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看了眼照片,然后联想起今晚自己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他帮自己教训色、狼,她反倒还没给他个好脸色,怪不得被说不讲道理。余嘉一反思起来。
反思到一半时,韩少庭直接来了个电话。
余嘉一:“!!”要不要接呢,接了要道歉吗?不管了,先接!
余嘉一点了接听。
“喂,《旧山河》的事你怎么都不知道和我说?”电话一通,韩少庭就在那边气势汹汹地问。
余嘉一也没想到韩少庭一开口居然是问这个,她道:“我没想那么多。”
“真是便宜了那个凌芝。”韩少庭负气道,“要不是徐导给我打电话,你打算一直瞒着我?”
余嘉一感觉完全在和韩少庭鸡同鸭讲,她耐心地解释说:“我没有瞒着你。只是你也从来没说《旧山河》的结果出来之后,要告诉你一声。”
“算了算了。”韩少庭不再计较这些,他转移方向问,“我让你看的微博,看了没?”
“唔,看完了。”余嘉一抬眸,她躺在床上,把眼膜取下来,脸在枕头里埋了半天,才别扭地出声道,“我之前在车上,不该对你那样的。”
余嘉一做了半天心理建设,闷闷地道:“对不起。”
瞧瞧瞧瞧,对不起!多么能代表胜利战果的三个字啊!韩少庭背后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他乐悠悠地说:“没关系,男人嘛,谁会在乎这点小事。”
余嘉一接着道:“周鹭给我发了照片,我知道你把那个人剥|光后扔在了男厕所。”
轰轰轰轰轰!五道天雷一起打到韩少庭头上,他愤怒地站起身,警觉地问道:“你看了那个男人的裸|体?”
余嘉一:“……”这个人的重点怎么可以这么偏,就这还搞影评?
余嘉一撇了撇嘴,说道:“马赛克过,看了不会长针眼。”
韩少庭才放心地点点头,挑眉道:“我还手下留情了。”
余嘉一今天听周鹭说过,知道那人家里多少有点权势,担心地道:“他记得你的脸吗,明天醒来,要是知道你打他,会不会报复你?”
“就他?”韩少庭根本没放心上,“废物点心一个。能把自己收拾好就不错了,何况是报复我。”
韩少庭毕竟也在北京混了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根基都没有,不然不会年纪轻轻就闯出这样的成绩来。他家里多半也是非官即富。余嘉一知道自己这是关心则乱了。
她放心道:“那就好。”
挂了电话,韩少庭又马不停蹄地打给另一个人。那边的人似乎已经睡熟了,通话状态一直是来来回回地“嘟”声,十秒过去了还没有人接。
韩少庭的手一下下点着桌子,颇有耐心地等着,终于,电话在被自动挂断之前通了。
“韩少庭,你大爷的!老子告诉你,你要是没正事,信不信我……”
韩少庭道:“《红妆》,我来做监制。”
叫骂声顿时戛然而止——“哎呀,咱俩谁跟谁,要不,我请你出来吃个宵夜,边吃边谈怎么样?”
“明天直接来我公司,当面签合同,绝不赖账。”韩少庭懒懒开口道。
那边简直要乐疯了,韩少庭甚至隐约听到了他乐极生悲地从床边上滚下来的声音。韩少庭不由轻笑出声。
他惬意地帮自己倒了一小杯红酒,而后给韩少先发了条消息过去:离胜利越来越近。
韩少先:她接受了你的表白?
韩少庭迫不及待地要和他分享自己的战果,美滋滋地回:还没,不过,她今天对我说了三个字。
韩少先几乎是秒回:我爱你?不会吧,这么快?
韩少庭挑眉,品一口红酒,大摇大摆地回道:不,是对不起。
韩少先绝倒,险些吐血身亡。
第二天,深海全体员工终于见到了他们阔别已久的老板。虽然老板只在公司待了一小时都不到的时间,但是仍然能给大家带来很大的鼓励。而且,明显老板最近喜事将近,走路的时候都轻快地哼着歌。对此,所有员工内心都多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小秘密:即将涨工资了!
韩少庭从公司离开以后径直去了上东,他将《红妆》的剧本交给何玲芳,把自己的想法与她说了。
何玲芳听了后不敢苟同:“你确定,你要交给我来,不亲口告诉她?”
