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沈彬阻止,宜姐儿就留在母亲身边养活。
只是葛玲见婆母和丈夫因为她生个姑娘不太欢喜的样子,她心里也生起闷气来。
本来她当年就是因为沈彬的才情及温柔才会嫁给沈彬,以为嫁人后,能与他夫唱妇随,哪知沈彬作为永平侯府的世子,身上的担子本来就重,还要提防偏心的沈老夫人和沈家二房的算计,所以并不能成天无所事事地陪着妻子风花雪月、琴棋书画。
这样的落差,葛玲心中自然不满。
时间长了,葛玲发现沈彬并不是心目中的理想良人,他汲汲营营,成天为一些利益算计,能陪她的时间不多,还不如当初嫁给外祖母家的四表哥呢,至少四表哥不像沈彬那般,他是一个真正有才华之人,一心治学,不喜那黄白之物,这才是一个真正的清流君子,不为外物所。
只是再后悔也是枉然,她现在已经是永平侯府的世子夫人。
葛玲从来不是个喜欢委屈自己的,既然生活不如意,那就直接提出来,只是她没想到,丈夫竟然觉得她莫名其妙,夫妻俩沟通几次,谁也说服不了对方后,后来沈彬索性不回房了,直接歇在书房里。
葛玲对沈彬的去处并不理会,他爱来就来,爱走就走。如此,她也过了一段无人理会的日子,初始便觉得十分自在,每天只需要过自己喜欢过的日子就成。
后来她突然发现连下人都敢对她不敬,她吩咐的事情,下人拖拉半天都没完成,练字时想用点澄心纸都需要自己用钱去买,吃点喜欢的东西,也要使银子……
被气过几回后,她这才恍惚地发现生活和理想是不同的,这未嫁人和嫁人后也是不同的。
在她未出阁前,她的母亲是主母,护着几个孩子,她是家里的大小姐,谁敢对她不敬?她那时候什么都不用理,母亲就会为她安排好一切,敢对她不敬的下人都被收拾了……
可现在,这些对她不敬的下人的身契在婆母那儿,丈夫又被她气走,不会给她作主,她一个人孤伶伶地住在院子里,虽然不用理外面俗世,可一点也不自在。
葛玲过了几个月不如意的日子,被现实弄得没了脾气,终于向现实低头。
后来她向沈彬道歉,也答应好好地教养让她不待见的女儿,又被娘家人说教一通,终于有点通人情世故,在婆母的唠叨下,她心里虽然委屈,但也知道为了自己,也为了女儿,她怎么着也得生个儿子傍身。
不然婆母就要给深彬抬几房姨娘,好传宗接代。
葛玲对沈彬还是有几分感情的,自然不允许这种事情……
不久后,她便怀上第二胎。
怀第二胎时,葛玲没有像怀宜姐儿那般折腾,好吃好睡,而且因为肚子总是饿得快,她受不住,便越吃越多,肚子里的孩子才三个多月,葛玲便已经胖成这般模样。
加上今儿出门见人,葛玲觉得自己的皮肤太差,还生出一些斑纹,简直不难看,便画了个浓妆来遮掩。
葛玲淡淡地道:“宜姐儿身子弱,前些天天气冷一些,她就咳嗽了,如今身子还没好,我不放心她,让她留在家里。”
说着,她又看向霍姝怀里的孩子,从那孩子精神的模样,可以看出这孩子被养得很好,胖乎乎白嫩嫩的,一看就是个健康的孩子,和宜姐儿那种病恹恹的样子截然不同。而且宜姐儿比这孩子早出生几个月,可是宜姐儿现在还不会走,说话也不利落,看着就比这孩子小似的。
不知怎么地,葛玲心里有些憋闷。
明明当年这姝表妹和妹妹葛琦一样,活泼闹腾,不学无术,看着就让人不喜欢,哪知经年后,大家都为人妇,这姝表妹好像和当年依然没什么区别,越发的美丽,她生的孩子也讨人喜欢,自己和她一比,什么都比不上。
明明当年,这姝表妹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
霍姝听到她这么说,面上也露出几分关心,“叫太医来看过了么?小孩子身子弱,可不能疏忽。”
对于宜姐儿那孩子,霍姝见过两次,都是永平侯夫人带出来时见的,她每次都被奶娘抱着,神色恹恹的模样,看着怪可怜的。霍姝现在是当娘的人,有胖儿子每天闹着她,再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心肠也柔软几分。
葛玲淡淡地应一声,并不怎么想说身体不好的女儿,问道:“姝表妹现在可是去看妙表妹的?”
