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发动了，杨柳动了动方向盘，一心二用地问：“你真的想好了，要跳槽去上东？”
“先看看上东的态度吧，”余嘉一沉吟道。
她也没想到上午还在抱怨英龙，下午就能收到上东经纪人何玲芳发来的工作邮件。
上东比起艺星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大公司，如果真的能顺利签过去，不失为一件好事。
话音刚落，余嘉一的手机便不合时宜地响起来，点开一看，来电的是皮卡。余嘉一盯着来电人的名字看了半天，她上唇咬着下唇，犹豫再三，才按下接听。
“亲爱的，”皮卡肉麻的声音隔着听筒传了过来，“晚上约了谁吃饭呀？”
余嘉一随口敷衍道：“戴泽南。”
“哦～是南南啊，和他联络感情的确很重要。”皮卡道，“宝贝儿，我听说《最后的温暖》要杀青了，是吗？”
余嘉一预感到不会有好事，不过还是说道：“应该再过两天就拍完。”
皮卡聚精会神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放一条你和傅君彦的绯闻出去啦，你懂的，新戏，总要有点热度嘛。”
“随便，你决定就行。”余嘉一趁自己耐心还没走到崩溃的边缘，先一步挂了电话。
接下来的一路，余嘉一都坐在车座上，拿着手机动来动去，明显一副脾气不佳的样子。直到杨柳将车开到了约好的地方，她的情绪方慢慢和缓下来。
“才五点四十，我就说六点前肯定能到。”杨柳帮她推开饭店门，直接把她领到了包间里，“何总刚才给我发了消息，说他们也要到了。”
“他们，”余嘉一侧首，机灵的眼珠转了转，发出疑问道，“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估计也带了个参谋吧。”杨柳道。
余嘉一点点头，无聊地拿出手机打起了斗地主，结果不知道是她运气太好还是对手太弱，玩了几盘，把把都赢了个大满贯。
她正准备再开一局时，门口响起了服务生的领路声。余嘉一放下手机，果然见到何玲芳和一名高大男子推门进来。
何玲芳看上去四十岁上下，打扮地知性亲和，她走到余嘉一身边，伸出手，冲她一笑：“真是抱歉，路上堵车，等很久了吗。”
余嘉一赶快站起来和她握了握，拿出得体的一面，笑道：“没关系，本来就是我们早到了。”
何玲芳坐到余嘉一旁边，放下了手提包，两人开始漫无边际地闲聊。
这其实还是二人的初次见面。余嘉一以前只听说何玲芳是上东公司的金牌经纪人，没想到会这么没架子，说话做事都显得很有教养。她不禁在心里给何玲芳默默加了不少印象分。
只是——余嘉一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坐下后就不停玩手机的那个男人。
谁能告诉她，这家伙到底是什么鬼？
何玲芳终于注意到她的目光，不禁颇为懊恼地道：“瞧我这记性，都忘记给你们介绍了。”
“这是韩少庭。”何玲芳道，“这是余嘉一，你肯定见过吧？”
韩少庭抬起头，他翘着腿，看了余嘉一一眼，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嗯”。
余嘉一尚没有反应过来，杨柳便惊道：“您是《深海》的创始人，韩老师？”
与韩少庭有关的信息这才一点点落入到余嘉一的脑海里——１４年的金蛇电影节评委，１６年又担任世界型电影节评审，权威性电影杂志《深海》的主编兼创始人。传说中的中国内地影评第一人。
是他？
何玲芳笑说：“嘉一，可是他大力推荐，让我一定要把你签到上东来。”
余嘉一好似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受宠若惊地看了眼韩少庭。
韩少庭的五官深邃，眉眼也很英气，他黑色衬衣的最上面那粒纽扣随意地松垮着，袖子被卷到小臂处，看上去有点慵懒，又有点性感。
察觉到余嘉一的目光，韩少庭对她点点头。
余嘉一回了个腼腆的笑容，声音带点甜：“很荣幸，能得到韩老师的厚爱。”
“不是厚爱。”韩少庭放下手机，一本正经地说，“只是你近期的片子实在有碍观瞻，不忍心让你继续在英龙待下去而已。”
余嘉一扯了个笑，他刚在自己心里建立起的伟岸形象顿时崩塌下去。一瞬间，她心里很想骂娘。
“少庭说话就是这样，没个正经，但是绝没有恶意。”何玲芳出来打圆场。