韩少庭满不在乎:“谁说都一样。我要的是爱情,不是恩情。”
“没有恩情哪来的感动,不感动她怎么爱上你?”何玲芳语重心长地说,“没有哪个女孩能拒绝一个真心为她付出的人。”
“何况,那个人还又高又帅。”何玲芳补充道。
“又高又帅”四个字显然取悦到了韩少庭。他慢悠悠地开口:“那就我来吧。”
何玲芳将剧本还给他,她看了眼时间,顺口问道:“韩董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北京?我已经要忙得焦头烂额,他却好,在国外悠闲地度假。”
“把事情交给你,他非常放心。”韩少庭翻了翻昨晚和韩少先的聊天记录,开口道:“我哥那么久没休息,好不容易能带着老婆孩子出去玩一趟,还不允许他好好享受。”
韩少先最开始创立上东时,何玲芳就在替他打下手。等到他成功在娱乐圈建起了属于自己的商业王国后,何玲芳也俨然变成一位杰出的经纪人。两人做上下级这么多年,配合默契,早已从普通员工转为朋友,进而结为至交。所以韩少先不在的时候,韩少庭有事都会来麻烦何玲芳。
早些年,韩少庭和韩少先闹矛盾,何玲芳也在两兄弟间劝解过,现在看他们终于和好如初,她心里其实很欣慰。
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林畅在门的细缝里露了个脑袋:“何总,嘉一姐到了。”
第13章
何玲芳与韩少庭对视一眼,示意林畅直接带她进来。林畅泡好茶,引着余嘉一到办公室,而后又自觉地退了出去。
余嘉一看到韩少庭时,已经不懂得要表达惊讶。她想起很久以前不知在哪看到过的一句话——当你心里装下一个人,会发现生活处处都是他。
余嘉一也不知道像她现在这种哪里都能看到韩少庭的情况,究竟是韩少庭这个人存在感太足,还是她心里真的装下了一个人。
何玲芳的办公室里摆着一个柔软舒服的单人沙发,韩少庭此时就是懒懒地坐在沙发上,目不斜视地看着余嘉一走进来。
余嘉一极力忽视掉自己背后那力量十足的视线,她在何玲芳对面坐下,等着何玲芳先开口。
何玲芳笑着说:“记得前几天说的会帮你留意新剧本吗?现在,新剧本来了。”
余嘉一一怔,她不敢置信地道:“也是电影吗?”
“虽然不能和徐导的商业巨制比,但是,也不会太差。”何玲芳爽朗笑道,她一指韩少庭:“监制就坐在那里,你要不要亲口问问他?”
余嘉一不由睁大眼睛,望向韩少庭的方向,她一脸疑惑地嘟囔:“你当监制吗?”
“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能力。”韩少庭没得到想象中的反应,他不愉地皱起眉,“是觉得我比徐鹰差,还是比戴泽南差?”
何玲芳为他的跑偏苦恼地抚额。
余嘉一倒是已经习惯了他的说话模式,知道这个人在某些方面自大又小气,所以并没较真
她很诚恳地恭维道:“怎么会呢,你是电影教父,我当然信。”
韩少庭这才满意地哼哼,他从沙发上起来,将《红妆》的剧本交给她,挑眉道:“不先看看,再做决定?”
余嘉一接过,瞟了几眼内容,讶异地抬头道:“是文艺片?”
“刘铮导演。”余嘉一又看了眼主创名单,仔细回忆道,“我好像没听过这个名字。”
“刘铮是我大学同学,中戏零八级的导演系人才。”韩少庭耐心地给她科普,“他功底不赖,文艺片是他上学时候就最擅长拍的。只是,文艺片的市场太小,他又没名气,所以现在还没混出头。”
既然是韩少庭都下口夸赞的人,余嘉一内心也不再抱什么怀疑。何况他这个监制可比她影片女主的责任还要大。
余嘉一道:“我接。”
韩少庭不意外的样子,他打了个响指:“跟我走,带你去学点京剧的知识。”
《红妆》讲的是上世纪40年代,一个在戏班子里长大的女孩的故事。
那时候,京剧还正红火,女主角段烟从小苦练技艺,再加上名师的严厉指导,终于在50年代末时成了能造就万人空巷的角儿。然而,好景不长,紧接着就进入到了民国的那段敏感时期。段烟的启蒙师父们接连遇害,她也因不肯随波逐流,江河日下,处境凄惨。
直到20世纪末,一个研究京剧的学者三顾茅庐,请她出山重现当年京剧的辉煌。段烟眼看着这些年京剧没落,于心不忍,终于重新扮上女红妆,登上舞台。然而,属于段烟的京剧时代已经过去,加上她年岁已高,早已无法重返巅峰。她在寥落的人声中演完最后一出戏,这辉煌又寂寞的一生也随着观众的掌声而逝去。
余嘉一坐在韩少庭的车上大致看了看整个剧本,眨眨眼问:“还有敏感时期的戏,这部题材这么危险,总局能让过吗?”
