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妹妹，然后他发现——
齐木奈奈胸腔里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你有想象过那种感觉吗？
你的亲人，中午出门的时候还打打闹闹地抢着你的零食吃，回来时还和你若无其事地交谈了几句，她看上去就不舒服，而你毫无所觉，只当她是在撒娇。
再接着，上一秒还在和你说着话的妹妹，下一秒就突然挺直了呼吸。
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一个念头就能改变世界的超能力者齐木楠雄，愣在了当场，不敢置信地前所未有地温柔呼喊着妹妹的名字。
而她却一直没有再睁开眼来看他。
齐木楠雄抱着妹妹渐渐冷却的尸体，跪坐在玄关处，神情呆滞，思维也停止了——直到齐木夫妇终于发现异常，齐齐冲到了玄关处。
“奈奈……奈奈怎么了？”这对向来乐天的粗线条夫妇生平第一次恐慌了起来，“奈奈怎么了？楠雄？楠雄？”
齐木楠雄僵硬地慢慢回头看向父母，眼泪在一瞬间就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他明明，明明还没有察觉到自己想哭的。
怎么就哭出来了？
而当时正忙着跳级，每天在学校里学习到很晚的齐木空助，这时才姗姗来迟地打开了家门，迎接他的却不是往常齐木国春的热情相拥，也不是齐木楠雄隐含鄙夷的眼神，更不是齐木奈奈欢天喜地的呼声——
他看见父母和弟弟都跪坐在玄关处失了神，而总是面无表情的齐木楠雄竟然罕见的泪流满面，齐木奈奈疲软无力地靠在齐木楠雄肩膀上，气氛凝重得可怕。
齐木空助敏锐地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快点逃跑——发生不好的事情了。
但是他还是没能挪开脚。
“怎么了……？”他放缓了声音，问道。
“奈奈……”齐木楠雄机械地喃喃道，“奈奈……死了……
“开什么……玩笑……”齐木空助终于抬得起自己的脚，他往后倒退了一步，僵硬地扯着唇角，“别开玩笑了……”
没有人再回应他。
齐木楠雄抱紧了妹妹，把脸埋进幼小的妹妹的肩膀里，呜咽出了声。
*
直到现在，齐木楠雄都不知道妹妹当初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在他怀里断了气，他也不想再回忆当时的场景第二遍。
他亲眼看着他的妹妹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在他怀里死去。
毫无预兆。
他再也不想经历那样的场景第二遍。
*
齐木楠雄不顾奈奈的阻拦，硬是消除了爆豪胜己的记忆，这一点让奈奈非常恼火。
一早起来，她一看见哥哥，就对他做鬼脸，然后重重地冷哼一声，转过头故意不搭理他，甚至还端起早餐到房间另一头，确定自己已经离齐木楠雄很远了，才放心进食。
齐木楠雄当然不会对奈奈幼稚的报复有任何感想，最多就是在心里吐槽她一句越来越傻了，他面不改色地坐到了餐桌上，一边拿起早餐一边用心灵感应道：
“他已经不记得你是龙的事情了，不许再暴露。再不听话的话，以后你连零花钱都要上交。”
齐木奈奈深吸了口气，然后又故意地、非常非常大声地哼了一声。
齐木楠雄：“……”
有的时候，他真的很想怀疑齐木奈奈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齐木楠雄一脸冷漠、不为所动地吃完了早餐，拎起书包准备上学，齐木奈奈慢吞吞地磨蹭着，神情悠闲。
等到哥哥彻底合上大门之后好久，确定他已经走远了，齐木奈奈才三两口吞掉剩下的食物，急匆匆地抓起包踩着鞋就往外冲。
——没错，她刚才就是这么委婉地在和齐木楠雄赌气，拒绝靠近他十米之内。
久留美连忙叮嘱道：“奈奈！刚吃饱不要跑那么快！”
“不行的啦，妈妈！我快迟到了！”奈奈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
*
万幸最后奈奈还是没有迟到，她赶在铃声响起的前一刻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看见邻座的绿谷出久正忙着把手机收进塞进书包里。
他紧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一副深受困扰的样子。
奈奈环顾了一遍四周，确定老师不在教室里，偷偷探过头去小声问道：“怎么啦，出久？”