余嘉一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
何玲芳开始转移尴尬，她拿起菜单，善解人意地笑笑：“光顾着聊天，大家肯定都饿了——嘉一，想吃点什么？”
“我一直听说这家的虾不错，不如，点个虾吧。”余嘉一翻了翻菜单，道
何玲芳：“少庭呢？”
韩少庭一气呵成地说：“羊排、煎鹅肝，还有东坡肘子。”
何玲芳招来服务员，如样点完后，又加了一份汤和娃娃菜。何玲芳微笑道：“之前看你微博上晒过，应该会喜欢吃。”
余嘉一领了她的好意，笑道：“何姐有心了。”
“我妹妹和你差不多大，每回和她吃饭，她也爱点娃娃菜。”何玲芳笑说，“她前几天还去看了你的新电影。”
“《海棠初开》吗？”韩少庭扬声问。他不假思索地道，“我昨天也看了，不尽如人意。”
余嘉一多多少少读过几次韩少庭对于其他电影的点评，知道在他一贯的犀利作风里，这句“不尽如人意”已经算是非常委婉的说法。尽管如此，余嘉一的脸色还是消沉下去。
何玲芳注意到了这点，她语重心长地道，“谁都有低谷期。我相信嘉一自己能感觉到，得了新人奖以后，在演技上的退步。”
余嘉一明白这是要说上正题了，她抿抿唇，鼻头轻耸，没出声。
杨柳主动插｜进话来，她和颜悦色地说：“何总，嘉一确实有些想法。但是英龙毕竟还是老东家，公司也一直对嘉一不薄，我们恐怕无法贸然做出改变。”
“你这是打算开始讲条件？”韩少庭扬眉道。
这话把问得杨柳一怔，完全没想到他会那么直接。
一旁的余嘉一接过话，俏生生地开口道：“如果双方都有诚意，那把条件摆出来，有什么不对吗？”
“说得很对。”韩少庭也不兜圈子，他一手在桌上点了点：“如果我没记错，你和英龙还有两年的合约，关于这两年的违约金，我来出。”
韩少庭一针见血，一句话就说到余嘉一最关心的问题上。
“你签到上东来，价位也一定会让你满意。”韩少庭继续道，“唯一的区别不过在于，上东不会像英龙那样胡乱捧人。该是你的剧是你的，不适合你的，自然由别人来接。”
韩少庭扬了扬下巴，他将声音放低了些，听上去很有磁性：“条件怎么样？”
余嘉一明眸皓齿，笑得很灿烂。
韩少庭确实是个会谈生意的人，这要求几乎就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她老实地点头道：“让人很心动。”
“那就现在签合同。”韩少庭嘴角上扬，轻快地说，“英龙那边是你自己打招呼，还是我们让人去洽谈？”
余嘉一没料到他这么急，她想了会儿，才真的下定决心，说道：“等我把这部戏拍完，我会亲自去和皮卡说。”
“至于合同的事，最好还是等英龙那边先解除了，免得惹上不必要的纷争。你觉得呢？”余嘉一歪头问。
韩少庭看上去似乎有点不太乐意，他的手往椅侧一搭，懒懒道：“行吧。”
何玲芳此时方才作声，她见余嘉一面色和缓，便眉开眼笑地说：“我听说你和泽南也有交情。他要是知道你们马上是同事，想必会开心。”
“泽南哥是我师兄，演《春风来》的时候一直很照护我。”余嘉一的话匣子霎时被打开，连面部表情也变得灵活生动。她笑吟吟地道：“说来也巧，就在上午，他还问我想不想跳槽到上东来。”
“看来我们嘉一很受欢迎。”何玲芳笑道。
“是师兄人好，愿意关照我。”余嘉一面不改色地调侃道，“不过，他得影帝之后就忙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
“泽南确实谦和，”何玲芳想到了什么，丝毫不吝赞扬之词，“娱乐圈里，像他这么踏实的不多。”
韩少庭抱着肩膀，不太高兴地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
吃完饭，几人友好话别。
何玲芳和韩少庭开一辆车走了。
车上，韩少庭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何玲芳开着车，见他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便主动开口问道：“感觉怎么样？”
韩少庭舒展了一下自己的长腿，挑眉道：“身材比电视上好。”
“谁要听你的这种评价。”前面是红灯，何玲芳紧急踩了脚刹车，啼笑皆非地说，“我的意思是，你觉得她有潜力吗？”
“她出第一部电影时，我很看好她。”何玲芳还是第一次见韩少庭给人这么高的评价。他神情淡淡地，修长的指尖抵着额头，声线里带着点小性感，“只是没想到，她后来退步得那么快。”
“挺可惜。”韩少庭靠着窗说。