“不让过就剪,那部分的戏本来就会适当拍得少一些。”韩少庭老道地说,“看过《入侵者》吗?前两年的电影,一样是与文ge有关的内容,最后也能上。”
“虽然票房不理想,但是口碑很好。”韩少庭侧首看余嘉一一眼,朗声道。
余嘉一听了这话不禁有点汗颜。毕竟她以前演的片子大多数和韩少庭对《入侵者》的评价截然相反。
想到这里,她疑惑道:“为什么你们会想到要找我演女主?”
“听真话还是假话?”韩少庭挑眉问。
不等余嘉一作答,韩少庭便先自问自答道:“刘铮在导演里只能算个新蛋子,以他的实力想要请来大牌影后撑场,基本不可能。”
“再加上,文艺片本来就不如商业片的上座率高。你演技尚可,又有足够的热度和号召力,找你出演段烟是个非常合理的选择。”他侃侃而谈。
真是无懈可击的选人理由。
余嘉一揶揄道:“没想到,韩老师居然也会在乎热度和号召力。”
“这是圈里的规矩。没热度,你怎么在娱乐圈生存下去?”车子到了目的地,韩少庭开始倒车。
他边看着后视镜打方向盘,边淡淡道,“当然,如果一个演员只有热度,那最好也趁早另谋出路。观众不可能永远上当。尤其针对那些已经到了年纪,还只会对着镜头耍帅的人。”
余嘉一知道这已经要成为圈里的普遍现象。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禁在心里更庆幸:幸好她还年轻,还能有翻身的机会。
韩少庭停好车,在车子熄火的时候,他又忽然道:“其实,刚才说的那是假话。”
“有我在,哪个影后会不买账?”韩少庭的口吻是他一向的狂妄自大,他嘴角上翘道,“请你演段烟,无非是怕你错过《旧山河》,心中郁闷。”
“凌芝抢了你的角,我送你一个。”韩少庭理所当然道。
余嘉一倒是被这话闹得别扭起来,她脸蛋霎时变得红彤彤地,笑也不是,说话也不是,心里一阵紧张。
这是表白吗?余嘉一埋头想,可是好像差点什么关键步骤。但这话说得又实在让人春心荡漾。我们什么关系,你无缘无故送我一个角干嘛?
韩少庭见她半天没反应,敲了敲车子的侧窗:“回神了。下车,我带你去拜师。”
话题就此揭过,余嘉一也没再多说什么,乖乖随他下了车。
因为《红妆》本身就是一个围绕京剧展开的电影,所以自然要求主角有相应的京剧功底。
只是,符合这一条的女演员在如今的娱乐圈里已是难如登天,余嘉一也一样没什么基础,只好来临时抱佛脚。
韩少庭找的这位老师名叫程翠珠,当年师从京剧界红极一时的李言湘,是有名的旦角儿,她已快步入知天命的年岁,不过保养地很好,模样和身段还是一等一的棒。
余嘉一对于这种传承了传统艺术文化的前辈可不敢小觑,尊敬地问了声好。不止是她,韩少庭也收敛了自己平日里的张扬,礼貌地叫道:“程老师。”
程翠珠穿着一件青色的旗袍,很有书香气质。她点点头,视线上下打量了一遍余嘉一,温言道:“会吊嗓子吗?让我看看唱功。”
余嘉一从小嗓音条件就不太好,之前皮卡想过让她出专辑,或者唱一首电视剧主题曲来圈粉,最后都无奈放弃了。
余嘉一直言道:“我唱功不太好。”
“既然如此,我建议你往花旦的方向发展。青衣对嗓音的要求高,本来你这就是速成的,花旦会比较适合你。”程翠珠喝了口茶,道。
余嘉一对京剧完全属于一窍不通的环节,自然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忙甜甜地说道:“谢谢程老师指教。”
“看你的模样,也符合花旦的要求。”程翠珠站起身道,“今天先学身段,我做几个《拾玉镯》的动作,你跟着学。”
这一学,就是一下午。程翠珠是个很严苛的老师,哪怕余嘉一只是临时拜师,程翠珠也一定要求她做到精益求精的那一步。
余嘉一从花旦的兰花指法、掌法、眼神、下腰、台步、走位等都被严格要求,整个下午过去,她差点连腰都伸不直。
韩少庭从隔壁房间来带她走的时候,余嘉一简直感激涕零。
程翠珠道:“今天只是让你熟悉基本功,这段时间如果有空,最好天天来。”
余嘉一泪流满面地点头:“好。”
回去的路上,韩少庭见余嘉一昏昏欲睡,开口问道:“很累,现在后悔接这部戏了?”
“那倒没有。”余嘉一靠在座椅上,有点迷蒙地睁开眼睛,有感而发道,“只是想想当年的国粹现在已经无人问津了,有点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