绿谷出久显然没有想到齐木奈奈会突然和他搭话，吓了一跳，身子往旁边倾了倾，很快又自行调整过来，回答道：“没什么……就是今早看见了一个新闻，说是有个地方疑似经历了敌袭，但是警方什么痕迹都没有发现呢。我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新闻内容听起来有点似曾相识，奈奈心虚地移开了视线，飘忽道：“哦……是吗。那真的好奇怪哦。”
“对了，说起来，那个地方好像就在齐木家附近吧？”绿谷出久道。
齐木奈奈沉默地看着他，一时之间没想到该怎么反驳——毕竟这的确就是事实。
绿谷出久却自行把她的沉默曲解成了别的意思，摆摆手，手忙脚乱地辩解道：“我我我，我只是恰好回家也经过那附近，看见了齐木同学……哦，对了，齐木同学昨天和小胜……呃……”
他诡异地陷入了沉默。
奈奈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紧盯着绿谷出久，他额头上隐隐冒出了点冷汗，正哈哈笑着挠着头，试图对自己刚才的话语进行补救：“呃，我是说，你和小胜在谈恋爱嘛，所以你们……呃，我不知道你昨天到底有没有和小胜在一起啦……不对，昨天晚上小胜突然给我打了电话……呃，不过……呃。”
奈奈只是偶然的粗线条，不是傻子，就算是傻子，都能听出来绿谷出久此刻的不对劲了。
她更为狐疑地盯着绿谷出久，可是老师已经带着教案匆匆走进了教室，她只好按压下心底的那份怀疑，开始认真听课。
可是在收拾着东西，准备上课的那一瞬间，奈奈看着自己的课桌和手机，突然觉得自己遗忘了些什么东西。
她所认知的世界好像在某一刻变得有些不一样。
可是但她苦思冥想起来的时候，她又什么异常都找不出来，开始无比地确信自己所记得的一切就是“真实”。
齐木奈奈已经完全遗忘了不久之前，她还准备气势汹汹地去盘问哥哥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删掉她通讯录里的夜斗和小福了。
讲台上的老师轻轻敲了敲桌子，等学生们大多都安静下来后，才缓缓道：
“同学们早上好。”
底下的学生又开始闹哄哄一片，有人活泼地和老师说着“拜托，老师，我们一点都不好”，而其他人笑着附和着，老师只好板起脸来，强调纪律道：
“好了好了，先安静。”
好半天，教室里才恢复了平静。
“现在我要宣布两件事情，首先，我们班的高桥同学由于某些原因转学了，第二，学校的领导发现在学校的论坛里有一些不好的风气，所以决定整改论坛……我在此提醒一下各位同学，没有根据的事情不要胡乱传播，不然就可能被哪个主任叫去谈话了，到时候我可不会去把你们赎出来哦。”
所有人的视线都若有若无地黏到了齐木奈奈的身上。
而齐木奈奈坐得笔直，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的黑板，对于老师所说的话语，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第31章 31.31.这里是三十一
学校论坛早就关了, 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学校才翻旧账，简直就是和齐木奈奈过不去。
奈奈的第一节 课就在众人若有似无的探究视线中度过，下课的时候他们显然还不想放过她，有个女生特地凑过来问：
“齐木同学？你有去看学校论坛吗？”
齐木奈奈把书本和笔记本合上，从书包里拿出下一节课的书来，没有作答。
“齐木同学原来在帝光是篮球部的经理吧, 为什么现在不报社团了呢？啊, 不对，不好意思, 我好像记错了。齐木同学没有参加篮球部, 但是却天天借着篮球部经理的光去篮球部和正选搭讪吧？”她又装模作样、趾高气昂地道。
齐木奈奈把书桌整理好，这才抬头看向来找茬的女生：“你想说什么？”
“没有什么啊, 就是来关心一下同学而已。”对方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
“谢谢，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比较好，小松同学，”齐木奈奈回答，“我们帝光篮球部正选全都身高超过一米八, 力气一个比一个大, 每次训练都会把篮筐扯掉, 最重要的是，他们全都是我男朋友, 被我迷得鬼迷心窍的。”
小松同学：“……”
齐木奈奈也朝她露出一个微笑：“你想见见他们吗？我现在去打电话？”
小松气得青了脸, 抬手就想去掀齐木奈奈的桌子：“混蛋, 你什么意思？我……”
但是她没能掀动。