霍姝笑着点头。
“那就一起罢。”葛玲扶着腰,慢慢地走着。
霍姝见她这样子,就不太想和她走在一起,偏偏葛玲开口,只好配合她的脚步,同她用龟速慢吞吞地往霍妙的妙锦院而去。
路上,葛玲想到什么,说道:“阿琦的亲事定下了。”
“啊?”霍姝有些吃惊,“几时的事情?阿琦没和我说。”
葛琦现在随父母在任上,这几年霍姝时常和她通信聊天,不过因为路途遥远,信件往来不方便,往往几个月才一封信。
“我也是听娘家人说的,阿琦写的信应该还没到吧。”葛玲淡淡地看她一眼,对妹妹的亲事并不怎么关心,只道:“听说和阿琦定亲的对象是幽州城的武将之家的子弟,当时父亲路过幽州时,恰好遇到山贼,幸好被人所救,为了报答对方的救命之恩,父亲便将阿琦许配给那人。”
霍姝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心葛琦,“那人怎么样?”
“我哪知道?”葛玲漫不经心地道,“反正父亲总不会害阿琦。”
霍姝听罢,便不再问,这人当姐姐的都不关心自己亲妹妹,她赶着上去问,那不是找不自在么?不如等葛琦的信件到来。
这一通谈话下来,霍姝发现,自己依然搞不懂这位玲表姐在想什么的。
两人相携来到霍妙这儿,就见霍妙穿着大红色水绸洒金五彩凤凰纹通袖长衣,端庄地坐在屋子里。
沈彤也在,见她时不时地看着门外,便打趣两声,霍妙羞红了脸。
见到两人一起过来,她们都有些意外,霍妙赶紧起身迎过来,让人去给她们沏好茶端水果点心。
“七姐姐,你怎么过来了?”霍妙双眼亮晶晶的。
霍姝抱着胖儿子坐下,见他扭着身子不肯让自己抱,便让他自己双脚落地,一边道:“外面人太多,就带阿镹过来看看你。”
霍妙抿着嘴笑起来。
葛玲扶着肚子坐到一旁,见霍妙眼睛都黏在霍姝身上,哪里感觉不出这表妹的疏远,心里有几分不舒服,脸上不免冷淡几分。
沈彤见到这大嫂脸上的神色,心里十分无奈。
她与霍妙自幼亲厚,今儿特地过来恭喜她定亲,哪想这位大嫂不知怎么想的,突然也要跟过来。现在人家姐妹在那里说话,她脸上露出这种表情算什么?。
就算霍妙与这异母姐姐不亲厚,但也比她这位眼高于顶,从来不会舍下身段与人交往的大嫂好吧?大嫂自己从不与人往来,不懂人情世故,现在反倒怪别人冷落她,哪有这样的道理?
沈彤虽然不喜葛玲这大嫂的行事,但也不得不为她周全,当下便坐在那儿,时不时地搭个话,别让葛玲心里不舒服,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
“听爹说,亲事定在腊月,是不是赶了点?”霍姝给儿子递一块剔掉核的大红枣,一边问道。
霍妙羞红了脸,细声细气地道,“袁家那边说,袁公子年纪大了,而且我也因为孝期耽搁年纪,不如就趁今年将婚事办了。”
霍姝见她果然心里门儿清,便也不多说。
上回她提醒过她,霍妙仍打算嫁过去,可见她心里是有数的,以后嫁得好赖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倒是葛玲忍不住道,“刚才我看到袁五郎,人长得不错,听说品性也很好,只是他年纪这么大,一直没有说亲,是不是……”
“大嫂!”沈彤满脸大汗地打断她,在这种日子对定亲的姑娘说这种话,那不是生生打脸么?她心里有些不满,但也知道这大嫂的人情世故欠缺,母亲就常常被她气得肝疼,她自己反而从不认为自己错了。
简直心累。
霍妙和这位葛表姐一直处不来,这会儿听到这话,心里十分不开心。
袁五郎为何一直没娶,她早就打听明白了,刚知道原因时,她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觉得自己好像又被霍姝给压住了,心里不是不恼的。
不过很快她就调整过来,特别是在得知袁五郎心中对霍姝不过是少年时期的迷恋,现在霍姝都嫁人了,袁五郎这些年来也从来没有表现出过什么,便知他心里就算还有霍姝,但那感情也淡了。
除此之外,袁五郎这些年也因为如此,一直洁身自好,总比其他那些还未成亲屋子里就有一堆通房的男人强。
她看中的是袁五郎这份念旧情的心,这样的男人不会太过花心风流,她自己现在也没怎么喜欢那男人,不过是想谋一段姻缘罢了,所以心里的抵触并不大。
霍妙有信心,等她嫁过去后,迟早将袁五郎的心笼络过来。
葛玲见小姑子和霍妙的脸色不好,她再没眼色,也看得出来,虽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但到底闭上嘴没再说话……
霍姝坐了会儿,见过霍妙后,便带着她家阿镹离开。
第173章
刚离开靖安侯府,就听到一阵哒哒的马蹄声。阿镹趴在车窗前,小手掀开车帘往外看,突然看到什么,响亮地叫起来:“爹!”
