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规如何惩治杀人未遂?”
他冷冷地问身后虎贲。
虎贲低头道:“割鼻示惩戒。”
魏劭道:“处置。”声音冷漠,说完转身而去。
身后发出一道不敢相信、撕心裂肺般的刺耳呼号之声。
又戛然而止。
……
亥中,魏劭还没回。
夜虽深了,小乔却无半点睡意,躺在枕上,闭目想着魏劭离去时候勃然大怒的神色,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她翻来覆去,一直等到了亥末,才终于听到外头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门未上闩,魏劭推门而入。
小乔急忙下床,披了件衣裳,迎了上去。见他脸色凝重,似乎余怒未消的样子,一时也不敢问详情。只柔声问他可进宵夜。魏劭摇头,她便服侍他入浴。
他从浴房出来,两人相继上了床。躺下去后,小乔闭目片刻,复睁眼,见他仰面,闭目,眉宇间神色疲乏。迟疑了下,便伸手搭在了他腹上,抚摸,柔声道:“夫君怎么了?”
魏劭睁开眼睛,转脸和她对视了片刻,忽然伸臂将她反搂到了自己胸膛前,答非所问:“蛮蛮,你可曾有事瞒我?”
第118章
小乔一怔,感到奇怪。
他的问话和今晚的事有点风马牛不相及。
他傍晚回来后,先从自己这里得知苏信和乡侯夫人有往来,再看了祖母的信,当即脸色大变,转身出去了。
当时他没跟自己说去哪里。
但小乔自然知道,他去驿舍找苏娥皇了。或对质,或别的如何。
然后直到此刻,方回来。
过程和结果,因为这两人和普通的人不大一样,都属于拔萃的那一类型,加上少年时候还有所牵扯,所以小乔也不敢下论断。只是从他回来后的脸色来判断,似乎并不顺利。
但无论结果如何,他回来后,居然只字不提苏娥皇,反而问自己是否有事瞒他?
诡异。
小乔的心里,立刻冒出了一大堆瞒着他的事。
她是穿越来的。
她知道他上辈子不但做了皇帝,和苏娥皇双宿双飞,还灭了乔家人。
她害怕这辈子,他日后不知道哪天说不定,也翻脸要对付自己的家人,所以鼓动父亲厉兵秣马,自强自立。
这些她都不能告诉他,打死也不能说。
小乔便道:“夫君何以突然问我这个?”
魏劭道:“你答我便是。”语气执拗。
“自然没有了。”
小乔眼睛都没眨一下,说道。
魏劭依旧注视着他。手指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随即收紧臂膀,将她抱紧在了怀里。
“蛮蛮记住,勿欺于我。”
小乔听到他在自己耳畔,喃喃般地低语。
呼出的气息滚烫,熨热了她的耳垂。
小乔的心跳忽然有些加快。任由他这样紧紧地抱着自己,抱的她气都仿佛有些透不过来了。
然后他就开始亲她。像个贪吃的孩子在尝糖果似的,舌温柔又反复地舔她的面颊、唇瓣。
舔的她的脸都湿哒哒的。
小乔其实很想知道他今晚出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娥皇到底认了没有。
以及结果如何。
但他似乎不想提。
最后他的舌撬开了她的贝齿,继续往里探,开始加大力道,吸吮住她的香舌不放。她便闭上了眼睛,打消掉了问他的念头。
……
第二天早上,两人起身。用完早饭,魏劭出门,在门内,像往常那样,小乔在送他出房之前,帮他抚平衣襟,随口般地问:“夫君,昨晚之事,后来如何了?”
