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自己都觉得惊讶的平静语气道：“所以你一直不参加体育课——是因为你是龙，没办法适应人类的体育活动？”
奈奈又是一声呜咽，以此肯定了爆豪胜己的问话。
“喜欢坐在天台上，完全不怕摔下去……是因为你会飞？”他缓慢地又问道。
“呜——”
爆豪胜己的脑子一片空白，他想不到更多什么问题了——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所有的一切真相就这么大喇喇地直接展现在他面前。
他抬头，费力地仰望着这个不久前他还觉得弱小得不能离开自己的女孩——然后他看见了她身后鲜血淋漓的翅膀。
——齐木奈奈。
在他们都没注意到的地方，夜斗蹲在房顶上，长吁了口气。
还好拜托兆麻找来了毘沙门。
他站起身来，想要偷偷地溜走，刚跳下房顶，迎面就撞上了面无表情的齐木楠雄。
夜斗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无论过去了多少年——他还是不能适应这家伙神出鬼没的能力。
齐木楠雄紧紧地盯着夜斗，冰冷的寒意隔着眼镜都让夜斗打了个寒颤：“我说过了吧，不要再接近奈奈——”
“等——等等！”夜斗解释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刚才你也看见了——”
“那还是你们的问题。”齐木楠雄道，“如果一开始你没有再贸然地接近她，她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不稳定的存在……一个有实体的活妖。”
“可是如果刚才不是毘沙门——”
“我会解决。”齐木楠雄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的话，“就像以前那样，无论面对的是什么东西，我都不会让她去涉险。”
夜斗没有再说话，好一会儿，他才问道：
“那么现在你想怎么样？再次封锁住她的记忆，把她和我们彻底割裂开来？让她生活在另一个普通的、没有神明和妖怪的世界？”
他看着齐木楠雄，幽蓝的瞳孔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可是这个世界，这个荒谬的世界，一开始就是你一厢情愿创造出来的！”
第29章 .这里是二十九
奈奈闭上了眼，任由爆豪胜己抚摸着她的鳞片，妖魔已经远去，危险解除，刚刚经历过苦战的身体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困倦”、“需要休息”，她半眯着眼，恨不得立刻飞回家里躺在床上，睡到天荒地老——
这是急需修复的身体向她传达的指令。
在睡眠状态下，齐木奈奈的伤会自动痊愈得飞快。
她的意识已经挣扎在虚幻和现实的边缘，昏昏欲睡，却在突然之间听见半空中遥遥传来了警铃的呼啸声，奈奈的意识刹那清明——
要被发现了。
在齐木家附近相当大的一个范围里，由于齐木楠雄的暗中守护，一直少有犯罪事件发生，长久如此，巡逻的英雄也很少在这附近值班，所以刚才齐木奈奈和妖怪们的动静闹得那么大却没有引来旁人。
但是毕竟他们的动静还是太大了，最后还是引来了嘀嘟作响的警车，车上十有八/九会有随行的职业英雄。
一旦让他们看见了满地狼藉和半个身子鲜血淋漓的奈奈，齐木奈奈的秘密就难以保守下去，齐木楠雄超能力的秘密也可能被人紧接着挖掘出来……
奈奈激灵一下变回了人形，拉着爆豪胜己没头没脑地只顾着往角落里钻，一路风驰电讯，狂奔到小巷尽头，就看见齐木楠雄默不作声地收起了一个小东西，从阴影里走出来，挡在了齐木奈奈面前。
“哥哥……”奈奈停下脚步，却因为惯性使然刹不住车往前一个踉跄。
齐木楠雄接住摇晃的妹妹，目光看向了她另一只手牵着的爆豪胜己。
爆豪胜己的好感正在反反复复的上下浮动，从70一跃到99，又从99跌到60，60变成88……直到刚才齐木楠雄收起好感度显示器的时候，他的好感数值还在不断跳转。
而奈奈对爆豪胜己的好感度，已经悄无声息上涨并且稳定到了90。
齐木楠雄深深地觉得头痛。
奈奈的身体状况并不稳定，一旦与灵体接触过多就容易变成类似于活妖的存在，她身上又带着世界本源的强大力量，到哪里都容易被妖怪或者神明注意到……
最重要的是，他至今还没查出来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告诉他了？”他问道。
齐木奈奈自知理亏，像被训斥的小学生一样低下了头。