“英龙本来就是靠出位搏名声，”何玲芳摇头道，“她当初签英龙，很多业界人士就已经知道她走不远。”
“没本事的人当然不看好。”韩少庭一副大爷样，他不急不缓地说，“余嘉一有演戏的天赋，加以培养，能成大器。”
何玲芳点点头，和善地说：“你这也算是一掷千金，她不成大器，恐怕，对不起你。”
韩少庭嘴角轻勾，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微笑来。
第3章
三天后，《最后的温暖》顺利杀青。
杀青宴上，剧组按惯例请了媒体来采访，余嘉一和傅君彦是主角，自然坐在一起，余嘉一旁边还坐着扮演男二的演员苏漓江。
几家媒体先是围绕剧情提了一堆问题，而后便有人将重点放在了余嘉一和傅君彦身上。
“这是两位第二次的合作。”小熊影视的记者提问道，“去年的那部《你是我的青春》也很受观众欢迎，有没有想过，继续合作第三部戏？”
余嘉一面带微笑地回答：“如果大家爱看，我没问题。”
“君彦的想法呢，”那位记者继续问，“君彦觉得嘉一是位值得继续合作的演员吗？”
“她肯定是啊，我和她相处起来很愉快。以后有机会，我们会常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傅君彦搂了搂余嘉一的肩膀，笑得像个小太阳一样。
余嘉一听了这句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嘴角的笑容尴尬又无奈。
倒是很多记者抓住这个瞬间多拍了几张照片。
又有人找个新话题：“嘉一最近还有部电影在热映。《海棠初开》上映短短几天，票房就已经过亿了。嘉一对这部戏里的自己满意吗？”
余嘉一蹙眉，脸色一变，话在喉咙里生生打了个哽。
还是苏漓江反应得快，他打趣道：“我们这是《最后的温暖》的杀青宴啊，怎么还反倒给别的戏打起广告，是嘉一的也不行。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这里，怎么没人来关爱一下我。”
苏漓江长得一副唇红齿白的样子，说话又幽默风趣，粉丝也不比谁少。记者见他主动开口，很快便把炮火集中对向他。
等媒体都走了，余嘉一私底下向苏漓江道了声谢。
苏漓江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小事情，我只是听到你上回和君彦讲的话而已。”
“不过，昨晚我抽空去看了那部电影，老实讲，人没问题，是戏的毛病。”苏漓江一本正经地道。
他为人随和，又爱说笑贫嘴，一向被誉为剧组里的开心果，和谁都能相处好。余嘉一也很喜欢他，笑道：“谁都没有江江会讲话。”
苏漓江嘿嘿直笑。
“还是要谢谢你帮我解围。”余嘉一不见外地拍拍他的胳膊，“今天公司还有事，改天一定请你吃饭。”
“好啊。”苏漓江热情地说，“时间你定，我来请。”
余嘉一道：“那我先走了。”
苏漓江向她挥了挥手，余嘉一坐上车，开往英龙的方向。
她昨晚就和皮卡约好今天在公司见，该说的话也已经在心里打过一遍腹稿。余嘉一和皮卡合作三年，对他的脾气还算摸得清楚，所以更加明白，今日会是一场凶残的战争。
推开办公室的门，穿着一件花衬衫的皮卡正翘首以待，他抬起头：“嘉一，我可是专门等了你很久哦。”
余嘉一几步走过去坐下，张望道：“那几个新人呢？”
“矮油～为了你，我特地让人把他们的事都排到下午了。”皮卡一副“我最爱你”的语气。
他手里拿个小电风扇，正对着他裸｜露的锁骨吹：“怎么样？想好接哪部戏了嘛，那三个戏的导演现在都在催，我们一定要赶快给个答复。”
余嘉一双手摊开桌上，白皙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她道：“想好了，我还是都不想接。”
皮卡放下小电扇，拍了拍桌子，把声调拉的长长地：“嘉一——”
“你这样怎么好，”皮卡道，“现在你的热度这么高，就该趁着劲头，赶快出些新片子。听我的，我怎么会害你呢。”
“皮卡，能先听我说吗？”余嘉一做了个“ｓｔｏｐ”的手势。
皮卡：“嗯？你要说什么？”
余嘉一终于拿到话语权，她下意识地正襟危坐，有点严肃地说：“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谈合同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