魏劭看了她一眼。
“以杀人未遂之军规,略惩治了下。”
魏劭应道,语气平淡。
……
春娘很快就从贾偲那里打听了过来,军规里,杀人未遂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惩治。
尽管有过各种猜测,但最后得知竟是割鼻的时候,小乔整个人还是打了个寒颤。
后颈的汗毛,仿佛一根根地竖立起来,不大舒服的感觉。
她自然不会圣母到去同情苏娥皇的地步。
这个女人有多可怕,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了。
在她梦到的那个前世里,苏氏为了实现她那个“贵不可言”的所谓命格,害徐夫人,害大乔,双手沾满别人的鲜血,爬上了魏劭的那张龙床。
不提那个臆想里的世界。就论这一世,真真实实存在着的现实世界里,徐夫人也已经险些遭到她的毒手了。
更不用说,别的那些在她前进路上充当了垫脚石的小人物的命。
让她得到应有的惩戒,是必须的。
让小乔感到不适的,或许是魏劭对待她的方式。
老实说,小乔感到有些畏惧,心里发毛。
……
小乔在给徐夫人写去的信里,说苏娥皇来到了晋阳,落脚下来。然后询问去年那件投毒之事,是否有了什么下文。
徐夫人的回信里说,钟媪一直在查。此前虽也有了些眉目,但无实据。直到不久之前,通过朱氏的回忆,几经周折,终于寻访到了一个妇人。
那妇人姓马,从前做神婆,称有通灵之能,常有人求她为自己和亡灵连接交通。
朱氏笃信这些,为了和亡夫沟通,听闻寻她。姜媪也同行。是以马妇人认得姜媪。
据马妇人称,姜媪后来一个人暗中来寻自己,求为她十几年前死去的儿子进行交通。
马妇人收了财帛,上演一番通灵。
她以此为生,练就了一番察言观色和套话的本事,装作姜媪儿子上身,将她哄的深信不疑,当时便泪流满面,伤心不已。
姜媪后来时常暗中找去,继续求马妇人为自己和儿子通灵。
马妇人渐渐也就知道了她儿子当年的死因。
有一回,有人上门,给了马妇人大量财帛,让她通灵的时候,假借姜媪儿子的口,称自己死的冤,如今亡灵不安,要求姜媪为他复仇。
马妇人贪财,照做。姜媪深信不疑,再次泪流满面。
中间停了一段时间。再后来,姜媪寻来的时候,等马妇人“召来”她儿子的亡魂,姜媪便絮絮叨叨,说,有贵人已经帮助自己,将当年那个害了儿子命的人给推下水池淹死了,她让儿子瞑目,早些投胎。
马妇人知道害死姜媪儿子的人便是朱夫人的兄弟。当时出于好奇,借她儿子的口,问那个贵人是谁。
姜媪丝毫不加防备,告诉儿子,那个贵人便是左冯翊公夫人。
姜媪离去之后,马妇人感到十分恐惧。
她以这一行为生,知道这种高门大户里的阴私可怕,足以噬人。
如今自己却掺和了进去。想起当初那个以钱财收买自己骗了姜媪的人,总担心会惹上麻烦。因她本就孤家寡人,也无家累,没几天,便收拾细软逃走,在别地隐姓埋名,重操旧业。
如今终于被钟媪寻访过来,一番追问,马妇人便如实说出了当年自己知道的内情。
自此,苏娥皇与姜媪的关系,终于清晰浮出了水面。
可以断定,当时那个指使姜媪毒杀自己的人,便是苏娥皇了。
在信末,徐夫人又提了一句,说,苏氏的母亲毕竟是她的侄女,这些年虽然往来少了,但人情尚在,血亲难断。自己因了孙媳妇的福缘,也化过了此劫。
天道轮回,自有因果。叫魏劭不必执着于伤她性命。若她依旧不肯安分守己,着人送回卢奴,交中山王便是了。
……
因为徐夫人的这番吩咐,所以小乔原本以为,魏劭倘若没有被苏娥皇的自辩给说服,最多也就是她囚禁拘押起来罢了。
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割去了她的鼻!
残忍之程度,比他下令直接杀了她,还令小乔感到害怕。
她第一回,不是凭着道听途说,或者传言,而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来自于自己的丈夫,这个和她共枕而眠的男人的心狠手辣。
她记得清清楚楚,就在数日之前,他还对自己说,倘若不是已经娶了她,他也可能就因了年少时候的情分,纳了苏氏。
话还在耳畔,一个转头,因为知道了苏氏做下过的事,他就割去了苏氏的鼻!