齐木楠雄二话不说，抬起手来具现出了外表和香蕉一样的“记忆消除器”，完全不了解齐木兄妹的爆豪胜己一直在状况外，直到齐木奈奈不满地对齐木楠雄说：
“哥哥！你要做什么？”
听这个语气，齐木楠雄就不像要对他客气。
爆豪胜己终于在茫然中升起了点危机感。
“消除关于你是龙的记忆，”齐木楠雄直白地回答奈奈，“不然太危险了。”
“可是……”齐木奈奈明知道记忆消除器对于爆豪胜己不会造成什么损伤，因为严格来说“记忆消除器”并不是消除记忆，而是替换记忆，会把记忆中的关键词消除，由被消除记忆的本人自行无意识地填充合理关键词。
“可是……”
可是尽管如此，奈奈也不想让哥哥对爆豪胜己的记忆做手脚。
“爆豪同学不会说出去的……没关系吧，哥哥？”她央求似的看着齐木楠雄。
但是向来纵容妹妹的齐木楠雄在这件事情上却相当说一不二，坚定地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一步，齐木奈奈紧张地后退一步，紧紧地护住了爆豪胜己，仍想抗争道：“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警笛声越来越响，齐木楠雄大概是受到了影响，显得有些隐约的焦虑，“让开。”
生平第一次被哥哥这么略显冷淡和严肃的呵斥，齐木奈奈瑟缩了一下肩膀，但仍然坚持着站在爆豪胜己面前，仰着头拒绝道：
“不要！”
“齐木奈奈！”
“都说了不要！”
齐木楠雄平静的面容上终于略起波澜，他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就打晕了妹妹。
齐木奈奈头一歪，身子瘫软下去，爆豪胜己连忙接住了她，警惕地看着齐木楠雄：
“你想消除我的记忆？”
他扯开一个嘲讽的笑容，发动了个性，火光噼啪映衬下，他看上去气势汹涌：“这家伙是龙的话……你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吧。”
“不过——少看不起人了！”他弓起背，摆出备战的紧张姿态，“无论你是什么怪物，都不要妄想我会随意听从别人的摆布。”
“讨厌的事情，就算是按着我的头、拿刀比在我脖子上，我都不会同意的。”
“说得不错，”齐木楠雄淡淡道，“不过这不是由你来决定的。”
话音刚落，他就消失在了原地，一直紧盯着他不放、希望借由他微小的动作来预判他下一步行动的爆豪胜己瞳孔剧烈收缩起来，脑海深处的声音叫嚣着“不妙”，背后传来一阵寒意，他猛地回过头，可是为时已晚。
他甚至没看清齐木楠雄的面容，就觉得天旋地转。
爆豪胜己晃了晃身子，意识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齐木楠雄伸出手接住齐木奈奈，弯下腰给了妹妹一个公主抱，蹲下身子看向爆豪胜己，抽出另一只手用记忆消除器在他脑袋上轻轻一敲，思考半晌，又转手敲了敲奈奈的脑袋。
七年前的真相尚未查清，他不能冒任何一点风险让妹妹陷入再次的危机当中。
就算爆豪胜己对齐木奈奈好感爆表，他都不会让妹妹的身份泄露——尽管他还不知道七年前的事故，究竟是不是和齐木奈奈的龙形有关。
更何况如今爆豪胜己对奈奈所抱着的心情复杂，齐木楠雄完全无法预计他对奈奈最后究竟会有着怎样的感观。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像奈奈这样的存在的。
但是想起妹妹刚才对他顽固的保护，齐木楠雄叹了口气。
——算了，给你们一次机会。
他在心里说着。
——如果爆豪胜己能靠自己发觉虚假记忆背后的真相并且接受那份记忆，再次和奈奈走到一起的话，他就不会再对他们多加阻拦。
奈奈也已经孤独了太久。
——如果没有七年前的那件事情，他现在也不会这么如履薄冰，宛若惊弓之鸟了。
*
把被消除了记忆的奈奈和爆豪胜己分别送回家之后，齐木楠雄总算是有余力去面对还蹲在自己家楼下的鸟束零太、以及坐在他房间里偷偷摸摸地装摄像头的齐木空助了。
鸟束零太能在齐木家外面等他那么久，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除了在骚扰女生的时候，他实在很少看见鸟束零太这么执着的一面。
“那些灵体已经解决了，你可以回去了。”虽然有些诧异于鸟束零太的坚持，但是齐木楠雄想起自己被打破的电视机还是有些心情不佳，略显冷淡地赶着人离开。
“师父，”鸟束零太罕见的没有耍宝，举起了手中的相框对着他，让齐木楠雄看清相框里自己和年幼的妹妹的合照，“这个是你妹妹吗？”
鉴于鸟束零太的前科太多，齐木楠雄警惕地看着他，警告道：“我妹妹和你没关系。”