爆豪胜己竖着课本死死地按住了小松的手，他比她高了许多，凶着脸居高临下地呵斥道：
“滚开，丑八怪。”
被称为丑八怪的小松涨红了脸，呼吸不畅：“你……你……”
爆豪胜己不耐烦地“嗤”了一声，冷笑道：“怎么？不知道我是在叫你？不如让我帮你来认清现实？”
他发动了个性，表情逐渐变得有些狰狞起来，吓得小松腿肚子发软地往后踉跄了几步，狼狈地跑开了。
爆豪胜己这才收起手心的火焰，摆出更为凶恶的表情往周围一通乱吼：“看什么看？！你们都很悠闲是吧？都给我滚开！”
齐木奈奈都被他吓得瑟缩了一下，把人全部清开之后，爆豪胜己才把恶人脸收回来，转头看向奈奈，但还是一脸不爽：“你刚才说什么呢？”
强烈的求生欲让齐木奈奈本能地拼命摇头：“没有，没说什么。”
“啊？没说什么？”爆豪胜己磨着牙复述了一遍她的话，“什么叫做‘篮球部的正选都是我男朋友’？”
“我……我就是气气她……”奈奈辩解道，“反正我又没男朋友……无所谓……”
爆豪胜己气得原地爆炸：“你再说一遍？！”
奈奈完全不明白爆豪胜己生气的点在哪里，但这并不影响她迅速低头道歉：
“对不起。”
爆豪胜己仍在莫名其妙的生气，奈奈偷偷抬眼看他，突然觉得Q版的爆炸爆豪挂坠一定很可爱。
她有点手痒，又想在笔记本上画画了。
“那个……”理智拉扯着她问出了心中隐约的疑惑，“昨天……爆豪同学还好吧？”
她不敢直接问爆豪胜己，在他的记忆里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还是很好奇。
希望哥哥的记忆消除器不要让爆豪胜己的记忆变得太奇怪。
提到昨天的事情，爆豪胜己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些，他轻哼一声：“当然没事，那种垃圾我随手就能解决掉……倒是你，每次都这样，是没长脑子吗？”
齐木奈奈：“……”
虽然不知道爆豪胜己到底脑补了什么，但是在武力值爆表的齐木兄妹面前，爆豪胜己是没资格炫耀自己的实力的。
齐木奈奈沉默了片刻，只能勉强违心地敷衍道：“是吗？爆豪同学真厉害。”
爆豪胜己哼了一声，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可是齐木奈奈敏锐地感觉到他的心情变好了不少。
算了，无论他在做什么美梦，她还是都不要戳穿他好了，就让仿佛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自尊心的爆豪胜己这么开心下去吧。
在绿谷出久的视野里，齐木奈奈就这么带着一种迷之宠溺的眼神看着爆豪胜己，吓得不明所以的绿谷瞬间打了个颤。
齐木同学和小胜的关系真是太奇怪了，他已经完全搞不懂了他们现在是怎么回事了。
昨晚小胜还大半夜地生平第一次打电话给他，问他齐木奈奈当初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绿谷出久就战战兢兢地把他和齐木奈奈关于论坛照片的对话，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给爆豪胜己，爆豪胜己听完嘟囔了一句什么，绿谷没听清，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看来，小胜和奈奈应该是和好了，真好啊。
绿谷出久欣慰地想着。
*
爆豪胜己到底脑补了些什么？
当然是一些很爆豪胜己的画面啦。
明明他才是被救的那一个，他却自动脑补了“从齐木家离开后，一群小混混当街骚扰齐木奈奈，而他英勇地进行了英雄救美”的画面。
除此之外，他还非常自觉地在英雄救美的画面中夹了点私货：
他忘记了齐木奈奈完全不知道她莫名其妙被交往的事情，转而以另一种神奇的故事走向取而代之。
齐木奈奈告诉他，她已经暗中关注了他很久，当时一时冲动和绿谷出久单方面地宣布谈恋爱，也是因为太仰慕爆豪胜己了。
顺带一提，他还认为，齐木奈奈的个性是兔子。
——若干年后，齐木奈奈冷笑着和绿谷出久吐槽，当时的爆豪胜己大概适合穿越到二十年前写八点档剧情。
亏他想得出来。
还说她的个性是兔子，他以为他自己是爱丽丝吗？性别就不对。
和绿谷出久回忆着过往的齐木奈奈，一边说着，一边一时失手，掰断了门前的栅栏。
她顶着绿谷出久惊悚的眼神，若无其事地把它们拧到了一起，假装一切都很好，还在可控范围内，和蔼地微笑着：
“哎呀，没事的没事的，不要担心，栅栏经常会坏掉，我这就去打个电话叫胜己回来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