对于他认定了的仇人,他果然足够残忍,也下得了手去。
她又想起了昨晚上,他忽然莫名其妙地问她,是否对他有所隐瞒的时候,看着她的那种古怪表情。
昨晚她应付过去后,也就没再多想了。
此刻再想起来,似乎是另有别意?
她心里忽然有点毛毛的感觉。
……
这个白天,因为这个消息,小乔心里其实都存了点阴影。
更是心有余悸。也庆幸自己之前早早就有准备,说动了父亲厉兵秣马——就算兖州兵力到了最后,也依旧不足以和那些强者对抗,但总比前世那样,什么都不做要来的好。
所以晚上魏劭回来,小乔对着他,面上和平常一样,言笑晏晏,心里总是略略有点不得劲。
两人最后上了床。
自然少不了做那事。
反正自从他从西河郡回来后,天天晚上都要做就是了。
完事了,他闭着眼睛,一只手还慢慢地揉捏小乔胸前两团软肉,渐渐地停了下来,掌心依旧罩着,仿佛睡了过去。
小乔埋脸在他胸膛里,闭目数着他心脏噗通噗通跳动的次数。数到两百下,又悄悄睁开眼睛,偷偷地观察他。揣摩他昨晚割了苏氏鼻子后,回来第一句话就问自己是否有事瞒着他的背后意图。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魏劭忽然毫无预兆地睁开眼睛,对上了她的视线。
他的双眸又黑又亮,水汪汪,泛着桃花般的感觉。
每次和她做完事后,他的双眸就会变成这样。
其实挺好看的。
“在看我?”
他挑了挑眉。
小乔不加防备,像被抓了个正着似的,心噗通一跳。
正想摇头。迟疑了下。终于还是问了:“昨晚你回来,为什么忽然问我那句话?”
魏劭一怔。随即含含糊糊道:“没什么,想起来随口问罢了。”
见小乔盯着自己,他咳了一声:“我忘了告诉你,晋阳这边,我的事快收了,你可以早些收拾行装,再过些天,就动身走了。”
“先去信都。在信都停留些天,我办些事。事毕,再回渔阳。”
他望着她道。
小乔一呆,心情忽然慢慢又变好了。
在晋阳一待,就待了七八个月。中间先是来了个陈瑞,再又是苏娥皇。
都不是什么让人想起来感到愉悦的事。
如今终于可以离开了!
信都便是小乔当初刚嫁给魏劭,被送去和她成婚的那座城池。
虽然当时两人关系恶劣到了极点。新婚次日,小乔还被魏劭给送走了。
但奇怪的是,小乔对那座城池的印象,却始终很好。
或许是因为她喜欢信宫里的那座在她孤单惶然的时候,让她能够登高远眺的檀台的缘故吧。
至今闭上眼睛,眼前还能清晰浮现出傍晚登上檀台,远眺城墙之外旷野尽头夕阳西下的那幕画面。
能再去趟那座城池,她感到有点欢喜。
更何况,很快也能再与徐夫人见面了。
“我明天就收拾!”
魏劭含笑点头。
第119章 1
魏劭嘴里说的“再过些天”,又让小乔翘着脖子,一等就等了半个月。
终于等到月底,这天可以动身了。
小乔自己的,还有魏劭的行装,早就已经打点好了。
趁一早阴凉出发。小乔穿戴妥当,心情雀跃,和魏劭一起出了门。
临出门前,魏劭对她说,他原本是是很不耐烦坐马车的,嫌跑的慢,车厢里还气闷。
但从信阳出发,一路东行,要经乐平郡、古赵国的巨鹿、最后才入冀州安平郡抵达信都,白天行路夜晚住宿,怎么也得走上个十天,他怕小乔路上一个人路上无聊,所以他也不骑马了,钻马车陪她同坐。
说的一副很是勉为其难的样子。
小乔面露感动,然而果断地摇头:“夫君真的不用为了我委屈自己,夫君还是照你心意骑马好了。春娘陪我同坐,我不会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