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在中戏，追我的女孩能排到校门口。”韩少庭扬起下巴，道。
余嘉一点点头，张嘴说：“哦。”
就一个“哦”？不表示一下对他高人气的看法吗！
韩少庭愤愤地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自己——戴着墨镜，器宇轩昂，明明和以前一样英俊潇洒，一表人才。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他的魅力大打折扣了！
就算他不如当年那么年轻，但至少也成熟稳重，事业有成。怎么在一个小姑娘面前这么束手无策！
韩少庭动动墨镜，决定回去以后再好好研究一下《攻心２８招》。
余嘉一还沉浸在这则八卦里，她摸着下巴，纳闷道：“可我还是觉得奇怪，媒体怎么会一点风声都不知道。你们两个的关注度应该都很高。”
谈到这里，韩少庭的情绪平稳了一些，他说：“那个时候，我的事业刚起步，她也只是个三线艺人，就算有记者看到，也不会报导。”
“她得影后是发生在我们分手之后的事。”韩少庭道，“如果不是前年《深海》请她当封面人物，我们两个不会再有联系。”
想必是个心酸的故事。余嘉一听到这儿，很识趣地没再问下去。
一直到韩少庭送她到上东门口，两人都没再讨论这个话题。
余嘉一是很贴心，但是对于韩少庭来说，一个不关心他爱情史的女人，意味着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韩少庭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挫败。
余嘉一下车后，上了自己的玛莎拉蒂，在驾驶座上对他挥手：“今天真的很感谢你。”
“你放心，你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再和别人说。”她笑得很诚挚。
韩少庭则笑意淡淡。毕竟，一个是不在乎的过去式，一个是充满希望的未来。在他心里，孰重孰轻，还用说吗？
韩少庭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的追妻之路恐怕漫漫长。
余嘉一到家的时候，杨柳已经在一件件地收衣服了。她出去旅游了一星期，中午才飞回北京。杨柳给余嘉一带了不少特产和饰品回来，叽叽喳喳的样子像只高兴的小麻雀。
“四川太好玩了，还有重庆，下次还想去。”杨柳从中掏出一袋“陈麻花”来，得意洋洋地说，“我特地给你买的，排了好久的队。”
余嘉一收下，道：“玩得开心就好，毕竟接下来，可能有的忙。”
“不会，马上就要拍戏了吧？”杨柳脑子转得快，她又是吃惊又是兴奋地问。
“嗯。”余嘉一神秘兮兮地说，“如果上了，可能还要去横店拍。”
“是大制作啊！”杨柳叫道，“太好了！”
余嘉一拿出剧本给她看，她简直比当事人还激动，哇哇地说：“还是徐导的戏。不行不行，我这几天要做点鱼，给你好好补补脑子。”
杨柳说完，东西也不收拾了，就拿着钥匙要出门去买菜，余嘉一哭笑不得地道：“我不一定能上呢。”
“那也得吃点好的，”杨柳已经打开门，一溜烟走远了。
接下来的几天，杨柳就像她说的那样，每天不是炖鱼就是做排骨汤，把余嘉一养得活生生胖了三斤。古装戏既需要大量的台词功底，又需要了解人物底蕴。现在又是酷夏天气，如果真的能选上《旧山河》，那恐怕从夏天一直都冬天，余嘉一都得穿着厚厚的戏服在横店拍戏了。
她以前从未拍过古装，也没在夏天遭过什么罪，杨柳这是怕她身体吃不消，提前补充营养。
七天后，何玲芳打来电话，通知她可以去找徐鹰试戏。徐鹰有自己单独的工作室，这回试戏，就是在他的工作室里。
余嘉一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长裙，裙摆一直拖曳到地上，发型也是精心打扮过，显得她整个人非常温婉。
徐鹰坐在办公室里，戴着一副老花镜，穿着黑色的老爷衬衫，头发带点斑白，不说话的时候，正经又严肃。
余嘉一看着他的眼睛，没来由地感受到了一阵紧张，她微笑地向徐鹰道：“徐导好。”
徐鹰的目光很锐利，他微抬手，示意道：“小余来了，坐。”
余嘉一刚坐到椅子上，办公室的门便被人从外推开——韩少庭衣冠楚楚地走了进来。
余嘉一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到韩少庭，他来干嘛？
