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家——林木儿
时间:2019-07-31 08:34:25

  六娘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外面传来雨打在竹子上的声音,六娘翻了个身,将身上的锦被往身上拉了拉,山顶的风一定很大,再加上雨,即便在亭子里,也冷的很吧。他这一抗就是一晚上。
  雨声越来越大,六娘越来越睡不安稳。
  天蒙蒙亮的时候,二乔服侍六娘起床,两个黑眼圈,一看就是没睡好。
  段鹏鹏回来看见六娘的样子唬了一跳,想要问什么,但是周围伺候的人太多,他只能冷着脸没言语。
  六娘就道:“二乔,一会下山去给我买点安神丸来。”
  二乔小心的看了一眼段鲲鹏,才低声应了一声。
  段鲲鹏吩咐小连子,“去!皇后娘娘需要安神丸,去找太医。”
  小连子还没应声,就听六娘道:“还是不用了 ,皇上赐的丸药,我怕吃了不消化。还是叫人给皇上拿些治风寒的药才好。免得大风大雨的去缅怀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再给折腾病了。到时候,可别叫人说是我这个皇后不吉利。我可不背这个黑锅。”
  “皇后是什么意思?”段鲲鹏声音里带着恼怒。
  六娘冷哼一声,“二乔,拿笔墨,我自己给我自己开方子,你去了只管照着方子抓药。安神丸只怕还不行,我得多准备几幅汤药才成。比如要顺个气什么的。在这里,迟早会被气死的。”
  说着,就甩着帘子进去了。
  二乔赶紧端着笔墨进了里间。
  六娘看了外间一眼,冷然的大声道:“关门,别叫不相干的人打搅。”
  二乔不知道六娘的意思,赶紧将门关严实了。
  段鲲鹏眼神闪了闪,就不再言语,却坐在外间没有动。
  一个婆子拿着熏笼悄悄的要往里间走,段鲲鹏冷声道:“做什么?没听见皇后的话吗?”那婆子也不知道是故意要探查还是真的听不懂汉话。不过被呵斥了,到底不敢动了。
  段鲲鹏冷哼一声,像是赌气不给皇后熏笼一样。
  小连子赶紧从那婆子手里接过熏笼,轰她出去,“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呢?”
  那婆子看着皇上的冷脸,这才赶紧退了出去。
  六娘在里面却着急,先是用蝇头小楷,在白绫上写了信,放进一个中空的簪子里,交给二乔,“一会抓药的时候,将这个交出去。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说着,将脖子上挂着印鉴的挂坠取下来,给二乔挂上。
  二乔知道事情要紧,将印鉴藏好。这才点了点头。
  六娘这才在纸张上写房子。不过是顺气的太平方,一般勋贵人家都有这样的方子。
  等六娘写好,她才高声道:“我的熏笼呢?怎么还不送进来?”
  一副故意找茬的样子。
  二乔端着笔墨下去。就有个面生的丫头接了过去。二乔发现她竟然隐晦的看了看纸张,像是纸张都是做了记号的一样,多用了,肯定会被人看出来的。
  怪不得姑娘要将内容写在白绫上,原来如此。
  二乔带着几个婆子和侍卫一起往山下去了。因为是皇后的婢女,这次竟然能坐上肩舆下山,可以说待遇明显好了很多。
  她坐在肩舆上,看着这些跟随的人,知道这都是要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的。心里多少有些紧张。
  这药铺真的是金家的人吗?会不会有变故,会不会换了人?她一路上,心里一点也不轻松。可偏偏还要做出一副对周围的景致感兴趣的没心没肺的样子来。
  下了山,二乔要坚持自己走。为了不让人觉得自己在寻找铺子,她就不得不做出悠闲的逛街的样子来。
  身边的婆子就提醒,“姑娘,皇后还等着呢?是不是……”
  二乔就笑道:“皇后才不着急呢。我从小就跟着我们家姑娘,皇后在闹脾气呢,没事。咱们逛逛,我还没逛过呢。”
  说着,就拿起一个雕刻成山茶花的木雕簪子,花了半两银子买了下来。
  那婆子摇摇头,这玩意,几文钱的事,转脸叫人坑了半两。
  这没心机的样子,也不像是有多少弯弯绕的。
  二乔一路逛着,一路听着,过了午时,才不动声色的找到了一家门脸不大的药铺。
  刚巧,对面就是酒楼。
  二乔豪爽的要请客,这些人也没理由拒绝。等点了菜,二乔才指了指对面,“我去把药抓了就来。省的再跑了。”
  “那铺子太小了,也不知道药……”那婆子还要说话。
  二乔就低声道:“皇后又不吃,买什么好药。正好省下钱来给咱们打牙祭。”
  那婆子一愣,这姑娘是哪里来的二百五。看着二乔连蹦带跳的出去了,就赶紧追了出去。
  二乔一进铺子,就将印鉴亮了出来。
  那伙计神色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看了外面一眼,就道:“姑娘将东西收好,要转交什么,给我就行。”
  二乔舒了一口气,将簪子递了过去。
  那伙计手一滑,簪子就落进了他的袖子里。此时他笑容满面,“姑娘要抓什么药,可有方子?”
