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她,是她扶了昆南进的客房,是她倒贴,是她不知羞耻想要嫁入豪门,媒体会这样渲染她。她的前途和事业会在顷刻间毁于一旦。
她唯一的赌注便是昆南喜欢程意意,他不愿让那个人知道。
她轻轻舔舐了流到嘴角的血液,“有个同盟不好吗?我们的目的相同,难道不能各取所需?”
“看来你还不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昆南的唇角冷冷翘起来,声音阴冷带着嘲讽,“你没有资格做我的同盟,也惹错人了,在帝都,我想捏死你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
他的眼神阴鸷,恐惧几乎要让人颤抖起来。
他拎着外套往外走,仿佛从未对她的话有过犹豫。
宋安安的大脑中一片空白,眼前的状况已经全然脱离了她的设想。
不,不该是这样的!
恐惧支配了她的身体,她大脑中只有最后一个念头,不能让昆南就这样走了!那样她的人生就全完了!
她慌乱起身去抓住他的衣角,“我帮你!我什么都不要!我帮你得到程意意!”
昆南顿住,回头。
目光落到宋安安脸上,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凝视这张脸。
他微微俯身,一字一句附在她耳边,亲昵得仿佛情人间的低语,“告诉你,睡了你是我活到现在觉得最恶心的事情。”
“尤其恶心你这张假脸。”
他轻拍了两下宋安安的脸颊,“别试图耍什么花招,激怒我的代价,你付不起。”
说罢,他拂开宋安安的手,轻拍了衣角两下,仿佛沾染了什么脏东西。最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宋安安的视线中。
客房门传来一声上锁的脆响。
宋安安失魂落魄跌落坐回原地。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步是走错还是走对了,可她知道,走到现在,她没办法回头了。
她不想做个失败者。
……
帝都的车流在春节锐减,平日拥堵的十六车道开阔得多。
昆南将油门踩到底,仿佛那样心底的压抑和烦躁便能消失不见了。他觉得恶心又后悔,甚至想要干干净净洗个澡再去见她。
他应该在酒吧包厢里朋友带来宋安安的时候立刻起身走人,他应该把酒瓶子摔碎塞在那个成人之美的朋友肚子里。
程意意说得对,他身边都是一堆狐朋狗友。
可是,在醉酒后那意识混乱、头晕目眩的那一瞬间,他是真的以为,她就躺在自己怀里。
那个他触手可得却又从未碰到过的人。
从十几岁时候开始,她曾经离他那样近。
近得他能清晰看到她白皙柔嫩脸颊上的细小绒毛,近到他偏头便能亲吻她熟睡的眼睛。
阳光穿透教室的窗户打在她脸颊,少女的馨香被微风携带着涌入他的鼻腔。
他性格顽劣、脾气暴躁。可唯有程意意,他只想要把最好的一切给她,从来不舍得对她发脾气,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
只因为表哥更优秀更好,所以在他把程意意抢走的时候,他隐忍地将难受与痛楚统统咽回了肚子里。
他爱憎分明,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便恨不得喜欢她的全部,只觉得她值得更好的东西。
所以在程意意离开之后,他才会对曾经尊崇的表哥那样失望又怨恨。
凭什么呢?
他那样喜欢着、爱护着的程意意,因为顾西泽离开了这座城市,他凭什么在抢走了她之后却又弃若敝屣?
可不管他怎样意难平,程意意重新回到这座城市的时候,依旧选择了顾西泽。
就像当初一样的,明明有一瞬间,她离自己那样近,在下一秒,却与他越行越远。
昆南将车缓缓倒进了车位,没有下车。
隔着窗户,程意意坐在咖啡馆那个靠窗的位子上。
那是上学时候她就最喜欢的位置。
她正撑着下巴在看咖啡馆里提供的杂志,柔软的卷发从肩后滑落,侧脸宁静又安详,手边的咖啡杯冒着氤氲的热气。
杂志也许是一本时尚芭莎,咖啡杯里装的是热牛奶。
她喜欢这样的搭配。
昆南突然觉得自惭形秽起来。
内心的自我厌弃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淹没。
第30章 30
昆南一颗一颗将自己的外套衬衫解开,重新扣得整整齐齐, 凌乱的头发打理得干净柔顺, 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可是他仍旧没有下车的勇气。
他烦躁地将十指插入发间, 低吼一声, 自暴自弃地仰头靠在驾驶座上。
刚刚整理好的头发重新凌乱了。
后视镜里, 他的眼下带着宿醉后的阴影, 即使表面打理得再光鲜整齐, 身上也是污浊不堪。
他闭着眼睛, 他没有勇气去见她。
那辆车在原地停了许久, 昆南终于重新发动。
一把倒出车位, 车轮便飞速旋转起来,整辆车如同利剑飞速冲了出去。
……
程意意在咖啡馆坐了许久, 才等来了昆南的电话。
“你在哪儿?”程意意眉毛轻蹙, “出什么事儿了?”
