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怪太子妃脑袋发昏,藏宝图之事啥的,胡太后都有些起疑,只是这回胡太后学得聪明了,她将此事与闺女商议时被闺女劝住了。文康长公主未能参加三公主长女的洗三礼,就是被她娘叫进宫说这事儿去了。胡太后神秘兮兮地同闺女道,“你知道不?说谢莫如手里有当年程太后传下的藏宝图哪!”
文康长公主自然也听到此等流言,一见她娘对这个生了兴趣,忙道,“母后你也信,谁家的藏宝图不是秘秘的藏着等闲人不能知道,哪家是传得满天飞啊。”
胡太后顿觉一盆冷水浇透了她那热心肠啊,胡太后失望至极,“原来是假的啊。”
“这事儿谁同母后说的?”
“宫里都知道,我又不聋,自然也知道了。”
看她娘不愿意说,文康长公主不问也知是谁传的闲话了,文康长公主道,“自然是假的,不过是人们乱说罢了。老五媳妇才多大,她能知道什么。”
胡太后道,“你不晓得,说是世祖皇后传给辅圣公主,辅圣公主传给魏国夫人,魏国夫人传给了谢莫如呢。当年你还小,你哪里知道世祖皇后对辅圣公主何等信任,世祖皇后临死前,床前谁都没有,只有辅圣公主一人。”
文康长公主道,“母后快别说了,均是无稽之谈。世祖皇后再如何信任辅圣公主,父皇只有皇兄一个儿子,真有宝贝,父皇断没有不知道不告诉皇兄的。”
胡太后说的有鼻子有眼,“说是当初你父皇出外打仗,世祖皇后一人藏的,除了她,没人知道,你父皇也不知道。”
文康长公主冷笑,“怎么可能是世祖皇后一人藏的,纵有宝贝,既要藏起来,起码挖个坑弄道门上个锁吧,这些便需人力,既要用人,父皇一国之主,他能不知?这就说不通!也就糊弄母后这耳朵根软的。”
胡太后这才不说什么了。但在中秋宫宴时,见着谢莫如,胡太后不禁多打量谢莫如几眼,因此事太过不着边际,且经女儿狠劝过,胡太后到底没提。
宫宴上,太子妃见着谢莫如也是好生亲热,很是为先前的失言弥补一二的意思。平日里叫谢莫如吃亏哑忍她是不肯的,但太子妃笑眯眯的同她说话,她便也笑眯眯的附和了几句,此事便算揭过去了。
五皇子是中秋后重阳前回的帝都,家宅未进,先去宫里禀事。穆元帝为什么喜欢差五儿子办事,也是有原因的,五皇子把御林苑的情形汇集成册,哪个宫苑什么情形,兼画出简单的房屋图来,旁边备注说明。连同房屋破损到何程度,如何修缮,有多少东西能用,有多少要新采买,砖石要什么样的,俱是林林总总,记录的极清楚。然后大修御林苑要多少银钱,预算多少,工期多久,五皇子俱列出名细来,底下还有内务府郎中写的细则,这就是五皇子提携属下了,特意让许郎中也写了一些,一并递上折子来,也令许郎中这名字好在御前露个脸儿。
穆元帝一看这奏章就心底清明,转手递给太子,笑赞五儿子,“差使办的不错。”
五皇子笑,“御林苑比汤泉宫可大多了,故而耽搁了些时候。”
太子看过后也说五皇子这奏章写得明白,道,“五弟都瘦了,也黑了,累了吧?”
五皇子笑,“累倒是不累,御林苑挨着狩猎场,地方宽阔的很,我想着,父皇万寿快到了,就赶了些。其实那儿吃的好,我虽不得闲,每天让侍卫去打些野味儿来,我倒觉着结实了。”
穆元帝点头,“给你三天假,去瞧瞧你祖母和母妃吧。”
五皇子便告退去了淑仁宫,穆元帝对太子道,“老五是个实诚人,看他写的奏章就知道了。”
太子道,“是啊,样样清楚明白,就是未亲去御林苑,看了老五这奏章,也知道御林苑是个什么情形了。”
穆元帝道,“以后你用人,就要用这样的人,实心任事的,心正的。大臣们心正,天下便得治理,天下得治理,便得安宁。”
太子连忙应了,道,“还需父皇多提点儿臣。”
穆元帝笑,“你还年轻,多留心就是。”
五皇子回府,谢莫如先打发他梳洗换衣用了些饭食,夫妻俩方在一处说些闲话。至于先时与太子妃之事,谢莫如根本未与五皇子提及,倒是大皇子跟他弟弟说了一嘴,话时话外的都是,“莫要将些小人言语放心上,五弟妹也是个好涵养的,你多宽她心,不要令她烦恼方是。”
五皇子心说,我媳妇好涵养不必说我也知道啊,五皇子不笨,忙道,“大哥是有什么事想与我说吧?”