霍姝正拉扯着他虎头帽上的老虎尾巴,听到这声音,用力一扯。
小家伙身体往后一仰,然后就被一双手接住,接着就被放到一旁,然后他发现车窗口的位置被他娘给霸占了。
小阿镹急了,忙攀着娘亲的身体,母子俩挤到车窗口前。
聂屹骑马过来,来到车前,就见到挤在车窗口处的母子俩,抿着的嘴不禁微微勾起。
接着,聂屹弃了马,带着一身寒气钻进马车。
“爹~~”阿镹叫得甜甜的,就要扑到他爹怀里,被聂屹伸手制住。
阿镹见他爹竟然不抱他,可委屈了,红润润的小嘴儿嘟起来,朝他伸出两只小胖手,奶声奶气地叫道:“爹,抱抱~~”
霍姝扯着他的老虎尾巴将他抱到怀里,捏捏他的小胖脸道:“你爹一身寒气,也不怕冻坏你。”
阿镹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娘,似懂非懂的样子。
聂屹将身上沾着寒气的斗蓬解下,接过霍姝递来的手炉暖过手后,才将扑过来的儿子抱在怀里,问道:“今儿没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挺好的。”霍姝笑眯眯地看着他,“倒是先前遇到玲表姐,她整个人都变肿了,脸上还画着好可怕的妆,像个妖精似的,感觉都不像她,以前玲表姐可仙了,就像不令人间烟火的仙子似的。不过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又怀上,她还问我,阿镹都这么大了,怎么不给他添个弟弟妹妹。”
聂屹搂着儿子的手一顿,抬眼看她,见她笑得很无辜,就和阿镹想干坏事时装无辜的神色一模一样。
他嗯一声,没接这话。
霍姝见状也不恼,转头问胖儿子,“阿镹,想要弟弟妹妹陪你玩么?”
阿镹瞅着他娘,又瞅瞅他爹,摇头道:“不!”
“不要?”霍姝惊讶地看他,小孩子不是一般都喜欢有弟弟妹妹陪玩的么?想想她小时候时常瞅着她几个舅母的肚子,让她们多生一些表弟表妹陪她玩呢。怎么轮到她家儿子,就不一样?
阿镹嘟着嘴,搂着他爹的脖子,说道:“爹,镹的!娘,镹的!”
霍姝看他那霸道的小样儿,伸手将他捞过来,在怀里颠了颠,然后又丢回去给他爹。
阿镹被逗得咯咯地笑起来,朝他娘伸手,叫嚷道,“娘,玩,玩~~”
“不和你玩!”霍姝靠到聂屹身上,一副不想和他玩的模样。
小阿镹急得不行,哪有人这样的,撩了却不陪玩,太过份了。他也不去黏他爹,爬到他娘怀里,搂着她的脖子,一直娘娘娘地叫着,整个马车里都是他的声音,然而他娘对他爱掿不理的,还将他推开。
阿镹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
聂屹看着这对母子闹腾,实在是忍不住想笑,看儿子哭得着实可怜,拿帕子给他擦眼泪鼻涕,哄道:“阿镹是男孩子,可不能哭,会被人笑话的。”
阿镹抽噎着,见他爹安慰他,忙将胖乎乎的小身子挪进他爹的怀里求安慰,很快就忘记哭了,又朝他娘伸出小胖手讨抱。
霍姝将他抱到怀里,亲亲他漂亮的小脸蛋,取笑道:“阿镹是个爱哭的小花猫。”
阿镹一听到小花猫三个字,就张嘴奶声奶气地学着猫叫,“喵喵喵~~”
霍姝一个忍不住,噗的一声笑起来。
等一家三口回到凌云院,霍姝又想起刚才聂屹还没回答她呢,忍不住扁扁嘴。
晚上歇息时,霍姝从净房洗漱出来,就被冷得赶紧躲进被窝里,等着聂屹回来给她暖床。只要聂屹在家,她就不喜欢用汤婆子,只喜欢往聂屹身上一趴,什么都暖和了。
一会儿后,聂屹回来了,而且怀里还抱着个胖儿子。
胖儿子被放到床上,就往他娘的被窝里钻,一脸笑呵呵的,“娘,睡~”表示今晚要和爹娘一起睡。
霍姝瞄一眼床前正在慢条斯理地脱下外袍的男人,再看看笑得一脸春光明媚的儿子,哪里不知道这人将儿子带回来干什么,心里有点儿气闷。
于是她翻个身,不想理那对父子俩。
阿镹玩了会儿,四脚瘫开地睡着了。
聂屹见状,将他抱到最里面,给他盖好被子后,就将背对她的霍姝搂到怀里,在她耳珠上亲一下,含笑问道:“还在生我的气啊?”
霍姝转身看他,因为有孩子在,屋子里点了一盏羊角宫灯,光线朦朦胧胧的,能看清楚他俊美的面容,披散着一头长发,温和的样子,美好得让人心头发软。
她忍不住亲他一口,趴到他怀里,嘀咕着道:“你不想要孩子就算了,干嘛将阿镹带回来,好像怕我要对你做点什么似的。”说着,她又道:“你不让我生,也不准让别人生,知道么?”
聂屹听到这含酸带醋的话,心头欢喜,微笑道:“是不是有谁在你耳边乱说什么?我知道你喜欢孩子,等阿镹大点再生,到时候再生个女儿,凑一对好。”他说着,亲吻她的唇,带着炙热的侵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