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莫如嗔他一句,“说正事呢,你又玩笑。你在外头没听到什么闲话吧?”
“这倒没有,我倘听到早同你说了。”剁手狂魔虽然凶悍些,却是他媳妇的好友,何况还帮着打理生意,五皇子若听到这等闲话,也不会坐视。
五皇子道,“江姑娘与安夫人似是脾性相投,听说她们一道出城打猎呢。朱大人与安夫人相近,也随着一道去过,无非就这么点儿交情,放心吧,外头再没闲话的。”
谢莫如想了想,道,“那就好。”
年前余帆还过来一趟送年礼,谢姑太太不放心丈夫,去岁给儿子安排好房舍院落后便带闺女回了北昌府,如今余帆过来,谢莫如笑,“劳姑太太想着。”又问余帆年下差使可忙,余帆散馆后分到礼部,他同谢莫如沾亲,且五皇子正管礼部,故而余帆很是繁忙。五皇子照顾人的方法就是,多多给他事情做。。。
余帆温温煦煦的模样,笑道,“原早该过来的,朝廷六部,年底礼部最忙,我又是刚到礼部,正是干活的时候,就耽搁到了现在。”
谢莫如笑,“咱们至亲骨肉,什么早一天晚一天的,差使要紧。表叔苦读多年,如今仕途刚刚开始,自然要将心放到差使上。听说明年姑老爷回帝都述职,祖母说二叔明年也能回来,要是赶得巧,倒是一家子团聚。”
余帆听谢莫如说话事事明理,中午还留他用饭,实在和气的了不得。不过,五皇子未在家,余帆虽然官微职低,年下也忙的,还是辞了去。
年下这些人情走礼,谢莫如也是做熟了的,并不觉着如何忙碌,她有空还能入宫去看望苏妃。如今她入宫已不必去慈恩宫报道,直接去苏妃的淑仁宫便好,今日进宫,苏妃却是不在。留守的大宫人说,“太后娘娘命人请娘娘去慈恩宫说话去了,王妃略坐坐,奴婢估量着,娘娘也快回来了。”一面给谢莫如端上茶来。
谢莫如便坐着吃起茶来,胡太后一向不喜苏妃,且苏妃常病,鲜少去慈恩宫,今儿这是怎么了?
苏妃回来的很快,并不是有人去慈恩宫通知苏妃儿媳妇进宫的话,而是胡太后打发她回来的,苏妃也有些疑惑未解,一回宫便有小宫人回禀说谢王妃来了,苏妃倒挺高兴,将疑惑暂且搁下,笑,“我料着你年前定是忙的,还说怕是没空进宫呢。”谢莫如时常进宫请安,婆媳俩关系很不错。
“前几年手上不熟,才觉忙乱,如今都熟了,倒不觉什么。母妃这里预备的如何了?”谢莫如起身迎苏妃两步,扶着苏妃在暖榻上坐下,苏妃笑,“坐吧。年年都一样,我这里也没什么要忙的。”
谢莫如道,“中宫无主,后宫的事儿就得太后娘娘撑着,我想太后娘娘定是忙的,刚才我来母妃这儿,母妃不在,莫不是被太后叫去帮衬宫务了?”
苏妃挥手打发了宫人,皱眉,“这也怪了,太后娘娘一向不多理会我,宫里的事自来也是赵谢二位贵妃经手,如今年下事多,今儿叫我过去,原是太后那里去了几家闺秀,还问我……”正说着,苏妃蓦然止了话头,倒吸口冷气,脸色就有些不大好,望向谢莫如道,“有几家诰命带着闺女进宫请安,太后问我女孩子好不好?”
谢莫如一向机敏,略一思量便明了,“看来太后这是要给殿下纳侧了。”不然何必问苏妃的意见?
苏妃急道,“这可怎生是好?”