他瞟了她一眼后，便坐到徐鹰旁边去，饶有兴致地玩起手机。
看到熟人，余嘉一心里的紧张消除了些，她调整好心态，大方地笑笑：“早就听说过徐导的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了。”
徐鹰也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反倒显得很和气儒雅：“我也听说过你。”
“我们先去试试衣服。”徐鹰道。
副导演带着余嘉一去了隔壁房间换周皇后的衣服。
化妆师和服装师都已经准备好。明朝的服饰比较累赘，余嘉一第一次试古装戏服，折腾了半天才穿好。化妆师又给她补了点粉，换了个新的眼妆。
服装师帮她戴上头饰，看了眼镜子，笑道：“嘉一早该来演古代剧，看这一身，多配你。”
化妆助理也在边上应承：“是啊。嘉一姐还是鹅蛋脸，这模样，演现代剧多浪费。”
“两位妹妹，你们再夸我，我可要不好意思了。”余嘉一对镜子里自己的模样也很满意，不由笑道。
两人有说有笑地帮她拾掇衣服和头饰，余嘉一就坐在那里任由她们摆弄。等一切弄好，余嘉一才站起身，对着镜子，前后照了起来。
鹅蛋脸，柳叶眉，杏眼朱唇。头戴燕居冠，身穿真红大袖衣，红罗长裙，脚踩青袜青舄。
“噔噔噔”——活脱脱的古装美人出场。
徐鹰带着欣赏的眼光上下审视了一遍，看上去很合意：“不错。有周皇后的神|韵在。”
余嘉一这几天读了不少和明朝史有关的书，对周皇后大致把握住了七八分。所以今天她才特意打扮得端庄得体。更重要的是，戏里的这身衣服明显很衬她。
韩少庭此时也放下手机，有点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后，眼神深了深，明显和以前不一样。
“剧本我之前给了你们何总一份，你对这个人物，有什么看法吗？”徐鹰问。
余嘉一联合这些天学到的，认真想了想，道：“明朝的后宫女眷很多都是出身在贫寒之家，孝节烈皇后也一样。所以，她入宫后依旧持家、节俭。”
“同时，她身上还具备古代女人中最优秀的一点，贤惠，端庄。应该很受众人爱戴。”
“看来你做过功课。”徐鹰赞许地点头，他笑道，“我喜欢认真的人。既然你都掌握了，我也不多啰嗦。”
“来一段崇祯让周皇后殉国时候的戏。”徐鹰道，眼里隐隐有些期待。
崇祯作为皇帝，虽然勤勉勤俭，但是疑心太重，一生刚愎自用。再加上这江山早已到了风雨飘摇之际。他在位１７年，一直遭遇着内忧外患的挑战，最终也无法改变明朝末路的命运。
当李自成攻入京时，崇祯面对这条亡国之路，毅然选择了在景山旁的歪脖树下自缢身亡。而他的发妻，周皇后，也同样在宫中以身相殉。
这是一个贞烈的女子。
余嘉一酝酿好了情绪，双膝一软，忽地扑通跪地，悲怆道：“妾服侍您十八年，陛下要是早听臣妾一言，何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
她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襟，不住摇头，眼泪不自觉滚落下来：“如今，臣妾能够以身殉国，算是有幸，亦没什么好说的。”
余嘉一调整着衣服，使自己尽量还保持着端庄的一面。她遥遥一拜，柔顺的长发顿时披散在地上，她对着上空磕了个头。
徐鹰：“很好。”
余嘉一站起来，擦掉脸上的眼泪，咧开嘴笑道：“徐导觉得好就行。”
“坦白说，出乎我的意料。”徐鹰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说道，“本来，何总向我推荐你的时候，我不太满意。”
“我特地找了几部你演的剧，除了《春风来》差强人意，别的可以说一无是处。”徐鹰平和地说。
余嘉一却被这话闹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连抹泪痕的手都停下来，几乎没脸看他。
徐鹰继续道：“没想到，你将人物诠释得这么好。”
“周皇后这个人，聪慧柔婉，深明大义。”徐鹰说，“她不仅受崇祯的喜爱，也很受大臣爱戴，所以会时刻注意自己的礼仪，拥有大家风范。”
“你演得不错。”徐鹰喝了口茶，不吝赞扬道。
他瞥一眼旁边的韩少庭，问道：“少庭，觉得怎么样？”
第8章
韩少庭看看余嘉一，很正经地道：“我哪敢在徐导面前发表高见。”
“你跑我这儿装大尾巴狼来了。”徐鹰道，“有话就说。”