大皇子道,“也没什么。不过白劝你一劝。”
五皇子追问,大皇子方道,“你回去问弟妹吧,我也不大清楚。你这不在家,弟妹一个妇道人家里里外外的忙活,也怪不容易的。”
五皇子更是心觉怪异,他大哥先前挨过他媳妇几句说的,以前还传过他家的闲话儿,今儿这是怎么了?五皇子便没再问,回家同他媳妇一说,谢莫如笑,“大皇子啊,他说的约摸是三公主家长女洗三礼时的事吧。”便将那日的事与五皇子说了。
五皇子道,“太子妃这是吃错药了吧?都说她一向爽俐,怎么说话跟不过心似的!”
谢莫如道,“中秋节赏赐,东宫所赐颇厚,太子妃在宫里见到我也格外亲热,约摸也是和好之意。原也不是大事,罢了,都过去了。”
五皇子握着媳妇的手,有些歉疚,“叫你受委屈了。”
“别说这些扫兴的话了,先时我可是与母妃说了,待你回来,咱们一并带着儿子们进宫同母妃补过中秋节的。”
“这容易,明儿咱就去。”媳妇大度,五皇子却不是个能干吃亏的,到底寻个时机,同太子说了回藏宝图的事,原原本本是怎么回事,都与太子说了。五皇子道,“我们府上得罪过一些人,外头小人传出这些谣言,别人信不信的我不理会,二哥你可不能信哪。您要信,我跟我媳妇真是冤死了。”
太子笑,“哪里的话,我焉能信这些胡诌乱扯的。我就是偶听到一句半句也要责罚这些传闲话的人的!”想着可能是五弟回来,五弟妹同五弟诉苦了,只是此事既已过去,到底不好再提。太子只得另提别话,道,“你回来的晚些,你侄儿们已是入学了。五弟妹打发人送来的文房四宝,都是极得用的东西。太子妃也说呢,五弟妹贤惠周全,你在外当差这些时间,府里皆是五弟妹打理,既回来,好生陪一陪她。”
听他二哥说话还是极明白的,五皇子也就放心了,笑,“叫二哥说着了,我也这么想呢。”二哥人好,只可惜父皇没给二哥挑个好媳妇啊。这么一想,又觉着二哥可怜了。
太子见五皇子面露欢喜,不似心存嫌隙的样子,遂也放下心来。
倒是大皇子见太子与五皇子亲近依旧,不觉晦气,私下与赵霖说起此事时,赵霖微微一笑,“若因妇人间的口角便生分了,也就不是太子与五殿下了。殿下何不反过来思量此事。”
“要如何思量?”大皇子是极佩服赵霖学识眼光的。
“殿下难道不觉着,太子与太子妃并不似人们想的那般高高在上么?太子妃一句话不谨慎,东宫尚且要同五皇子府示好。殿下,太子虽是太子,但,太子也只是太子。”赵霖声音虽轻,却是一字一顿,清清楚楚传到大皇子耳际,赵霖道,“太子没有人们想像中那般无坚不摧,不是吗?”
大皇子不由一怔,继而心头一热,嘴上道,“这个我早知晓。”他原也没太将太子放在眼里,他年岁比太子长,太子不过是比他会投胎,侥幸做了嫡子罢了。
赵霖笑,“既然殿下有此觉悟,我便与殿下出个主意如何?”
☆、第143章 大皇子的信仰
赵霖给大皇子出的主意,大皇子妃都得念佛。
无他,大皇子一直发昏的毛病叫赵霖给医好了。赵霖是这样同大皇子说的,开口头一句就是,“殿下是个直率的人。”翻译过来就是,比较缺心眼儿。
大皇子洗耳恭听也未听出赵霖的言下之意,于是,继续洗耳恭听。赵霖就继续说了,“殿下读过《春秋》,《春秋》开篇《郑伯克段于鄢》,道理手段都在里头了。”
穆元帝对儿子的教育向来重视,大皇子尽管头脑时常间歇性发昏,但其实他书念的不错。《春秋》自然是熟读于心的,只是活灵活用明显远不及这位赵状元。赵状元都点拨的这样明白了,大皇子道,“时雨的意思是,叫我对老二捧着些。”赵霖,字时雨。
赵霖微笑颌首,“道德经上说,将欲去之,必固举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将欲灭之,必先学之。皆大同小异是也。”
大皇子对二皇子做太子之事百般不服,此时赵霖让他去捧二皇子,大皇子心中先是一阵翻腾,咬牙道,“只是这口气难咽。”
赵霖冷笑道,“郑伯一国之主尚且咽下得这口气,殿下如今不过皇子之身,便觉着难咽了。殿下倘是这等气性,臣日后不敢再来多扰殿下。”
要说任何工作都是要讲究策略的,如谋士这等职位,绝对是要摆足了架子才能干的好的职位。倒不是谋士们愿意装X,实在是不装X,雇主就容易犯贱,不听你的。如赵霖将脸一冷,作势要起身,大皇子连忙拦了道,“我在请教先生那一日起,已说过唯先生之言是从的。”
赵霖深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手段,语气一缓,屁股坐回椅中,沉声厉色道,“殿下,凡成大事者,无一不是善隐忍之辈。殿下想成就大事,就要令陛下看到殿下的好处。陛下为人父母,平日里对几位殿下都极为珍爱,上遭殿下误为小人挑拨,言语不谨说了些五殿下的不是,陛下何等震怒,殿下难道忘了吗?陛下第一所重之事,就是几位殿下必是兄友弟恭,余者方是其他。”
大皇子道,“我对老二恭敬些不难,但只是恭敬就能……”就能把老二弄下太子之位,来换他自己做吗?