  二乔眼睛的余光刚好看见那婆子追了进来……
 
 
第200章 
  二乔对婆子的到来只做不知,低声道:“你就照着着方子……”说着,就将方子递给小伙计,“照着这个方子抓两幅就行了。”十分的敷衍了事。
  那伙计点头哈腰的,一边抓药一边道:“姑娘可别瞧咱们药铺的门面小,但这用药,可是实打实的童叟无欺的。”
  二乔浑不在意,只嘴上应和,“那就好,那就好!”
  “这里的药真的好?”那婆子拉了拉二乔,问道。
  二乔见了婆子来了,就往对面看了一眼,“菜该好了,嬷嬷怎么来了?倒叫嬷嬷陪着我了。”
  “也不完全是为了陪姑娘,我也想顺便抓一副药,山上的蚊虫多。”那婆子解释了一句,见那小伙子将药包给二乔了,她就赶紧催,“姑娘先去吃饭吧。老婆子马上就来。”
  十分的善解人意。
  二乔笑着应了,转身就要走,“嬷嬷快点,我们都等着呢。”
  要出门了,听见后面的伙计喊:“姑娘常来。”
  二乔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什么叫常来?药铺是常来的地方吗?这是咒谁呢?
  那婆子嘴角一抿,难怪生意不好,用这样的伙计,生意能好吗?
  那伙子好似也讪讪的,“嬷嬷要买防蚊虫的?”
  那婆子点点头,“你随便给我抓一副就好。”这样的方子其实就不用抓,突浑多蚊虫,山里随便找点草药,都行了。
  那伙子转身去忙。那婆子却把视线定在了桌上的药方上。
  等小伙子转过身,那婆子递了一把钱来,“这药方,我替那姑娘拿回去了。”
  小伙计点点头,“您随意。”
  这一天,杨兴平的书案上,放了药方,还有二乔下山以后,都跟哪些人接触过了。
  从卖糖人的,到卖簪子的。从药店的伙计,到饭馆的小二。林林总总,好几十人。
  杨兴平揉了揉额头,查了一圈,什么不也没查出来么?
  怡姑端了茶进来,扫了桌子上的东西一眼,然后‘咦’了一声。
  “怎么?认识?”杨兴平问道。
  怡姑指着药方子,“这药方子眼熟……不过是太太姑娘们吃着去火顺气的。后宅里面常用。没想到您……”她其实是认出六娘的笔迹了,不过是探问一二罢了。
  杨兴平摆摆手,“没事,也出不了事。”
  二乔回去,将所有的经过跟六娘说了一遍,六娘细细的琢磨,并没有什么露出破绽的地方。真要是有人怀疑,也抓不到任何把柄。她缓缓的舒了一口气,“这事办的好。”
  外面砂锅里的药咕嘟嘟的响,满院子都是药味。
  段鲲鹏看了二乔一眼,“给皇后娘娘抓药有功,赏她。”
  小连子马上递过十两银子去。
  六娘垂下眼睑,二乔才接了过来。
  段鲲鹏的话,听起来是挤兑六娘。但六娘却知道,他这是知道二乔去办事了,想打赏的心意是真的。
  而且,他只怕也知道,自己的手里,其实并不宽裕。
  银票倒是有,可拿着大秦的银票,在突浑……真的不方便。除了大商铺会收,其他的人根本就不认识。
  能替她想到这一点,她心里还是受用的。
  可这信件,一去要多久呢。六娘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看着划过天空的鸟儿,心也跟着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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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这封信,远比想象的要慢的多。
  等五娘收到从金家那边传来的信的时候,她试种的水稻,已经沉甸甸的弯下了腰了。
  中秋已经过完了,再有半个月,水稻就能收割了。早晚都得穿着夹袄才能出门了。
  五娘手里拿着用白绫书写的书信,心里沉甸甸的。
  宋承明忙完兵器工坊的事,早早的带着人就来了庄子。
  如今,五娘这五亩稻子,是辽东最要紧的东西。
  王府的幕僚先生,家将,侍卫,还有这辽东的不少官员,能将稻田围两圈。
  “产量如今还不得而知,但是瞧着稻穗,竟然也不比江南差。”几个先生低头看谷穗道。
  五娘点头,杂交水稻出来之前,南边种稻子,也是只种一茬。生长周期差不了多少。
  “能否推广?”又有人问到。
  五娘想了想,“推广倒是没有问题,但也要考虑因地制宜,不要急于一步到位。倒是在玉米和番薯上,多下些功夫推广。这东西没环境不怎么挑剔,产量相对较高。只番薯一项,推广开来,至少辽东再也不用担心饿死人了。”