“母妃莫急,这事儿我以前就跟殿下商量过。”谢莫如叹道,“实打实的算,我与殿下成亲两年半了,我一直没动静,就想着该给殿下纳一房正经侧室,也好开枝散叶。”
叫妾室生孩子这事儿,苏妃与谢莫如皆出身大家,司空见惯的,并不觉着如何。苏妃道,“我总想着,还是要你先有了嫡子才好。”
谢莫如道,“孩子也是天意,说不得什么时候我就有了呢。只是现在殿下膝下空空,我心里也不安呢。”
苏妃叹,“太后娘娘倘是为了堵气,又怎能真就用心给阿淳挑好女孩子呢。”
谢莫如微微一笑,“承恩公府恨我恨的牙痒,他们既要成此事,且太后娘娘这般破天荒的先从母妃这拿住句话出来,想来并不是弄些上不得台面儿的闺秀。何况我们府里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我自当为殿下把关。”
苏妃道,“你这样说,我也就没有不放心的了。只是有一样,勿必要挑老实孩子,别的我也没有可嘱咐你的了。”谢莫如样样明白,苏妃仍是不放心胡太后挑的人,道,“年前事忙,太后怎么着也得等年后再提。一会儿我问一下那几家都是什么来历,你在外头也查一查,看这几家家风如何。”
谢莫如皆应了。
及至回家,谢莫如与五皇子提及此事,五皇子一脸不乐,“咱们不是说好了么,我可不是不守信之人。你放心,我自有主张。”
谢莫如无法,她自不会因这种事与五皇子生隙,再加上临近过年事情也多,索性暂也不提了。
忙忙叨叨的,新年已到,今年大家都多了一份支出,就是往东宫走礼。别时与二皇子府走礼是一去一回,打个平帐,如今给东宫送年礼,当然也是有来有去,只是诸王府奉上殷实礼物,东宫赏个仨瓜俩枣,委实与支出差的远了。以至大皇子又在家一通念叨,说东宫赏赐忒抠儿如何如何,你说把崔氏给烦的。崔氏还得劝着些,“东宫自不敢与父皇、皇祖母比肩的。”
大皇子哼唧两声,刚要再发高论,大过年的,他也比较忙,外头有客到访,大皇子连忙去了。
崔氏去宫中领宴时犹带着一丝糟心,好在宫宴上胡太后只是瞥了谢莫如几眼,之后便和和气气的同孙媳妇们说起话来,平平安安的过了这一日。余下各家吃年酒看戏自然只有欢喜说笑的,上元节时,五皇子还做了盏灯送给谢莫如。
刚过上元节,节也过了年也过了,胡太后便提及五皇子纳侧之事,胡太后说的明白,“就是小户人家,成亲三四年没个动静,也得给孩子安排个通房妾室的。国家大事哀家不懂,哀家就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说穆元帝,“你父皇当年吃苦受累的打下江山,不就为了儿孙么。你不心疼小五,哀家还心疼孙子呢,不能看着孩子绝后!”把绝后的话都说出来了。
穆元帝略一犹豫,胡太后便继续道,“她要能生,哪怕像老大媳妇,给咱家生俩丫头我也认了。这四五年没个动静,你也是做亲爹的,难道就不急?”
穆元帝心下叹口气,问,“母后可是有人选了?”
胡太后当然是有人选了,胡太后道,“当初小五媳妇就说了,她府上不要宫人,嫌宫人出身低,我都看好了,都是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哀家知道,她是看不上哀家的,承恩公府也避嫌,没选承恩公府的女孩子。哀家选了四位,晋宁侯府的一位表姑娘就很不错,其父在世时官居六品,虽父早逝,她一心一意操持家事服侍母亲,最是孝顺不过的。还有,苏相族人中,有一位在外地做知府的,这也是正五品家的闺秀。既姓苏,想来还与苏妃沾亲呢。再者,工部薛郎中家的闺女,薛郎中是永毅侯的同族。一位卫国公府的远房亲戚,听说现下也是做着知府,娶的是褚国公府的姑娘,以前中过榜眼姓李的……”
穆元帝接口,“李终南。”
“对,就是这个李终南。爹是榜眼,闺女能差了?按老五媳妇当初要求的,都是嫡出,知书识礼有教养。”胡太后道,“皇子,按例一位嫡妃四位侧妃,老五都二十了,大婚开府的皇子里就他膝下凄凉,哀家已是等不得了,皇帝一并将这几位闺秀赐给老五吧。”
穆元帝道,“朕也要知会老五一声。”
胡太后挑眉,“知会他什么?给他娶媳妇纳侧,哪样不是为他好?孩子嘛,年轻的时候,青春年少不懂事,守着个歪瓜劣枣就当好的了。再有痴心实诚的,什么一生一世的誓言说不出呢。老五这孩子,心思单纯,哪里敌得过谢氏的手段,早叫谢氏哄得找不着北了。皇帝去打听打听,他们几个皇子,哪个没几个姬妾,老五房里可有?她要能生,哀家也不说什么。可她这好几年生不出来,要懂事的,自己个儿悄不声的给老五安排了,养下个儿子来,咱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她呢?当初说的掷地有声,自己如何贤良,哀家没见哪个贤良的会把自家男人贤良到断子绝孙的。”