“殿下非但要对太子以恭,更要侍陛下以孝,关爱其他几位皇子公主,做足长兄气派。如此,上侍陛下,下结百官,中则交好皇子公主,行此堂堂正正之事。至于东宫,秦时扶苏如何,汉武时卫太子如何,隋文帝长子杨勇如何,唐太宗时李承乾如何,就是唐太宗自己,又是如何得到帝位的呢?”赵霖轻声冷笑,讥诮道,“什么立嫡、立长、立贤?都是骗人的谎话!帝位,向来是能者居之。”
大皇子听得心跳如鼓,偏生脸色泛白,耳朵滚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犯了什么病呢。大皇子看到史上多少太子惨淡收场,顿时信心大增,道,“先生的话,我记下了。”
赵霖道,“殿下秉性直率,臣也知令殿下这般隐忍实在难为了殿下,只是殿下想一想,倘帝位真能唾手可得,那也不是帝位了。”
赵霖的主意改变了大皇子,就是五皇子在家里都说,“近些来大哥不知怎地,对太子对我们都好的了不得呢。”
“这话怎么说?”
“你也知道,大哥对太子一向不怎么服气,可前儿我们在御前说话,太子但有什么话,大哥都是附和夸赞的。就是遇着我们,也不摆大哥的架子了,今儿进宫,母妃还说赵贵妃打发人给母妃送了些血燕补身子。母妃虽不缺这个,但赵贵妃着人送东西什么也是不常有的。”
谢莫如想了想,笑道,“这是大殿下清明了。他身为皇长子,哪怕于帝位无缘,于兄弟序属,犹在太子之上。陛下不对殿下们格外疼惜,以前大皇子那般,只要不太过分,陛下都不予追究,这是陛下的仁慈。可日子长了,陛下做父亲的自然会宽宥于他,想想以后呢?后继之君可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他的兄弟,便是为着今后着想,大殿下也该对太子软和着些。”
五皇子深以为然,道,“大哥能明白,真是大家的福气。”谁也不愿意有个蠢大哥啊。
谢莫如笑问,“现在大殿下还去拜神吗?”
“拜,怎么不拜。”五皇子道,“就是外城白云观的一个老道,上次你不是让我去查么,我还特意见了那道人一遭,瞧着就是寻常人,也不知大哥怎地那般信他。”
谢莫如继续问,“那大殿下请回家的是什么神仙,三清道人么?”
五皇子道,“不是,说是叫紫姑的神仙。”
谢莫如一向是个沉稳人,此时却是扑哧就笑了,一面笑一面道,“大皇子还是这样风趣的人,以往我竟不知。”
五皇子摸不着头脑,道,“有什么好笑的?帝都里信佛信道的人多了。”
谢莫如笑了一阵方道,“紫姑,紫姑。殿下可知那紫姑是什么神仙?”
“我又不信这个,哪里知道紫姑的事儿。据大哥说,灵验的很哪。”五皇子虽细打听过他大哥的信仰问题,但关于他大哥信的神仙是什么来历,他是不知道的,就听她媳妇道,“自三皇五帝起,这天地间可谓神仙无数。司药的药神,司水的有水神,司火的有火神,司雨的有雨神,更甭提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也各有神仙管着。紫姑也有自己管着一摊子事儿,说来也是家常人家都有的东西,殿下猜一猜,紫姑是管什么的神仙?”
像五皇子说的,他并不信神仙鬼怪之流,对神仙也不大了解,他媳妇叫他猜,他道,“总不是灶神吧,灶神是灶王爷,既叫爷,肯定是男的,不是什么姑。”
“紫姑是司厕之神,民间也唤做子姑、厕姑、茅姑、坑姑、坑三姑娘。”谢莫如说着又是一阵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