  辽东大部分还是以糜子高粱作物为主的。
  甚至是冬小麦,春小麦,种植的都不算多。
  五娘觉得这要是想推广开,并不是难事,只要看到好处,自有百姓想要效仿。这些地里的活计,庄稼把式比这些读书的夫子们知道的要多的多。
  庄稼的地的另一边,作为蓄水的池塘,林雨桐也叫人栽种了莲藕养了鱼。甚至放了虾苗蟹苗。也专门叫宋承明买了会伺候这些东西的下人,如今,莲蓬长的正好,下也能吃了。螃蟹中秋的时候吃过一回,现在也还有。
  五娘叫人准备吃的,来了这么些人,得开好几桌。
  “你净知道给我找事。”五娘抱怨宋承明,可也知道他是好意。他是想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自己对于辽东的意义。
  权势和威望不可能按着身份的高低排列。这都是需要与之相匹配的才德的。
  宋承明陪着五娘往庄子上正堂去。
  他边走边看五娘的脸色,“这几个月下来,可是黑了不少。”
  五娘瞪眼,“嫌弃了?”
  宋承明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这边,才凑到五娘的耳边,轻声道:“想你了!”
  五娘伸手在他腰上轻轻的拧了一下,“油嘴滑舌。”
  “真的!”宋承明看五娘,“这段时间忙完之后,冬天就陪着我好不好?”
  “陪着你?”五娘才不信他的鬼话,“你去军营我也陪着你?”
  宋承明理所当然的点头,“你有进军营的资格。”
  “还真是将我当成将帅在用了。”五娘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宋承明看着五娘,“怎么了?今儿这是?心里有什么不自在的?”
  五娘一愣,看着宋承明,心里有些滋味难言。
  自己对他到底是已经亲密到可以随意的发脾气了吗?
  宋承明见五娘的神色不对,才赶紧拉了她进了内室,也不管别人怎么看,直接将门给关了。
  “怎么了?”宋承明拉着五娘的手坐在榻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是岳母,还是舅兄?只要有帮助,辽东的一切都任你调遣。别闷在心里。你有我,我是你男人,万事有我担着。到底怎么了。”
  五娘看着他焦急的神色,突然酸酸的一笑,“对不起,我刚才冲你乱发脾气了。我心里不高兴,有点不痛快,当着外人,对你的态度不对……”
  宋承明一把抱住五娘,“你怎么这么傻啊。你心里不痛快,你不冲着我发脾气,还能冲着谁发脾气。”说着,就又扶起五娘,看五娘的表情,然后恍然,“你心里……我是你最亲密的人了,是不是?”
  五娘看着宋承明,嘴角动了动,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是扑过去抱住他。突然心里慌慌的。
  宋承明却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真是傻丫头!你怎么能这么傻呢?”
  五娘深吸了一口气,“是挺傻的。”然后自己也失笑。
  “至亲至疏夫妻!”宋承明笑道,“咱们是夫妻,只要没有外心,那就是天下最至亲的人。怎么像是现在才明白一样呢?”还是年纪小啊。别看这沉稳,在男女之事上,还很懵懂。
  五娘没有说话,就只这么依偎着。
  好半天,宋承明才问五娘,“怎么不高兴了?出什么事了?还是这几天身上有不爽利了?”
  五娘脸一红,这人连生理期有些情绪不稳都知道了?
  “不是。”五娘脸上的神色严肃了起来,将六娘的信拿给宋承明看,“六妹,从来都只想过安稳日子。现在却不得不筹谋大事。我想起以前的事,想起在云家的时候,心里有些伤感罢了。”
  宋承明看了简短的信件,也能明白五娘的心情。
  信短,但里面透露出来的信息一点也不少。、
  光是‘几乎阴阳相隔’这一句,就知道历经了怎样的凶险。
  宋承明将信交还给五娘,低声道:“其实不用动用金家,咱们自己也行。信上说银子不是问题。这一点,我还是比较动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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