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嬷嬷一直在外头守着,从昨个儿子夜开始,屋内就没有消停过,直至此刻,还有千工床摇晃的声音传出来,真真是叫人闻之面红耳赤。
季嬷嬷在屋檐下急得踱步。
侯爷好歹已为人父,怎的还这般不知节制?!
又等了片刻,屋内终于消停了,季嬷嬷左右为难,正打算敲门时,门扉被人从里打开一条缝隙,段青山身上只披着雪白色中衣,臂膀露在外面,上面还挂着汗渍,男人开口说话时,嗓音餍足磁性:“备水!另外,吩咐后厨将炖好的燕窝端过来。”
一言至此,门扇又被合上。
季嬷嬷讪了讪,无言以对。
昨个儿段青山就吩咐了后厨,顿了一盅尚好的血燕,原来是留着今晨给夫人补身子的。
虽是浪荡了些,倒也是个疼人的。
对此,季嬷嬷倒也稍稍放心,只盼着也尧柔在段家的日子能好过乔家。
***
尧柔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段青山到底折腾了几次,她只记得每次睡下了又被弄醒,实在熬不住又睡下,如此反复,这便到了天明了。
尧柔起初就不喜欢床.笫.之事,原以为熬熬也就过去了,却是没有想到会这般可怖。
她被段青山扶着靠在了大红色绣鸳鸯戏水的迎枕上,又被他喂了半盏清水,这才稍稍清醒了一下。
段青山坐在床沿,一手捏着她的下巴,问道:“为夫与乔二爷那厮,谁更勇.猛些?嗯?”
尧柔的嗓子干涩火辣,她身上只着一件玫红色中衣,方才被段青山抱着去沐浴,里面还是空空如已的,段青山如此强势的逼问,不给她任何回避的余地,尧柔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说到底,段青山还是介意她嫁过乔二爷。
尧柔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才小片刻,下巴处就留下了一个拇指印。
两人四目相对,尧柔还未适应侯夫人的身份,男人的心思却是直接又热切,他一心认为,既然尧柔嫁给他了,这今后他就是她的天,在她眼中,只能有他这一个男子。
但很明显,尧柔脸上并没有和他一样的欢愉。
这无疑让段侯爷备受创伤:难道她不满意?所以夜间哭红了眼睛。
段青山身经百战,可这男女敦.伦之事,委实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见佳人面色潮红,眼神却是没甚精神头,段青山难免失望,他还想与佳人花前月下,甜言蜜语一番。
段青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你不说,为夫也知道你一定是认为为夫更厉害。”
尧柔哪里力气跟他置喙?
直接撇过脸去,简直不愿意多看他一眼了,方才他就如同一个走火入魔的恶霸,欺的她无路可退,怎么求饶都不行。
段青山受不住半点冷落,又拿住了尧柔的七寸,道:“为夫会设法将你那女孩儿接入侯府,日后对她视如己出,将她当做嫡小姐养着。”
此言一出,尧柔的神色总算是缓和了一些,段青山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还是那三个小子说得对,这男女相处之道,投其所好才是关键。
如他这般凶悍,尧柔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
乔桐昨夜回来的很迟,天才将将亮,就被欧阳愠给闹醒了。
两人是表兄妹的关系,加之乔桐如今也十二了,下人们见欧阳愠直接闯入乔桐的屋子,皆是吓了一跳,但根本挡不住她。
“表妹!表妹快醒醒,段家那边要认亲了,你如何能缺席?你若是再不去,姑母今后可就给别人当娘亲了!”乔桐睡的粉颜酡红,昨夜又梦见了沈墨,至于到底梦见了什么,她选择不去多想,总之她是不会与沈墨闹出罅隙的,更是不会与他过多亲密。
乔桐想着,沈墨到底还是姓沈的,总不能一直待在段家,而且再过几年她也是要嫁人的.....
此时的欧阳愠着一身宝蓝色素面湖杭夹袍,熏了沉香,墨发梳的一丝不苟,玉面俊逸,姣姣之姿,乔桐看痴了去,笑道:“表哥真好看,将来也不知谁家的姑娘能这么好运嫁给你?”
一旁的绿萝都惊呆了,表公子胡闹惯了,怎么姑娘也跟着胡闹,她在一旁催促:“姑娘,您该起榻洗漱了。”
乔桐是被欧阳愠拉起来了,她发现表哥除却生了一张好看的脸之外,连那双手也煞是修长白皙,每一寸都十分精致,若是这双手抚琴,定是别有情调。
这个认知让乔桐吓了一跳,她才多大?怎的学会欣赏男子了?!
这可要不得!