大概是齐木楠雄的反应戳到了哪个让鸟束零太惊讶的点，他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仔细看着齐木楠雄，然后问道：“那个……师父的妹妹现在在哪里？”
齐木楠雄眼中隐约露出了凶光，鸟束零太一个哆嗦，不敢再问他关于齐木奈奈的事情。
联系到自己曾经把燃堂力和守护灵认成同一个人……鸟束零太觉得自己一定是搞错了什么。
师父这么紧张，一看就是妹妹还活得好好的，怕自己的宝贝妹妹会迷恋上他……他大概是认错了人，师父的妹妹只是长得像咲音而已。
“那师父有没有什么亲戚长得和你妹妹很像的？”鸟束零太坚持不懈地又问道。
齐木楠雄面无表情地看着鸟束零太，然后瞬移回了房间，无情地关上窗户，拉上了窗帘，以此表示他对“眼神清澈的人渣”鸟束零太的抗拒。
鸟束零太：“……”
看来师父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了。
他惆怅地垂下了头。
咲音拜托给他保管的东西还在他那里呢。
可是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咲音了。
＊
齐木楠雄回到房里的时候，空助停下了手上偷偷装摄像头的动作，若无其事地和楠雄打起了招呼：
“嗨，楠雄。”
而齐木楠雄也确实一如空助所愿的，没有发现对方关于摄像头的小动作。因为空助特地带上了无法让楠雄读取心声的特殊装置。
“奈奈到底怎么了？”齐木空助问道。
“接触了那边的人，封印的那一部分被激发出来了。”齐木楠雄回答，“离他们远点，过一阵子就好了。”
“这样也太不安全了吧，”齐木空助质疑道，“你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即使是超能力，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超能力相当麻烦。”齐木楠雄道，“当年能做到那个程度已经是极限了，就算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哪怕拆掉控制装置，也不会做得更好了。”
齐木空助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转而问道：“奈奈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吗？她最后一个见到的人明明是你。”
齐木楠雄的眼神沉了下去，空助的话恰好引发了他最糟糕的回忆——
第30章 30.30.这里是三十
在十六年前的某一天, 一对平凡夫妇生下了一名男孩，却称不上平凡，他叫齐木楠雄，是个天生的超能力者。
而在两年后，他们又生下了一个女孩，名为齐木奈奈，女孩并不像哥哥一样是个超能力者, 却也并不平凡——她是龙。
在齐木楠雄和齐木奈奈之前, 齐木夫妇还有一位长子，名为齐木空助, 智商超常。
齐木三兄妹由于天赋异禀, 向来在同龄人中格格不入，而空有一腔爱意却不够细腻的齐木夫妇从未察觉这一点, 放心地放任远胜于儿女的常人在外玩耍——
在一个放学的午后，年仅七岁的齐木奈奈反常地一直到天黑了才回到家，回到家时脸色苍白，刚打开家门，就一头栽倒在地。
习惯了妹妹皮糙肉厚的齐木楠雄, 当时正在苦恼怎么样才不会把勺子不小心掰弯, 并没有过分在意妹妹的虚弱, 只以为她是玩累了，过去晃了晃齐木奈奈, 硬是把她摇醒了起来。
“不要躺在玄关这里。”他板着脸教训妹妹。
齐木奈奈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抓着齐木楠雄的手爬了起来, 又脚下一滑摔到了他怀里，齐木楠雄还以为妹妹又犯蠢了，铁面无情道：“起来啦，奈奈！”
齐木奈奈的声音听起来不太情愿，她小声道：“我不舒服……哥哥……”
“想睡觉的话要等到吃完晚饭、洗了澡、回房间睡。”年纪尚轻的齐木楠雄一板一眼道。
齐木奈奈含糊应了一声，接着就没了下文，过了好一会儿，齐木楠雄才意识到不对，抓着妹妹的肩膀把她的脸转向自己这边来——才发现她似乎已经睡着了。
今天她是做了什么？怎么会这么累？
他想不通，摇晃了她两下，齐木奈奈就像完全睡死过去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齐木楠雄疑惑地看着她，突然发现她的嘴唇没有任何血色，苍白到不正常的病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