“皇帝你何必问老五,老五那孩子实诚,你问他,他正年轻气盛,反是闹得你们父子不和。更兼谢氏素来大胆,当初朝廷圣旨她都不放在眼里,她眼里还有谁?你多此一举,叫那不懂事的闹出事来,丢的是皇室的脸。”胡太后道,“这几个孩子,哀家都见过,也叫苏妃见了,她也说好。赵贵妃谢贵妃都说是好孩子,皇帝难道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穆元帝一向疼爱子女,何况五皇子平日里当差认真,对他这个皇父也是极孝顺的,自然不想见儿子没个子嗣。穆元帝道,“就是纳侧,也不必一下子就纳四位。”
胡太后苦忍三载,终于占得真理,说话格外声气壮,一拍桌子,“忒个啰嗦,你赐一个,老五媳妇哪里有不拦着的。这女人家的事,你一个大男人,哪里知道呢?再说,春兰秋菊,各有所爱,谁晓得老五喜欢什么样儿的。还不得多给他预备几个,只要他看上眼,动了心,孙子不就有了么。”
凭胡太后说破嘴皮子,穆元帝也没当场下旨,赐侧妃不是小事,穆元帝总要思量一二。
侧妃之事暂未有个定论,朱雁寻了机会与江行云坦露了心事,江行云年下住在万梅宫,朱雁也有机会一窥这座传奇别宫的气派。梅花已落,江行云站在一株梅树前,静静的听过朱雁把话说完,没有半点儿犹豫的就回绝了他,朱雁以为她是碍于带发修行的名声,便道,“谢王妃说了,只要你愿意,带发修行的事,她自会为你解决。”
江行云挑眉,“她这样说也不为过,但哪怕我没有带发修行,我也对你无意。”
朱雁脸色凝重,“我自知配不上姑娘……”
“不是配得上配不上的事,你门第不错,为人也算能干,我说起来如今不过是一介孤女,无意就是无意,无关门第出身人品前程。”江行云道,“我早立誓终身不嫁的。我也并不是有什么苦衷有什么难处,朱大人,你自来一帆风顺,但你还不明白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没听明白王妃的意思。”
朱雁刚要开口,江行云已道,“我不喜欢听什么浓情蜜意天长地久的话,倒是你,你好生想一想,王妃都对你说了什么吧。”
朱雁道,“王妃不过是说让我收敛谨慎,莫使流言纷传,坏你名声。还说,倘你愿意……”
江行云将手一摆,截住朱雁的话,转身只看梅树,道,“朱大人,你回去好生寻思寻思吧,你还是没明白。”
朱雁急道,“我自问不是个蠢人,江姑娘不妨就与我说个明白。”
江行云蓦然转身回头,一张狰狞可怖的面容逼近朱雁面前,朱雁脸色大变,身子不自禁的向后一倾。江行云伸手取下脸上薄如绢纸的人皮面具,露出完美娇艳的面容,笑的有些顽皮,道,“倘我是刚刚那可惧形容,你可还会喜欢我?”
朱雁好气又好笑,虽被江行云严辞拒绝,偏又生不起她的气来,朱雁倒也好风度,缓一缓口气叹道,“其实王妃训斥了我,说我这样唐突你不应该,我知道,当谴媒纳聘,只是你非寻常人,且你还有带发修行的名义,若不得你首肯,我更是不敢冒昧。”顿一顿,朱雁方道,“你我虽无缘法,王妃对你却是真的好。”
江行云笑,“这是自然。”
朱雁再好的风度,此时也不益长谈了,他略说几句话就下山了。
没几日,五皇子就与谢莫如说,“外头我听说朱雁与江姑娘在万梅宫幽会呢。”
谢莫如道,“朱雁的麻烦来了。”
☆、第134章 点个赞
看朱雁这些年为官的经历,便是五皇子也得说,这是个干才。
谢莫如说,“朱雁的麻烦来了。”
五皇子还道,“不是真的吧?”
“当然不是,行云根本对他无意。”谢莫如递了盏蜜水给五皇子,道,“倘不是有心人散播谣言,这事儿传不了这么快。”
此时,五皇子只以为朱雁或是朱家或是江行云结下了什么仇家,五皇子道,“不知谁这么缺德,传出这等谣言。”
谢莫如道,“这么有名有姓有地点的,说不得传谣言的还与咱家有些嫌隙。”
五皇子一向是行动派的,他道,“我已叫人去查了。”
谢莫如问,“朱雁回帝都这么久,听你说陛下时常召他说话,陛下是有什么好差使派给他么?”
也就是自己媳妇问,就这样,五皇子还把宫人都打发下去才说的,道,“听说父皇有意在闽地建海军,朱大人曾在闽地做官,虽官职不高,却是有些应对海寇的经验。他在南安州为官几年名声也不错,父皇看样子是想让他再赴闽地的。”
谢莫如皱眉,“依他的年纪,就是去闽地,顶多就是个副职吧。”
五皇子道,“他在南安州为同知,倘是再赴闽地,必为一地知府。”
谢莫如不解了,道,“知府上面还有巡抚总督,便是有练兵之意,也不会交给一个知府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练兵可不是容易的事,拉来几个壮丁,平日里只会挥锄头,也打不了仗。练兵,短则三年,长则五载,而且,听说海上汹涌莫测,这就更添了一层不易。我估量着,这练兵之事,当没朱大人的份儿,但是他既为一地知府,也是肥差了。”五皇子在朝中当差,自比谢莫如消息灵通,再加以自己分析,便与谢莫如说了些朝中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