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呼喊“走水”的声音在宫内不断响起。
段瑞放下了欧阳愠,那一瞬间,他有些不舍,想一直抱着,干脆一块过夜算了。
就在两人正要折回宴席上时,两个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走来,是易连城和葛豪。
很显然那二人也看到了欧阳愠与段瑞,但因着火势渐大,烟雾缭绕,并没有看清面容。
段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只要和欧阳愠在一块,脑子里总想着占她的便宜,然而这点便宜也只是隔靴搔痒,怎么都觉得不够的。
段瑞一伸手搂住了欧阳愠的小蛮腰,催动轻功,迅速将她带离了此处。
欧阳愠憋着笑意:这呆子!还挺有潜力!
这厢,易连城和葛豪赶了过来,却是没有瞧见一个人影。
葛豪道:“易公子,你当真确定当日打昏你我的人,就是愠公子?”
易连城早就对欧阳愠很有意见,他是雍州世子,而欧阳愠则是冀州世子,冀州这些年拥兵自重,势头已在雍州之上,他不仅怀疑欧阳愠对他下过手,更是怀疑欧阳愠暗中抓走了他的探子。自从欧阳愠来了盛京之后,他手底下的人已经无故失踪了数名了。
易连城冷冷道:“我猜的。”
葛豪憋了憋嘴:“前方已经着火,你我还是快些走吧!”
二人正说着,不知从何处突然吹来一阵疾风,一根带着火星的枝条随风荡了过来,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易连城的剑眉上。
“¥%#¥@¥*!”易连城对自己的脸相当在意,尤其是他的两条剑眉,方才被火星溅到了,他还闻到了毛发烧焦的气味,一个没忍住,爆了粗口。
他说的是雍州口音,葛豪一个字也听不懂,易连城一直以翩翩佳公子著称,葛豪突然觉得,易连城瞧着也挺俗气。
易连城刚一抬头,葛豪没绷住,笑道:“易公子,你的眉毛.....哈哈哈哈哈”
易连城:“!!!”欧阳愠,你给我等着!肯定又是你!
***
眼下正值夏末,加之今年雨水甚少,大火很快就烧了起来。
乾坤殿的防守一旦松懈下来,隐在暗处的沈墨便与段珏打了手势。二人隔着几丈之远,相互对视了一眼,即刻潜入了乾坤殿。
殿内点着浓重的安神香,一绕过黑漆牙雕走百病的屏风,就见软塌上躺着一妇人,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昏昏沉沉的尧柔。
萧炎以防她寻短见,就命人给她下了药,即便她是醒着的,也是四肢无力,无法逃离。
“夫人。”沈墨唤了一声,见尧柔身上已经换上了宫装,有些事他不便细问,不过想来段青山定然是不会介意。
“母亲!儿子来迟了!母亲,您可还好?!”段珏一看到尧柔,瞬间激动的不行,若非是情况紧急,他估计都会跪下哭上一番了。
沈墨:“........”为什么他身边都是一些情绪异常充沛的人?
沈墨沉声道:“段珏,行了,现在即刻带着夫人出宫。”
段珏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与沈墨一起搀扶起了尧柔,因着事态紧急,随时会被萧炎身边的人察觉,沈墨让段珏弯下身子,对尧柔道:“夫人,得罪了。”
说着,就扶着尧柔,让她趴在了段珏后背上。
段珏个头很高,背起尧柔绰绰有余,三人很快走出了乾坤殿。
***
同一时间,酒馈这边已经知道皇宫着火了,而且火势就在帝王的寝殿附近,乔桐知道小舅舅和哥哥们已经得手。
她在老太君耳边说了几句,之后就悄然离开御花园,朝着预先商榷好的地方而去。
乔桐也不知道沈墨为何让她一定要亲自去一趟,不过她委实不放心母亲,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故此并没有违背沈墨的意思。
乔桐一路小跑出了御花园,去了皇宫的东阳门时,就在月影朦胧下看到这样一番场景。
只见表哥萧长恒也在场,他正用了一把长剑挟持了母亲,沈墨与段珏已被人团团包围。
乔桐似乎突然明白,为什么沈墨交代过,让她一定要过来的原因,难道他事先就算好了表哥会在此处阻截?
可是为什么?难道表哥也想对付段家?
“沈墨,你还真是大胆,我父皇想要的女人,你也敢将人带走?”看到昔日的死对头,萧长恒的血液在沸腾,上一次败给了沈墨,这一回,他定然要扳回一局,夺走本属于他的一切。
曾经第一次见到沈墨时,萧长恒便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萧炎这些年常说,几个皇子当中,萧长恒长的最像他。
但事实上,沈墨却是更像!
沈墨眉宇微蹙,看见了不远处的乔桐,在她焦急的注视中,他朝着她淡淡一笑。
看看吧,傻姑娘,这就是你上辈子非嫁不可的表哥!
