还是说到正题来了。
老皇帝见景燚似乎一点儿也不讶异,顿了顿又道:“朕念你泽州平乱有功,户部正好有一个空缺,明日你且去补上吧。”
户部?
整个朝堂谁人不知户部尚书王洵持身中立,一心为主,不得不说,他父皇真是好算计。
想想也是呢,一个连储君太子都拉拢不了的人,自己这个没有半分权势的皇子又怎能沾得什么好处呢。
户部,也正和景燚的心意,省得自己动手了。
“谢陛下隆恩。”景燚对着老皇帝俯身一拜道。
而皇后这边,听闻宫人来报,说是皇上竟然又在西暖阁召见了景燚,更是气得不行。
难不成皇上真的要安排景燚去户部?
第二日,圣旨一下,众人皆知,皇上已经下旨让大皇子去户部了。
这个时候,朝堂之上大臣们纷纷猜测,这大周朝堂怕是要变天了,难道皇上还想将大皇子扶持起来和李家抗衡不成?
景燚府里。
云砚阁内,景燚拿着明黄的圣旨,一脸讳莫如深,看不出情绪。
虞槡听说燚哥哥的父皇让燚哥哥去做官了,虽然不知道那个官职是大是小,但是虞槡知道,燚哥哥自宫里回来后就不怎么高兴。
皇宫真不是个好地方,每次都让燚哥哥难过。
小姑娘软软糯糯地唤了声,“燚哥哥?”
景燚放下那道圣旨,伸手将小丫头带到自己的怀里来放下,道:“与与,燚哥哥做官了,好不好?”
小姑娘闻言摇了摇头,道:“唔,不知道,但是燚哥哥不开心对吧?”
景燚戳戳小丫头的鼻尖,道:“嗯?都做官了与与怎知燚哥哥不高兴?”
“与与不知道,反正燚哥哥不高兴就是了。”小姑娘对对手指道。
景燚低沉地笑了,道:“那与与觉得燚哥哥做多大的官才会高兴?”
虞槡想了想,很是认真地说:“唔,大官?燚哥哥做自己才会高兴呢。”
做自己?
果然,许是因为小姑娘涉世未深,她才是看得最为通透的,做什么都不如做自己才高兴。
景燚揽了揽怀里的人,赞同地道:“嗯,还是我们与与说的对。”
小丫头往他怀里拱了拱,末了,景燚又软声问道:“头可还疼?今日在府里做了些什么?”
小姑娘摇头,笑道:“不疼了”,继而又掰着手指头数道:“今日与与看了书,写了字,还喝了季伯送来的汤药,唔……喂了兔子和鱼儿,然后就没了。”
“嗯,可想燚哥哥?”景燚下颌轻轻触着小姑娘的发顶问道。
虞槡觉得自己的发顶一阵轻痒,顿时“咯咯”笑道:“想的,当然想燚哥哥了,想得与与都吃不下饭。”
景燚一听就知道这丫头又许是在哪个话本子上看来的戏文,还真是个鬼机灵小丫头。
“与与这是想我想得都茶饭不思了么?嗯?”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来啦~
☆、望夫
圣旨下来的第二日, 景燚去摘星楼见了周显一面,接着便打算先去拜访一下王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