乔桐讪了讪,暗示欧阳愠出去,她也好穿衣洗漱。
欧阳愠就喜欢长的漂亮的人儿,她是将乔桐当做是闺中好友看待的,这厢才想起了自己还是个男子.......欧阳愠无端懊恼,不过这样的身份也更容易让她接触盛京贵公子们,能不能尽快娶一位夫君回冀州,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
乔桐犯了夏困,瞌睡的不行,侯府已经派了婆子过来接她,但欧阳愠执意也要跟着,她担心被晒黑,也躲入了马车内,一直与乔桐唠嗑。
“表妹,你觉得段家那几个,谁最好看?”欧阳愠问道,她想听听乔桐的看法。
乔桐偶然听说过有关表哥的事迹,一想到如此俊美无双的表哥是断袖,乔桐心里不是滋味,简直是暴殄天物。不过,她也不至于有多难过,至于段家几位少年,乔桐肯定不会说沈墨最好看,昧着良心,假装没有听懂道:“自然是继父最英伟。”
欧阳愠:“.......”
乔桐抵达侯府后,就被婆子领到了筵席处,这个时候段家的族亲基本都到齐了,乔桐是新任侯夫人的女儿,自是很受关注,而且眼下盛京流传一则谣言,说是段家要和乔家抢人,这日后乔桐指不定就是段家的嫡女。
段家族亲中的十来岁的姑娘未免露出艳羡之色,要知道,就连在段家待了十几年的黄莺,如今还是外人呢。
乔桐却是女凭母贵,这今后不仅多了一位兵权煊赫的继父,还另外多了小舅舅与继兄,要知道,段家可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儿,怎叫旁人不艳羡?
更何况,乔桐有了这层身份之后,将来必定高嫁。
黄莺心里十分不舒服,但碍于面子,只好与乔桐打好交情,她上前拉着乔桐的手,笑道:“乔妹妹,方才老太君赏赐了咱们小辈一人一袋金豆子,你也有份,我给你留着呢。”
乔桐朝着段老太君谢礼。
眼下,段老太君还在装病中,她有气无力的抬了抬手,“好孩子,莫要客气,这往后就是一家人了。”
尧柔和段青山敬茶后,段家的几位少年也陆续行礼,段珏甚是高兴,笑道:“父亲,母亲,乔妹的闺院已经修葺好,儿子一会领着她看看,若是哪里不满意,且再改改。”
乔桐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乔家那头根本不打算放人,就算母亲改嫁了,她也不宜住在侯府,怎的段家已经给她备了闺院?
尧柔温柔一笑,她身子骨乏力的很,若非是段青山搀扶着,她只怕是已经跌到了。她没想到段青山会教.养出这等懂事的嫡子,有了这两位兄长,将来乔桐嫁人后,也不会被人欺。
段青山将尧柔的表情看在眼中,他算是明白了,在尧柔心里,她那女孩儿才是头等重要的,段青山虽是内心稍稍失落,不过这今后大约知道如何讨尧柔欢心了。
酒馈这边正热闹着,段家族亲虽是瞧不起尧柔,但见段青山如此呵护着,倒也无人敢给她拿乔。
***
这厢,乔桐被两位继兄单独捉了出来,欧阳愠也趁机跟上。
几人在水榭处落座,石案上还摆着几样时下不多见的吃食,段瑞很严肃的对乔桐道:“乔妹,我是你大哥,段珏是你二哥,沈墨是小舅舅,你可都记清楚了?咱们段家人不可出现异心,这今后你要以哥哥们马首是瞻,你明白了么?”
马首是瞻?
是要一起去造反么?
乔桐吞咽了几下,又瞄了一眼沈墨,她当真是很为难,一旁的欧阳愠插了句话,“是啊,表妹,你已经是段家人了,这么算起来,我也该喊几位表哥?”
段瑞,段珏:“.......”怎么哪里都有她?!
这时,昨夜大醉之后,留宿在侯府的五殿下萧长柏一路潇洒的走了过来,他的母妃是段家的庶女,当初皇帝为了拉拢段家势力,便娶了段贵妃入宫。这位段贵妃不爱权势,从不争宠,在后宫没甚存在感,连带着萧长柏也不怎的钟爱权势,他惯是喜欢作画,盛京国手还曾夸赞过他有颇有天赋。
萧长柏人未至,声先到:“那愠公子是不是也该喊我一声表哥啊。”
欧阳愠最是瞧不起萧氏皇朝的人。
这大魏江山本该是欧阳家的,且不论先帝如何荒.淫,当今皇上也是个弑兄杀父的主儿,还强娶了兄长的妃子.....种种恶行可谓是罄竹难书。
欧阳愠的择夫花名册中,不包括任何萧家人。
萧长柏昨个儿就对欧阳愠甚是留意,这等美人,若是经由他之手,定当画出倾城国色出来,昨日酒席上被灌的太多,加之其他贵公子也在场,萧长柏一直没有机会提出要替欧阳愠作画的想法,这厢便道:“愠公子若是不嫌弃,可否让我画上几幅?”