沈墨从不认为自己是正人君子,他想要乔桐,所以才会想方设法让乔桐知道萧长恒的真面目。
他是自私的,想留住她的人,更想要她的心。
“沈墨!你现在就自尽!否则我就杀了她!”萧长恒的长剑抵在了尧柔的脖颈处,她中了迷香,此刻的身子已经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随风而去。
乔桐看到这里,又想起了梦中的场景。
沈墨憎恨表哥,还说不允许她嫁给表哥,可.......她从未想过要嫁表哥呀!原来不仅是沈墨痛恨表哥,表哥似乎也一样痛恨着沈墨,他二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住手!”乔桐提着裙裾跑了过去,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温润如玉的表哥,会对自己的母亲下手!
乔桐的出现让萧长恒面色突然煞白,他看着乔桐怒视着自己,又看了看沈墨,顿时明白了什么。
“沈墨,你当真是卑鄙,是你让表妹过来的?你自己斗不过我,就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萧长恒怒视着沈墨时,他的瞳孔不断睁大,像一个即将疯狂之人,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样子截然不同。
乔桐看着他手中的长剑划过母亲的脖颈,她尖叫出声:“表哥!表哥我求求你放过我母亲吧!”
乔桐的声音将萧长恒从暴怒的情绪中拉回。
原本,萧长恒早就知道萧炎掳了尧柔,他也知道段家人一定会想法设法营救,而今日就是最好的机会。
故此,他一直就埋伏在此处,为的就是杀了沈墨。
至于尧柔......萧长恒原本也不打算留着,他总认为,只有乔桐无依无靠时,将能将他视作唯一,才会彻彻底底的属于他一人!
“表妹......你误会了,不是看到的这样,你要相信表哥,一切都是沈墨的阴谋,是他设计害我,让你误会我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萧长恒的长剑依旧抵在尧柔的脖子上,乔桐都快疾了:“表哥,放开我母亲,好么?算我求你了,把母亲还给我。”
乔桐自幼就不被乔二爷待见,在她的童年里,没有父亲,只有母亲。
乔桐不敢想象没有母亲,她该怎么办。
沈墨看着乔桐在萧长恒面前卑微乞怜,他的拳头紧攥,就在萧长恒一个不注意时,突然从侧面对他下手,先是拂开了他手中的长剑,确保尧柔无恙之后,一掌劈在了萧长恒的胸口。
沈墨不想让乔桐对任何人低头!
任何人都不行!
她可以为所欲为,任性无度,只要她愿意,这世上就没有她不敢做的事。
尧柔得了自由,乔桐上前扶住了她,方才当真是好险,她不明白为何沈墨会突然出手,若是有任何闪失,对母亲的性命都会造成威胁。
乔桐虽是偶尔犯糊涂,但是她并不傻,在沈墨与萧长恒等人交手时,她不由得多看了沈墨几眼:刚才,他到底有没有顾及母亲性命?还是胜券在握,所以才突然出手?
乔桐希望是后者。
“别打了!小舅舅,表哥你们别再打了!”乔桐急着带母亲离开,此地当真不宜久留。
沈墨的理智一直都在,与萧长恒过了几招之后,他很快就退到了乔桐身边,但转眼就萧长恒的人围困。
“沈墨!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萧长恒已然是杀红了眼了。
乔桐急了:“表哥,你就放我们走吧!”
若是皇上的人追了过来,谁都走不了!
乔桐哭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一惯如三月暖阳的表哥会突然性情大变。
但无论如何,这次全家都在找母亲的下落,母亲好不容易找到了,当然要全须全尾的回去。
萧长恒手中提着剑,看到双眸赤红的乔桐,他突然怔住了。
他总想着给她最好的,可事实上,好像每次都事与愿违,不是害死了她,就是害她伤心欲绝。
萧长恒喉结滚动了几下,看着几步开外的乔桐,他手中的长剑突然变得有千金之重。
远处喧嚣声依旧,黛色的苍穹落下了几滴水珠,要下雨了。
萧长恒知道自己卑劣,他也毫不介意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卑劣,但是乔桐不行。
“走吧!”萧长恒低喝一声,今晚他原本是要算计沈墨的,但反过来却是被沈墨给算计了。
乔桐等人被放行,她临走之前,转身看了一眼萧长恒,突然觉得那个时常会带着她去长街游玩的表哥,原来.....很是陌生。
***
火势渐大,宫宴只能暂且终止,萧炎放开了波斯进贡的美人,大步迈向乾坤殿,他还未离开御花园,一个穿着太监服饰的宫人急急忙忙奔了过来,在萧炎耳侧低语了几句。
蓦的,萧炎突然转身,朝着席位上的段青山望了过去。
此时,段青山也看了过来,他手中持着一杯清酒,神色傲然,仿佛即便是面对当朝天子,他也无所畏惧。
君与臣的视线在空气中交织。似乎成佛成魔皆在这一念之间。
此时,段青山胸口高低起伏着,他知道.....事情办成了,他的小哑巴此刻应该已经出宫,待他回到府上便能见到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尧柔:皇上他有病。
乔桐:二表哥他也病的不轻。
医生:神经病是遗传的,比如萧氏神经病家族。
沈墨:......我没病。
段瑞:所以.....我随了父亲?满脑子都想占心上人的便宜?