昆南虽然桀骜不驯, 但说好的事情从来不爽约。
“对不起,意意, ”昆南左手的指节握紧了手机,右手握住方向盘汇入车流。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同平日听上去没什么区别, 然后解释道,“老爷子突然叫我回家,只能改天再约你出来了。”
他艰难地吐出这句话来,又假装若无其事道,“等很久了吗?”
“哦。”程意意应他, 声音没好气,“好久了。”
“意意,”他突然深深地唤了她一声,然后接着道歉。
“对不起…”
“算了,原谅你。”程意意应他,然而他却并没有停下来。
“对不起…”
“我听到了。”程意意皱眉。
“对不起…”他机械地重复好几遍,直到程意意打断他。
“好啦,别说了,我骗你的,其实没有等很久。”程意意总觉得昆南今天不太对劲,可仅仅从电话里的声音里去判断,却又实在听不出什么端倪。
“那你别生气,”昆南顿了顿,极力让自己的声音轻松起来,“以后你尽情放我鸽子做补偿。我约一百次你只出来一次都行。”
程意意噗嗤一声笑出来,“那我要是一次也来不了呢?”
“我马上得回G市了,我回G市以后你就自己玩吧。”程意意合上杂志,抬手招呼服务生结账。
“那我去G市找你。”昆南急道。
“诶,别来…”程意意收起零钱起身,推开咖啡馆的门。“你还是好好工作吧,可别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都这么大人了,天天被你家老爷子指着鼻子教训多丢人…”
“好。”昆南轻声应她。
如果与他说这些话的是别人,他早不耐烦地挂了电话,也或者直接骂了回去。
可这是程意意,他怎样听都觉得顺耳起来,她要他好,他爱听,多说两句都是好的。
……
程意意回到公寓已经快到早饭饭点了。
她出门时候把米淘干净放锅里,插上了电预约蒸饭,这个时候饭应该熟了。
时间还没到,顾西泽应该还没有回家。
她正这样想着,低头开门。
走过玄关,抬头,却见顾西泽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的姿势看起来有些僵直,不知道坐了多久。
“你回来了啊。”程意意泛起笑意,视线移开,碰巧落到沙发一旁的Ipad上。
程意意知道,Ipad的界面一定是在浏览航班信息。
因为她出门时候没有清除网页记录,她本以为顾西则不会回来那么早,就顺手把它放在了茶几上。
“你看见了啊…”
自肖庆三番两次打来电话后,她便开始看飞往G市的航班,可看了一次又一次,她终究没有下定决心订哪天的机票。
程意意脸上的笑意微敛,不自在地背起手,声音渐渐低下来,终于垂下头,看向地面,轻声道,“我本来正准备跟你说…”
“说什么?”顾西泽的眼睛幽黑,眉眼深邃,声音极端平静。
然而就是那毫无波澜的语调才越发让人忐忑起来。
“说你打算悄悄再走一次,是吗?”他的眼睛里仿佛有风暴在酝酿。
程意意有点儿发憷,“西泽…”她试图伸手去触碰他的指尖。
下一秒,顾西泽紧紧握住了她的整只手,从沙发上起身,凝视她的眼睛。
那眼睛看起来依旧是那样清澈又无辜,仿佛什么也不曾经历过。
“你知道吗?你走之后,我曾经跟自己发过一个誓。”顾西泽突然觉得无可奈何起来。
她惊讶抬头去看他。
“那时候我发誓,如果有一天你回来了,再也不对你说一句重话,再不对你发一次脾气。”
“可是我现在发现,那真难。”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程意意能轻而易举挑起他的怒气。他能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得完美,贵气天成,彬彬有礼。
——任何人,只除了程意意。
“我只问你,你要回G市、你要去工作,这些是不能同我说的事情吗?”他觉得疲惫又无奈。
“不是的…”
他是真的生气了。
她已经准备离开,甚至准备开始订机票,完全收拾好了行李,却唯独没有告诉他。
程意意意识到这一点,摇头急着朝他解释,“我就是怕你生气。”
她的眼睛里带着紧张,“我知道我们好不容易才能重新在一起,我也想留在帝都,留在这里。”
“可G市有我的学业,我的工作…”
“我只是想着能再晚一秒告诉你也是好的…”
说到这一句,程意意的声音渐渐轻下来。