萧长柏随了段家人的相貌,虽是流着萧氏王朝的血统,但当真是个美男儿。
不过,欧阳愠还是矜持的一口拒绝:“不可!”一语毕,她又看向了段瑞与段珏:“若是段公子相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段瑞,段珏:“.......”调戏!这就是调戏!她竟然三翻四次的调戏他们兄弟二人!
这厢,乔桐不知道这几人还要闹到几时,水榭只有她一个姑娘,虽说都是“一家人”了,但也不便久留,遂佯装乖巧道:“小舅舅,大哥,二哥,两位表哥,我先走一步了。”
几位少年当即出言制止。
萧长柏觉得,乔桐也是个标致灵动的,他也很想画画她,“表妹且留步,我这里有福画要赠你。”
欧阳愠:“表妹莫要丢下我。”
段瑞,段珏:“还没去看看你的闺院呢!”
这时,一直沉着一张脸的沈墨终于开口了:“想走就走吧。”真是招惹人!
乔桐:“.......”
几人正说着,黄莺带着丫鬟疾步而来,她素来都巴望着讨好段家几人,一旦听闻任何蛛丝马迹,便立刻过来知会。
黄莺不敢失了方寸,她发现乔桐竟然是与公子们坐在同席上的,她心里嘀咕:难道乔家就是这么教养女儿的,她不知男女有别么?!
心里虽是不服气,面上却很和善,她道:“前院出事了,侯爷的私生子寻上门了!”
众人一僵。
侯爷的私生子?!
侯爷几时在外头养了私生子,他们几人怎的一无所知?!
段瑞的眉头突然蹙了,黄莺虽是好心过来通报了一声,但她也未免太不分场合,没看到五殿下和欧阳愠也在场么?!
说出去的话,如水覆地,已经没有收回的可能,若是强行遮掩,未免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段瑞语气不佳。
黄莺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又做了不该做的事,她只好如实说:“方才有个叫花子带着侯爷的信物登门寻亲,那信物正是老太君在华法寺求来的平安符,十几年前恰好被侯爷赠人了......”
段瑞好像想到了什么:“那叫花子多大?”
黄莺道:“他自称今年十二,我瞧着他个头矮小,肤色黝黑,倒是不像侯爷亲生。”
段珏咳了一声,打断了黄莺的话,她就是给老太君解闷的玩意儿,但若是老实安分,段家也不会亏待了她。
只可惜,黄莺脑子只有一根筋,是不是侯爷的骨肉,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呀!
当真是愚钝!
相比而言,还是乔妹妹更讨人欢喜,软弱又机灵。
段瑞作为长子,他看向了五殿下与欧阳愠,道:“两位如果不嫌弃,我命人领着二位去逛园子,家中还有事,我等就先不奉陪了。”
说着,沈墨,段瑞与段珏,带着乔桐去了前院。
乔桐此刻心情欠佳,还以为母亲从此苦尽甘来,段侯爷怎的突然冒出一个私生子?还与她同岁?!
***
家丑不可外扬,私生子寻上门了,还是大婚的第二天,这件事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尧大将军府去。
段老太君以身子不适为由,将宗亲们都送出了府,自家的事还是关起门来解决比较妥当。
归德堂内,段老太君挥退了所有下人,只留下了她的陪嫁仆从---花嬷嬷。
这个时候,老太君也用不着装病了,她在屋中踱步,手里捏着已经发黄的护身符,道:“这的确是我当年亲手求来的,里头还存放着你的名讳呢!你自己交代清楚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段青山哪里有什么私生子,他面色凝重,脑子里全是尧柔方才的表情,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既有怨恨,也有失落,她当真是在意他的!
段青山虽是不曾做过亏心事,但也觉得对不住尧柔,日后定会好生补偿她。
“母亲,当年先帝被迫流放,后又被皇上派出的勘纠司的人追杀,儿子一路相护,却还是未能护住,儿子心里有愧啊,这护身符,当初给了先帝,难道.......”
段青山欲言又止。
老太君是个明事理的人,有些事当真不宜深纠下去,她叹道:“这个孩子咱们只能留下了,也只能当成给你的私生子了!”
段青山身子一僵,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都已经养过三个了,再多一个也没甚大不了。
只是尧柔才刚嫁给他,眼下又出了这种事,她一个小妇人如何能承受得了?此刻保不定将他视作朝秦暮楚,招蜂引蝶的人呢!
奈何,这桩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还不能同她解释清楚!
段青山无端烦躁。
***
酒馈处的族亲们都离开了,只剩下酒桌上的吃食。
尧柔瞧着那孩子委实可怜,他与乔桐同岁,却是身板消瘦,面色瞧不出一丝的生气。
其实,她与段青山的婚事操办的太过匆忙,尧柔如今虽是不厌烦他,但也不曾心悦,哪里会在意段青山在外面的那些事?
既然是他的骨肉,自是要留下,她现在是段家的正妻,照看好段青山的子嗣是她的职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