欧阳愠:傻瓜,你这不是神经病,你是害了相思病。
小老虎:嗷,全剧只有俺是正常的o(╥﹏╥)o,俺辣么可爱,辣么圆滚滚,求出境!
第59章 选婿(中)
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雨提前终止了一切宫廷活动。
沈墨等人护送着尧柔赶回平阳侯府, 因着尧柔腹中还怀着孩子, 沈墨太清楚段青山对这个孩子的重视,一回府即刻命了郎中过诊脉。
好在尧柔除却身子有些虚弱之外,腹中胎儿并不大碍,乔桐守在母亲身边,直至段青山归来,她这才离开了卧房。
尧柔和段青山大婚之后一直都是住在一块,上房的院子之前也一直都是段青山住着, 乔桐即便想留下等着母亲醒来,也有些不太合适。
刚走出上房,乔桐看见沈墨手持一把二十四骨的油脂伞, 在灯火朦胧下等着她,远处雷声轰鸣,一场急雨似乎不会那么快就结束, 两人四目相对, 视线隔着雨帘,在潮湿的空气里交织。
乔桐默不作声,脑子里还在回想着沈墨对萧长恒出手时的画面, 她很想问问看,那时的沈墨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能笃定可以在萧长恒的剑下救出母亲?还是.......他仅仅是太过痛恨萧长恒, 就算是牺牲母亲,也要动手杀了他?
沈墨朝着她走来,单臂提起,手中的油脂伞撑在了她的头顶, 他一眼就看穿了乔桐的心思。
但,她不问,他便不说。
因为今日在皇宫那一刻,他当真没有顾及尧柔,他不想看到乔桐祈求萧长恒的样子,她求着萧长恒放过的样子,每一眼都叫人来不及的心疼。
或许,就算乔桐问出口了,沈墨也不会说实话,在他眼中,除却她之外,他当真看不到人了。
两人走在溅着雨水的长廊上,乔桐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小舅舅,我有一桩事不甚明白,还望小舅舅能解惑一二。”
少女甜糯的嗓音很快就淹没在了淅淅雨声中,沈墨半垂眼眸,看见她仰着头,神色认真的看着自己,仿佛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沈墨不曾撒谎,也不屑说谎话,所有的谎话都用在了她一人身上,他淡淡启齿,嗓音已经彻底变了,低醇好听:“想问我今晚是不是不顾夫人的安危?”
乔桐诧异的看着他,没想到沈墨一下就猜出她在想什么。
“那小舅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墨头一次在她面前夸赞了自己:“我的武功远在二殿下之上,自是有把握对他出手时救下夫人。”
沈墨都这样说了,乔桐总不能还揪着这件事不放。
毕竟,今晚母亲能得救,也有沈墨的一份功劳。
从上房去碧落足足需得一盏茶的功夫,但两人一路相顾无言,很快就到了月门处,此时雨还在下,沈墨的步子不曾停下,继续送了乔桐回房。油脂伞并不能容纳两人,当沈墨转身离去,乔桐站在回廊下,看见了他湿了一半的肩头。
今晚的沈墨很沉默,也没其他坏心思,但乔桐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雨帘之中,觉得心跳漏跳了两拍。
是被他迷惑了么?
乔桐站在回廊下吹了一会凉风才转身进屋。
她坚信自己是的带着使命降世的,小小年纪就被男子搅乱了心神,这简直太不应该了。
就在前阵子,她还觉得愠表哥俊美无双,这么快就贪恋上小舅舅......
要不得.....要不得.......
***
尧柔悠悠转醒来时,透过微开的眼帘,看见一张面目狰狞的脸,这张脸消瘦了不少,而且下巴处还长了明显的胡须,男人双眸赤红,尧柔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他,可见他的睫毛浓郁而.粗.长,却在尧柔彻底睁开眼时,男人突然起身,想要隐藏自己的脆弱。
哭了?
段青山他天不怕地不怕,就连先帝也不惧怕,他会哭?
尧柔一怔,她之前虽是昏昏沉沉,但也知道自己被人给救了,而能做到这件事的人,恐怕也就只有段青山。
她曾经那么讨厌他,每次瞧见了他,恨不能躲得远远的,但这几天却是无时不刻都在念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