这段感情和信任有多么来之不易,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时光与分隔划开的间隙,也只能靠岁月的更替、温情与包容去修补。
“你不同我说我才会生气。”顾西泽轻轻叹了一口气,神情疲惫。
“无论好的、坏的,只要是关于你的,我都只想听你亲自告诉我。”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容易生气,”他垂下眼睫,声音渐轻,低低道出最后一句。
“吃饭了。”他转身走向厨房。
他回的不知有多早,桌上放着的都是做好了的菜。
程意意只觉得茫然又惆怅,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能过上几日。不多时,她又得回到G市研究所分配的狭小冰冷的宿舍里,继续过上三餐不定、昼夜颠倒的生活。
她分明可以留下来,沉浸在爱情里,衣食无忧,不用辛苦地做实验,不用连擦护肤品都觉得是在奢侈地浪费时间,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漂亮,留精致的指甲,穿好看的鞋。
多么美妙的诱惑。
可她不能这样,那样没有追求与梦想的程意意,她会觉得自己不配站在顾西泽的身侧。
红烧干贝、鱼香肉丝、冰糖百合。
桌上都是程意意爱吃的菜。
他生气,可他到底知道程意意要回G市,趁她没走的时候,多做些她喜欢吃的。
他给她递过筷子。
程意意的眼眶突然红起来,胸腔里都是酸意,“西泽…”
她没接那筷子,而是紧紧环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胸膛上。
他的心跳凝实,一下、两下…跳动在她的耳畔边。那胸膛宽敞而又温暖,给予她全部的包容和安全感。
“我突然又不想回去了。”她的声音里有着细碎的哽咽。
上一秒,她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如此坚定,可是他永远有能力让她下一秒就动摇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的追求与梦想能走到什么样的境地,那对她再遥远不过,可他的温度这一秒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伸手就可以抓住。
“你会后悔的。”顾西泽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有那么一刹那,他多想就这样自私地让她留下来。
她离开的日子是那样漫长,他日复一日守在这个地方,忍耐煎熬,已经受够了等待。
可沉默过后,他终是抬手,用指尖轻轻梳理了她的头发,俯身埋头,在她的额间轻轻印上一吻。
“我爱你。”
这一吻,不夹杂任何情·欲,是鼓励,也是肯定。
“我不想你后悔,意意。”
他爱她,所以他就允许她再离开他身边一段时日。那样漫长的五年他都一样过来了,又还有什么是不能等待的呢?
“我送你去G市,也会去看你。”他温声告诉她。
程意意的眼睛已经全红了,她努力仰头去看他,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痕,湿漉漉的,桃花眼里已经是一片波光潋滟。
那眼睛生得简直犯规,看得人心里几乎要化出水来。
便是因为那眼睛,总让他的规则和底线一退再退。
不假思索地,他伸手蒙住了那眼睛。
“西泽…”程意意说话带着鼻音,她唤了他的名字。
她的睫毛一眨一眨,扫得他的手心直痒。
“我在。”
听清楚那说话的方向,她伸手挽下他的脖颈,踮起脚将吻深深地印在他的脸上。
起初亲吻到他的下巴,扎得她的脸生疼,可她固执地不肯放开。
下一秒,程意意整个人被他一只手抱起,坐上了厨房的料理台。
主动权转换到另一个人身上。
那吻越来越狂热而粗暴。舌尖带着强烈的雄性气息,灵巧地翻转,在她的唇齿间每一寸扫荡。
程意意被吻得大脑发昏,意识模糊,几乎要窒息,然而身后的肌肤与料理台冰凉的台面相接,大脑皮层却越发兴奋活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