韩少庭沉默了一下，这才对着余嘉一的方向，悠悠开口：“你还记得你在《春风来》里的角色吗？”
余嘉一点头。这是她演的第一个角色，她当然不会轻易忘记。
《春风来》是一部发生在民国时期的故事，男女主的家境都颇为富裕，两人是在读书时候认识的。后来，七年抗战开始，他们都选择投身于革、命，只是女主投进了共产主义事业，而男主则截然相反。最后，两人战场相见，男主射杀了女主，同时也一枪了结束自己在党、国的事业。
余嘉一饰演的幺妹，在解放前，是地主的小老婆。她在剧中只有１８岁，在地主死后，她一直受着封建传统的桎梏和现代自由思想的冲击。最终因为改、革，她被盖上“封建”、“愚昧”的帽子，做了男主抢下儆猴的鸡。
韩少庭道：“幺妹的性格其实很复杂。她单纯善良，同时又固执，无知。宁死都维护着她那愚蠢的旧思想，不愿意踏进新生活。这是造成她悲剧最大的原因。”
“关于这部戏，我曾经和李导聊过。”韩少庭道，“看剧本的时候，我就说，我最喜欢幺妹这个角色。”
韩少庭抿抿唇：“本以为他一定会找个大牌来演。没想到，居然选了一个毫无演技经验的新人。”
“而且这个新人的表现，还能让人眼前一亮。”韩少庭挑眉道，“事后，我问他为什么选你。”
“他说，你有灵气。”韩少庭玩着笔，慢条斯理地说，“你身上既有幺妹不出世的单纯，又有小老婆的妩媚在。确实算得上灵气。”
“可惜，我之后再看你的《花心》、《海棠初开》时。发现你在《春风来》里流露出的灵气，再也没出现过。”韩少庭扯了下嘴角，声调微微提高，“直到今天，我终于再次看到，你作为一个演员最该具备的特点。”
“徐导怕你骄傲，不好意思表扬得太过分。”韩少庭道，“我替他说，你很适合这个角色。”
余嘉一被夸得心花怒放，整张脸直到耳朵处都带上了粉嫩的红。韩少庭的一番话，证明她这些天的努力都不曾白费，冒险跳槽到上东的决定也没有做错。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来自一个专业人士的夸赞了。
余嘉一反倒有点不好意思，她笑吟吟地道：“谢谢。”
徐鹰轻拍了一下韩少庭的肩膀，话语里带着点挤兑：“你小子不一向都惜字如金，怎么当起了我肚子里的蛔虫。”
“我这不是了解您。”韩少庭嘴角上翘，回道。
徐鹰也没再拿乔，眯着眼笑道：“少庭这话，确实说到了我心坎上。嘉一，这几天别再出远门，我和制片人商量好，就去找你们何总签合同。”
再没有比现在更激动的时候！
余嘉一兴奋得头上的发钗都险些掉下来，她连连道：“我知道了徐导。”
上了徐鹰的戏，要再往下走那就是影后啊！余嘉一仿佛看到遥远的以后，奥斯卡小金人在对自己招手。
拿奖的时候要说什么好呢？
首先，感谢我的经纪人，感谢李导、徐导，是他们带我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其次，感谢我的助理一直以来对我无微不至的照护。除此之外，我还应该感谢一个人，他就是韩少庭。
该感谢他些什么？
余嘉一皱眉，被这个问题生生难倒了。
直到候在外头的杨柳叫了她一声，余嘉一才从美梦中醒来。
“怎么样，徐导满意吗？”杨柳抓着她的手，问。
余嘉一道：“他让我回去洗洗睡。”
杨柳失望地垂下头，撇着嘴问：“真的？”
“对啊。”余嘉一像变脸一样，瞬间换了副表情，她眉开眼笑地道，“因为他说，之后的几个月，拍戏环境会很艰苦，所以，让我早点回去休息！”
“太好了！”杨柳喜不自胜，几乎想脱下高跟鞋跳起舞来，“以后，我就是影后的助理。”
余嘉一假谦虚道：“哪有那么快啊，走了，我请你吃大餐。”
“大餐，大餐！”杨柳激动地下去开车。
余嘉一掏出手机，刚准备给何玲芳报下喜讯时，就看到她的微信上，一个备注为“毒舌哥”的人发来消息：【拇指】。
余嘉一笑嘻嘻地回了个【鬼魂】过去：谢谢你的鼓励，过两天一定请你吃饭。
毒舌哥：要有羊排和东坡肘子的地方。
余嘉一不禁笑出声，快速回道：可以可以。
晚上，ｈｉｇｈ了一天的杨柳和余嘉一疲惫地回到家里。杨柳习惯性地先去厨房准备了点西瓜，然后将浴缸里放好热水，余嘉一则拿着剧本，开始刻苦背台词——
“本宫也是出身于布衣之家，既为皇后，当做众子民之典范。从今日起，缩减宫中一切开支，爱护百姓，在所不惜。”
“您是皇上，应宽以待人，善待臣民百姓！先安定人心，才能一致团结对外，您怎能疑心自己的臣子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